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算是一年当中比较舒服的时节了,万物复苏,花红柳绿。
德妃出了月子,终于回到了从前的生活状态,分外用心地开始妆扮自己了。
尚宫局和皇商们供给宫廷的东西也往往适应时节,譬如说内宫里,春夏多有金饰,秋冬多有玉饰,而所用服制衣料,也是春夏明快鲜妍,秋冬雍容庄重。
阮仁燧这天一觉睡起来,就见寝殿里已然成了彩虹色的海洋。
成匹的衣料被挂在屏风上,茜色,绯红,鹅黄,柳青,月白……
他阿娘像只蝴蝶似的,快活地在其中翻飞着。
此时她肩头上围了一片鲜嫩的青绿,里头铺的却是嫩色的浅粉,红绿映衬,分外鲜活。
乳母钱氏看他看得目不转睛,便将他抱起来上前一点。
德妃瞧见他了,还问他呢:“两种相反的颜色一起穿,格外好看呢,岁岁,你说是青绿色在外边好,还是浅粉色在外边好?”
阮仁燧还在想哪个好,然而德妃压根也没有指望他给出回应,她就是顺口问一句罢了。
掌衣女官含笑侍立在旁边,眼瞧着德妃欣然地对着镜子转了好几个圈儿,而后快活不已地道:“两种样式都做一件!”
宫里边人的喜好都是不一样的。
太后娘娘很少会耗费心思在衣着上,每年都是千秋宫的女官们依照旧例操持。
圣上这一点倒是像了母亲,也不是很看重这些。
贤妃喜欢清淡雅致的颜色。
德妃偏好鲜妍。
朱皇后喜爱华贵明丽。
到了三月,飞鸟开始鸣叫的时候,凤仪宫的宫人们发间都多了一支响铃金簪,行走时如清泉泠泠作响,相隔数步就可以听到。
德妃心里边有亿点点酸,悄悄跟儿子嘀咕:“她可真有钱!”
金簪给了宫人们,就算是赐下了,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凤仪宫那么多人呢,朱皇后不仅赐了宫人们,同时也厚赐了内侍,略微一算,就知道这是个多么庞大的数目了。
因为这笔钱不是宫里出的,而是朱皇后自掏腰包,也没人能说什么闲话。
德妃也有钱,但跟出身定国公府的朱皇后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
阮仁燧对德妃的话深以为然——因为朱皇后就是挺有钱的。
高皇帝开国时,设置了十二家公府,世袭罔替,其中头四家镇、安、宁、定的地位格外尊崇,又被称为皇朝四柱。
朱皇后出身的定国公府虽然排行第四,但却是四柱公府当中最令人向往的一家。
因为定国公府出美人,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哎。
阮仁燧想到这里,思维不由得发散了起来,该说不说,长得好看真的很占便宜啊。
前世他选王妃的时候,朱皇后的弟弟朱正柳也在,满场的千金小姐好多都在看朱正柳……
他阿娘跟朱皇后这么不投契,每次行宫宴见到朱皇后父母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哎!
春日里的衣裳轻薄柔软,质地迥异于秋冬时节的布料,那色泽也明媚轻盈,穿到身上,无端觉得松快。
宫妃们依据身份,在尚宫局那儿有着一定的衣料配给,天下各州郡尤其是江南地区也会进献宫廷,而三都城内的皇商,哪一个不需要向内宫妃嫔们表一表敬意?
高位妃嫔宫里的衣料,都是只嫌多,不觉少的。
德妃那儿的最多。
她爱漂亮,又得宠,私底下收到的进献之多,朱皇后都比不过她。
圣上也宠爱她,自己的那一份,往往任由她取用。
德妃每个时节都叫人裁制春衣,也不是只给自己做,她还给圣上做。
同一匹料子她用来做外衫,也拿去给圣上做衣袍,亦或者是裁一截给圣上做腰带,两个人一起成双成对地穿,温存款款,情意绵绵。
今年又添了个孩子,德妃就捎带着分了点边角料给儿子,又有点遗憾:“可惜我们岁岁还不太用穿衣服……”
一家三口穿成套的衣裳,多好玩呀!
阮仁燧躺在榻上,笑眯眯地看着她。
德妃做鬼脸儿吓唬他:“哇!”
阮仁燧一点也不害怕,躺在那儿傻乐。
德妃埋脸在他的襁褓里,闻着他身上的奶香味儿,觉得自己都要化开了:“我们岁岁是全天下最最最可爱的小孩儿!”
