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悠悠心》 第1页 [现代情感] 《明明如月悠悠心》作者:方男【完结+番外】 文案: 他看到她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坐在二楼阳台上,向下垂着双腿,张着嘴在笑,像一个调皮的孩子。 “小白,那儿不安全!”他喊出他的名字,似乎已经很久没这样叫她。 她低眸看向他时,那如星辰般灿烂爱笑的眼睛,落下了一滴眼泪,他看着她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同这无声的雨混在一起,冰冰凉凉散在了风里。 曾经他守侯着的狡黠、爱打架的女孩,常常受伤,常常生气,但从未见她哭过,哪怕是一滴眼泪,也没曾见她掉过。 他曾经以为她太贪玩了,不会为任何一件事或一个人而努力; 曾经以为她太无情了,所以可以轻易和他在一起,也可以轻易结束和他的一段感情; 她凡事随性,从不用心,他以为这才是她。 我唯一的梦境,便是同那个如月的俊逸少年并肩坐在家乡的白色山茶花间,看夕阳西下,落日余晖。 我默了半响,鼻子微酸,底下的人越来越模糊,我仍笑着,带着苦涩:“你终于叫我名字了,真是难得……” 我朝那模糊不清的身影低声说:“你上来多麻烦,我下来比较快。”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小白,叶孝卫 ┃ 配角:利坤,夏木,吴菲,瑜晓惠 ┃ 其它:后来的我们 ================== 第1章 光辉岁月 我叫方小白,我是个自由主义者,做自己想做的事,人生短短,但愿不负光阴不负心情。我从小到大生活着的小山村,没有那么多有趣、刺激的新鲜事儿,也没有那些灯红酒绿的诱惑,更没有那些只争朝夕的奋斗少年。 于是,自我懂事时起,我便想着走出去…… 我有一个闺蜜,男性,长得好看,特好看! 可不是么?他皮肤天生的好,肤白,比我还白,根根分明的睫毛,一双深海似的清波无痕的眼睛,他鼻樑秀挺,尤其一双魅惑的嘴唇,不笑的时候温柔,笑的时候蛊惑,他认真学习的时候,全世界也扰不了他的静,我最痛恨的还是他那股书生气,分明长得自信,偏偏不招摇,还彬彬有礼。我恨自己怎么就和他成了闺蜜,因为每每到哪,只要与他一起,他吸引了多数人的目光,自高中就这样....... 我跟这座城市的女孩不一样,原因是我的出生地,那是一处很遥远的、很偏僻的山村,我们村只有十几户人,山上只有一所学校,而且还是所年代久远的中华传统武术学校。 这所武校虽然不大,不过历史足够悠久。学校的门头现在想想也是绝了,赫然几个大红字名曰:中华传统武术学校。只不过武校教授的只是些简单的文学、历史知识还有一些做人的道理,连九年制义务教育的程度都算不上,因为没有数学老师,更没有英语老师,然后就是些强身健体的拳脚功夫了,用我的说法就是:我的九年制义务教育,上午之乎者也,下午呼呼哈嘿。 一直到我16岁时,我的父亲终于下了决心将我送出去读高中,而且是一座一线的大城市,也刚好因为他在这市里的高中学校——汤明高中认识一个自然学科老师。听说那个自然学科老师曾经来过我们村做科研,山里迷路后遇到我父亲,算是有几顿饭、几碗水的恩情吧,也是他跟我父亲说不该让孩子一辈子生活在这山沟沟里...... 于是我爸几乎倾家荡产,带着我翻山越岭,还乘了这辈子第一次乘的火车,将我送了出去…… 高二那年我们文科班来了一个从国外转学来的小子,说是个美男,整个学校瞬间炸开了锅,教室的门窗口张头张脑全都是来观望的,那小子长得清瘦,竹竿似的,我当时想一个男的长这样也太秀气了点。 我那时在学校里混得也是不错的,主要是第一我农村出生的,皮糙肉厚,从不矫情,班级卫生基本属于我的活,第二我这人待人热情,爱交朋友,处处笑脸对人,对谁都不生分。我们方家村的,家家大门敞开,门户之间都是熟人,来往密切,可不像这城里人,对面邻居不相识。