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墟哨卡甚多,不过镇守其中的多半是些闲散游灵,灵族人性子散漫不羁,不喜管束。这时节,虽也风声鹤唳,可到底不如训练有素的战灵。
他们不识勘查之术,进退无度,稍作了望和探寻,见没什么异状,便玩乐消遣去了。
鹊青轻而易举的突破了接壤荒蛮之地的哨卡,此时晨色稀疏、堪堪视物,过不了多会儿,天就要亮了。
密松林依旧电闪雷鸣,灵电无休无止,每每听到,身体不由自主地痉挛起来,那痛仍旧鲜活透彻、贯穿神魂。
掠到松树冠上隐去身形,查察周遭,除了琼枝台上躺了一百余昏迷不醒的战灵,竟再无精灵气息可言。
按理说,祭天柱上逃了个罪大弥天的犯人,那位东篱先生肯定要加派人手严加守护密松林才对。
鹊青非常想不通。
当时,东篱在琼枝台上调派林中战灵去镇守忘忧墟,鹊青强忍着剧痛倒也听得真切。
可回忆起来,方才离开碧草间时,所有忘忧墟哨卡上的战灵都统统往合欢谷行军,再加之那强烈的戾气,便猜测到,定是鬼王又派手下人来裹乱了。
“正好,天助我也。”鹊青自言自语,眉目一横挺起了金乌剑,对着祭天柱急掠过去。
祭天柱上剩下的三个人,说是人,倒也认不出是人了。
掠到近前时,一道雷笞正好劈下,鹊青连忙撤回剑,悬在半空,等着灵电熄灭。
或许是虚弱的元神觉察到面前正站着一人,也或是灵电劈魂的剧痛让婉灵陡然醒了过来,眼前那血人,那剑,婉灵认得。
她的牙齿早已痛地咬碎,口唇翕动,突突喷着血沫子,“真君……救……救我们……”
炸出蜈蚣纹的灵电渐渐熄了,天空在酝酿下一道雷笞,眼前一暗,又亮了。
散元神,需要掘丹,眼疾手快。
鹊青望着面前鲜血淋漓的脸,冷冷道,“婉灵仙君,对不住了,放心,我会给你个痛快!”
金乌剑的剑身软的就像绸缎,往婉灵怀中一探,带出时,一枚闪着金色光华的内丹一并挖了出来。
灵电再次炸响。
这次,婉灵不痛了,以后也不会再痛了。
她绝望的神色还未完全褪去,灵电劈过身体,头颅微微晃动,一汪死水似的眼睛直直望着鹊青的脸。
她不解、困惑、怜悯。
金乌剑再起时,滞在了半空,几千年的内丹,散了浪费,鹊青将它袖了。
鸣空虽说早就失了心智,可这次醒来,没有再像之前几次一样骂些污言秽语,只侧过头怔怔望着婉灵那边。
其间雷笞炸响一道,他似乎不觉着痛了,就那么看着,眼睛眨也不眨。
鹊青没有丝毫迟疑,趁灵电间隙飞掠上来,一剑毙命。鸣空的头颅沉沉一坠,内丹的金泽将他的脸映的金纸般璀璨。
那抹无光的视线还停留在婉灵身上,泪珠跌下时却已冰凉。
“仙君,时也命也,怪不得我。”伸手抚合了鸣空的双眼,收去内丹,掠到瑶兮面前。
举剑,横眉,驭足内息力劈下去,琼枝断开。
一手揽过瑶兮的身体,惑惑然望着另一手的金乌剑。怪了,剑泣凰火,这是何时破的浴火劫?
破浴火,便是无上。
无上九层境界,加之袖中的两枚上俢内丹,当可与佑光天帝匹上一匹。内有袖里乾坤,外有昆仑峒主事,一统百家只是时间问题。
低头看了看昏死过去的瑶兮,谨慎相看周遭,密松林东南方向传来鹰啸,急忙将瑶兮袖了,闪进松林树冠。
为首的是一只金翅鸟,身后跟着石灵妙樱,以及数千战灵。那金翅鸟俯冲到琼枝台上,化去鹰身,看了看昏迷过去的百余名战灵,定望着祭天柱,喝道,“诸将听令,即刻封锁四合墟,务必将天族鹊青、瑶兮捉拿归案!”
“是!”
祭天柱上的四个人,二死二逃,自然不必再留人看守。数千战灵愤愤领命,驭风而走。
“锦狸!锦狸!”妙樱将锦狸扶坐在自己怀中,抚着他的脸叫道,“锦狸!你醒醒!”见他浑身是血,胸口中有剑伤,仰起头对琼枝台上的金翅大鹏鸟急道,“敛羽!不好了!锦狸受伤了!”
“怎么回事?”敛羽落了地,蹲下身来,看了看锦狸胸前的伤口又看向妙樱。
妙樱横眉道:“琼枝坚韧无比,两个天族人又受了一天雷笞,怎会凭空挣脱?定然是有人来劫法场,锦狸跟他们恶斗了一番!”
敛羽皱起眉,琢磨着,琼枝台上确有不少血迹,想必锦狸是追着劫法场之人打到了这里。
一顿,忽然想到了什么,“我一时半会儿走不开,四合墟有位厚朴灵,住的离这里不远,你立刻把锦狸带去,找他疗伤!”
妙樱急点个头,袖了锦狸便离开了。
敛羽陡甩下袖子,想不通,琼枝台上的百余名战灵是被迷魂散和魅术迷晕,这两样数术,族中人知者甚多,可灵族人有谁会在这时节冒天下之大不韪劫法场呢?
想罢,摇了摇头,此事容后再说。
眼下重中之重,得先将那逃脱的两个天族主事捉拿回来,二人旗下佣兵甚多,倘若回了天墟,指不定会给灵族带来多大的麻烦。
敛羽沉息一声,紧追着战灵们去了。
其时,鹊青赶在战灵们封锁四合墟之前,突破层层哨卡出了墟,暗宇中左右环顾,不知何去何从。
此时回天墟肯定不明智,盘古墟四方极境又都驻扎了尸族兵,灵族三墟亦无容身之所。
去哪里呢?
思忖了许久,眼前突地一亮,闻说无间墟混沌失衡,已被墨魁弃了。望望脚下无间墟方向,果有大量混沌云溢出暗宇。
天族人受不了阴浊戾气,九墟尽知,既然混沌失衡,没有玄冰战甲护体应当也无甚大碍。
不错,谁也想不到一个天族人会去无间墟,那里确是个藏身的好去处。
……
“药祖前辈!药祖前辈!醒醒!”
白茹栖了三个时辰,精神大好,醒来已将近晌午,想着药蛮儿还在主洞内给鹊青疗伤,便直奔主洞,吩咐蛇儿们上些吃的,给药蛮儿补补精力。
可洞内并不见鹊青,只药蛮儿一人伏在桌案上睡去了。
药蛮儿含含糊糊吐出几句呓语,擦着口水起了身,周身酸痛不已,疲惫极了。
“药祖前辈?鹊青君哪里去了?”左右有药蛮儿在,白茹并不着急。
药蛮儿懒腰伸了一半,环顾左右,突地一颤,“哎?那孩儿哪里去了!”
白茹愣了片刻,急道,“这可如何是好!鹊青君倘若被灵族人发现,便在劫难逃了!”住了住,大喝一声,“蛇儿们起身!搜搜整个碧草间看有没有鹊青君的踪迹!”
不时,四处传来窸窣之响。
“那孩儿带了一身伤,不会傻到回了天墟吧?”药蛮儿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