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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亦集乃老将抚仙草 灵谷寺英雄救美人(4)

    永乐即位后,镇守甘肃的宋晟入朝觐见,对新帝发自心底的毕恭毕敬和一片赤诚之心的表达,让皇帝释疑不少,还自怪当年远在甘肃,对长子宋瑄疏于管教,以致不识时务, 做出蠢事,并表达了自己愿回朝任职、教导子女的愿望。回朝,就意味着自解兵权。永乐 一笑,说了些各为其主的安慰话,便让他回府歇息,悄悄嘱咐纪纲的锦衣卫全天候监视。 宋晟虽一介武夫,却颇有谋略,深知交替之际边疆大将回京的紧要,瓜田李下,若授人以柄,百口莫辩,何况又有长子的尴尬之事。于是闭门不出,来客一律挡在门外不见,每日里教导次子宋琥和三子宋瑛忠君报国,效力疆场。 听得此报,永乐放下心来,也不再计较宋瑄的旧事,再拜宋晟平羌将军,仍命他回甘肃镇守。旋因招降蒙部数千人,获驼、马、羊数万只,晋封西宁侯,为表示皇帝的大度和 信任,遂将安成公主下嫁宋琥。宋晟病逝于任上之后,宋琥顺理成章袭封西宁侯。


    一个长期窝在驸马府、没有尺寸战功的侯爷,上朝时列在伯爵之上,自己都觉着臊得 慌,没站了几日,宋琥就怂恿公主向皇帝说起效力疆场之事。新婚燕尔,卿卿我我,公主虽不愿他远去,经不住他三番五次的枕边风,也就答应了,宋琥自己有了机会也向皇帝陈说,永乐见他真心欲往,才借着何福自尽之机将其派往甘肃。


    “这一回,真个是君住长江头,妾住长江尾了。”安成不去接宋琥的话,侧头望望那张俊美的脸,满腔的深情已沉浸在了即将到来的思君不见君的日月里。 “公主放心,不出三年五载,驸马立功边关的露布捷报就会传到京师,报捷之日,就是我们夫妻的永久团圆之时。” 大丈夫立功边关,天经地义。 一声长长的牛角声传来,低沉而悠远。就要起锚了,一阵微风吹过,地上、船上的无数旗帜在风中呼啦啦作响,催促着多情的公主放开手臂,让一个在京师长大的雏燕去接受风雨的洗礼,是在角声满天的秋色里搏击长空,还是在霜重鼓寒的凛冽中缩进屋檐下,就 看他的意志、功力和造化了。


    西上长江的大船缓慢开启,泪水迷蒙了安成的双眼,但她看得清,甲板上,他的夫君、 就要荣膺西疆大帅的宋琥一身戎装地使劲向她挥手,朝阳下,那张发亮的脸也分明淌着泪, 阳光一照,一条一绺的亮,和那身威武的戎装怎么那么不相称啊!安成心里一惊,顿有了 一股不祥之感。国事为重,她迅速止住泪水,低头上轿,不能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远赴大任的夫君了。


    不管他是国公还是郡侯,也不管自己公主的身世多么高贵,日子还得一天一天慢慢过, 离开了丈夫的日子就只能一日日熬着了。半年多了,安成公主怅然若失,百无聊赖,看着花厅里宋人张择端局部的《清明上河图》,不时摇摇头。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却不是她所能享受的。礼制、身份、脾气秉性的限制,她只能孤单地把自己隐藏在驸马府的深宅大院里,想象门外街上的川流不息。


    不看,不能再看了,再看,偌大的驸马府也放不下她那颗孤寂的心了。驸马并未如约每月书信一封,边关那么多事要处理,她也理解,所以,偶尔收到宋琥一、二封数千里外 的飞鸿,她能高兴得整夜不合眼,一遍遍地看,把那带着墨迹清香的信笺吻了又吻,不知该把它收藏到哪里。她生性温顺胆小,自己从不敢迈出府门半步,约平时来往较多的同母妹咸宁公主说话就是她最大的乐趣了。