身为方家村人,我从小学到的道理就是:一要照顾弱小,二要勤俭节约。 吴菲是我在汤明高中的第一个朋友,他是吴老师的独女,吴老师也就是那个我爸认识的自然学科教授,我进了学校之后借住在他家,因此也和吴菲成了闺蜜。 她说她第一次见我时,几乎被我的土包子碎花布外套雷死!当时她还问我这身衣服从哪买的,我回答她:是我妈亲手做的新衣服,就等入学的时候穿,她再次被我雷到了,她说我是从民国时期穿越过去的。 吴菲是个名副其实的美人胚子,头发还自然卷,大眼睛长睫毛,小脸和娃娃一样的嫩,连我这个女的第一次见她也被她惊艷到了。 于是我俩站门口互相打量、审视着看了半天,她才引我进房间看看,我那也是头一次住这样粉蓝色漆过的房子,不大但是精緻,尤其是那么漂亮的屋顶灯! 一年将过,我也没多想家,我爱死了这城里的生活,那么舒适便捷,那么多好玩趣事! 我特喜欢吴菲,她那洋娃娃小脸嫰得能掐出水,我就爱捏她脸,没事就喜欢捏一下然后跑,吴菲就猴急乱跳地在后面满教室追着我打。 第2页 吴菲也爱死了我,原因是有一次她带我去网吧,遇到一个无故抢座的,那男的直接将她从位置上拎起,还对她骂了难听噁心的脏话,有些脏话我听不太明白,当我听到他骂她“贱人”什么的,我一气之下直接飞腿将他连人带座踢翻在地上,那人错以为是自己来不及防备才被我撂倒的,站起身就要揍我,只是他拳头还没到我脸上却落在我手里,我一拧他就痛的嗷嗷叫了,愕然羞愧地离开了我们的座位。吴菲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后来迷妹似的,拉着我的胳膊再也不捨得放。 虽然我那时给人感觉很合群,只是有一点不管我怎么努力也晚了,就是学习成绩,因为我进了这所高中才知道算术这门学科原来可以这么复杂,函数是用来干嘛的?英语又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一开始玩命的补习,不耻下问,吴菲读小学的小表弟也曾是我虚心请教的对象,可惜毕竟比别人落后了多年,还好语文、历史这些学科稍稍能撑着点,然后安分守己做个差等生,不被学校开除,也算对得起这学费了。 所幸,我不是唯一的差等生,另一个同我等级差不多的,也就是这个从国外留洋回国插班的小子。 听吴菲说这小子他家是富翁家庭,他爸在比利时、英国都有公司,不过,那是曾经,后来他家的生意遭遇经营危机倒闭了,他爸因各种税款、专利什么的问题给关了起来,听说还判了刑。所以他和他妈才会落魄到被遣送回国,而且,也借宿在学校一个亲戚家。 他名字叫叶孝卫,一开始,我以为从国外念过书回国的会很厉害什么的,没想到他除了数学和英语,其他学科比我还屎,我好歹能写作了,这小子连个标准汉语都不会说,操着一口生僻的口音,还不如小学生!记得他第一天介绍自己时,一个字一个字的,大家几乎忍着肠子打结听完,后面休闲区几个同学表示听他介绍完自己,有些想上大号,我是第一个在听完他个人介绍时立刻笑翻的。 所以,他也是个差等生,我们被分到教室后排角落里“休闲区”的座位,休闲区意思就是老师让你该干嘛干嘛去,别影响其他同学沖高考,我们于是就这样成了同桌,也算是同病相怜的两人。 班主说之所以让他做我同桌,是因为第一天时我嘲笑了他,且嘲笑得最大声。班主要让我明白嘲笑人是不对的,得好好改,所以干脆让我俩坐一起,让我和他慢慢磨合。 他英语真的好,跟我的汉语差不多,因为我们英语老师那天上完课,还特地下来请教他关于发音的问题,我想这样的安排太好了,他可以教我英语至少。 我是这样想的,他教我英语,我教他汉语,帮他提升说话能力,这是我强项。 后来发现这人是个闷葫芦,我想可能他家中糟了变故,所以比较郁闷,他不怎么爱说话,我这种自来熟,跟女生搭讪分分钟的事,可是他再瘦弱也毕竟是个男生,我同异性还是有些距离感的,是以,我也不太好意思主动去说什么。 我性子算咋呼的,他性子真静,难怪帮主要我们好好磨合,估计也是想让他将我磨平了。 