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模一样的位置,第一次是在梦境里,第二次则是真实的重伤!
黑焰呼啸而来,像一只嗜人的恶鬼,一口将两人吞入火海。
烈焰灼体的瞬间,高靖舒不退反进,他的手在下一秒就精准的握住了对方的心脏,在一声比一声急促的跳动下,感受着灵核内部危险的气息。
原本克魔之力的神君灵核,真的有邪肆的魔气在窜动。
和白虎灵核一模一样的情况!
“呵呵……”忽然,他又听到了熟悉的冷笑,不是朱厌的声音,而是远在帝都羲和城的星渊。
隔着黑焰,他看到了那双金光璀璨的双瞳,嘴角勾起不怀好意的诡笑。
“星渊……”高靖舒喃喃脱口,恨不得隔着千万里的距离直接砍碎那张脸。
“靖舒!”思绪忽然空白的一瞬间,他听见另一声焦急的高呼,一道红光劈开黑焰风驰电掣的来到他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急速后退!
朱王府在顷刻之间就被他手中朱雀灵核内部汹涌而出的黑焰包围!
“怎么回事……”云钰心惊肉跳,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扶额大笑的朱厌,颤道,“出什么事了?他……他的心脏已经空了,我们抢回了朱雀灵核!为什么他没死,还在笑?”
高靖舒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先检查了手心的灵核,随后也是惊诧的看着前方。
他护着云钰,忽然感觉有种难以言表的危险。
灵核已经抢回来了,朱厌却仿佛脱胎换骨,比之前更加可怕。
难道是因为朱雀之火天生克魔,自己从他体内强行夺走之后,虽然他无法再次召唤神君助战,反而可以利用禁术创造的恶灵为伍?
这个想法刚刚冒气,黑焰里窜出的恶灵就迅速验证了他的猜测,密密麻麻的恶灵在火光中浮现,朝着两人伺机而动的望来。
朱厌就站在院子里,站在满院风语铃兰的花瓣里,笑声和花瓣败落发出的铃铛声混合在一起,分外诡异。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觉眼前的敌人其实只是一个身材纤细,面容阴冷的少年。
他的年纪应该比阿钰还要小上一些,可是那双眼睛看着比高靖舒更为沧桑。
谁也不知道这个人经历过怎样的童年,又是如何在星渊的手下成为整个朱族唯一的幸存者。
他在微笑,是一种渗人心扉的笑,寡淡又锋利。
“王爷……”凌烟也目瞪口呆不敢上去,她看见的是一个心脏处空荡荡、唯有黑焰熊熊灼烧,覆盖了每一寸皮肤的“人”!
那还是她记忆中,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的七公子吗?
朱厌止住笑,随手拉了拉衣领遮住伤口:“难怪星渊明知朱雀神火的力量会排斥魔物也要教给我那种禁术,他不仅仅是想从中分一杯羹,更是早就笃定你们一定能将灵核抢回去,普通人心脏被夺必死无疑,但我不一样——我已经能借助从云江、平沭双城汲取的死灵之力继续‘活’下去!”
“你……”高靖舒眼眸一颤,这种法术他只对朱妍郡主一人用过,造成的反噬之伤就差点让他自尽身亡,怎么这个人屠杀了两座城池,还能保持清醒,甚至让恶灵为自己所用?
“呵呵。”朱厌的眼睛仿佛能滴出血来,低低回道,“留仙湖暴露之后,我和所有人一样被星渊囚禁在密室里,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血池里是亲人的残骸,只有我活了下来,哈哈,哈哈哈……从小他们就认为我是那个不该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可偏偏他们死了我活了!星渊救了我,给了我更强的力量。”
高靖舒低问:“他做了什么?”
朱厌笑盈盈的摆手:“我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反正我醒过来的时候全身瘫痪,连声音也无法发出,他就站在血池外,很意外的看着我,只是抬了抬手,就化去了我满身的伤,给了我全新的躯体。”
“重塑身体……”高靖舒一惊,立刻想起白涉水和湘灵,咬牙提醒,“他用全朱族的生命,重塑了你的身体!”
