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袍饮了口酒,“这屋子倒是不小。”
林焱摇了摇头,走到亭中,“纪浩这些年寄了不少金银回来,这屋子也算不小。可几年前,二老被奸人哄骗,家中除了这院落,再无他物。”
“还是说正事吧。”
他靠着石亭立柱,“二老死后,纪律伤心过度,大病一场,错过了那年科考,从此便一蹶不振。”
“后来他加入了这附近的一个小门派‘花烛帮’。他读过些书,为他们管管账目,也算是个营生。”
没人出声打断,林焱继续说道:“此次,他便是和那些门人同去参加昂山武林大会,真巧要路过家中,便准备回家祭拜父母,谁知遇到了黑一门。”
红袍儿皱眉说道:“黑一门无利不起早,应该不是普通江湖仇杀。”
花袍点头同意,“昂山这小地方,所谓江湖门派,多是捞捞偏门,最多是些利益冲突,那点蝇头小利,根本不用请黑一门来料理灭口。”
章昭平一边看书,一边补充,“黑一门杀人,千钱起。确实是笔巨款。”
林焱皱眉沉思,“如此看来,其中必有蹊跷。”
南柯张口说道:“这事,会不会与武林大会有关?”
姜杉抿了口酒,“不排除这个可能。”
山师阴略微皱眉,看着南柯,“信息不足,也不能空口断言。”
南柯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一时间,倒是没人能说出大概。
林焱望向纪律安睡房门,“纪律告知于我,花烛帮还有一位师伯,领着一半弟兄在昂城留守。我们不如先将他安全送到那里,再做打算。”
众人点头应下,便分头回屋休息。
林焱落在最后,抬头望月。
只见乌云渐起,月霞只余光晕。
……
第二日一早,晨光乍现,山雾笼罩村落,炊烟相融一体。
山野晨光,朦胧村落,却似人间仙境。
林焱一行却无暇欣赏,他们已从纪家村启程,快马加鞭赶回昂城。
林焱原是想让纪律坐车,可山师阴捅了捅他,顺势眨了眨眼。
林焱立刻会意,笑着将纪律送上马去。
纪律还有些疑惑,扭头看了眼正在上车的南柯,赶紧拉住林焱,“火哥,你可不要担心。我也是读过书的人,也知道‘朋友妻,不可欺’。况且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林焱一阵尴尬,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将缰绳塞进他手里,“不要瞎想。我和南柯姑娘,只是同门之谊。”
花袍探出头来,“别在那越描越黑,快上车。”
林焱摇头苦笑,赶紧钻进车内。
一入车中,正对上南柯目光。犹如幽静深湖,一望无底。
她身侧有空,可林焱却干咳了几声,想要坐到花袍身旁。
花袍侧身一躺,将位置占住。
林焱瞥了南柯一眼,对姜杉说道:“你这又是闹什么?”
姜杉侧卧身躯,单手撑住后脑,“身子骨弱,不耐久坐。”
林焱大感头疼,“那我坐哪儿?”
姜杉努了努嘴,“当然是我们风华绝代的南柯师妹身边咯。”
林焱哑口无言,看向南柯。
南柯动唇说道:“林师兄要坐便坐。”
林师兄?
林焱心中一突,他想不明白哪里招惹了南柯。
环顾一圈,除了章昭平手不释卷,其余两人都在掩嘴偷笑。
林焱叹了口气,坐到南柯身边,也不敢看南柯,对其余几人说道:“你们把我叫到车上做什么?”
姜杉与山师阴对视一眼,山师阴张嘴说道:“我们只想问你,这趟浑水要不要蹚?”
花袍掀开车帘,望向窗外。
林焱透过车帘缝隙,见着纪律骑马模样。
他似是不怎么骑马,动作笨拙。
林焱心中稍有一丝犹豫。
按照原来计划,他们下山便是要寻李虎,之前已在路上耗费不少时日,若是再在此处逗留。
“要我来说。”
花袍看着窗外,“昂山武林虽小,但对我们几人来说,也算是庞然大物,若是随意插手,结果并不好说。”
山师阴点了点头,“世人逐利,蹚这浑水,可是全无利益可言。”
林焱皱了皱眉,再透过缝隙,看向纪律。
却看到纪律终在马上稳定身形,兴奋地回过头来,向着马车招手。
那少年模样。
就像是林焱自己。
林焱突然心下一凉,不过一年时间,他何时变成这样?
见他人陷于危难,却在计较得失!
袖手旁观?
是因为见了朝堂灰暗?见了人心叵测?见了世道艰难?
他是否变成了,自己厌恶的模样?
人,是否终有一天,会丢了最初珍贵,学着世俗规矩,学会“成长”?
那袭白衣,仿佛就在眼前。
那场大雪,仿佛就在眼前。
面对三千金甲,“可敢再来三千!”,那声狂笑,仿佛就在眼前!
林焱做了决定,“我们将纪律送回他师叔身边,再去会会这昂山武林大会。”
江湖事,江湖人,江湖了。
他们早已身处江湖。
花袍与山师阴再次对视。
花袍饮了口酒,“既然如此,我没意见。说不得还能见识几个女弟子。换换口味也是不错。”
山师阴打了个哈欠,“再凶险,也比不过我家家宴。”
章昭平……
章昭平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南柯姑娘。
林焱看向南柯。
南柯瞥向一边,“全听林师兄安排。别误了封禅大典就行。”
林焱点头微笑,“我们便去看看,说不得只是多虑,也不见得必定出事。”
姜杉哈哈大笑,“你就骗自己吧。”
山师阴也是摇头,“你这傻子,总是往麻烦里钻。”
林焱尴尬挠头。
马车行得平稳,昨日入山花费不少时间,今日出山,已是轻车熟路。
还未至午时,便已入得城中。
花袍掀开窗帘,饮了口酒,“说来倒是有趣,这昂山太守,也不知做何打算。竟然城门大开,全无防备。过往这么些江湖人士,也没个官兵巡查。”
林焱闻言,也是望向窗外。
昨日还未仔细观察,今日才发现,维持治安的官兵不曾见到,巡逻官兵更是不见踪迹。
也不知是人手不足,还是索性玩忽职守,听之任之。
林焱摇了摇头,也不多想,一行人于昂城中寻找“花烛帮”落脚所在。
按照纪律所言,“花烛帮”在昂城中租了一间中等院子,就在闹市一侧,倒是好找。
“花烛帮”就是靠着闹市几条夜市,收些孝敬,勉强维持生计。
马车停在庭院门外,大门之上,悬着“花烛帮”的樟木匾额。
大白天,却是木门紧闭,还挂着一串红色灯笼。
纪律小心翼翼下了马背,嘴里嘟囔,“帮主不在,就知道偷奸耍滑。”
说着,便去敲响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