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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摆烂,摆烂,摆烂!!! > 12 第 12 章

12 第 12 章

    德妃出了月子,夏侯夫人也预备着出宫去了,倒是记挂着嘉贞娘子这边的事儿,专程叮嘱德妃:“可别薄待了人家,越是分别在即,才越应该厚赠呢。宫外的事儿我来办,宫里边的,你自己心里边可得有个谱儿。”


    钱在花出去之前,就是废铜烂铁,不用它,要了做什么?


    德妃身上的缺点像星星一样多,但架不住有个太阳一样的好处,那就是大方,舍得撒钱,待自己人亲厚。


    该怎么酬谢嘉贞娘子,她早就有了主意。


    满月宴当天晚上圣上往披香殿去的时候,德妃就专程央了他:“嘉贞姐姐替我做了这么多事,也够辛苦的了,从前侍奉太后娘娘也很尽心,宫里边原该有两位尚仪的,这会儿还空缺着一位,嘉贞姐姐现在是六品司籍,就让她补上去吧,好不好?”


    尚仪是正五品,算是内庭女官的顶点了。


    赏钱算什么啊,宫里头的红人,有几个缺钱的?


    官位才是真的!


    圣上迟疑了一下:“她还太年轻了吧……”


    德妃抱着儿子,像只发疯了的黄鹂鸟一样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啊啊啊啊我不管不管!我都把牛吹出去了,办不到的话以后怎么见人啊?!不管不管不管!!!”


    又开始晃悠圣上的肩膀:“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动动嘴就办到啦!帮帮忙嘛!”


    阮仁燧两眼放空,心想:我阿娘有时候是有点抽象……


    圣上被她给逗笑了,倒真是点头应了:“行吧,尚仪之位,她原也担得起。”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


    第二日公布出去的时候,嘉贞娘子也已经跟德妃辞别完了,闻讯之后,她知道这八成是德妃的枕边风,心下五味俱全,悄悄问德妃:“是娘娘替我求的?”


    德妃抬着下巴,骄横地哼了一声。


    嘉贞娘子看她这副尾巴都要撅到天上去的得意像,感动之余,又觉得好笑:“昨天您怎么不说呢?偏等到我要走了才说。”


    德妃听完这话,就得意不起来了。


    她可后悔了,还有点委屈:“我不想挟恩以报啊,我以为能用人格魅力让你留在我身边呢!”


    嘉贞娘子:“……”


    德妃巴巴地说:“早知道就告诉你我专程给你求了尚仪之位了……”


    嘉贞娘子很冷静地道:“就算我知道,怕也是不会留下来的。”


    德妃:“……”


    德妃怒视着她:“你这冷酷无情的女人!”


    嘉贞娘子定定瞧了她几瞬,忽然间莞尔笑了。


    “善自珍重吧,娘娘。”


    她伸手过去,抚了抚德妃那如云般的长发,最后说:“我会想你的。”


    ……


    嘉贞娘子结束了在披香殿的差事,照例去找大尚宫述职。


    一是为了表示上一阶段的工作已经彻底完成,二来,也是为了顺理成章地接手新一段时期的工作。


    大尚宫见到她,向来平和温柔的脸上不由得闪过了一抹讶异。


    她也没有隐瞒,笑吟吟地看着嘉贞娘子,略有些吃惊地说:“我听陛下说,要升你做尚仪,还以为你会留在披香殿呢,听说你近来同德妃娘娘相处得很好,不是吗。”


    嘉贞娘子郑重向她行了一礼,没有说话。


    大尚宫明白她没有说出口的话,当下“啊呀、啊呀”两声,称赞起来:“现在的年轻人啊,可真是了不得,我到三十多岁才想明白的事情,你才二十出头就想明白啦!”