他坐我旁边,我能闻到他身上淡香的味道,他总爱穿白色的衬衣,单薄的一身,衣服特干净洁白,衬得他人更白,而且他瘦,我能看到他手腕指节间骨骼分明,他真不爱说话,偶尔我站起身让他从我身后走进去他的座位,他也只礼貌地说声“谢谢”,然后我就笑着说“小事,不用谢!”,除了这个我们没有其他交流,也对,我要是他,也尽量少说话,毕竟那一个字一个字的生僻发音的确太奇怪。加上,我毕竟嘲笑过他。 这儿的冬天不如我家乡,我家乡就算积了雪也没那么冷,这儿虽鲜少下雪,但是冷风吹起来都是入骨的,还好我有大棉袄,虽然不能穿外面免得惹人笑话,但裹在里面严严实实确也暖和不少。 因着我们是靠窗坐的,有块窗玻璃被我们“休闲区“的几个捣蛋弄坏了,学校还没来得及修就入了冬,冷风飕飕地窗户吹进来,正好打在他瘦瘦的身上。 他怎么那么瘦呢?清瘦苍白的脸上就一双眼睛幽深深的。 这傢伙还是个不要温度要风度的主儿,穿得那么清爽好看有什么用,早晚做个冻死鬼。 我时不时朝他看了看,他正搓了搓手,哈了口气继续看书、写字。本来就白的瘦小脸颊,现在连嘴唇都冻得苍白了,看着挺可怜。 看他冷缩缩地倚在墙边,于是我内心照顾弱小的正义感又来了。 我看他冻得有些微微发颤,便刻意往他身旁挪了挪,再渐渐靠了靠,一只胳膊抵住他时,他忽而不再发颤了。 下课时,我趁他出去的那会儿功夫,将他书本挪到外面我的座位,然后我坐到窗户旁,我比他肉多,比他结实,加上穿得也比他多,瞧瞧自己这身板也能给他挡挡风,我多好啊,正自我得意着。 他回到座位旁时,愣了,一声不吭站那怔然看我,一双眼眸清亮。 我笑着对他说:“那个,我热,穿太多了,借你这吹吹风。” “哦。” 他就一个“哦”字,然后坐了下来,连谢谢都没说,估计他以为我是真热。 之后他进教室发现我仍坐在他位置上,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每次我后到时,他总会站起身给我让出空间,让我好进去,挺友好。 第3页 也的确是我穿的够多,在窗户那连吹了几天冷风,身上也没觉得冷,后来窗户修好了,我也就坐在这了,没再和他换回去,嫌麻烦。不过后来我才发现我那半个脸生了冻疮,又红又痒,时不时的总想抓,有时候我抓脸时,他正看我,表情有些复杂,估计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有一次我进教室时,他在看书,抬头时约莫看到我那半个红脸,从他那微微抿唇的表情,看得出他是有些内疚了。我只对他笑笑,他站起身来走到旁边,把自己的座椅推了进去,让出了所有空间让我好进去里面座位,很绅士。 第二天我就发现我的座位上多了一支冻疮膏,我知道是他送的,高兴地立刻涂抹用了。我一边涂一边偷偷瞥了他一眼,从侧脸可以看出他在笑,我在想他笑起来真挺好看,白白的还挺可爱。 我们文科班的班主任是个刚大学毕业的年轻人,好像是因为我们这个班比较差劲,资深的老师不太愿意带,因为文科班升学率本来就不如理科班,更可况我们班是文科四个班级中最差的。 这样也好,我就特喜欢我们班,也喜欢我们班主任,我们都叫他帮主,因为他爱组织活动,一个礼拜至少一次的集体活动培养感情,什么拔河比赛,篮球,羽毛球,踏青等等,不过每次我那同桌叶孝卫都不在。 这不,这天听说狮子座有流星雨,我们班主任说了,下了晚自习想回家的回家去,不想早走的,还有住校的都足球场集合,看流星雨。 吴菲听了好消息回头看我,对我眨了眨眼,意思是一起去。 我也沖她笑了笑,比了个“ok”的手势。 这流星雨大家都没见过,大半个班级的人都来了,天又比较冷,大伙儿一个挨着一个挤在一起坐在草甸子上。 吴菲往我旁边一坐,嘀咕问我:“流星雨这么大事,叶孝卫还是不来参加?他不是住在学校的吗?” 我一开始也没留意他有没有来,于是目光四周转了一圈,的确没找着人,然后望着天,说:“我怎么知道?”只心里替他感到可惜,流星雨,多少年一次的大事啊。 “你不知道?你们不是同桌吗?”吴菲奇怪地问 “我们不怎么说话。” 