……
阮仁燧满月了,稍微大了一点,就开始显露出跟其余婴孩不一样的地方了。
他不磨人,也不会无休止地哭闹,便溺之后才会叫几声,旁的时间不是睡觉,就是百无聊赖地躺着想事情。
德妃是第一次做母亲,并不知道孩子这样有多难得,但是喂养他的两个乳母知道,私下里悄悄议论着,说:“小殿下比寻常孩子好带多了。”
这话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地恍惚了一下。
回神之后,四目相对,又是了然又默契的一笑。
四月莺飞草长,是个美妙的时节。
朱皇后请了佛道名宿入宫讲书,间歇着举办了两场读书会。
小时女官叫同僚拉着去听大师讲经,听大师说爱人如爱己,忽的想起来今天还没来得及爱己,于是美美地往肚子里放生了一只烤鸭……
阿弥陀佛!
花朵盛开,尚宫局开始张罗着制今年的胰皂,不只是宫里的贵人们使用,圣上也会赏赐给勋贵要员,一时之间,空气里仿佛也浸润着或浓或淡的香气。
德妃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又捡起从前的爱好,闲暇时候叫人剪了春日里各色各样的花来插瓶。
说来也奇怪,就诗书一道,德妃并不精通,然而在插花一道上,却有些无师自通的灵光,即便是经受过专业训练的女官,往往也不能及。
圣上喜欢花,自己侍弄,也喜欢看德妃插瓶装饰。
现下德妃出了月子,他在披香殿留宿得就多了,政务不忙的时候,便坐在东殿暖炕上,让人摆一张炕桌,德妃插瓶,他来作画。
这日钱氏奉令抱着皇嗣过去给父亲请安,正逢帝妃二人赏花作乐,阮仁燧探头瞧了一眼,就见桌上紫檀托盘里摆着几枝胡红牡丹,并一段稍显崎岖的松枝。
那胡红牡丹很美,是亮色的、明媚的粉,花瓣重重叠叠,姿态鲜妍,婀娜动人。
德妃手里攥着一把花钳,正修剪松枝,一边游刃有余地打量几眼,一边说:“单单只用牡丹,不免显得过分妩媚,再加一截松枝中和,看起来便要均衡得多。也不能选用寻常花瓶,不然脚下压不住,又要俗了,用一只乌色圆肚泥瓮,就很庄重大气……”
因为是在后妃宫里,圣上只穿了常服,姿态上也很随意,德妃讲,他含笑在听。
看钱氏带了儿子过来,他向前一伸手:“来。”
钱氏闻声,赶忙抱着怀里的皇子上前,继而小心地递了过去。
圣上将儿子接到怀里,继而坏笑着伸手在旁边调色盘里蘸了一下,在他额头上按了一个红点……
阮仁燧心说:阿耶,你可真无聊!
他面无表情,毫无反应。
圣上没想到他会毫无反应,讶异极了,又把他举起来晃了两下,好像在调试一件坏了的电器(不是):“岁岁?”
阮仁燧这才给他一点面子,咧开嘴笑了一下。
圣上也笑了,转而察觉到什么,扭头一瞧,就见钱氏正朝这边探一点身子,聚精会神,看炕桌上摆着的那张牡丹图。
侍从察觉到了,咳嗽一声。
钱氏为之惊醒,慌忙就要跪地请罪。
圣上倒是很和气,叫她起来,又问:“你读过书没有,也会画画吗?”
钱氏没想到圣上会跟自己说话。
她吓了一跳,惶恐不已,低声道:“奴婢只是略微识几个字,从前在家的时候,会画衣裳上的花样。”
圣上来了一点兴趣,叫人把炕桌挪过去一点,让她画来看看。
阮仁燧没想到会遇上这事儿,也很好奇地在看。
德妃瞟了一眼,倒是不怎么在意,继续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钱氏说“略微识几个字”,显然并不是谦虚的说法。
宫人递了墨笔过去,她执笔的手也很生硬,末了还是放下,告罪之后,改用炭笔在纸上画了几枝花,外加几个入宫之前常画的纹样出来。
阮仁燧对于绘画一道并不是很精通,看钱氏画的东西,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倒是圣上有些讶异,不无赞许地说:“你是有天赋的。”
叫人去取了本画谱赏赐钱氏,又额外赐了她一些纸张和颜料。
钱氏既兴奋,又感怀,涨红了脸,人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德妃看她得脸,也觉得是自己的体面,倒是也赏赐了她一些东西。
贤妃知道之后还说呢:“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啊。”
德妃还算亲近地回应:“是呢。”
德妃同贤妃之间曾经亲热过,后来又逐渐冷淡下去,只是自打皇长子出世之后,竟重又热络了起来。
原因无他,阮仁燧降生之前,宫里边就只有大公主一个孩子,又只比皇长子大两岁,年岁相仿,可参考性太高了。
德妃时不时地使人去九华殿那边问问,大公主是什么时候抬头的,什么时候学会翻身的,什么时候能坐起来,什么时候会爬的?
