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青总算是松了口气,看样子那位青衣小将倒不至于为难白玉儿。走了也好,有她缠着值守的将军,自己这边行动起来也能轻松一些。
拨开琼枝丛左右望了望,目力所及之处没什么人。灵族夜色清明,水榭内又有灵光环绕,夜里走在外头,不需要灯火照明。
大道走起来显眼,鹊青便影在道旁茂密的藤蔓里,一路往水榭深处摸去。
东篱水榭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倘若是驭气盘桓,一圈下来用不了半盏茶的功夫;可单靠点地而行,大概要走到猴年马月。
走了约摸半个时辰,也没有走出多远,择了一处枝繁叶茂的琼枝丛,点指解了封息,一股内息从胸膛处剧烈游走,直冲百汇,登时感觉头颅里嗡嗡作响,抱住头缓了许久,才将那股摄人的烦恶压下。
定了定,掐诀隐去身形,掠上水榭中最高的一处楼宇,这才将水榭内的地势看了个大概。
东篱水榭四周设有灵障,灵障外扎有军帐,看数量大约能容纳五六千战灵,不过此时帐中漆黑,亦无灵光笼罩,应该没人。
亭台楼阁多分布在中心处,那日吃酒的清偃轩便属于中心处的边缘地带,最中心是一座湖泊,河道交叉绵延出河塘,再往外与云溪相连。
湖心岛,应该就是那里,虽无战灵看守,确实实在在设了道厚障。
鹊青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默默道,“也不知我能否破去这障。”
眼下战灵们分成十余个小队分布在水榭各处,身上的灵光隐约可见,要避开也是轻而易举。
双手打个罩子搁在嘴边,怕被识破行藏,没敢提气,“咕咕咕咕!”
咕咕,危险;咕咕咕咕,安全;咕咕,咕咕咕咕,事情办妥,闪人。
这是鹊青跟白玉儿提前约定好的暗号,虽然他并不确定这只糊涂虫还记不记得。
暗号发出,陡闪身形带起一阵疾风,箭一般往湖心岛冲去。
……
“疯丫头,你都吃了半个时辰了,还没吃饱吗?”敛羽看着白玉儿面前的一叠空盘子,震惊不已,这哪儿是兔子精,猪精都自愧不如!
白玉儿拍打着前胸,翻着白眼儿咽下堵在喉咙里的半块儿绿豆糕。
敛羽将茶杯往前推了推,示意她慢点吃。
喝了口水,打了个山响的饱嗝,白玉儿冽了对方一眼,“姑奶奶住的那地方,是片荒草岭,年月不好,日子难过,根本没什么好吃的,你这种养尊处优的灵儿怎么会懂?”
敛羽挥挥袖子,呵!这味儿……
“咕咕咕咕!”
声音来处遥远,白玉儿颤了颤耳朵,“什么鸟?怎么直叫姑姑?”
“疯丫头,你连布谷鸟都没见过?”
“布谷鸟?”白玉儿嘟了嘟嘴,突地想起鹊青交代过的话了。
咕咕咕咕,是啥来着?危险?还是安全?天……我怎么给忘了!
白玉儿坐立不安地挠着耳朵,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算了,鹊青怎么叫,我就怎么回吧!
敛羽见她表情奇怪,一头雾水。
“这鸟儿叫我姑姑!我也不能怠慢!”抹干净嘴角的残渣,一拍桌面立起身来。
“咕咕咕咕!”嗯,驭足了气,还算响亮。
“作妖啊作妖……”敛羽一脸无奈,等白玉儿重新坐下,又道,“疯丫头,你跟一只鸟儿都这么客气,怎么管我确是声声喽啰喽啰的叫着?”
“那你声声唤我疯丫头、疯兔儿算哪回事儿?姑奶奶没名字吗?”
“好好好,玉儿姑娘,算我错了。”
“不成不成!”白玉儿抖抖耳朵,算是摇了摇头,“你得叫我第一侠盗白玉儿,或者……或者叫我万里独行白玉儿。嗯嗯,万里独行好听!不不不,太长,拗口,独行侠?对对对,独行侠比较好!”
“额……”敛羽扶了扶额头,“独行侠……天色这么晚了,独行侠不打算回家吗?你是哪个部落的?我遣几个战灵送你回去。”
“独行侠都是四海为家,今晚这儿就是我家。”白玉儿啃着指甲,冲着敛羽腰间的令牌眨巴了几下眼睛。
顺着对方的眼神儿,敛羽也看了看腰间的令牌,心说这姑娘真是毫无城府,什么都写在脸上。
她为何非要偷我这块令牌呢?
呵,想必是被人诓了。
“玉儿姑娘,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
白玉儿确实不太关心这大鹰儿想说什么,她现在一门心思只盯着那块令牌。
敛羽给堵地一愣,缓了许久才道,“我现在越发好奇姑娘的来处了,你们那里人都是这样说话的吗?”
“想知道?”
“想知道。”
“那好,你上些酒来!你一杯,我一杯,咱们比比酒量,我要是输了,就告诉你!”
“你是想将我灌醉?然后伺机偷我的令牌?”
“是啊,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越来越有趣了,敛羽倒真想看看这兔儿精能耍出什么花招,略一沉吟,却有些为难,军中规纪森严,值守上将不可饮酒误事。
“你不敢?”白玉儿仰起脸,挑衅似的看着敛羽。
“我有什么不敢?只是……”
“你就是不敢!”
“你激我?”
“因为你不敢,所以我才激你!”
“敢!本将军倒是不信了,还真能输给你这只兔子不成?!”
“你小瞧我?”
“那我还真不敢。”
敛羽陡地站起身,水榭里的酒窖在地下,领将逾纪,罪过不小,这事儿须得偷偷摸摸。斜斜望了白玉儿一眼,潇洒道,“饮酒嘛,好说!咱们去酒窖喝,那里酒多!”
“好!”白玉儿一甩袖子,努力踮起脚站在敛羽对面,奈何身量实在太矮,气势上就先输了一筹。
“好样的!跟我来!”敛羽使了点儿力气,拍了拍她的肩膀,登时给拍矮了半截儿。
一前一后,避过巡查的战灵,摸进了酒窖。
酒窖内黑魆魆的,一进洞便嗅到一股馥郁的酒香。
白玉儿极享受的叹息一声,登时有些熏熏然,“啊……这比我酿的草籽酒可是香多了!”
敛羽捻亮壁上一盏明烛,撩袍往地上一坐,拍了拍旁边的地面,“来吧!可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