    女人太容易被无所谓的感情和道德束缚了,像男人一样活着,会轻松很多的。


    大尚宫也不是铁石心肠。


    从前刚进宫的时候,有几个瞬间,她看着还是一个小小少年的圣上,也会想起自己的亲生骨肉。


    有些人怀着讨好她的心思,也有些人怀着看她笑话的阴暗,陆陆续续将她入京之后夫家发生的事情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的丈夫很生气,夫家也引她以为耻,她年纪与圣上相仿的儿子对于母亲的抛弃和钻营羞愤又恼怒,把她抄录的那些书籍,连同留给他的那架古琴一起扔到庭院里烧掉了……


    大尚宫知道之后,短暂地缄默了一会儿,很快又笑了:“小孩子,气性大,过两天就好了。”


    天后对于她,或多或少都是有一些同病相怜的吧——在与儿子的关系上。


    虽然这对母子都小心地掩饰掉了。


    消息传来,天后私下里也问过她:“后悔吗?”


    大尚宫如实地告诉她:“其实是有一点心痛的,但是并不后悔。”


    她太了解男人了。


    她的丈夫是男人,她的儿子现在还不算,但以后终究会成为男人。


    男人是不需要教导就知道追寻利益的生物,如果抛弃妻子和儿女的负累,可以置换一个来到天子身边的机会,她的丈夫难道会怜惜她吗?


    现在她的儿子还很年轻,不知道母亲做了天子身边的侍从女官对于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等他长大一些,长成一个男人了,会为利益所驱动之后,他会像全天下最孝顺的儿子一样上京来找她。


    他会跪在地上,流着眼泪告诉她:母亲,您走之后,儿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着您!


    不来也没有关系,因为会有很多人愿意代替他,做大尚宫最亲近、最孝顺的儿子。


    嘉贞娘子对于德妃,是存在感情的,但是这些感情,又不足以超越她的志向和野心。


    德妃,亦或者说皇长子,很难成为最后的胜者,因为感情而绑定过去,会斩断嘉贞娘子先前十数年的努力。


    她还这么年轻,又这么聪慧,且不乏当断则断的决绝。


    大尚宫看着这个年轻的娘子,心想:或许在我之后,她会是下一任的大尚宫呢。


    ……


    嘉贞娘子离开了披香殿,德妃起初还有点不适应,然而伴随着孩子一日日地长大,她也就慢慢地将心思转了回来。


    嘉贞娘子给她举荐的那位易女官如今也到了披香殿,取代嘉贞娘子先前的地位,操持起了德妃身边的一干大小事务。


    怎么说呢,单单只谈头脑,德妃一定不算是聪明,可在某些方面,她又有种小动物似的直觉的敏锐。


    换成贤妃,接纳一个新人到身边来替自己迎来送往,总览诸事,她一定会把这个人查个底朝天,再观察上一段时间才敢用的。


    这也是正常人会有的反应。


    但德妃不是。


    德妃是在圣上往披香殿来了之后,毫不设防地问他:“嘉贞姐姐举荐了一位易娘子到我这儿来,说是很稳妥的人,我能用她吗?”


    她这么问的时候,并没有存着在圣上这儿提前将易娘子与嘉贞娘子的关系挑明报备的心态,也没有什么刻意的目的,就是觉得圣上比自己聪明,看人也比自己准,得问问他的意见——那么靠谱的嘉贞姐姐不就是他送过来的嘛!


    圣上看她披散着长发坐在榻上,不施脂粉,仰着脸看着自己,眼睛清澈地能映出人影来,就觉得她像只天真懵懂的小鹿一样可爱。


    他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德妃的脸,而后笑着说:“嘉贞娘子推举的人,怎么会靠不住呢。”


    又叫人赏赐了即将走马上任的易女官。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


    皇城之外。


    吴进士登报寻求入赘的事儿还没来得及落幕,就被承恩公府的热闹给盖住了。


    午后阮仁燧睡醒了,吃过奶之后,叫钱氏抱到德妃跟前去。


    德妃拉着他的两只小手,笑盈盈地,像太阳底下一只在给自己崽崽舔毛的母猫:“我来看看,是谁这么可爱?唔唔唔——原来是我们的小岁岁呀!”


    说完,又低下头用自己的鼻尖去碰儿子的鼻尖:“哇!”


