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亲王并非沈姓族人,乃朝中独一位异姓王,只可惜后来染寒疾已逝世,王妃亦跟着离去,膝下并无子嗣,只余一年迈老管家。
他低嘆了一声,往日那般果决的人眼下也断不清此事孰是孰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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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瑜回到客栈时,屋内还燃着烛火,蜡泪滴在桌上已结了厚厚一层,温璧趴在桌上熟睡。
她睡得沉,并未察觉他已归来。他不捨得叫醒她,稍顿片刻便轻手轻脚地将人横抱起来,慢慢走向床边,将她放下。
已是深秋,处处瑟瑟,沈瑜坐在床沿,细心替她将毯子盖好。
只见她脑袋一偏,面朝内,纤细眉头蹙起,粉唇张张合合,是在梦中呓语。
沈瑜好奇她会说些什么,便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她唇边。
哪知她的嘴唇恰好吻到他的耳廓,惹得他既痒又麻,又听她小声叫他名字:「沈瑜,沈瑜。」
他墨眸如漆染,眸中情绪翻滚,似在克制,亦是忍耐。
第四十三章 他觉得自己真的已无药可救……
姑娘家吐息之间俱是甜腻的香气, 她睡得正熟,鼻音有些重,听起来就像是在向他撒娇。
沈瑜没起身, 略微挑着眉,薄凉的手指捏住她玲珑的鼻尖, 淡淡开口唤她:「温璧,你直呼本王名讳,该当何罪?」
也许是这两日疲乏不解,眼下温璧并无转醒的预兆, 她张开嘴唇轻轻呼吸, 过得久了,她唇舌发干才知晓去拨开束缚在她鼻子上的东西。
沈瑜这才松开了手, 神色玩味看着睁开睡眼的小姑娘,不咸不淡道:「睡这么熟, 是不是本王死在外头都无人知晓?」
温璧压根儿没睡醒,只抬起嫩白的小手轻轻揉了揉眼睛, 鼻音上扬, 「嗯?殿下回来了。」
他听她这娇软的声音,心中没由来地涌起烦躁, 他隐隐知晓这烦躁之感打哪来, 但又说不清楚。
沈瑜皱起眉头, 斥她时声音都变得低哑, 「撒什么娇?」
温璧闻言停下了拨弄碎发的动作, 看向他的目光愣愣的,再开口时无辜又委屈,「阿璧没有。」
「本王夜间未归,却不见你忧神, 况且本王身上有伤,你就不怕?」沈瑜是刻意要鸡蛋里挑骨头,不然总想着怎么将这娇客儿吞入腹中才好。
她忙摇头,见他真冷下了脸,连连说不,解释道:「阿璧本在桌子边等着您的,不知怎么睡到了床榻之上。」
沈瑜不语,只看着她,对这个答案似是并不满意。
温璧有点委屈,低垂着小脑袋瓜,露出一片纤细雪颈给他看,「阿璧真的一直在等您……」
「那如此看来,王妃是真格忧心本王了」,沈瑜面容上浮现出丝笑来。
她点头,「是,阿璧不挂心殿下,还能挂心谁呢?」
温璧是在拍他马屁,也不觉得此话有哪里不妥。
沈瑜却当了真,似笑非笑,半带正经问她:「那你心里,是有本王的一席之地的?」
随着他话音将落,她头脑中炸开了花,迷迷糊糊地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
佛祖在上,她说这话可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可眼下让她拒绝说不,她又犹犹豫豫不想否认……
温璧正在肯定与否认之间反覆选择时,她尖尖的下巴被他长指勾起,被迫看进他深邃墨眸。
温璧不争气地红了脸。
红晕甚至蔓延到了耳后脖颈。
他已等得不耐烦,不再给她思忖的机会,「说话。」
她动了动嘴唇,眼神飘忽不定,支支吾吾一阵后总算艰难吐字:「自然是有的。」
温璧偷偷抬眸看他,发现他面色和缓了下来,也跟着放下心,大胆继续道:「阿璧心中还有玉柳月乔,挂心的人许多。」
沈瑜松开了她的下巴,方才的那点欣喜皆散了个干干净净,偏偏他又拿温璧没有办法,只能偏过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温璧提着的颗心跟着放了下来,总算松了口气,「殿下,阿璧为您换药吧。」
见他点了头,她起身拿来纱布与膏药,替沈瑜将外衣脱下,将上面隐隐染上血迹的纱布取下,小声咕哝道:「您仔细些,伤口裂开就不好了。」
「哪里不好?」他背对着她,声音跟着变得不真切。
温璧用湿手巾将伤口周围擦干净,往上抹膏药,「疼呀,而且容易留疤。」
沈瑜哼笑了一声,「男子落了疤又能如何?」
她没多想,只惋惜道:「那就不好看了呀。」
他沉默了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只等着温璧为他缠好纱布,他就起身去了外间那窄小的榻上。
温璧挠了挠头,觉得沈瑜今夜实在奇怪,半夜不睡觉跑到外间小榻上作甚?不怕着凉了?
她只好清了清嗓子,朝外间道:「殿下,您不休息吗?」
外头男人低低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沉闷。
温璧起身,披上外衫往外间去,只见他斜倚在靠垫上,凤眸直盯盯地看向窗外,似是在思索些什么,甚至连她凑到他面前,他都不曾察觉。
「殿下」,温璧的手臂撑在小榻边缘上,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神情担忧,「您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沈瑜这才回过神来,面容稍有些不自在,「本王在想什么要告诉你?」
她并非头脑灵光之人,但恰好看到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