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兮收手,扇骨上的利刃唰地缩了回去。
忽然,他灿然一笑,若无其事的用扇面拍打着胸口,好像刚才那危险的一幕根本就不复存在。
他道:“好啊,我倒是很想听听,逍遥子要我帮的是一个什么忙?”
炎凌斟了杯酒,慢慢饮下,强压下胸口里剧烈的鼓点。说实话,方才还真是险,命悬一线。
搁了杯,他淡声道:“自然不是什么很难做的事。偷偷带我回一趟千嶂里,要神不知鬼不觉,我要进鹊青的寝殿。”
“寝殿?”瑶兮这次的愕然不加掩饰,惑了一惑,哭笑不得,“逍遥真君果然是个明白人,总是知道别人想要什么。”
炎凌不解,也不睬这些讥讽之词,道,“偷偷地去,偷偷地回。”
“你到底要去干什么?”瑶兮云里雾里。
炎凌道:“我自然有我的目的,你要的无非解药,只要我安然无恙的回了这座宿安城,你就可以解脱了。”
瑶兮道:“我信不过你。”
炎凌道:“信不信由你。”
瑶兮表情阴鸷,默然不语,斟了酒,一杯一杯地饮了起来。
良久,炎凌将面前的酒杯往前推了推,似有要走的意思,道,“我手无缚鸡之力,若是骗你,杀我还不容易?真君若是还有顾虑,不妨慢慢考虑。我累了,恕不奉陪。”
炎凌站起身,步伐没有丝毫迟疑,径直朝门口步去。就在他伸出双手准备打开房门时,瑶兮松口了。
他淡声道:“好啊,但需要等几天。鹊青的伤需要时间恢复,他不离开千嶂里,我便没有机会。”
炎凌转过半个身子,对着瑶兮的后背微微点了下头,“我随时都行,等你消息。”说完,拉开房门走了出来。
舞霓裳的鸨儿娘,又成了那个风情万种的铅华美妇,抖着帕子将炎凌送出了大门。直到走出很远,那妩媚婉转的笑声才随风消逝。
鱼终于上钩了,可炎凌却有些焦头烂额,因为他引鱼上钩的饵是假的。哪有什么桃花散的解药,他连桃花散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
他暗想,是不是赌的太大了些?随即又自我安慰,若是能在鹊青寝殿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东西,说不定能想起什么来,那样的话,即便是死,至少做个明白鬼。
话说,瑶兮今晚是带着伤来的,而鹊青身上也有伤。明显鹊青伤的更重一些,他干什么了?怎么能流那么多血?
俩人打架了?
炎凌摇摇头。不能,也不可能,瑶兮受制于鹊青,他没那个胆儿。
怪不得鹊青今日来此,特意穿了一身红衣,原来是掩盖身上的血迹。他是怕我看出来,对他不利?
呵呵,我可真不要脸。
炎凌叹口气,放缓了步子,从怀中摸出那串清心铃来,暗暗嘀咕:“他似乎没有害我之心,那到底在瞒我什么呢?”
风翻起衣袖,露出了腕子上的那串红珠,他抬起手腕看了会儿。之前一直觉得这串红珠女子气重了些,有几次本打算摘下来,可到底也不知道什么情绪作祟,觉得是一样重要的事物,没舍得扔。
他对那珠串默默道:“你又是哪里来的呢?”
……
一天、两天、三天……
炎凌足足等了九天,才把瑶兮给等来。
瑶兮来之前,炎凌对这一天是既期盼又害怕。期盼的是,他终于有希望知道困惑他许久的真实身份;害怕的是,交不出桃花散的解药,他多半会一命呜呼。
瑶兮来的这日,是宿安城少有的阴天。黑夜,半空中时有闪电,但迟迟炸不出一声雷响。
炎凌像往常一样坐在明月楼二楼的窗台上,不时望一眼天空,暗笑鹊青没有将这块虚假城池、修缮出四季分明的样貌。
将近十二月末,却不寒,也不落雪。
他冲半空中掠来的那个淡金色身影,招了招手,迅疾,那人掠到眼前,稳稳悬在半空。
他道:“我等你很久了。”
瑶兮勾了勾嘴角,“我既然来,便是带了十足的诚意,逍遥真君若是耍花招,可能会死的很好看。”
炎凌摆摆手,故作轻松,“我又不是吓大的,不过,你放狠话的样子我很欣赏。”话罢,瑶兮便将他收入了袖中。
一路颠簸,委实难熬。炎凌觉得瑶兮的速度似乎比鹊青的速度要快上许多,以至于从锦袖中出来时,头晕眼花,险些当场吐出来。
外面金光四射,殿内空无一人,此时是夜里。
炎凌四处望了望,站立的所在是通往鹊青寝殿的幽深长廊,之前在千嶂里内瞎晃,他偶尔来过这里,天女们洒扫过后,便即掩上殿门。
除了鹊青和两个固定的天女,这寝殿无人靠近。
瑶兮指了指殿门,压低声音道:“千嶂里看似没有侍卫把守,实则到处都是眼睛,你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无论你想干什么,足够了。我不能久留,时间一到,我来接你。”
转身,折出几步,他头也不回的道,“记住你说过的话,若有假,我必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炎凌笑道:“记住你是个恶人,恶人做事从不磨磨唧唧。”
瑶兮纵身一跃,掠出了长廊。
炎凌深深吸了口气,推开殿门。眼前的景象,几乎把他惊呆了。因为这间房,哦不,应该说这间大殿,里面很小很小,小的他都怀疑刚才看到的殿门是不是幻像。
这间房,跟他在宿安炎家宅院里所住的那间一模一样,床榻、被褥、桌椅、衣柜,以及墙上悬挂的那把铁剑,无一例外。
转回身看向原本的殿门方向,透过窗格可看清院中模模糊糊的景致,甚至还有阳光透进来。
怎么了?做梦吗?
他揉揉眼睛,怀疑还在那座假城中的宅院里,根本就不存在偷偷潜回千嶂里这回事。
他抬起手,在胳膊上咬了一口,“哎呀,疼!”
是真的啊。
他没有轻举妄动,走到房门前,伸手拉开,外面还是那条幽深的长廊。掩上房门,倚在门上愣了好久。
他嘀咕道:“鹊青为什么要把他的寝殿搞成这副模样?天女们住的卧房比这间房都好了百倍不止。那炎家宅院,是鹊青的家?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摆摆手,驱散心中的万千困惑,开始逐一翻找卧房中的东西。
一定没错的,他觉得,他醒来前,身上一定会带着某些与身份有关的东西,鹊青在隐瞒的,一定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