“哦?”朱厌一怔,似乎对这样的猜测有些意外,但又很快冷静下来,“原来是这样吗……呵呵,难怪他们都死了,原来是被我吞掉了。”
他忽地低头用力捏了捏五指,不知是什么样的情绪游走心间,带着些许厌恶低低又道:“我倒是不喜欢他们呢……罢了,总比变成血池里的腐肉强。”
他边说话边走向两人,手里锃亮的长剑也在同时吐出黑色的火舌,一剑搅破王府上空的结界,冷声命令:“凌烟,传令守军,诛杀叛贼!”
“是,王爷!”虽然被眼前惊魂一幕吓得不轻,凌烟还是第一时间清醒立刻领命。
云钰毫不客气的出手阻拦,剑芒挡住凌烟准备离开的路。
凌烟狼狈的退回,咬牙:“可恶!之前属下就察觉郡主院中有异样,可惜被她阻挠耽误了时间!”
朱厌这才望过来,看见云钰的刹那,脸色也是瞬息万变,眼里的厌恶溢于言表,冷道:“又是你……你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若非你违规偷渡来到这里,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云钰大气也不敢出,两人对望着彼此,无数过往涌上心头。
初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在鬼封村,他乘坐自己的鸾鸟从天而降,比他那个一无是处的二哥强太多。
再次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在双月城,他还是那副寡淡的模样,像一个听话的傀儡,毫不犹豫的遵照命令杀了苍清二小姐。
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在南州城,连她这样的外人都能明显感觉到他确实是个不受宠的孩子。
“确实是我疏忽了。”朱厌忽然低语,揉着眉心自嘲的叹了口气,“在鬼封村的那个沼泽地里,你插手抢走了我已经到手的烛台,父王担心鬼封村这边失手,双月城那边又会被苍族揽功,于是临时让我过去协助四姐,如果当时就加派人手追捕你们,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现在后悔来不及了。”云钰勉力保持着冷静,不客气的冷哼。
“呵呵……”朱厌只是轻笑,“对啊,鬼封村那会是最好的机会杀你们了。”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来什么,又摇了摇头补充:“不对,那时候没人杀得了你,虽然不明白原因,但天机院要求活捉你平安带回帝都,也正是这道莫名其妙的命令救了你,否则你一个外人,早该被碎尸万段了。”
云钰翻了个白眼,一字一顿重复刚才的话:“现在后悔来不及了!”
“但现在杀你还来得及。”朱厌勾手,黑焰“噗嗤”一下沿着银剑窜动,冷嘲热讽的笑问,“当时星渊用一纸命令能保护你那么久,现在的高阁主能做到吗?”
“阿钰!”高靖舒快他一步出手,雪主划出的明光竟然瞬间被黑焰压制,逼得两人不得不暂且后退。
“哈哈哈哈哈!”朱厌扬声大笑,“高阁主确实用了最好的方法夺回朱雀灵核,但你疏忽了一点——星渊不在乎的东西,真的还很重要吗?”
他又是一剑砍来,情绪越激动,被洞穿的胸口处黑焰灼烧的就越旺盛。
高靖舒凛然神色,一手护着云钰躲避危险的火光,一边也在严阵以待观察着对手的状况。
朱厌的心脏已经被黑焰取代,那里灼烧的,应该就是之前被他用禁术屠杀的人的魂魄,沦为恶灵,成为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源泉,
这具被星渊重塑过的身体,不仅可以继承朱雀灵核不被反噬,在失去灵核之后,更是可以如释重负肆无忌惮的使用魔的力量!
他折断了敌人的羽翼,却放出了一只更加疯癫的魔物!
“怎么会这样……”云钰紧张的抱着他的手腕,低道,“他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杀死?”