除此之外,还要问贤妃都给乳母们安排什么吃食,孩子约莫什么时候长牙,什么时候可以给他吃点东西,有没有什么小儿须得避讳的谶纬……
贤妃养孩子很精细,大公主很少生病,在同龄的孩子里边,算是很健壮的那一种了,在德妃眼里,当然是很好的学习对象。
这天外边夏侯太太不知从哪儿得了一筐羊桃(猕猴桃),品相极好,自己没舍得吃,让人进到宫里去了。
德妃听了不由皱眉,让人出去传话:“我这儿不缺吃喝,外头家里得了什么,先自己尽着吃用了,再来想我也不迟。”
又让人把先前圣上赏赐的衣裳料子和宫花送出去给妹妹:“弟弟也就罢了,女孩儿是得多见见东西的。”
对着那筐羊桃端详了会儿,还是让人分了几份,太后娘娘那儿,圣上和朱皇后那儿挨着送了。
末了,又想到这段时间没少去麻烦贤妃,就让人也送了些过去。
宫人去了一趟,不仅带回了贤妃的感谢,还带回了九华宫的热闹。
“贤妃娘娘那么好性子的人,少见地也生了气呢。”
德妃不由得支起耳朵来:“怎么,出什么事儿了?”
宫人说:“大公主从梳妆台上偷拿了盒胭脂,把贤妃娘娘养的那只白毛狗给染红了……”
贤妃倒不是真的很生大公主的气,毕竟女儿只有两岁,缺少对于世事的认知,更多还是气保母们一味地纵容公主,过分地顺从她。
阮仁燧在旁边支着脖子听动静,这会儿八卦听完,也就心满意足地躺了回去。
德妃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小孩子嘛,顽皮一些也是有的,哎,贤妃姐姐也是,这么大的人了,还看不开……”
阮仁燧不由得扭头去看了他阿娘一眼。
别笑话人家啊。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我再大一点,阿娘你肯定比贤妃娘娘好笑……
阮仁燧快六个月的时候,就能稳稳地坐起来了。
德妃很高兴——比大公主早哎!
也是在这之后,他第一次被德妃带着,往千秋宫的参加了一次家宴。
这回算是小家宴,人数不算多,摆的是铃兰桌。
太后娘娘坐在最上首,在她左手边设了一张小案,坐的是武安大长公主的女儿小梁娘子。
太后娘娘很喜欢这个外甥女,经常留她在自己宫里小住。
小梁娘子之后才是朱皇后,朱皇后之后,就是德贤二妃了。
右手边第一个当然是圣上,圣上旁边是齐王和他的伴读卢梦卿。
阮仁燧叫乳母抱着,看看小梁娘子,再看看卢梦卿,颇有种时移世易的感慨与唏嘘。
小梁娘子大概与朱皇后很要好,两回见面,两人都很亲近,再去想后来她成年时候的风范与华贵奢丽的妆扮,大概也是受了朱皇后的影响吧?
而卢梦卿……
这位后来名震海内的三都才子,此时还是个稚气少年,正跟齐王聚头说话,眉飞色舞,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圣上在跟太后娘娘说话,他亲政的时间还不算很久,政事上多多少少还需要太后娘娘的指点。
小梁娘子则跟朱皇后小声说着话。
贤妃含笑不语,德妃左右看看,正准备跟她说两句话,就见大公主松开保母的手,买着小步子,坚定又决绝地往上头去了。
她是去找朱皇后的,寻到人之后挨着朱皇后的腿一屁股坐下,就不肯挪动了。
贤妃很不好意思,轻声叫她:“仁佑,回来。”
朱皇后不以为意,亲昵地扶住了大公主小小的肩膀:“没事儿,叫她在这儿吧。”
圣上余光瞥见,也笑了:“这是家宴,没那么多规矩。”
德妃心想:这小丫头,可真会往上钻。
再看一眼自己的好大儿,心说等岁岁会走以后我也这么干,让他去找他阿耶坐!
这场家宴进行地无波无澜,并没有发生什么变故,阮仁燧一不能参与,二还不能说话,很快就觉得没意思了。
他准备着打个哈欠,到时候乳母钱氏瞧见,必然会告诉德妃,他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往偏殿去躺下,晚点等他阿娘揣着他回宫了。
他叫乳母抱着,位置也高,就在那个哈欠要被酝酿出来的时候,忽然瞧见大公主警惕地往贤妃那边张望了一眼。
阮仁燧心头一动,心想,大姐姐这是想干什么?