我说 吴菲正要继续说,这时我身旁来了个人,一阵熟悉的淡淡清香,那人坐到了我旁边,是叶孝卫。 我奇怪地看了看他,他正望着天,一阵凉风吹来,他往里挪动了下,紧挨着我坐,瘦子果然怕冷,我这样想。 说是流星雨的时间是晚上10点钟左右,眼看着都快凌晨了,连个影儿也没见着,黑黑的天空还是那几颗亮稀稀的星星,偶尔有飞机飞过,带着忽闪忽闪的微光。 坐了半天屁股太累,管不着那么多了,我看了看身后的草甸没人,就躺了下来,果然换了姿势舒服多了,静静望着天,就这样渐渐眼皮子越来越沉,迷迷糊糊就想睡。 隐隐约约我觉得旁边的草甸沉了沉,好像有人也躺了下来,迷糊中我觉得脸痒,就伸手去抓,后来一股清凉的味道掠过鼻子,有人轻柔地将东西涂在我脸上,清凉舒服…… 后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几个人欢呼:“流星雨!流星雨!” “喂!流星雨啊!”有人耳边叫了声,我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看着天边一道道星星点点形成的线,绚烂光芒悄然滑落,我猛的坐起来,心中激动,一只手抓着吴菲,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抓着同桌的胳膊,一个劲地抖他,“真有流星雨,真有流星雨!”我高兴地欢呼。 另一旁吴菲也激动地抱着我的胳膊,“啊!小白!流星雨!真的流星雨!” 我盯着天边,眼睛都不捨得眨,流星匆匆即逝,却把最好的记忆留在了这里。 等我回过神才发现我正抓着人家胳膊,有点儿尴尬,只得乐呵呵对人家一笑,那人也对我报以微微一笑,他那眼睛里似落了流星进去,漆黑中带着亮闪闪的璀璨。 我放开了手,没想到他看起来瘦,胳膊到底是比我粗点。 那天回到房间时,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半脸油亮油亮的,回想起貌似有人刚给我抹了冻疮膏,我想,吴菲大大咧咧不会做这样心细入微的事,一猜便知道是他。 这小子还挺体贴,我在心里说着。 第二天进教室,他已经坐那了,我沖他笑了笑,他也对我一笑。心照不宣,我想,自那时起我们便算是交心的朋友了。 后来,他帮我的英语进步了不少,他教我时非常的认真负责任。他话不多,不过我总有办法撩拨他跟我说几句,比如:我总会给他看我在课本上给李白画上墨镜、让杜甫坐马桶的杰作;下课时我看他闷久了,就用胳膊肘推推他然后说“别闷不吭声,时间长了口臭。”,虽然他只会笑笑说他不像我那么话多,说我简直就是话匣子。 后来同他的聊天中,我得知他比我和吴菲都大两岁,之所以比我们大点,是因为他以前在荷兰读书时就已经完成了高二阶段的学习,回国怕跟不上变化才仍读的高二;他说荷兰那边的教育跟我们这边很不一样,比如荷兰那边的音乐和体育同数学一样都是很重要的课程,这让我很开心,毕竟我体育好。 他说话渐渐流利了。 第4页 俗话说“在家靠亲人,出门靠朋友。”,我爸当初送我来这的路上也是这么强调的,人在江湖,多交几个朋友总是好的,我乐意交朋友,知心的没几个,但是我知道他算是一个,为此我也感到很欣喜,即便每天听那丝毫不懂的数学课,即便成绩一直差也没那么糟心。 偶尔跟同桌学几句英语,跟前面的吴菲打情骂俏几句,每天过得也算充实。 同桌与我也最亲近,学校每学期都要组织一场红色电影(建国记录片、抗战片那种),我一看这类片,就犯困,醒来发现自己是靠他肩上睡着的,有时脸上冻疮痒了,他便给我抹药膏,因此时间长了,我们坐一起,并没有太多男女之别的尴尬,反而亲密无间。 渐渐地,吴菲和叶孝卫在我的穿线搭桥下也渐渐熟络了,我们三个正好都住校,经常同进同出,周末得空也约了去街上逛逛,吃个冰激淋,或者一起偷熘着去趟网吧、游戏厅。 同桌特别注重仪表,吃饭、走路都得有模有样,站有站相,坐有坐姿,穿着从不含糊。 不过他这装模作样的,也有窘的时候。