    阮仁燧躺在摇床里边傻乐。


    这时候易女官从外边过来,打发了乳母和侍从们出去,悄悄告诉德妃:“承恩公府刘小娘子的婚事,怕是得打个问号了。”


    德妃听得怔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先前春闱结束,贤妃的妹妹订了婚,男方是新鲜出炉的今科进士。


    她对此并不很关心,听完也只是随口问了句:“出什么意外了?”


    易女官眉头微蹙,低声告诉她:“原来那进士在老家是订过亲的,还是世交家的女儿,只是女方家里边已经有些落魄了,他一朝中榜,还被承恩公府相中,便起了悔婚的念头。那小娘子大为恼怒,千里迢迢上京来告他了!”


    德妃就哼了一声,说:“这婚事不成,倒也不是件坏事。”


    “是呢,”易女官轻叹一声,附和道:“此人趋炎附势,不念旧情,更无信义,绝非良婿。”


    德妃却说:“他爹娘一定很蠢,也很抠门!”


    易女官听得茫然:“啊?这从何说起呢,娘娘?”


    德妃特别享受这种教别人做人的感觉,当下洋洋得意道:“这个新科进士人还在神都啊,你又说他在老家订过亲,也就是说,同他订亲的小娘子必然也在他的老家了?”


    易女官颔首道:“不错。”


    德妃便顺理成章地往下说:“退婚可不是小事,在他老家,能拿这事儿主意的也就是他的爹娘了。承恩公府的女儿在神都勋贵门庭当中虽说不是炙手可热,但匹配他一个新科进士,也是他们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那可是贤妃的妹妹,太后娘娘的侄女!


    说着,德妃忍不住直撇嘴:“他们家要退婚,要上赶着去娶承恩公府的女儿,那就麻利地把屁股给擦干净啊,死命砸钱,使劲儿给好处,低三下四地赔不是,这三条要是做到了,女方就是再不满,至少也不会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能叫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千里迢迢上京来告状,可见两家在老家已经彻底撕破脸了,要不是实在难以容忍,对方是不会采取这种近乎鱼死网破的手段的。


    易女官倒是说:“那小娘子真是勇气可嘉,家中高堂若在,想来也是开明人物。”


    “千里迢迢”四个字从嘴里说出来,上嘴唇都不必碰到下嘴唇,但是落到具体的行程上边,却远没有这么轻松。


    德妃也认可这一点,只是同时也说了句公道话:“那位刘小娘子,这回也真是无妄之灾了。”


    ……


    那上京来状告未婚夫的小娘子姓吉,名士海。


    进京途中她就拟好了状纸,抵达之后寻了间客栈安置下,便往京兆府去投了状纸。


    只是状纸投了,却也如同泥牛入海,再没有什么动静。


    吉娘子起初还当是状纸中途被遗失了,再去投了一次,就有人往客栈里去找她了。


    几个豪门家仆,身形剽悍,威逼胁迫,叫她别再做无用功了,赶紧滚蛋。


    吉娘子见状,便知道京兆府这条路走不通了。


    她也没有丧气,往书店去翻阅了积存的公务报纸,确定目标之后,带着同行入京的使女和老仆,三人一道往侍御史王元珍府上去。


    这位王侍御史是朝天女出身,单名一个莹字,进入宫廷的时候只有六岁,天后很喜欢她,让她随从左右,稍长一点便开始侍奉文书,而后为她赐字元珍。


    天后摄政后期,她进入前朝,起步就是从六品刑部员外郎,期满之后又改任御史台侍御史。


    官位上虽然是平迁,然而御史台权重,只看从六品侍御史甚至于可以如同五品官一样升殿,便可见一斑了。


    吉娘子看公务报纸上说王元珍在刑部核查天下州县要案卷宗时,揪出了好几桩冤案,其中有涉及到朝中要人的,也不曾姑息,颇得天后与今上看重,且御史台又主监察,便有了三分意动。