“魔化……”高靖舒眉头紧蹙,“当时烙阳只在魔化之初就被我夺走灵核后所杀,随后很快就死了,他不一样……他的身体被星渊重塑过,比烙阳强太多了。”
“烙阳?”朱厌低念这个名字,笑着提醒,“白王可惜了,若是再给他一点时间适应,他应该不会败走白麓城吧,不过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你们确实抓住了最好的时机杀了他永绝后患。”
高靖舒不动声色的将朱雀灵核收好,提剑认真看向对方。
“白麓城对星渊而言并不重要吧。”朱厌自言自语的补充了一句,环视了一周后笑道,“南州对他而言也不重要,你看,我们费尽心机堵上生命在争夺的东西,在魔的眼里不过玩物罢了,他只想看我们厮杀。”
高靖舒快速思考,如果是依赖塑魂凝魄术的死灵之力而活,他的身上必然会有法术留下的烙印,想杀他,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破坏掉法术!
朱厌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抬手指向自己空荡荡的心口:“你猜的不错,只要能破坏掉这个由云江、平沭近两白万死灵汇聚而成的这个法术,你就能杀了我。”
高靖舒的手腕青筋紧绷,他能这样毫不掩饰的说出这句话,说明他一定有自信不会被杀。
不等他再多考虑,银剑搅动这黑焰已经攻到眼前!
云钰当机立断的出手,荧惑剑摩擦出一连串刺耳的杂音,仿佛鬼厉的哀嚎,让人毛骨悚然。
只是一击,她就感觉到这个人的实力今非昔比。
“呵呵……”朱厌冷笑,看向云钰的目光明显带着几分厌恶,“你的命是从我姐姐身上抢来的,既然敢在她冥诞的日子闯入王府,那就留下来陪葬吧!”
黑焰横扫而来,云钰来不及躲避,被高靖舒一把抓住护在身后,同时雪主剑也是快速还击!
这一动,高靖舒忽感腰间一阵剧痛,是方才梦境之中的厮杀留下的伤悄然裂开。
“阿钰。”他忍着痛,面容依然淡定,“朱雀灵核已经抢回来了,不必硬战,先走。”
“恩。”云钰似乎也看出来他眸底暗藏的一抹担忧,抓着他的手腕低道,“先去和苍穹会和……”
“想走?”朱厌大步追来,笑声越是高昂,周围黑焰里恶灵的嘶吼声就更为猖狂,“真当王府是你们家后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哼。”高靖舒冷哼,这次抬手剑气却毫不犹豫的砍向了院中满地飘零的风语铃兰,“早晚要变成我家后院的,放心。”
朱厌一愣,风语铃兰的花瓣晃了一下眼睛,又有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阿厌。”
“六姐?”明知是幻听,朱厌竟然还是犹豫了一刹那。
有模糊的人影在对他招手,再等他烦躁的挥手将黑焰散落到院内散去幻术,眼前已经没有了两人的身影。
“跑得好快。”朱厌冷着脸,眼眸低沉,“还是和以前一样麻烦。”
“王爷!”凌烟走上来,她不敢去碰周围燃烧的黑焰,也不敢太靠近这个全然陌生的七公子,只小声追问,“王爷,现在怎么办?”
“追……”
话音未落,朱厌忽地抬手重重按住胸口。
灵核被夺之后,现在的他只能依赖死灵之力,而方才挣脱梦境的一战,显然已经消耗太大。
“王爷……”凌烟担心不已。
朱厌缓了口气,半晌才神色疲惫的嘱咐:“高靖舒身上有伤跑不了很远,尽量在南州城把他缉拿归案,否则等他和苍穹会合就麻烦了。”
“是。”
“还有……”朱厌喊住准备离开的凌烟,咬牙提醒,“朱雀灵核被夺,一旦新的继承者出现,我们就会失去对鸾鸟的控制,你们身上的朱雀灵火也会同时失效,传令南戈壁,调派偃甲鸟过来支援。”
凌烟脸色骤变,又听朱厌冷笑:“放心,朱雀灵核被星渊动过手脚,没那么容易易主,不过我也需要一点时间休息,你们务必赶紧找到他们两人!”
“是。”
朱厌摆摆手,留下满院花瓣的残骸和尚未熄灭的黑焰,直接返回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