比如说他有一次扶着腰,一瘸一拐地进了教室,原因是昨晚被我拽着翻墙偷熘去网吧,我从墙上跳下去时,我让他退开,他却硬要接我,结果我跳到他身上时,将他压在了地上,受了点轻伤…… 那时候我们校有不少男生追求吴菲,有时候去网吧,她也能遇上一两个搭讪的,吴菲现在拒绝人方便了,有个美男叶孝卫当挡箭牌,遇到有人搭讪或送情书的,就将他拉过来声称自己有男朋友了。 同桌一开始很尴尬,经历过几次也就适应了,也配合着吴菲对追她的人笑笑默认,有时候当人面将吴菲揽到自己怀里,配合得还挺老道。时间久了,很多人以为他俩是一对,我是移动电灯泡,反正就是他俩加一个我。 我们也无所谓别人怎么想,反正于我而言,我们三个,是最要好的闺蜜、挚友。 叶孝卫虽然长得好看,是学校公认的美男,不过我对男性的认知始终还是有肌肉、有力量、有型再加成熟稳重那才叫帅,比如我们体育老师夏老师,比如古天乐那样。 不过,我的这个闺蜜是个公认的美男,这让我挺骄傲,他看着养眼,只跟我关系好,多少人都羡慕站在他身旁的我。 每天下了晚自习,我们总一起沿着一段月白的小路,走到路口,然后各自往不同方向回住处。 到了路口,他略显苍白的唇角微微挑起,对我一笑,才走,月华清冷地洒在他单薄的身上,凉得让人心疼。 人长得好看就自带麻烦体质,难怪说红颜祸水,吴菲和叶孝卫这俩人还是给我惹了不少麻烦事。中间那些小麻烦就不说了,比如叶孝卫常常被小混混欺负,我替他可打了不少架,比如吴菲那些疯狂追求者们惹的麻烦事儿。 高三上半年,一个同学的亲人过世了,我们班组织了一个慰问团队,去他家看望。 班级从班费里支出买了花圈,我被安排了去,吴菲和叶孝卫自愿报名跟我前去,说要帮我搬花圈,其他还有几个自愿报名去的。 我班有个同学叫谢潇,他家很有钱,长得也俊,和吴菲曾谈过几个月恋爱,后来吴菲说不喜欢他那痞里痞气的样子,就把人甩了。 那次慰问团里,谢潇也在,因为那位亲人过世的同学是他要好的兄弟,一路上吴菲只和我还有叶孝卫说话,时不时还帮叶孝卫掸去胳膊上蹭到的灰尘,表现得还挺亲昵,车上犯困了就靠叶孝卫肩上眯一会儿,当不认识谢潇一样。 我倒是能留意到谢潇那黑着的一张脸,明显是真生气了。 想想也知道,本来这谢潇在我们学校也是头号红人,身边时不时也会有几个迷妹跟着,自打叶孝卫来了之后,至少一半以上转了粉,而且叶孝卫是那种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的美男,俊俏得一尘不染,和他走一起,有时连经过的男生也会忍不住多看他几眼,很可惜他只与我和吴菲亲近些。 同学家的丧葬礼在市郊的一处殡仪馆举行,我们到了已是晚上,同学的家人给我们安排了附近一处不大的酒店住下。 外面天气寒冷,我们也不太想出去熘达,毕竟殡仪馆附近,总是有些阴森森的。吴菲早早塞上耳机,听听音乐睡了,酒店的床太软,我睡不惯,翻来覆去到深夜也没能睡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争吵的声音。 依稀听到是谢潇的声音,我感觉不妙,披了外套赶紧沖了出去,花园里没看见人,回想声音的方向像是在酒店右侧,我就一路小跑出了酒店大门,沿着酒店门口的石头小路绕到酒店一侧,果然看到几人正对躺在地上的那人拳打脚踢,其中一人像是正在扒地上那人的衣服,虽然看不太清,但几乎可以半猜半辨出那个动手的其中一人便是谢潇,而躺在地上那个....... 我当时心一惊,飞快跑去,边跑边喊:“住手!” 那几人听到我声音,很快逃了去,其中一人逃走时手上还拿着从地上的人身上扒下来的外套。 我走近时,地上那人正撑着胳膊吃力地坐起来,我慌忙过去扶他,他全身湿透,头发丝也都滴着水,根根发丝上的水滴沿着苍白的脸滑落,借着月光,才看清了那人的脸,果真是叶孝卫。 “小卫!”,自从我们成了好闺蜜后,我一直这么叫他,“你还好吧?”我担心地问。我扶着他两边的臂膀,让他有点支撑,他抬起头看我,嘴角还带着点血迹,对我卖力地微弱一笑。想来是那几个混蛋故意泼了他一身脏水,这么冷的天!