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配有门环,黄铜相交,声音甚是清脆。
“当。当。当。”
门后并无声响。
纪律加大力道。
“当!当!当!”
还是无人应答。
纪律似是有些气恼,用力拍门,张嘴吼道:“人都死光了?大白天的没人开门?”
过了片刻,院中终于传来脚步声。
那人脚步虚浮,嘴里骂骂咧咧,“哪个直娘贼大白天扰人清梦?老子活刮了你!”
“吱呀!”大门开启。
一个干瘦汉子探出头来,满身酒气,昨晚只怕喝得烂醉。
他晃了晃脑袋,张嘴就要骂人。
可当他看到纪律面孔,整个人浑身一震,似是不敢相信,他又揉了揉眼,“纪,纪律?你怎么,你怎么……”
花袍与红袍儿对视一眼。
纪律眉头紧皱,“怎么?我不能回来?”
说话间,门后又传出个低沉声音,“干猴,门外何人?”
开门干猴还未回话,纪律便推开门来,语带哭腔,“师叔!是我!”
大门洞开,一位布衣中年站在门后。
见着纪律,他似是极是惊讶,唇上两片小胡微微颤抖,“纪律?你……”他扫了纪律身后一眼,见到林焱一行,“你不是随帮主去了昂山大会,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纪律双目含泪,“帮主,帮主他们……都被害了。”
师叔浑身一颤,“你说什么?”
纪律站在门内泣不成声,将事情经过说与师叔知晓。
师叔猛得一拍门柱,“黑一门!欺人太甚!”他那咬牙切齿模样,似乎要将黑一门生吞活剥。
他伸手拉住纪律,“你先进来休息,明日我便随你去昂山大会,将此事告知昂山众兄弟,让他们为我们做主!”
纪律连连点头。
师叔拍了拍他的手掌,“你也不帮我引荐一番,你的救命恩人?”
纪律闻言一怔,赶紧擦了擦眼泪,将林焱一行与师叔,一一介绍。
原来这师叔姓袁,唤作袁雨生,倒是个诗意名字。
不过,林焱一行掩了自己身份,依旧拿纪浩朋友说事。
袁师叔目光扫过众人,“原来是行脚的朋友。还得多谢诸位救了纪律性命。”说罢便是一鞠到底。
林焱赶紧上前,将他扶起,“前辈切莫如此,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原本便是江湖儿女分内之事。”
袁师叔摇了摇头,“世风如下,如今像诸位这般仗义少年,真是越来越少。”稍微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不如今日便住在我‘花烛帮’,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也算是感谢几位救命之恩。”
纪律在一边帮衬,“诸位一定要留下!”
林焱正想拒绝,身后花袍却上前一步,“可有好酒?”
袁师叔哈哈大笑,“好酒好肉管够!”
花袍眯起双眼,抓起林焱手腕,就往院里走去,“还不快些谢过袁前辈!”
林焱无奈,只能任由他牵入院中。
夜宴,众人满饮,宾客皆欢。
袁师叔更是连连劝酒,林焱一行却之不恭。席间,林焱提议与“花烛帮”同去昂山大会见识一番。
袁师叔满口答应。
深夜,夜宴散去。
林焱几人各回厢房,安然入睡。
夜半,无星无月。
袁师叔出现在厢房之外。
身后紧跟帮众,各个刀剑出鞘。
月在云后,袁雨生面色难明,他抬起手臂,猛然挥下。
帮众冲向厢房,磨刀霍霍。
却,房门大开。
一丝月光,照着花袍嬉笑眼眉,“你们也来赏月?”
