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王芝一掌拍在石扉之上,“简直就像是缩头乌龟。”
山师云皱了皱眉,他的思路,被这咆哮打断。
他正在分析面前八卦秘钥,可王芝却总是叫个不停,让他难以静心。
他心中虽是不悦,却未流于表面,只是淡淡说道:“稍安勿躁。若能取胜,胯下之辱也能忍得,区区机关,又算什么?”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王芝竟然没有反驳,山师云稍感意外。
他扭头看去,正见到王芝血红双眼,“山师先生,你是在说风凉话吗?”
山师云心中微微一凛,王芝神色不对,“王贤侄,不要误会,我俩如今拴在一根绳上,我还能害你不成?只是,凡事都要讲究方法……”
“什么方法?”王芝开口将他打断,“等你摆弄完这个机关,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山师云暗暗摇头,耐心解释,“方才他们能通过机关进入冢中,我也是略懂八卦,只要打开冢门,内里武睿还不是瓮中……”
“要等多久?”王芝再次将他打断,语中不耐。
山师云心中略感不悦,“王贤侄,你需要冷静。”
“冷静?”王芝陡然提高音量,“你让我怎么冷静?”他朝山师云走近几步,口中阴阳怪气,“你可是堂堂九婴门主。好的很,你是好修养。我就是个疯书生,没你那涵养功夫,也怪不得山师先生看不起我。”
山师云皱了皱眉,王芝的状态明显不对,赵恬黄恩还得靠他指使。山师云只能安抚道:“王贤侄,我怎会看不起你,如今我俩同舟共济,方能……”
“你还真当我是傻子?”王芝又迈来几步,口气咄咄逼人,“若是此间事败,你拍拍屁股走人,天大地大自有九婴庇护。什么同舟共济,你就是有恃无恐!可我怎么办?”
王芝一个箭步,窜到山师云面前,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山师云面上,“我为了要杀武睿,已经背弃家门,方才更是抛弃武慎。我已经失去一切,若是事败……”说到此处,王芝顿住话头,垂下头颅。
山师云能从他面上,看到惶恐之色。他对面前之人,已经彻底失望。
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堂堂王家长孙,居然成了这废物模样。可惜,这废物还有利用价值,不能轻易丢弃。
山师云伸出手来,按住王芝肩膀,“若是失败,唯死而已。”
王芝浑身一颤。
山师云知道王芝恐惧,也知如何破他恐惧,“你还记得,自己为何反叛武睿?”
王芝抬起头来,吞吐说道:“为了……为了凤栖。”
山师云紧接说道:“柳凤泊能为凤栖舍生忘死,难道,你比不过他?”
王芝身躯再颤,“不!我也能为凤栖去死!我一点都不比柳凤泊差!”
“这就对了。”山师云欣慰一笑,继续安抚,“况且,谁说我们必死?方才火球都未能将我们烧死,你还怕些什么?”
他放开王芝,指向身前大军,“我们仍有四千人马,再加赵恬这领军人才,谁言必败?”
身前军阵,正在忙碌。赵恬立于军中,指挥自若。方才一场大火,让武慎军胆气尽丧。可赵恬居然在短短时间内,将剩余残兵败将重新整合,未有哗变混乱。其才能,可见一斑。
王芝看到赵恬镇定模样,面色好看不少。
山师云知道已将王芝说动,但他不能完全放心。
王芝此时已在癫狂边缘,定要想个办法,让他无暇乱想。
山师云双眼一转,心中立生一计,“王贤侄方才所言,我稍微想想,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王芝重新看了过来。
山师云做出思索模样,“若是将开冢希望,放我一人身上,确实让人无法安心。不如这样。”他伸手招来一队甲士,将他们派给王芝。
王芝看着身后甲士,疑惑说道:“山师先生,这是?”
“我给贤侄一项重任。”山师云指着石扉,“带着这些兵卒,砸开石扉。”
王芝先是一愣,随后颤声道:“砸?这石扉不知几许厚,砸……”
“贤侄。”山师云心中暗笑,面上却是一本正经,“我破秘钥,不知要多久。但贤侄砸门,必有开门之时。若是能够迅速砸开门扉,击杀武睿,那贤侄当记头功!”
“头,头功?”王芝似是有些不信。
山师云咋了眨眼,“早一时砸开石扉,也能早一时为凤栖报仇,贤侄你看……”
此言一出,王芝立刻捏紧拳头,“山师先生放心!芝必不负所望!”说罢,他便引领一众甲士转身离开。
山师云心中松了口气。
总算能安心解密,只是……
他在重新解密之前,再看赵恬军队。
赵恬似乎在安排将士做着什么准备。
山师云不知赵恬要如何应对。他暗暗咬牙,只希望赵恬能够守住。只要等他开启石扉,擒住武睿,便多了许多砝码。
想到此处,他便转过头去,冥思面前八卦秘钥。
另一头,独孤孝已领军到达坳中。
他未有立即发动攻势,而是观察对面军列。
不出所料,武慎军缩守一处。但令他惊奇,对面方阵,似是士气不错。能在如此恶劣情形之下,调整军中士气,对面将领也是不凡。
可不凡,却也难掩落魄。
武慎军阵前列,长枪未有几根。阵前巨盾虽是支起,却连一排都难以凑满。
再看二三列人马,弓箭手不剩几个。想来方才大火,将箭支烧去不少。方才火中,雪化蒸腾,弓弦上定然沾了湿气,即便有箭,也是威力骤减,不足为惧。
武慎军对骑兵防卫,可谓是几近无能。
即便独孤孝未带几多骑兵,空间也只够一次冲锋,但面对这支残兵,那是绰绰有余。
兵贵神速,已经无需等待。
独孤孝定好攻势,立即下令,“骑兵当先冲阵!防线破,步卒立即掩杀!弓手分作两边掩护,注意猎杀溃败逃兵!”
