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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一章 鸷阴实抄21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月余。


    在千嶂里的这段时日,炎凌过得很是惬意,平素里不是与天女们逗闷子耍钱,便是跟鹊青下棋饮酒。天医每隔两日来一趟,或是把脉或是下针,折腾完了,道声恢复的不错,便飘然转走。


    炎凌就自己脑袋的问题缠着两个白胡子天医磨了很久,俩老头从来不失恭敬,但对此事却有些讳莫如深。


    他也看出来了,那意思大概就是:无能为力。


    日子久了,他不再问了,既成逍遥子,便就着这个新身份展开了新的生活和新的秩序。


    可唯独一事,他至今有惑,到底为何他说话的分量如此之重,连鹊青这个相当于天帝的大祭司都从未拒绝过。


    什么样的大恩大德,至于如此?


    偶尔心念电闪时,宿安之行的荒诞之感萦绕不去,像一抹薄雾,想捉捉不住,放弃捕捉时它又总是浮出水面。


    是真的吗?他不断问自己。


    一日,几个天女相邀去后山放风筝,天女飞天,炎凌驾鹤,掠过两道叠嶂后,阿樱指着重峦间的一处小竹屋,道:“那是鹊青君的居所,是处绝密所在,外人不可踏入,连洒扫净尘都是鹊青君亲力亲为。”


    透过叠嶂间的云烟,炎凌堪堪可辨个大概,是个清雅所在,竹屋前还用竹竿圈出个小院儿,院中有几个白点儿,想来应是几只暂栖院中的仙鹤。


    阿樱道这竹屋是鹊青的居所,可自炎凌醒来至今,鹊青除了需要换衣偶尔说去什么竹屋一趟,睡觉都是在千嶂里的寝殿内。


    他道奇,心知人人都需要隐私,这事儿便不问了,胡乱应了阿樱一声,并未放在心里。


    几日后,与天女们去山涧中摸鲤鱼,溅了一身泥水,回来时鹊青正坐在玉几旁对着一盘残棋出神,觉察殿门处进了人,抬起头,冲那个方向一笑。


    那时炎凌本无意扰他,提着装了几尾肥硕锦鲤的木桶悄声往殿内走,鹊青将他唤住,笑他浑身泥水,掠上前钳了他的腕子,纵身掠去了竹屋。


    竹屋内换了新衫,院中木桌上便沏好了茶,鹊青着一身云烟似的白衫端端坐在小桌旁,斟好了,递给炎凌。


    他道:“前几日,你说千嶂里呆的腻了,想出去看看。”


    炎凌闻言开心的要命,一口饮了茶,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鹊青道:“自然,不过……”


    炎凌道:“不过什么?要是为难的话就算了。”


    鹊青搁了茶杯,微微一定,笑道:“须得给你施个小术,且莫要多问。”


    炎凌深知鹊青的倔强性子,即便他想问,鹊青也总有办法让他张不开口,便点头应了。鹊青在他脸前轻轻挥了下袖子,广袖掠过眉梢,脸颊上凉丝丝的。


    他道:“这就好了?”


    鹊青道:“自然。”


    他又道:“施的是什么术,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鹊青道:“掩了形貌,免生祸端。”


    说罢,信手捻出一枚小镜递上。


    “嚯!厉害呀!”炎凌对着镜子感叹,那镜中人的异瞳已是化去,变成了一对璨金眸子,一头白发也点成了墨色,身量如常,五官形状略有变动。


    他将小镜随手搁在桌上,那小镜如一缕青烟消散不见,一阵惊叹后,他又道:“你掩我形貌,为的是免生祸端?那我不懂了,我怎的能生出祸端来?你也知道,我是不会耍你那些个仙法的。”


    鹊青道:“无须多问。”


    炎凌轻快道,“好的,不问!”


    回千嶂里大殿后,炎凌兴冲冲地跑去与阿樱讨论自己的新相貌,说起后山竹屋,阿樱惊地张圆了嘴巴,道:“鹊青君带你去了后山竹屋?!”


    阿樱声音奇大,把炎凌吓地往后一撤身子,“怎么?不妥吗?”


    “喔喔喔,没什么不妥。”阿樱愕然许久,也上下打量了炎凌许久,像是在重新审视这个无缘无故出现在千嶂里的奇怪少年。


    炎凌这才想起,那日阿樱说后山竹屋外人是不可踏入的,连洒扫都是鹊青亲力亲为,不免对这个地方升起许多好奇,便问,“后山竹屋到底是个什么所在?我进去看过,一榻、一案、一屏风、一方小巧木橱,外加一池碧水,陈设甚至不及偏殿。”


    阿樱道:“有传言说,后山竹屋是鹊青君生母的幽居之地,闻说鹊青君的父亲,当年的元君珵光弃糟糠如敝履,鹊青君的生母碧玺夫人心灰意冷,便弃了奢华寝殿去竹屋自居了……”


    阿樱将那些从别人口中听来的传闻与炎凌一一讲了,末了,小声谨慎地道:“这些话都是些流言蜚语,我自不信,只是闲来讲与你听听,你可不许跟旁人说!”


    炎凌对天发誓讨了阿樱安心,自己却寝食难安,那竹屋对鹊青而言非比寻常,可鹊青带他出入时面色神态皆与平时一样,看起来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小事。


    他又有了那种对于自己真实身份的迷惑之感。


    天墟永昼,鹊青特意在炎凌的寝殿上加了层壁障,障内日月更替,四季分明,按时令来说,此时已是十一月末,出了寝殿,漫天飞雪,壁障内倒是不冷,风吹雪落虽是虚景,走出殿门时他还是下意识的裹了裹身上薄薄的衣衫。


    壁障外青天白日,但此时的时辰,却是深夜,天女们各自安睡,千嶂里寂寂无声。


    炎凌从后门折入,在宽阔的后殿中慢慢溜达,从一流云格架上随手取了坛酒,坐在请池边饮。


    前殿有人走动,他下意识屏了呼吸,心中还道奇:我又不是做贼,心虚什么?刚准备起身去前殿看看,殿中便响起了鹊青的声音。


    “死的是何人?”


    一陌生音色答道:“是望月水榭中的一只石灵,名为妙樱。”


    炎凌心下生奇,千嶂里除了照顾起居伺弄花草以及洒扫的天女,几乎没有别的男子出入,他唯一见过的就是那位被天女们贯以“一肚子坏水”之称的瑶兮真君。


    想罢,便起身转到隔开前后殿的巨大屏风后错身去看,鹊青与一侍卫模样的锦衣人站在殿中竹林后。


    “是何死因,竟能闹到天墟?”


    鹊青是背对屏风的,是以看不到表情,但听语气,明显不太平静。


    锦衣侍卫恭声答:“折骨断筋,抽魂拔魄,后,又遭凌迟,手段极其凶残,令人发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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