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的心情,充满了无尽的庆幸。
幸运的是,建华拥有一位道家师父,这位师父不仅智慧深邃,更有着超脱世俗的境界。
在皇权的重压之下,人们往往不得不做出违心的选择,或是在痛苦中挣扎反抗。
然而,陈老先生却能在这两者之间找到平衡,既不盲目顺从,也不激烈反抗,他的智慧与从容,正是道家精神的体现。
然而,当这位道家高人接下来的话语,却意外地显露出儒家的风范。
“难得年轻人能将‘礼’视为学问,我看你的悟性比建华还要高一些。
不过,你也不要过分夸赞我,我之所以了解这些,是因为去年恰好参与了叶青的婚礼。”
建华接过话头,带着一丝戏谑:“我错过了师哥的婚礼,没想到这报应来得这么快!”话音刚落,便引得在场众人哄堂大笑。
在笑声中,建华不经意间抬头,发现师父正以一种严肃而深邃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她心中不由得一紧,暗自思忖:“难道是我言辞有失?”
师父并未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随着夜色的降临,建华陪伴师父起身回房。
终于,她忍不住带着一丝娇嗔:“师父,您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害我白白担心了这么多天!”
陈老先生微微一笑,“不只是担心,恐怕你还动过一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吧!”
“师父!”建华急忙回头,生怕别人听到。
陈老先生收起笑容,认真地对徒弟说:“之所以不告诉你,是想让你经历一些磨难。
事情怎么会到那种地步呢?看你那么心神不宁,还敢自称是张良的后学?你自己说说,这次你学到了什么教训?”
建华低下头,轻声引用孔子的话:“不知礼,无以立。”
师父点头,接着严肃地教导:“你的心虽然在天上,但别忘了你的脚还在地面上。
不把每一步走稳,怎么可能一步登天?‘礼’是什么?‘礼’就是‘履’,‘履’就是行走。它教导你如何脚踏实地,走好每一步。”
建华认真地听着,师父继续严厉地告诫:“还说什么不合心性?说这种话就应该去反省!
过去在山里生活,确实对你管教不严,让你养成了一些坏习惯。
现在你既然回到了人间,就应该好好遵守人间的礼法,不能再纵容自己,你马上就要出嫁了,好好思考这个道理。”
随着师父的离去,建华环顾四周,却未寻得一处合适的墙壁以供她反省。
于是,她便在原地静立,将师父的教诲反复咀嚼,细细思量。
忽然间,她恍然大悟:师父今日之言,何其严厉?
“不可纵容自己,必须遵循世间礼法!”师父的忧虑,莫非是担心她任性而为,不守礼节?
那么,哪些礼法在她看来最为“不合心性”呢?师父虽未明言,但她心中已有答案,比如那些宫廷中的姬妾们……
泪水不自觉地涌出眼眶,她迅速拭去,心中轻轻叹息:“师父,您多虑了。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我自会承担一切。”
经过一番深刻的“面壁思过”,建华终于转身返回。
霍去病仍在原地等候,他自然也听到了师父的训诫,但未能完全领会其中的深意。
他只是觉得,陈老先生平日里慈祥和蔼,却没想到在教导徒弟时如此严厉。
而建华素来严谨端庄,竟也需受此重责,不禁让她在心中为她感到不平。
然而,此刻是属于他们两人的时光。
今日,他们刚刚得知了喜讯,惊喜之余,都需要一些时间来慢慢消化。
他们依偎在火盆前,静静地,不发一言。
空气中弥漫着宁静与喜悦,只有炭火偶尔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过了许久,霍去病终于开口:“告诉我,你曾想做什么傻事了?”
果然,他听到了!建华不由得脸颊微红,这如何说得出口?犹豫再三,她只好说道:“法不诛心。我只是想过,并未真的去做。”
听到对方爽朗的笑声,她不服气地反问:“你说实话,难道你就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吗?”
霍去病摇了摇头,正色道:“从战场归来的人,许多会觉得自己能活着回来不易,因此格外珍惜当下,有酒便饮,有女人便要。
但也有的人,正因为知道生命宝贵,所以更不愿随意苟且。”
这番话虽然严肃,但建华听后却未置可否,一边忍着笑意,一边静静地望着他。
霍去病只好继续说道:“怎么,不爱听这个?不信我有这般境界?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想过,而且是我心中压倒一切的渴望!这你总该满意了吧。”
建华抑制着笑意,仍旧沉默不语。
他只得继续说道:“或许更准确地说,这两者我都考虑过。
然而,理性告诉我,只能选择前者。
匈奴尚未平定,我们怎能轻易远离?既然我不能离开,你便只能随我回去。
届时,若你无适当的身份,如何与家人相见、如何相处?
生活将变得举步维艰!我知道你曾有过种种考虑,对此我深感感激,但感激归感激,我们不能过于天真。
这个问题,不是仅靠委屈和牺牲就能解决的。”
这次,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情感和逻辑,建华终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霍去病却忽然长叹一声,“等到下一场战役结束,匈奴彻底被平定,我们就真的远离尘嚣吧!
找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
“为何?”建华问道,“你已经有了归隐的念头吗?”
“是的,我感到疲惫。你或许不知,在处理李峰的事情上,我付出的心力,比在河西和漠北的战斗还要多!
他是我的部下,我的战友。杀了他,仿佛我也失去了一半的生命。”
这是他心中积压了十个月的话,一直无人可以倾诉,今日终于在建华面前倾吐出来。
建华听到他语气中的沉痛与无奈,心中不禁涌起同情,静静地听他继续说道:“虽然我能控制自己的初心,但每一件事的抉择,都让我痛苦不堪!
陛下竟然在我与舅父之间权衡,一想到这,我便感到意气消沉。你说,为何君主非得如此行事呢?”
然而,这个问题似乎无解,建华也不知如何安慰他。
两人静静地待了许久,霍去病终于说道:“去休息吧,明日还需早起赶路。”
建华一时未动,只听他轻声说:“不想走?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成了……”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惊得急忙起身,刚迈出半步,却又停了下来,带着笑意说:“我不信,你刚刚不是还自夸光明磊落,不肯苟且吗?”
对方一时语塞,在她做出反应之前,她已经笑着跑开了。
当夜幕低垂,霍去病并未选择即刻休息。
相反,他提笔沉思,开始书写一封家书。
笔尖在纸上轻轻舞动,每一个字都凝聚着他对父亲的深情与敬意。
他将心中的忧虑、对未来的憧憬,以及对家族的牵挂,都融入了这封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