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恍神,不料所说出的话不大合礼,「也好,战场上杀戮深重,少吃点肉也是消业障。」
此话一出,温璧才惊觉自己失言,正要主动认错,却闻吕嬷嬷笑道:「小姐有这份慈悲之心倒是难得。殿下在外征战数年,保朝内一片安稳,却没个贴心人关切他是否一切都好,更不在意甚么杀戮业障。小姐既然信佛,想来日后成了亲,定会替殿下在佛祖脚下祈祷。」
那人根本不信这些,她如何上赶着去替他念佛?但在嬷嬷面前,她还是恭谨柔笑道:「嬷嬷知我,多谢嬷嬷指点。」
「小姐今日似是有心事」,吕嬷嬷道,「如此奴婢便不久留,您早些安置,明日再来教您箇中道理。」
温璧羞愧难当,「嬷嬷,我知错了。」
「人人都有乏累之时,小姐倒不必如此,奴婢明日再来便是」,吕嬷嬷是宫中难得的仁慈且好说话的老人,从不欺软怕硬。
她只能将吕嬷嬷送出了怜知堂。
傍晚时,常宁来请她到膳厅用晚膳,苏良则今日难得早早归来,府上自然备下上佳酒菜。
一家人用了膳后,夫人对苏良则道:「听闻你的玉佩碎了,恰好我房中又块上佳羊脂玉,等会儿叫常宁找出来。」
苏良则道:「那块玉佩是我珍爱之物,碎成三瓣,不知还有没有修复余地。」
温璧恰好想起阿昌的画,便主动请缨:「女儿曾习得玉石篆刻,兴许可以试试修补。」
「也是,母亲竟忘了」,夫人笑道,「你父亲不愿将私人物件交给旁人,如此一来正好。」
温璧笑着应承下来,右眼皮跟着跳了两下。
她心中总隐隐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
众人叙了话起身皆欲离开时,苏良则解开腰间佩囊递给温璧,看向她的眸光浑浊而复杂,「这物件倒也不急,能修好更好,修不好便算了。」
温璧点头,「女儿会尽力的。」
她拿着那佩囊回了怜知堂,无奈发现自己的那些物件都留在清乐县没带来,便先作罢,预备明日出府去购置。
翌日一清早,温璧将将洗漱过,正为那鸟儿换换水,落梅跑了进来,气儿还没喘匀便开口道:」小姐,平昌王殿下差使如意楼送来了早膳。」
她讶然,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耳朵,又问了落梅一遍:「你是说,殿下让如意楼送来了早膳?为我?」
「小姐没听错」,落梅话音刚落,便听到外头长廊处有整齐的脚步声传来。
温璧将房门打开,如意楼的侍女们一个接着一个捧着精緻食皿走了进来,整张圆桌都被摆满,各式各样都有,生怕她不喜欢似的。
她晨间胃口不佳,只吃了几口鸡丝粥便放下筷子,剩下没碰的都赏给僕人丫鬟,万不能浪费。
温璧隐隐知道沈瑜是为了昨日之事送来的……
她咬了咬下唇,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夫人知晓此事自是欣喜,特地叫她去她房中,叮嘱温璧务必要让沈瑜的眼中有她。
午时,恰是刘大铁于市集上处刑问斩的时刻,行人匆匆却不驻足。
无人会为这等人花费心思精力。
温璧本想去笔墨斋购置处置碎玉的器具,却闻苏君绪夜间要带着她到夜市中去,便寻思着到夜市中挑选也不碍事。
天色将将擦黑,苏君绪就带着温璧去城中夜市闲逛。夜市中热闹,人语声不断,嘈杂而热闹,温璧东看看西看看,正在兴头上,忽见人群向道路两侧避开。
推搡之间,她不慎跌倒在地,马蹄声越来越近,马儿的嘶鸣声划破苍穹。
而那马上的人,神情冷冽,微抿薄唇时不近人情,一袭白袍纯洁干净,不正是沈瑜吗?
第二十四章 此事当真与父亲无关?……
疾驰的马儿被缰绳控住,温璧抬眸看向沈瑜,惊魂未定,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她,苏君绪忙穿过人群将她拉了起来。
马蹄声渐去,人们再次走到街上,于京城中并不觉得此事意外。
温璧手肘擦伤,苏君绪本想带着她去医馆瞧瞧,她却摇头道:「小伤口罢了,回府清理下就好。」
苏君绪皱起眉,低声嘆了口气,「也罢。你说你怎么这般傻,人都往两侧避开,你怎么还停在原地?」
温璧道:「阿璧是不小心被人撞倒的……兄长,阿璧想去买些修补玉石的器具,不知在哪儿能买到?」
苏君绪拿她没有办法,一边带着她到市集中去,一边低声道:「你要这些物件为何不早说?兄长可拿着上佳木料寻能工巧匠为你打一套。」
温璧浅笑,「这手艺寻常是用不到的,着人特制消耗太大,不值当。」
苏君绪努了努嘴,他自小锦衣玉食供着长大的,穿的用的皆是上佳,自然不懂温璧。
边说着话,二人边走进家卖笔墨的地方,里头站着两位买笔的文人正低声交谈。
「听闻晌午间处死的,并非刘大铁,而是旁人。」
「旁人?刘大铁非达官贵人,想来是无人替他受死的,难不成是狱卒认错了人?」
「谁知道呢?」其中一人耸了耸肩。
温璧将此话听进了心里。
若是害死哥哥的人是位大人物,想来刘大铁才是替罪羔羊,而晌午死的那人定是那大人物所安排的,要保无辜的刘大铁性命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