湿透的白衬衣紧贴着本来就瘦的身板,除了那双墨黑发亮的眼睛,他整个人显得格外苍白,加上嘴角那渗血的伤口,在清冷的月光下,散发着妖魅的气息,如同幽灵水鬼一般。 第5页 “谢潇这个混蛋!我一拳呼死他!”谢潇找他麻烦显然不是第一次,之前那次我便怀疑过是他暗地里找人寻事,只是那次也被我拦了,而且那时我还冲进了男生澡堂……,现在他竟自己动手了,想到此处,我便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就要去找谢潇算帐。 “别走!”他拉住我手腕。 我一想,也是,我总不能把他丢在这,这儿又冷又阴森的,毕竟是殡仪馆附近,他得多害怕呀。 “好,那我先扶你回房间,你得马上换身干的衣服,之后我再替你去教训谢潇那个混蛋!”我蹲下来,将他扶了起来,又将我的外套拿下来给他裹上,这外套一脱,我整个人就打了个哆嗦,阵阵寒凉入骨,真冷! 他看着我,又把外套取下,披回我身上,颤抖着说:“我还好,不冷。” “不行!你必须得穿上,我身体好,你这样湿着又吹着冷风,会病的。”我再次把外套给他披好,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就这么又湿又冷的冻着,然后用手按在他肩头,不让他把外套再拿下,只坚定地说:“你别再拿下来,不然我两在这你推我让的,都得冻死,不如走快点早点回酒店。” 他扭不过我,只得搂着我肩旁,把我拉进外套下一点,我俩快步往酒店门口走去。 谁知等我们到了酒店大门时,才发现大门已经上了锁,我急了,赶紧嚷嚷着:“喂!有没有人开门啊?开下门啊!” 几声无人应答后,我忽然想到右侧那地方貌似离我们房间距离近,喊吴菲的话应该能听到。于是我让叶孝卫在门口等我,自己也顾不上冷,没等叶孝卫回话就快步跑去原来的地方去喊吴菲。 谁知不管我怎么大声喊,始终无人响应,酒店楼层所有窗户看去漆黑一片,这才想起吴菲是带着耳机听音乐睡去的。 “该死的吴菲,关键时候靠不住!” 我开始冻得全身打哆嗦,牙齿咯咯响,我搓着手,来回踱步,不让自己停下,保持点热量。 “小白!” 叶孝卫突然叫我,他跑来,慌忙将那件外套披到我身上,然后他站我面前两只手将外套两边衣领拉在一起,让我裹在外套里面,他脸色很苍白,嘴唇也在微微颤抖,这件外套沾了他身上的水,显然有点潮湿了,但是还有点余温,我打了个冷颤,哆嗦得没那么厉害了,于是立刻挡开他的两只胳膊,将外套脱下重新披回他身上,一边替他搓着两边的胳膊,一边哆嗦着一笑说:“我是练过的,跟你不一样,你不知道,我以前冬天用冷水洗澡。” “不行,再怎么样,你是女生……”他不同意,坚持要把衣服还我。 我按住他的手,一笑:“你这小身板,还不如我一个女的呢!这样吧,我俩抱在一起,就都没那么冷了,能撑一时算一时,反正还有几个小时天就亮了。”说完,我也是冷急了,扑进他胸口,他愣了一下,然后将外套紧了紧尽量地把我压进去些,环在我背后的一只手不停地上下替我搓着背,试图尽量让我暖和些。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轻声叫我:“小白……” “嗯?” 我应道 “我的腿有点麻了……”他说 我的外套毕竟还是短了点,我俩站在这不动,他的腿自然会冻得发麻,于是我说:“噢,那我们要不一起蹲会?” 我能听到他在耳边轻轻一笑的声音,呼吸之间还冒着点热气,他说:“小白,你知不知道waltzes 呃……就是……华尔兹。” “华尔兹?” “是一种舞蹈,我在荷兰学过。” “噢。”我不太明白他怎么突然提到舞蹈,他说我就听,反正干站着也没事可做。 他一只手拉了拉紧外面的外套,另一只手突然将我的腰搂紧,往上一提,我双脚被他拎得腾空,他带着我转了一个圈,笑着说:“这就是华尔兹,是不是很简单?” 我被他冷不丁地拎着转了一个圈,觉得有点乐趣,就笑着说:“还挺刺激。” “我教你。”