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件写毕,他并未耽搁,立即命亲兵快马加鞭,将这封家书连夜送往平阳。
这不仅是对家书的重视,更是对家族责任的体现。
他深知,无论身在何处,家始终是心灵的归宿,是支持他前行的力量。
信件的内容,或许包含了他对匈奴战事的思考,或许表达了他对归隐生活的向往,或许还有对父亲深深的思念与牵挂。
这些情感,通过笔墨,穿越千山万水,传递到父亲手中,成为他们心灵沟通的桥梁。
翌日,建华终于抵达了她心心念念的朔方城。
这座边城的布局,宛如一个“回”字,内城之中还嵌套着一座小小的内城。
内城之内,郡治官署与官员的住所井然有序,警戒森严。
内城之外,北面是连绵的军营,南面则是错落有致的民居和热闹非凡的市场。
霍去病原本居住在军营之中,但因军中不得有女性,便在内城中心挑选了一处宅邸,作为婚后的居所,并安排建华在此下榻。
见建华安顿妥当,霍去病轻声说道:“我尚需处理一些事务,你在此稍候,待我事毕便来陪你。”
“你快去忙吧,我打算在附近逛逛,寻找市集和商铺,采购一些日常所需。”
霍去病听罢,却未立即动身,而是以严肃的神情凝视着她,说道:“不可,你应留在此处,不要离开这宅邸。
若真有兴致,可在内城内稍作游赏,但必须有我的亲兵随行。
市集位于外城,今后购物之事,便交由他人代劳。”
建华闻言一怔,“你的意思是我不得外出?”
霍去病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地拉着她坐下,“此中有因,我们需好好商谈。
唉,我本想明日再与你细说……”随后,他尽量以温和的语气,向她说明了自己所面临的安全形势。
尽管他已尽量缓和语气,建华仍感到一阵眩晕。
她这才明白,原来漠北的匈奴人早已处心积虑,欲对大汉的骠骑将军行刺!
一旦离开这内城,街上便有许多说匈奴话的人,漠北刺客若混迹其中,防范起来极为困难,且此地已不止一次出现刺客。
霍去病关切地观察着她的脸色,“你无恙吧?我并不想令你惊慌,实际上,只要防范得当,便无需过多忧虑。
但我必须确保你的安全,你绝不能有任何不测。”
建华心中不禁想象着匈奴人的毒箭飞来的场景,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她轻声问道:“如果那些箭矢是冲着我来的……那又该如何是好?”
霍去病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语气坚定而有力:“你不要胡思乱想。
正常情况下,他们不会那么傻的!你若有什么闪失,我会让整个匈奴族群付出血的代价!”
建华勉力定了定神,说道:“是的,杀了我只会增加你的战力,他们不会那么傻的!那么,怕的就是……”
她担心的是,匈奴人不杀她,而是将她擒住作为要挟。
两人默默对视,仿佛能听到对方沉重的心跳。
这种可能性的讨论,无疑是极其残酷的,连霍去病的脸色也变得苍白。
终于,他还是以冷静的口吻分析道:“一般来说,他们也不会这么做的,因为他们只知道你是我的妻子,但并不真正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
建华心中暗想:“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我岂会让他们要挟到你?
真要到了那种时候,我会立刻结束自己的生命!尽管我没有勇敢到不怕死的程度,但是为你而死,我是不会犹豫的。
匈奴人,你们就稳稳妥妥地等着灭族吧!”
然而,面对霍去病关切的眼神,她并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只是淡淡地说:“是啊,他们并不知道我对你有多重要。”
霍去病点了点头,继续道:“所以,我们俩不要人前人后地显得很恩爱,最好是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并没有什么感情。
我们需要演戏,特别是我,得表现得把你不当回事才好。”
明明知道这是为了保护自己,但听到这里,建华还是忍不住泫然欲涕。
唉,这就是传说中的英雄美人吗?多么绝艳的词藻,多么沉重的实际!有多少甜蜜又有多少酸楚啊。
霍去病也默然了良久,最终说道:“委屈你了,朔方城的治安,我会想办法改善的。”
“有办法吗?”素宁问道。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比较麻烦而已,我一直抽不出工夫去管,现在搞得你也不能出门,我必须管一下了。”
霍去病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决,“朔方城不仅是北击匈奴的军事重镇,还紧邻五属国。
这里的秩序必须整顿,我不能容忍任何威胁到你安全的隐患存在。”
建华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霍去病不仅是一个英勇的将军,更是一个深情的丈夫。
她轻声说道:“我可以待在家里的,千万别为了我一个人而兴师动众。”
霍去病却摇了摇头,语气坚定:“这不仅仅是为了你。
这一年来,朔方城的各色人等越来越多,秩序也越来越混乱。
但别忘了,朔方城不仅是北击匈奴的军事重镇,还紧邻五属国!
我一向不喜欢插手地方事务,但现在必须给这些官员施加一些压力。这么乱下去是不行的,必须治理!”
建华看着霍去病坚定的眼神,心中充满了信任和依赖。
她知道,只要有他在,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她都无需害怕。
“看来,朔方城的地方官确实比以往难当了。”建华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霍去病却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当然。
我平日太过宽厚,如今却要让他们感受到紧迫。
竟让大司马三番两次在他们的地盘遇险,他们还想不想继续做这官位!”
他曾言要演戏,亦尽力去演,但这段时间的幸福,无论如何是掩饰不住的。
不仅当前觉得自己幸福无比,而且知道不久之后的自己将更加幸福,这应该是人生最幸福的感觉了吧。
他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在世人眼中,霍去病总是沉默寡言,形象高冷。
他话少自有其因:首先,他出身寂寞高手,从未有过与知己朋友倾心交谈的经历。
其次,他年少位高,又是军人,必须时刻保持严肃和严谨的形象,只说必须要说的话,措辞必须简洁、明确、规范。
再者,他自幼便是外戚,比一般人更多知道宫闱秘事,也更清楚祸从口出、臣不密则失其身的道理。
因此,他在外总是话少,不可能话多。
像是韩强、路博通这些下属,都知道他从不谈论女人,其实他不谈的何止女人,聊天时除了军事话题之外,只有蹴鞠这类绝对安全的话题他才会发言。
即便在母亲、舅父、弟弟这些家人的身边,虽然他会放松下来,话也会说得多些,但话题范围总是不会太宽。
而且这些人对他也是有期待的,他很难跟他们谈及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更不可能毫无顾忌地指点江山、臧否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