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心急,忘了些事,现在静了些,蓦地才想起来有那么一回事,喃喃说:“也是,你怎么可能喜欢男人,差点忘了你十七八岁就彩旗飘飘了……”
我笑着看他,他站起身来,轻轻将我拉进怀里。
我在他怀中只待了片刻,深深吸了吸他身上的味道,便推开了,同他保持至少二三步的距离,尽管我也极其贪念他身上的温度和那清淡香味。
“我同学会看到。”我笑着说。
主要是我不仅混混名声在外,在学校更是臭名昭着,痞里痞气、没有节操等等差不多是多数校友同学对我的评价,因此不想坏了他那纤尘不染的儒雅书生形象,尽管无法想像他曾经交往三十几个女友的光辉过往,那该是多么浪荡的公子哥形象啊,我只知现在的他配上我,若说是一朵鲜花插牛粪上,恐怕多数人贊同,多数人惋惜。
他始终专注于学习,且晚上要去dream box打工,也只有每周英语角他会过来我们学校,然后顺道当作与我的约会了,尽管多数我们只是在月白的小道上反反覆覆地走过,他话语不多,多是关心我的学习成绩,常常是我将身边舍友和同学的一些小事说与他听,或者绝大多数的约会时间我们只是安安静静地并肩走走。
每每临走前,他总得提醒我要将英语学好,他希望我能在他大四的时间里通过托福考试,于是一提到学习,我愁眉不展时,他便扶着我两旁的胳膊,目光极其认真地凝视我,然后郑重其事地柔声说:“小白,就当为了我。”
他这招屡试不爽,然后我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信誓旦旦,点头:“嗯!我一定努力!”
自此,我一边享受着这种不远不近的微妙恋爱关系,一边尽可能地投入学习,虽然仍是一看书便想睡觉,连本来也是个文化科学渣的夏木都说我那脑子,书本上的知识用子弹都很难打进去。
寒假时,我在夏木介绍的那家西餐厅继续着假期工,为了最后一学期的生活费。
香香时常到这家西餐厅找我聊天,话题基本上是金毛被谁打了,豹子打了谁,她算是很识趣地极少提到利坤。
这天已是大年三十,上缘西餐厅的员工都已回了家,只有我和老闆留守餐厅。
老闆是个挺洋气的老头儿,平日只带着他那老花眼镜,在收银台那拨弄算盘,他从不用计算器,珠算为爱好,神韵倒是同我们方家村的方先生有些像。
店里没什么客人,老头儿闲暇便在那写毛笔字,自我欣赏着提起纸头两端,左右地看,我擦桌子正擦到他旁边,瞥了一眼那大字,说了句:“老闆,您这字写得一般,跟我们村方先生比差了一大截。”
老头儿连看也没看我一眼,仍盯着他那字漫不经心地说:“你懂什么?现在的年轻人都是电脑打字,连字体都不懂,还能分得出我这毛笔字好坏来?”
“谁说年轻人都不懂,您这是草隶,草隶也是我喜欢的字体,方先生说:草隶之书,虽有势却不轻狂,又有书已尽而意不止。”
老头儿听我这样一说,眼里精光一闪,微笑着说:“看来那位方先生确实有些爱好,哪天让他来,我们交流交流。”
我思了思:“那恐怕比较难,方先生从来不离开村子的,您要是想见他,只能您跑一趟,我可以引荐你们认识,你们说不定可以成为朋友,因为他和您一样,身上有道骨仙气。”
“道骨仙气?”老头儿一听,乐了,开怀大笑,说:“小白,今天年夜饭,我去煮点饺子,反正就我俩,做个伴,过个节,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就到你们那村子走走,见见这位方先生,就像你说的,交个朋友。”说完,兴致昂昂地去了厨房。
我先是愣了愣,继而心下暗自得意,多少悟出个人情世故的道理来,这不同的人,男人和女人,年轻人和老人,都爱吃屁!不同的人爱吃不同的屁,男人,你要夸他够爷们,女人,要夸人够漂亮,年轻的,多贊他聪明,老人嘛,最喜欢听的话莫过于有人说他仙气缭绕了。
可不,记得去年的年夜饭,是我做了饺子端出来,今年,换老头儿招呼我了。
“小白,来,吃碗水饺,跟去年一样,我俩这样算年夜饭了啊。”老头儿挺慈爱地从厨房端了盘子出来。
我感激地迎上去,道了声:“谢老闆。”将盘子接过,端到台子上,与他面对面而坐,大口大口将一碗饺子吃完,然后看老闆脸上挂着和蔼的笑。
我坐着等老闆吃完,收了碗筷,然后去厨房慢慢清洗干净,再将地又拖了遍,如此,打发着本该过团圆节的时间。
玻璃门外,无声地下起了雪来,我站在门内向外头街道看去,餐厅内空气温暖,渐渐在玻璃上生了一层薄雾,门前两颗挂着红灯笼的梧桐树渐渐染上了一层白。
远处渐有爆竹烟火声传来,天边一阵明一阵暗地放着光芒。
小卫,新年快乐。
我在心中暗暗念。
正转身时,忽而玻璃门外,一排烟火齐放,五光十色照亮了天际。
我推门,有些惊讶地跑了出去,面前那排烟火于天际上,化作流星点点落下,而后散得无影无踪。
似乎只是作为女人的第六感,我有意识没意识地回头看,却见他裹着灰色大衣黑围巾靠在那玻璃门口旁边的青砖墙上,正抬头看着天际的烟火纷纷落下,照亮了他那清朗俊秀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