黑夜无月,花袍赏的,自然不是月光。
章昭平一手持卷,倚着门框,静立花袍身后。
吕烽与枫叔,从两侧屋顶跳落下来。一人持棍,一人赤手空拳。
林焱从阴影处迈出步来,守住内院出口。
瓮中捉鳖。
袁雨生环顾四周,冷冷一哼,“只有四个?”帮众二十余人,静静立他身后。
花袍皱了皱眉,“四对二十。嗯。你说的有些道理,可不能这么欺负人。”
“知道怕了?”袁雨生手指拂过唇上短须,“江湖险恶,只论成王败寇,少年郎,你们还是稍显稚嫩。四个人,又有什么用处?”
“四对二十,确实太欺负人了。”花袍勾起嘴角,“烽子!”
吕烽甩动长棍,向前一步,“是我,一对二十!”
袁雨生面色一僵,“狂妄后生。”
花袍打了个哈欠,“无用匹夫。”
袁雨生面色铁青。
吕烽一声长啸,坠入阵中。
长棍如龙,蛟游四方,万潮避让。
棍头前冲,正中帮众咽喉。击中一人,吕烽毫不避让,挺起棍杆挡下侧面直刀,顺势撩起木棍,扫倒帮众一片。
全无一合之将。
而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擒贼擒王!
吕烽气势汹汹,如恶龙出水,朝袁雨生直逼而去。
袁雨生脸色大变,将两侧帮众推到身前,身形不断后退。可面前人墙,仍旧越发稀薄。不过二十余人,在吕烽面前,如同蝼蚁。
重重一棍,撂倒最后一人。
吕烽立在袁雨生面前,棍尖顶住后者胸膛,“我一个,够是不够?”
周遭哀鸿遍野。
袁雨生面色发白,低下头颅,双膝跪地。
纪律从院外奔入院中,面上五味杂陈,林焱伸手将他拦下。
他看了林焱一眼,扭头望向袁雨生,“师叔,你……你这又是为何?”
姜杉摇着酒壶,迈步过来,“世上莫有无因之果。我猜,帮主的死和你这师叔,也是脱不了干系。”
纪律满脸惊讶,望向袁雨生,目瞪口呆。
袁雨生面如死灰,“我……我也是逼不得已。”
“什么?”纪律惊叫出声,伸手指着袁雨生,“师叔!真……真是你做的?”
袁雨生面带苦涩,五官皱成一团,“我也没有办法,若是有一点点对策,我……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逼不得已?”花袍冷冷一哼,“你们见着纪律,如此慌张惊讶,说明你们根本不觉得他能活着回来。帮众多是酒醉未醒,分明昨夜彻夜狂欢。你若真是逼不得已,何须这般大肆庆祝!”
袁雨生哑口无言。
花袍饮了口酒,淡淡说道:“百年之前,‘花烛帮’也是昂山一霸。传闻,初代帮主,是一没落贵胄。不再留恋旧日奢望,愿重回布衣。故而,‘花烛帮’只有帮主能着布衣。而你却早早换上,真是丑恶嘴脸,昭然若揭。”
袁雨生低下头去,双手垂在脚边,看着身上布衣,久久沉默。
院中无人说话。
突然!袁雨生拔出鞋中刀片,长身而起。挥开木棍,欺近吕烽胸前,刀锋直奔咽喉而去。
动作确实迅猛,不过在吕烽面前,只是垂死挣扎。
棍敲手腕,刀锋落地。
当面一拳,袁雨生鼻溢鲜血,躺倒在地。
吕烽还要上去补上一棍,却被花袍拉住。
纪律一把挣脱林焱,冲到袁雨生身前。
揪起他的衣领,高声怒斥:“袁雨生!我原以为你是个宽厚长者!却想不到,你居然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帮主待我们大家不薄,你,你,你……”
他已是怒气攻心,“你”了三声,却是道不清所以然来。
“待我们不薄?”
袁雨生一把将他推开,放声大笑,“你当他张浑是什么人?全帮上下,只有你一个傻子不知道真相,被他卖了还对他感恩戴德!”
纪律双手发抖,似是想到什么,艰难地挪动嘴唇,“你在胡说八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