“全军绞杀!”独孤孝挥动长剑,眼中寒芒闪烁,“一个不留!”
命令层层下达,骑兵飞奔而出。
隆隆蹄声,回响山坳。
独孤孝未有带头冲锋。他立于军阵之前,透过飞散雪屑与火烧残灰,定睛观望。
情形果然如他所料。
武慎军收缩更紧,似要通过人命厚度,抵挡铁骑冲击。
三十步,骑兵仍在加速。
没有长枪反击,没有巨盾护卫,没有弓弩消耗。
“这些残兵败将。”独孤孝微微一笑,“绝拦不住飞罴咆哮!”
就在此时,独孤孝见到武慎军中,绿旗挥舞!
他们要做什么?
他们还能抵抗?
却见到武慎前军,突然变阵。第一排凌乱甲士,迅速后撤,露出身后之物。
独孤孝目力极佳,那分明是尸体与各种杂物。
这些东西堆积一起,成了阻挡骑兵冲力的绝佳路障!
就地取材,想法不错。独孤孝无声冷笑,他并不慌张。因为就这点本事,仍旧拦不住飞罴精兵!
十步,马速提至极致。
马上骑士纷纷降下枪尖,预备肆虐。
“轰!”
铁骑撞破路障,虽是冲力一窒,但威势犹在,枪尖所指,只待杀戮!
可,武慎军,再次后退。
他们并非无序后退,而是早有预谋,他们特意将地上尸首,撞在骑兵枪尖之上。
飞罴军遇此变故,并不慌张,毕竟他们各个挑枪技法一流。
无论面前是人是尸,他们皆是腰臂发力,斜挑刺去,人借马力破甲,扎入来人胸腹。扭腰带臂侧划枪头,破出一道深长血槽,顺势搅烂内脏,甩开尸首。
奈何方才一场大火,尸首遍地都是。此时,那些死去将士,成了拖垮长枪之物!
那些武慎军卒,拼着性命不顾,也要将尸首挂在骑兵枪上。
立有十余骑兵枪挂尸首,难以抽出。战马失衡,将骑兵甩落下马。
武慎军拿尸首,更是拿人命去填兵种差距!
“该死!”独孤孝握紧双拳,立做调整,“撤回骑兵!步兵入场接应!”
武慎军居然能在短短时间内,通过就地取材,想出针对骑兵对策,应变之能令人吃惊。他们这般搏命方法,虽是伤亡惨重,但独孤孝手中骑兵,也折了足足三成。
独孤孝也只能趁骑兵速度未衰,命令他们立即撤离。
阵中响起号角。
飞罴军经验老道,见到长枪受阻,立即撒手松枪,换上马上长刀,且战且退。
而武慎军居然紧咬不放,追出阵来。
步兵相撞!
他不愿见到步兵肉搏,可此时已难以避免。
看着面前将士血拼,他在心中滴血。
不仅是因为骑兵金贵,更是因为,若这形势继续持续,必定会陷入阵地鏖战之中。他毕竟比对方少了两千余人,血战越久,越是劣势。
独孤孝明白,对方将领,已经打定主意,将此战拖入近身搏杀,以命换命。
而独孤孝一招不查,陷于被动,居然一时间束手无策。
“赵恬啊赵恬!”独孤孝不得不佩服,“能在如此劣势之下,想出反击之策,果然是将帅之才!”
心中敬服,但此处乃是战场,没有惺惺相惜,唯有你死我活。
独孤孝脑中急转,观察敌军阵仗,他突然眼前一亮。
他发现武慎军如今步卒出动,侧腹露出破绽,此时若是有一支部队,从侧腹插入,定能一举扭转战局!
可,独孤孝眉头皱紧,他原就人少,哪里还能分兵?
就在此时,独孤后军,突然冲出数百奇装异服之人。
独孤孝立即一愣,“江湖人士?”
鬼见愁和招安鹰犬,不是已经被打残了吗?这些人,是从何处而来?他们是敌是友?
独孤孝暗暗咬牙,既然敌我难辨,那无论他们是谁,都不能放任不管!
他正准备下令,防卫侧腹偷袭,却见到那些江湖人士,绕过独孤军阵,直直插向武慎军腹部漏洞。
看着面前场景,独孤孝目瞪口呆。
他们,究竟从何而来?
后军之中,一人于山师阴面前一鞠到底,恭敬说道:“幸不辱使命!及时赶到!”
那人缓缓抬头,“昂山群侠,备战多时!”
纪律!参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