那边贤妃好像察觉到了女儿的视线,再看一眼她面前摆着的烧制成小熊模样的餐盘,微笑着告诫她:“仁佑,你现在还有一点咳嗽,太医给开了食养的方子,不可以把萝卜挑出来不吃哦。”
大公主松鼠一样圆嘟嘟的小脸一下子就耷拉了下去。
她用叉子戳着汤碗里的萝卜,郁郁地说了声:“哦!”
阮仁燧:乐。
难怪不想挨着贤妃娘娘,而要去找朱皇后呢。
原来是想偷偷把萝卜挑出来不吃!
大姐姐小时候还怪可爱的!
那边德妃还在跟贤妃说话,期间大公主苦大仇深地把汤碗里几块稍小些的萝卜吃了,到最后只剩下一块最大的了……
松鼠公主看起来更苦大仇深了。
就在这时候,旁边伸过来一双筷子,动作迅速地夹向了那块萝卜……
是朱皇后。
松鼠公主看朱皇后的眼神,好像是看见了一棵挂满坚果的巨树!
就在这时候,贤妃将要转头,眼见着就要瞧见这一幕了!
松鼠公主手足无措,面露惊慌,关键时刻,阮仁燧大叫一声:“啊!”
满殿的人都看了过来。
德妃赶忙站了起来,伸臂抱他:“怎么啦,岁岁?”
贤妃也随之将目光投了过来,没能瞧见方才那萝卜的最终归属。
阮仁燧起初还在欣慰于替大姐姐转移了贤妃娘娘的目光,哪知道下一秒他就被放在一张清空的桌子上当众扒光了……
阮仁燧:“……”
他放空了眼神,木然地看着屋顶的龙凤彩绘。
这可真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啊!
……
家宴上的事儿,最后是虚惊一场。
德妃松了口气,也没多想——这孩子就是这样,有时候忽然间大喊大叫,有时候还会一个人傻乐。
想到这儿她忽然间一顿:怎么感觉跟傻子似的?
手臂上浮起来一片鸡皮疙瘩,她摇摇头,赶紧把这个荒唐的念头甩了出去。
这怎么可能呢!
松鼠公主把自己圆圆的腮帮子往朱皇后那儿靠了靠,小声问她:“朱娘娘,弟弟刚才是不是在帮我?!”
朱皇后少见地有点迟疑。
这功夫,大公主已经自顾自得出了答案:“一定是这样的!”
阿娘马上就要发现她少吃了一块萝卜,弟弟却在这时候大喊一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不是帮她,是在帮谁?
松鼠公主小小地反省了一下自己:弟弟这么帮我,之前我还不想带他玩,真是太不应该了!
第二天上午,她就背上心爱的小包包,叫保母们陪着,预备着往披香殿去探望自己那很讲义气的弟弟了。
贤妃看她一副要出门的样子,还纳闷儿呢:“上哪儿去?”
松鼠公主中气十足地说:“我去看看弟弟!”
贤妃更不明白了,怎么忽然间想起这一茬来了?
又不能让她一个人去,再看外边天气不错,索性便当成郊游,领着她往披香殿去了。
阮仁燧茫然地坐在榻上,眼见着大公主从她背着的小包里一样一样地掏出来好多小玩意儿。
一枚装有昆虫的黄色琥珀,一片蝴蝶形状的叶子,一枚蝉蜕,末了,还从保母手里边提来了一只用竹编笼子装着的黄蛉虫……
她小手伸过去拍了几下,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那黄蛉虫便悠扬轻柔地叫了起来。
阮仁燧:哇!
德妃有点不放心呢:“它跑不出来吧?不咬人吧?”
松鼠公主忙里抽闲地看了她一眼,心想:这些老老的大人可真扫兴!
贤妃在旁边轻轻说:“这笼子很结实的,你放心吧。”
倒是叮嘱保母们:“在意着那些小东西,当心让他们给吞了。”
大公主叽里咕噜地跟弟弟说着话,末了又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瓶,嘟着嘴吹起了泡泡,还拿着只竹蜻蜓到院子里放飞了几圈儿。
见弟弟看得眼睛都不眨,当下义薄云天地跟他说:“岁岁,等你也长大了,我带你一起玩!”
德妃听得好笑,不由得道:“长大是多大呀?”
大公主挺了挺胸膛,骄傲地说:“像我这么大,就是长大了!”
殿里的人都抿着嘴笑。
贤妃都忍不住问了句:“那我跟你德娘娘呢,我们不是大人吗?”
大公主瞧了瞧她,再瞧瞧德妃,诧异地说:“你们都是老人了!”
众人再忍不住,一下子笑开了。
松鼠公主被她们笑得不高兴了,鼻子里哼了一声。
没见识的老人们!
她重新又回到唯一一个能共鸣的人身边,嘟囔着跟弟弟睥睨所有人:“等她们长小了,就知道我说的话多有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