他说 他让我抬脚放在他的脚背上,让我的一只手从他肩上的外套伸进去环着他的肩,然后他搂着我的腰,带着我左右前后地移动脚步,有时还划着名小圈,我这样站在他脚上,他还是表现得挺流畅轻盈。 月亮下的我们,似乎在跳着优美的舞步。 天刚亮,酒店的铁门开了,我也没顾上拿回外套,就捏紧了拳头气沖沖地冲进了酒店,叶孝卫跟在我后面想要叫住我,我没理会,径直跑向谢潇的房间,敲开了房门。 谢潇揉着睡眼,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我一拳打得退倒在地上,之后捂着脸一脸懵地看着只一身单薄睡衣的我。 我憋了一晚上的气,上去拎起谢潇又要打他,叶孝卫追过来,拉着我,对我摇摇头。 我这才放了谢潇,对他撂下狠话:“你听着,叶孝卫有我罩着,以后谁敢动他,我就拔了谁的皮!” 说完,我进去将叶孝卫的行李从他和谢潇的房间拿了出来,然后拉着叶孝卫去了我和吴菲的房。 吴菲打开门时,看我一脸疲惫憔悴地站在门口,还有旁边狼狈的叶孝卫,顿时吓了一跳,一脸震愕地问我:“大清早的,你们干嘛去了?弄成这样!” 第6页 看她这样问,我估摸着我昨晚没回房间她都不知道,话说要不是她撩拨那谢潇,也不至于有这么一出,我冷哼一声说:“我昨晚没回来你竟然不知道,我的大美女,你可睡得真够香的。” “什么?没回来?你们干嘛去了?你们……” 吴菲指着我俩,一脸困惑加画面乱入。 叶孝卫摇了摇头,径直去我们卫生间换衣服去了。 “问你家谢潇去!”我没好气地说了句,全身发软地瘫倒在床上,一晚上的折腾,这才觉得自己跟散了架一样,连说话也嫌废力。 那天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熬过了葬礼,回去的车上,我坐在吴菲和叶孝卫中间东倒西歪昏睡了一路,从叶孝卫肩上掉下来时,才发现他肩上甚至有我流的口水,只是他也闭着眼。 我倦到无力顾及其他,换了舒服的姿势接着睡,他约莫也倦到无力顾及其他,只用手抵着我额头,往他肩膀后面再塞进去一些。 在那之后,我重感冒了几天,从小到大第一次生病,病假了三天才回教室,走近座位时,就看到同桌坐那内疚加忧心忡忡地看我,我走到座位旁,一拍他肩膀,安慰说:“别担心,你们的战士已满血复活!” 他只微微一笑,低头翻书。 吴菲常数落我,说高中最恐怖的事不是数学没学好,而是不懂早恋为何物,她说没早恋过,没接过吻,高中生活基本等于零分。 其实我虽然长的结实不白嫩,也不会打扮,主要我高中学费、伙食费都是家里凑的,实在也买不起什么化妆品、潮流衣物,可是我还是有过少女心的,我喜欢夏老师,他是我们的体育老师,英俊挺拔,成熟稳重,笑起来如阳光和煦,无奈人家比我大十来岁,而且还有了老婆,唉…… 所以高中对我来说最恐怖的事仍是数学学不好,高考榜上无名,还得回家摘药种田,困在那片“云深不知处”里。 前段时间,我爸托村里的武校老师给我写了一封信,信上就说他和我妈正在凑我上大学的费用,而且吴老师说我们家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国家有扶贫的优惠政策,让我高考一定要努力,不要灰心放弃。 我算了算,如果我数学能考60分,然后英语和语文拉一拉各考120分,这样还是有点儿希望的,可是60分真有点难,英语和语文发挥超常的话兴许能考个120分,可是要怎么样才能发挥超常呢? 更糟心的是吴菲该早恋早恋,一堆人捧着追着,人家成绩也还是好好的,她自己也估摸着上个一般大学不成问题。 可这不是最糟心的,最糟心的是,叶孝卫这傢伙的成绩居然突飞猛进,上次模拟考,他已是班级第五名,超过了吴菲,更将我远远地甩在了后面。上个月他从“休闲区”调离去了“至尊学霸区”后,只说了句数学和英语如果还有不懂的地方,就去找他,之后头也没回过,我偶尔只能默默地看着他低头认真学习的背影,说好的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呢! 