    咸宁小她六、七岁,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天真烂漫又胆大心细,情窦初开,知姐夫远去,姐姐落寞,但凡姐姐相约,有约必到,甚或主动登门。这日,她心思翻转,估摸着姐姐想她了,也很想出去走走,便由贴身侍女流霞、流苏陪着,也不排仪仗,一副公子哥打扮乘马往驸马府迤逦而来。驸马府哪里还认得,挡在门外,三说两说吵嚷起来,安成正在院内排遣,听得这面乱哄哄,遂走过来认出了公子打扮的妹妹,“噗嗤”一笑,心里 骂着“鬼丫头”,也不说话,挥手叫进来。


    “妹妹何故这样打扮?”安成招呼咸宁在内室坐定,笑着问。


    “逗姐姐开心呀!”咸宁站起来,拉长声调,摆了个戏台上小生的亮相,一招一式煞是在行又惹人怜爱。


    “世上哪有这般俊俏的男人?快把衣服换了,坐下,说会子话。”妹妹的打扮又勾起了安成的心事,话语中也有了伤感的意味。


    “我们今日就到街上找这样的男人。”咸宁诡秘一笑,还在摆姿势,也不觉脸红了, 笑靥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儿,红晕飞腮,更显好看。


    安成又被她那出格的话逗笑了,想必是《西厢记》一类的书看多了,才冒出这样有悖妇道的言语。


    “小妹待字闺阁,身在皇家,可不许有杂七杂八的念头,母后的《女戒》《劝善书》 是根本,若荒芜了,补上才是。”


    咸宁“咯咯”地笑了一阵:“看把姐姐吓的,我只是接了姐姐的话逗姐姐的,就当真了?小妹真到了嫁不出去的地步了,要拉郎配?”接着,她又故意学着戏中人的腔调,抑扬顿挫,“风情不解闺中语,惹得落花空绕身;满江明月君不见,雨晴云散意纷纷。本公子去也!”言毕站起,抱拳一躬,转身要走。


    安成一把拉住:“好妹妹,别闹了。驸马走后,姐姐新栽了十几盆牡丹,虽未开花却也枝繁叶茂,明春一定花团锦簇,艳压群芳,一起去看看……”


    “不看,不看。”咸宁仍故作生气。 “你要看什么?”


    “你可依我?” “依你。” 咸宁人小鬼大,早把点子设计好了,知道姐姐一人在家的孤寂,今天,就想带她出去走一走。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今日咱就大胆一回,乔装到秦淮河畔,看看楼台高锁,帘幕低垂,望望那艳粉娇红,红烛自怜。若能领略到千寻铁索、一片降幡的石头城风骨,也不 枉了此行了。此时虽不是南京最好的时节,天有些凉,纵观世间万象,凡人生计,总有些新鲜感,比窝在府里好多了。就是妹妹方才的装束,我也给你备好了。”


    “这——”安成犹豫了,自幼的清规戒律使她一直以来不敢越雷池半步,到街上去了, 万一被父皇知道,万一……


    “若不依,是姐姐言而无信,我再不来了。”咸宁见她犹豫,半真半假,噘起小嘴,转身向门。


    “说了,依你。”安成真怕她走了,也着急了,“只是,女扮男装,高头大马,太招摇了,父皇知道,还不把我们骂扁了。不如这样,我姐妹乔装后共坐一乘小轿,侍女、卫 士也都换装,不留一点皇家的痕迹,我们一同到灵谷寺看看,只听说那儿有一眼功德泉, 号曰‘八功’,一起见识见识。即使父皇知我们外出了,去灵谷寺拜佛,为母后祈福,也不会怪罪的,千万不去那个是非之地的秦淮河。”


    “还是姐姐心思周详,难怪驸马姐夫对你那样好。” “再说,我要撕你的嘴了!”想起那日宋琥抱她在花厅里亲昵,竟被突然闯进的妹妹撞个正着的事就有些不好意思,安成嫩白的脸上泛起红晕。 “不说了,不说了,我们走。” 一乘并不起眼的四人抬小轿出朝阳门往城东而来,空山雨后,秋意高爽,天空湛蓝一片,路上行人也少,姐妹俩却有着难得的惬意,不时撩开轿帘贪婪地望着,看行色匆匆的 人,看庄稼地里的人,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见农人收割稻谷。随着镰刀的舞动,一把 一把的稻子被放倒,排了一趟,像睡去一样进入安谧的梦境,远望去,煞是好看。