    又想,这位王侍御史毕竟也是女郎,较之男子,应该更能明了她的难处。


    吉娘子便决定去碰一碰运气。


    王元珍的宅子在崇仁坊,神都城里,这是顶好的地段。


    吉娘子到了王宅门外,心里边也有点迟疑——今天并非是休沐日,王元珍这会儿应该不在家,更不必说神都城里往来出入都需要名帖,她没有这东西。


    在外边小小地打了几个转,王宅的门房便主动上前来说话了。


    吉娘子虽然有些忐忑,但还是把来意讲了。


    门房便请她往外院的倒坐房去休息。


    仆人如此和气,便可以想见主人的风仪气度了。


    吉娘子的心绪稳了,在房里等了约莫两刻钟的功夫,就听见门房来喊她:“我们娘子回来了。”


    吉娘子赶忙领着老仆和使女去拜见王元珍。


    她人也麻利,知道贵人事多,三言两语将事情阐明,而后双手递了状纸过去:“不敢隐瞒侍御史,原是该告到京兆府去的,只是去了两回,都没有音信,反倒有人上门威逼……”


    王元珍看了她的状纸,又瞧了当初两家议亲时的婚书,点点头,应了此事:“这件事交给我。”


    瞥一眼庭外守着的老仆和年轻使女,又问她:“你们是三个人一处上京来的?”


    吉娘子应了声:“是。”


    王元珍就叫人去把客房收拾出来,让她在这儿安置下:“以防万一,娘子还是在我这儿住上几天,等尘埃落定之后,再行离去吧。”


    吉娘子郑重地对她行了个大礼:“王侍御史的大恩大德,小女没齿难忘!”


    王元珍见她如此爽利,多少也有些惊异:“你倒是既来之、则安之呢。”


    吉娘子见她行事果决,待人以诚,自然投桃报李,以诚相报:“不敢隐瞒侍御史,来此之前,我专程往书局里去走了一趟,看了许多关于您的公务报纸……”


    王元珍刚从衙门回来,身上还穿着官服,这叫她显得过于端肃了一些,尤其是不言不语的时候,就显得格外冷凝。


    这会儿听吉娘子说完,她盯着面前这女郎看了好一会儿,就在吉娘子有些忐忑不安的时候,她却忽的笑了起来:“你真是个很聪明、很有意思的人。”


    吉娘子微露茫然之色。


    王元珍却已经站起身,叫了自家的侍从来:“跟吉娘子一起走一趟,去把存放在客栈里的行李取过来。”


    吉娘子再行一礼:“多谢王侍御史!”


    ……


    披香殿。


    几天之后,阮仁燧还是从易女官那儿听到了事情的结局。


    承恩公府那位刘小娘子跟那新科进士的婚事,黄了。


    易女官跟德妃说了后续:“元珍娘子操刀办的,很麻利。承恩公原先还想去寻那吉姓娘子晦气呢,只是她住在元珍娘子那儿,便作罢了,转而去把那进士狠打了一顿,听说胳膊都断了,还吐了血……”


    如同亲近的人会称呼费尚仪为嘉贞娘子一样,因为王元珍在内庭行走过很多年,是以内庭的女官们还是习惯称呼她一声元珍娘子。


    德妃顺嘴问了一句:“那吉娘子呢?”


    易女官说:“判定那进士同刘小娘子的婚约不作数,维持他与吉娘子的婚约了。”


    德妃听了,就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感觉。


    不来告这一状吧,憋屈。


    告了吧,又还得继续跟这个伪君子维持婚约……


    难评。


    原以为这就是最终结果了,没想到过了半个来月,事情又有了新的变化。


    吉娘子又把未婚夫给告了。


    这回没找王元珍,而是直接去了京兆府——未婚夫对她的亡父出言不逊,身为女儿,不能眼见亡父受辱却无动于衷,她要求跟未婚夫解除婚约!


    德妃一脸的“???”。


    易女官倒是颇为唏嘘,唏嘘过后,又有点钦佩:“这位吉娘子,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个目的来的啊。”


    她不是为了维持婚约而上京的。


    她千里奔波的目的,就是要把那个男人搞臭,搞烂,让他再难翻身!


