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太爽了太爽了!这么热还是泡在水里比较舒服!”
从山洞里出来,炎凌一直嚷嚷着太热,说什么也要找条河下去泡泡,苍决拗不过他,只能应了。
万窟山有条山涧,是山中百岁湖的支流,先去拜过八世爹娘的坟墓,便绕道山涧扎进了河里。
“苍决?苍决?!干嘛呢嘿!”炎凌撩着水,泼向坐在岸边的苍决,后者驭袖将水花挡了,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远处。
“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苍决收回目光,看了眼炎凌,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说道,“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卫忠藏在石室里的古怪册子,跟墨家家书下册有些异曲同工。”
“下午饮酒时……你提到过的墨家旧事?”
“嗯。”
炎凌蹚水往岸边走了几步,摸着水底的石头坐了下来,“你不是说,那本下册已经毁了吗?”
苍决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哎呀,与其坐在这里七想八想,不如回去问问卫忠来的直接,再者说了,听来那本下册的内容,那位如雪姑娘能看得懂,咱们明天去趟灵墟,不就都了然了?”
“如雪姑娘她……”苍决没再说下去。
“怎么?”
“没什么,过几天再去灵墟吧。”
“嘶——”炎凌摸了摸额头,伤口还在渗血,看苍决仍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不耐烦道,“行了,别瞎想了,那本鬼画符你不是带着呢吗?回去研究研究再说,说不准,会有什么新发现呢?”
“嗯。”
苍决摸摸心口,册子就在怀里,遂,闭上眼睛专心吸纳。
“喂喂喂!醒醒!”炎凌掬起一捧水,冲苍决泼了过去,后者仍是用衣袖默默挡开,打死不说一句话。
“你真不下来?河里有鱼啊,捉几只,回去烤了?”
“不下。”
“哎?我脱衣服了啊?”
方才下水时,炎凌觉得反正衣裳都沾了狼血,不如直接下水洗洗干净。再加上苍决这个假正经,动不动就摆出副血脉喷张要将他活吞了的样子,他也不太敢以身试法去刺激他。
可苍决越是负隅顽抗,他就越觉得有趣,心痒难耐,跃跃欲试。
“我真脱了啊?”炎凌笑嘻嘻地褪下外衫,扔到岸边,见苍决不为所动,又喊道,“苍决,你可别偷看啊?”
苍决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笑,“别后悔。”
“哎!算了算了,我看你是越来越无趣了!不泡了不泡了!回去!困了!”炎凌气势上明显输了半截,叹口气,往岸边走。
“我无趣?”苍决的语气里带着嘲笑和不屑。
炎凌拧着衣衫上的水,撇撇嘴,“何止无趣,简直无趣透顶!”
“那我做什么,你才觉得有趣?”
炎凌愣了会儿,干笑,“呵呵呵呵,你挺有趣的,天底下再没有比你还有趣的人了。”
说罢,悄悄绕开苍决,走到不远处的一块石头后停了下来,掀开石头摸出样东西揣在怀里,自言自语地道,“让你横,找机会再教训你!”
“苍决!走吧!好像又要下雨了!”炎凌望着天上厚厚的积雨云,朝苍决挥了挥手。
……
两顾万窟山,下了两场雨,回到明月楼已是子夜时分。按理说也应该凉快些了,可天公不作美,雨淅淅沥沥,热气把宿安城熏的像个蒸笼,闷热潮湿,还起了大雾。
二人步到明月楼近前,才看到乌有为坐在门槛上,正拿了一块抹布擦拭那把黑森森的鬼头大刀。
透过雾气,明月楼看起来鬼气森森。
“殿下,您回来了。”乌有为站起身,让开了门口。
苍决点点头,“嗯,醒了吗?”
乌有为看看身后,“醒了,但什么也不肯说。”
苍决跨进门槛,走到柜台旁蹲了下来,死盯着卫忠仅剩的那只眼睛,冷笑,“好一条衷心的狗。”
“殿下,谬赞了。”
卫忠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往下滚落,脸颊上的肌肉突突跳动着,看得出很是痛苦,却隐忍不发。
“呵,你嘴硬的样子,我很喜欢。”苍决踱开几步,斜乜了门外一眼,转回身将视线重新定格在卫忠脸上,“你在鬼域中呆了十年,这返阳丹是个什么东西,想必你不会不清楚。”
“卫忠明白。”
炎凌跨进门槛,往柜台旁一靠,支颔端详着卫忠,那张刚毅脸颊上的痛苦决计不像是装出来的,卫忠超人的忍耐力的确可怕的吓人。
“你在找这个东西。”苍决从怀中掏出那本册子,抖了抖,他注意到卫忠的眉心微微收紧了一下。
“殿下,卫忠此番要来毁掉这个东西。”
“说!这本册子里到底是什么?!”卫忠的冷静让苍决大为光火,衣袖下的拳头已经攥地咯咯作响。
“当说的说,不当说的,卫忠一个字都不会说。”
柜台桌子突地飞了出去,还好炎凌眼疾手快侧身闪到了一旁,急忙拉住气的发抖的苍决,按了按他的手背。
“卫忠。”炎凌语气平静,缓缓踱到两人中间,生怕苍决气极失手将卫忠杀了,抱臂沉默了片刻,又道,“你忠心为主,我等好生敬佩,可若是连善恶都分不清,岂不是愚忠?”
卫忠笑了,以一种近乎善意的嘲讽,“炎公子,熟善熟恶,孰是孰非,岂是什么表面功夫?这世上,从未有过绝对的善、和绝对的恶。”
炎凌默了一默,心下对卫忠这话,确是认同的。鼻腔里抽了口气,想起以前憨憨傻傻的卫忠,便更觉人心叵测,脊背生寒。
苍决沉声道:“炎凌,上去睡觉。”
炎凌扭头看向苍决,对方眉宇生寒,显然是跟卫忠较真了。
“哎呀哎呀,好热啊,这么热谁还睡得着?”炎凌赶苍蝇似的胡乱挥着袖子,嬉皮笑脸踱到苍决跟儿上,“我就留在这里好了,啊?好不好嘛?”
“上去睡觉!”
炎凌被苍决惊得一颤,看着他的脸,心里暗道,“天呢,苍决生起气来,也太吓人了……卫忠也是,背叛谁不好,偏偏背叛苍决,要知道,他是最讨厌遭人背叛了……”
“好好好,去去去,我这就去睡。”
炎凌一步一回头的上了楼梯,到二楼楼梯口时,停下来听了听,苍决似乎冷静下来了,沉声对卫忠说了一句,“好啊,你想耗着,我有的是时间陪你,可你别忘了,这才是第一日。”
二楼黑黢黢的,但三楼的一个房间有烛光透出来,应是苍决提前收拾好的,那烛光燃的是明火,看起来暖洋洋。
炎凌笑了笑,心道,“好像很多年,都没有睡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