    咸宁就有些跃跃欲试,想下轿去看看,被安成按住了。前面,收割好的稻谷装了满满 一牛车迎面过来,粗大笨重的轮子慢慢悠悠滚动着,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摇摇晃晃,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咸宁又好奇地想伸手抓一把,被姐姐拦住,嗔道:“再不老实,我们就回去,哪儿也不去了。”


    “别、别、别,姐,我只看,你总不能把我眼睛蒙上吧。” 安成推了她一下,算是迁就了。 再往前的一块地,已收拾干净。一位四、五十岁的老农一手扶犁一手扬鞭正在耕地。


    黑黑的泥土在犁铧上翻卷着,伴着老农、黄牛走进金色的霞光里,听着那人唱歌般悠然地 吆喝着对耕牛的指令,感受着随风飘来的新鲜的湿土气息,咸宁又一次感受到了从未有过 的亲切。


    “姐姐,每年春天的藉田大礼该多有趣,可父皇就是不让我们去看。” “傻丫头,那是皇帝和大臣的事,在民间,耕田是男人的事,女人在家里纺线织布,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 “不然,那不是个带孩子割稻谷的女人吗?”咸宁指指远方一块尚有很多谷子的地块,一个瘦弱的女人吃力地割着眼前的稻谷,腰间一条长长的布带后拴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孩子曳着她哭闹着不肯就范。


    “估计是没了男人了,女人才出来,生计多难啊!”两人默然,放下轿帘不说话了,各想心事。安成一下就想到了宋琥,风刀雪刃,枪戟纵横,默默祈愿着她的夫君平安归来。 咸宁却想着,自己若是一个男人,一定会收留那可怜的母子。


    轿子离了大路转进山谷,两侧是略带些黄叶、红叶的葱郁林木,蓬蓬勃勃,耳旁不时 传来秋虫寻偶的唧唧声,秋色的浓烈,又是一景。姐妹俩正兀自兴奋着,只听轿旁侍女流 霞“啊呀”一声,轿子便停了,咸宁轻拉轿帘朝前看时,竟目瞪口呆:两个蒙面黑衣人手拄木棒拦住去路。


    事情紧急,驸马府护卫头目李让带人举刀迎了上去,再顾不得主人的嘱咐,仗着胆子吼道:“何人胆大包天,敢阻拦公主的轿子?”


    蒙面人也不搭话,举棒就砸,李让挺刀招架,刀棒相搏发出一声巨响,那刀险些脱手落地。李让自知力弱,后退几步,指挥手下想把二人拿下,哪里围得住?两人两条四尺长、 腕口粗的大木棒上下翻飞,一顿猛砸,眨眼工夫就把十几个护卫打翻,却不害命,估计是 “公主”的名号救了众人。李让胆战心惊地守在轿子旁,眼睛眨得像个启闭灯,虽然举刀的手抖个不停,他也不能再退了。论武艺、论气力都不如对方,可拼死自己也不能使两位公主受辱啊!


    正在危难之际,从山上冲来一彪人马,为首的一位白衣公子,一个镫里藏身的动作, 侧身够地,拾起一柄丢在地上的钢刀,杀向蒙面人。两黑斗一白,只十几个回合,黑衣人招架不住,一声唿哨,兔子一样窜入山林逃走了。


    李让忙过来施礼:“感谢公子搭救,愿闻尊姓大名,容当后报。” “不必了,”公子随手一甩,手中的刀竟深深镶进了一棵细细的树上,悠悠的,好不惊险!也不问被劫者是谁,喊了一声,招呼人要走。 “且慢——”安成公主挑帘出来。白衣公子见了下轿人,颇感意外,慌忙下马跪道:


    “嫂嫂在上,小弟失礼了。” 安成带着感激:“听着声音熟悉,果然是你,谢谢叔叔了,快快起来。” 公子站起道:“近一、二年来不知为甚,南京城内外屡有事端,灵谷寺偏僻,尤需小心。


    以后嫂嫂进香,要带些手脚利索的。”他斜睨着李让和东倒西歪的侍卫们,一脸的不屑。 安成点头,颇感幸运的同时也为驸马府不堪一击的卫士感到惭愧,正不知如何收场,忽想起了咸宁,“竟忘了,妹妹也来见见吧。” 咸宁早听说了姐夫还有个三弟宋瑛,武功了得,轿外莫不是他?马上联想到戏里常有的“英雄救美”终成眷属的故事,霎时脸红了。忍不住,偷拉轿帘一角看时,竟如此英俊,绝非纨绔之辈,心下便有了几分好感,听姐姐一叫,芳心狂跳。流苏挑帘,咸宁出轿,手里还握着自卫的金簪,半是羞涩道:“见过叔叔。” 宋瑛忙又跪下:“惊扰公主殿下了。” “快快起来,都是自家人,又何必这样拘礼。”安成已从妹妹红红的脸上看出了些许隐秘,望着两个局促的少男少女,天作之合、天意姻缘的红线瞬间划过心头。 “小妹,我们还去进香吗?”她故意逗着咸宁。 “随姐姐。”咸宁乱了方寸,慌乱地把金簪插到头上,已没了主见。 安成有心促成一桩好事:“既出来了,且走上一遭,那就烦劳叔叔陪我姐妹到寺里走走,如何?” “小弟愿效犬马之劳。”宋瑛应着,目视前方,心里甜蜜着,但见礼之后却不敢再看咸宁。李让已调拨好侍卫们,伤重的、衣冠不整的先回去,其余的随在后面。 宋瑛一早就进了灵谷寺。父亲去世后,十几岁的他无所事事,又不愿荒废了,一次偶然的机会在灵谷寺见到了道衍,故常向道衍请教些经史之疑难。经道衍引荐,每月来寺里 几次和一个武僧习武,长进不小,正想找人试试身手,不巧回府的路上就上演了一出英雄 救美的大戏。哥哥袭封西宁侯又远赴边关,他也摩拳擦掌,常常想着像父兄一样建功立业, 可目下既无军功又无袭职,闲人一个,于寺中习文练武倒也惬意。


    宋瑛远远随着两位公主在灵谷寺里走了一圈,见小公主貌若天仙,情窦撬动,却不敢有非分之想。眼见那咸宁不时偷眼觑他,只装作一个傲然挺立的卫士目视前方。足足一个时辰,两位公主才进香拜泉尽兴而归。安成也看出了咸宁的心思,一路逗着她。后来利用进宫拜见的机会和王贵妃说了,王贵妃满心欢喜,吹了枕边风,和皇帝说了。


    一门嫁二女,且宋瑛又没有爵位,永乐先是不乐意,在宫中见爱女咸宁时,见她描述起宋瑛“英雄救美”的情节十分投入,赞羡不已,猜到女儿心有所仪,又有贵妃烧火,也就答应了,于是成全了宋瑛和咸宁公主一段美满姻缘。


    十几年后的洪熙元年,高炽在位,西宁侯宋琥坐不敬罪被夺爵,连驸马都尉的称谓都被削夺了。是公主的丈夫却不是驸马,安成心里难受,怪皇帝哥哥不讲情面;宋琥面子上难堪,恨新帝不念功臣。然而,更让安成不能承受的,还在后面。也不知是怎么得罪哥哥了,做皇帝的高炽竟把西宁侯的爵位赐给了妹妹咸宁公主的丈夫宋瑛。


    安成整日里以泪洗面,咸宁再像以前那样来解劝,姐姐连门都不让她进了。一对亲姐妹竟形同路人。又过了十几年,正统年间,瓦剌头领马哈木的孙子也先入寇,总兵官、西宁侯宋瑛到大同督战,最终战死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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