    搞烂了他跟承恩公府的婚约还不够,连同这个人和他的仕途,也要一起搞烂!


    ……


    京兆府现在的感觉就是烦!


    先前吉娘子投了状纸来控告承恩公府的女婿,京兆府的人看见了,只是没有理会她,而是转头往承恩公府卖好去了。


    吉娘子第二次再投状纸,也是如此。


    承恩公并不很在乎自己的女儿未来如何如何,但是他很在乎自己的脸面——刚定下的女婿,就闹出这种事来,传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


    这才叫人去警告吉娘子,让她闭嘴滚蛋。


    哪知道后来又牵出了一个王元珍,直接把事情捅大了。


    御史台和圣上不在乎一个新科进士背信弃义,中榜之后抛弃了未婚妻,要另娶高门女,他们在乎的是——你们京兆府居然阻塞上诉的途径,借此跟勋贵进行利益交换?


    闹到最后,京兆尹纪文英在朝上被骂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纪文英自己还委屈呢,这事儿也不是我干的啊!


    这不都是底下人自作主张吗?


    回去把满肚子的火发给了下属们,骂得底下人找不到北,借机去勾搭承恩公府的那两个叫押出去打了三十板子,这会儿还在京兆狱里不知死活呢。


    就在这档口,吉娘子又来了。


    京兆府的人看她再不爽,也不能把她赶出去,只能捏着鼻子听她说了事情原委,然后客气又礼貌地宣布接收了这件案子。


    不然难道让她再去找王元珍,再让京兆府丢一回人吗?


    话是那新科进士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虽然那时候他喝醉了,但也的的确确是他说的,抵赖不得。


    对女骂其父,吉娘子想要解除婚约,合情合理。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办了。


    两桩案子牵扯上身,又是赶在新科进士们授官的紧要关头……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但神都遍地都是金子。


    吉娘子心满意足地写信回老家,清楚地告诉母亲此事的最终结果,末了,还专门往信封里塞了京兆府出具的公文。


    神都,以及老家,双向爆破前未婚夫的名声。


    完美。


    ……


    吉娘子事变之后,就在阮仁燧差不多能抬头,继而因这一个小小动作而得到满堂喝彩的时候,先前那位在神都城掀起了极大风波的吴进士终于嫁出去了。


    “是皇商车家,他们家可真是金玉满堂!”


    夏侯小妹进宫的时候,兴致勃勃地告诉姐姐:“车老爷去见了吴进士,对他的相貌很满意,也查了他的籍贯和过往,所述属实,便找了中人,把婚事给定下啦!”


    “白花花的银锭子堆在箱子里,吹吹打打送过去了——车家豪气,吴进士要五万两,车老爷图吉利,给了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两!”


    德妃听说是车家娶得了吴进士,颇有些出乎情理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感觉。


    两家是打过交道的,毕竟夏侯家有个女儿在宫里做宠妃,而车家是皇商不是?


    夏侯夫人知道得更详尽一些:“车老爷只有一个女儿,车家这么大的家业,怎么替她打算都只嫌不够周到的,娶个正经的进士回去,倒也不坏,至于衙门那边的协议,怎么制衡这个女婿,他自己心里边怕也有成算。”


    想了想,又说:“车夫人已经故去了,只是车娘子还有舅舅呢,来日真有个什么,也能说得上话。”


    德妃有点讶异:“这话是怎么说的?”


    夏侯夫人便告诉她:“已故的车夫人是宗室女,虽然血脉上偏远了一些,但那个姓氏,还是很值钱的,娘家弟弟也争气,小有才名。”


    德妃明白了。


    阮仁燧心想,果然!


    吴进士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车貔貅!


    性子古怪,还贼爱钱!


    他忍不住又想:话说车貔貅到底是什么时候有车貔貅这个绰号的啊?


    ……


    集贤殿书院。


    车进士和另外三名同科都被分到这地方来修书。


    成婚之前,车老爷协同这女婿往京兆府去签署了相关的法律协议,成婚第二天,又去把姓氏给改了。


    现在不是吴进士,是车进士了。


    春二月的清晨,尤且有些寒意未去,然而车进士七品官袍外边还裹着纯黑不见星点异色的貂裘,那寒意也识趣,便远远地避开了他。


    屋檐上的晨雨汇成一滴,落到他貂裘上,不破不分,滚动着坠到了地上。


    车进士注意到同僚的目光,当下快活一笑:“哈哈,我太太给我买的貂裘,好贵呢,要几百两银子!”


    同僚:“……”


    默默地挪开了视线,抵制车进士,不想跟着拜金男说话。


    车进士也不在乎,随意地把金手炉往桌上一放,预备着开始今天的工作。


    注意到同僚的目光,他快活一笑:“哈哈,我太太给我准备的纯金手炉,好贵呢,毕竟是纯金打的!”


    同僚:“……”


    这回是真的不想再跟他说话了。


    车进士也不在乎,一个人自得其乐。


    等到了午间时分,同僚们齐齐在一处用饭,他迆迆然收拾东西,轻快离开:“哈哈,我回家吃饭,好贵呢,毕竟都是山珍海味!”


    同僚:“……”


    集贤殿书院的上官们:“……”


    车进士旁若无人地朝他们摆了摆手:“回我太太的二环大宅去了,明天见呐您诸位!”


    同僚:“……”


    集贤殿书院的上官们:“……”


    面目狰狞地捏紧了手里的筷子。


    ……姓车的,你是真该死啊!


    几个同科的进士联合抵制车进士,集贤殿书院这边的官员顾虑着车进士身上的风波,也没有贸然跟他搭话,除了正经的公务言辞,没有人与他言谈。


    车进士也不在乎,以一己之力孤立了所有人,每天按时点卯,按时下班,浑然不在意外边那些议论和同僚异样的目光。


    如是过了一段时间,反而有同科的进士主动去跟他说话了。


    是跟他借钱的。


    居神都,大不易,就从七品官员的那点俸禄,说实话付完房租和一个月的嚼用之后,也就消耗得差不多了。


    可人还有交际往来,偶尔下下馆子,买买书什么的,没有钱怎么行呢。


    这时候就叫人想起超有钱的拜金男了。


    一直都没什么人搭理他,现下我肯纡尊降贵去跟他说话,替他开拓社交,作为交换,他给我回礼,这不是很公平的事情吗?


    刚开始过去说话的时候,车进士倒还算客气,然而等知道对方要跟他借钱之后,他立时就变了一副嘴脸:“真是斯文扫地!圣人讲君子之交淡如水,你这么淡的嘴,是怎么说出这么恶臭的话的?”


    “不借!”


    车进士气势汹汹,义正言辞:“我的钱,没有一个子儿是多余的,都有用!”


    同僚:“……”


    同僚破大防了,然后涨红着脸,开始人身攻击:“笑死,你以为我是真心想跟你借钱吗?我就是考验一下你,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你以为我是真缺钱吗?呵呵,你真有意思!”


    “你真是太好笑了,这也太自作多情了吧,哈哈!”


    车进士呵呵一笑,轻巧地一抬下巴,用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捂着嘴,斜睨着他:“急了!”


    同僚:“……”


    围观同僚:“……”


    这之后车进士就多了一个绰号,唤作车貔貅。


    只进不出,一毛不拔。


    车娘子那边知道了这事儿,倒是也有亲眷去劝她:“妹夫做人锋芒太露,不是什么好事,左右你也不缺这几个钱,略微从指头缝里边露出来一点,也能替他在同僚面前买几个好不是?”


    车娘子也不理会:“哪有上赶着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他跟同僚关系不好,我瞒着他去送这送那,这不是蠢吗?肥了外人,倒是折损了他的面子。”


    这话惹得堂嫂很不高兴:“咱们做生意的,讲究和气生财,现在叫他在外边把人都得罪光了,以后这生意还怎么做?”


    又劝说车娘子:“人心隔肚皮,你也得防着他一点,改姓的丈夫远不如自家人靠得住,我跟你哥哥都牵挂着你,他一直都想给自家的生意帮忙,偏叔父还不许,唉,妹妹,你也劝劝叔父……”


    “嫂嫂,你想什么呢!”


    车娘子不假思索道:“丈夫是外人,你也是外人,只有我阿耶才是自己人!我阿耶就我这一个女儿,他能害我吗?”


    堂嫂:“……”


    堂嫂脸上涨红了,霍然起身,怒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是把你当亲妹妹看才说这些的,如今倒成了小人!”


    又说:“你们这些小丫头什么都不懂,叫男人骗得倾家荡产了,我看你去哪儿哭!”


    车娘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嫂嫂,你放心吧,我还留了一笔保命钱呢,谁都没告诉……”


    堂嫂原以为她这笔钱是留着东山再起的,没成想车娘子猝不及防,杀了她一个回马枪:“真有那天,我就买上十几套盔甲藏家里边,上街上大喊黄天已死、车氏当立!争取咱们一大家子团团圆圆,一起去菜市口哭!”


    堂嫂听得瞠目结舌,好半晌过去,才失声道:“你是不是疯啦?!”


    车娘子自若道:“人早晚都是要死的啊,死前轰轰烈烈一回,史书留名,挺好的。”


    想了想,又说:“也见见家里边的亲戚,从前祭祖的时候还会有人因故来不了,见不齐全,到时候估计全齐了……”


    堂嫂:“!!!!”


    车貔貅就是这时候回来的。


    她深感这个堂妹是神经病,也有心叫这该死的拜金男知难而退,当下就道:“你知道她刚才说了些什么吗?”


    车貔貅平静地听堂嫂说完,而后很认真地跟车娘子说:“真有那天,记得走东门,那边离朱雀街近,去哪儿喊话,能闹得更大……”


    车娘子记下了:“好!”


    堂嫂看着这夫妻俩,活像是见了鬼。


    你们俩能过日子是有原因的……


    她狼狈离去。


    ……


    每天清晨在二环大宅里醒来,吃早饭,去上班,一个人孤立所有同僚,中午下班之后回家跟太太吃午饭。


    休假的时候随意地花花钱,买买东西,夫妻两个去近郊野炊,或者去车家的庄子里小住几天。


    车貔貅的生活,就是这么枯燥,富裕,且乏味。


    价值千金的骏马达达从门前经过,马上的年轻人半阖着眼睛,途经之处,鸣珂作响,不绝于耳。


    有知道的人悄声说:“那就是嫁进豪商车家的那个车貔貅!”


    旁边布店的老板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只见那骏马油光水滑,体态轻盈矫健。


    她一边磨着剪子,一边啧啧出声:“真有钱!”


    隔壁的老板娘津津有味地跟她说八卦:“米太太,你可能不知道,车家给了车貔貅整整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两白银做彩礼呢,白花花地堆了好几口箱子!”


    米太太手里的剪子掉在了地上。


    “什么?!”


    她又惊又怒,失声道:“这车貔貅的口口难道是金子打不成?怎么给他这么多钱!”


    隔壁老板娘细细地品味着她的震惊,只觉得心满意足了:“哎呀,毕竟那是进士嘛,一个愿意嫁人的进士,就值这么多钱!”


    米太太脸上流露出思索的样子来。


    第二天她叫了自己还在念书的儿子来,让他看车貔貅乘肥衣轻,富贵逼人,而后语重心长道:“儿啊,你要是能考中进士,也能嫁得跟他一样好!”


    米太太的儿子有点茫然:“……啊?嫁出去的话是不是要改姓啊娘?”


    米太太深情地看着他:“你要是觉得心里边有负担的话,娘可以跟你一起改!算娘背弃祖宗,跟你无关!”


    看儿子还不太明白金钱的力量,遂专门关门一日,带着他去看了车家的钱庄、米庄和二环大宅。


    米母三迁(不是)。


    “!!!”米太太的儿子面色振奋,极受鼓舞:“大丈夫当如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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