再后来,我们学习都很忙,班级活动也少了,看着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每天都在更新,我发现越是成绩好的同学越是压力大,其次就是我这样的普通老百姓,不上不下的偶尔还能安心在休闲区打打闹闹,再就是比如像谢潇那样的混混生自然无所谓了,反正考不上就买私立,买不到就随便读个什么管理学,然后回家继承家业去。 我和吴菲仍是一有空就熘去网吧上会儿网,打会儿泡泡,吃个冰淇淋,那是我最爱。叶孝卫就很少参加了,他自从搬去了“至尊学霸区”,就妥妥一副三好学生模样,除非是我有学习上的问题问他,否则只要是与学习无关的活动,他基本不参加。 噢,上周成绩榜上,叶孝卫同学荣耀升为我们班的第一名了,除此之外,关于他,我无话可说。 高考临近,最后一个礼拜,班主任组织了谢师宴,他高兴地通知我们,第一:今晚所有同学必须参加,第二:花光所有班费,不够他个人贴补,第三:可以喝啤酒,尽情放松。 大家听后看起来都很兴奋,而我这才意识到,原来,我们要散了。 我抬头看了看前方的那块高考倒计时写着:“10”。差不多就这个位置,记得那次晚自习爬进来一只壁虎,不知道被哪个同学先发现的,然后就有同学从讲桌上拿了几个粉笔头,朝那只壁虎砸去,一个没中,又一个仍没砸中。后来引得一些同学纷纷拿着粉笔头朝壁虎砸去。 本来安静的自习室瞬间沸腾,伴随着“妈的!没中!”“妈的!我也没中!”…… 我见大家玩的起劲,也从脚下的地上捡起一个粉笔头,只用手指一弹,那只壁虎就掉了下来,生生被我杀害了。 大家一阵瞠目结舌,寂静了半天后一阵喝彩:“弹指神通啊”,“高手啊!”,继而又沸沸扬扬起来。 我虽指尖力气大,不过掷的准了纯属侥倖,所以得意、开心了好久。 还有一次我们“休闲区”的同学被罚晚自习留下打扫卫生,有个同学放着beyond乐队的音乐——《光辉岁月》,我们听得浑身是劲,一边听着音乐一边擦桌扫地,后来干脆拿着扫帚当起了吉他,站到桌子上,一边弹一边唱,弹得灰尘飞扬,乱了整个教室,热闹了整栋本来沉静在冷夜里的教学楼。 第7页 还有那次体育课,某同学一脚射门,竟把舌头咬破了,一口的鲜血啊,被送去医院缝了针,后来结巴了几个月,这样的咬舌自尽一提起,大家便哭笑不得; 还有那次拔河比赛,有个胖同学的裆被扯破了,“嗞”的一声,我们愣神看向那胖同学时,他往下看了看,只淡定地说:“没事,里面的破了而已。”当时,我们在草地上笑翻一片; 还有那次流星雨…… 那天,我们拍了毕业照,我以前在村里读的武校并没有毕业照,所以那是我人生第一张毕业照,也是无比珍贵的一张。 谢师宴上,我们班定了4桌的包厢,正好坐满,大家自由选座,还都挺自觉,这次没人抢着要和叶孝卫或者吴菲坐一起,基本上都按照班级座位分区各自坐了下来,除了本该坐在学霸区的吴菲和叶孝卫,一对大家眼里的金童玉女都径直坐在了我旁边,惹得大家对我又是一顿羡慕。 都说酒过三巡就话多,还真是那么回事。 这不,我们的数学老师竟在那吟诗:什么“生若夏花般绚烂,死若秋叶般宁静。”,“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 班主任和语文老师喝着喝着还斗上嘴了,非得逼着对方把杯中酒先干了。 英语老师年纪大些,正盯着几个他早就放弃了的混混生长篇大论呢,我隐约听到什么“天资聪颖、悬崖勒马”之类的大词,说得好像人家即将杀人放火似的。 让人没想到的是同我有过节的谢潇,刚过来找我喝了一杯,而且他先是一饮而尽的,弄得我挺不好意思,不得不干了整杯酒。 有人喝多了笑不停,有人却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 旁边的叶孝卫一如既往的安静,我看他一只手在那转动着空酒杯,闷不吭声的。 吴菲靠我身上,醉眼朦胧地说:“小白,你填志愿的时候一定跟我说一声,你填哪我就填哪,差点的学校也没关系,我陪你。” “万一我落榜了呢?”我说道,拿起酒杯,闷了一大口。 “那你在哪我就选个离你近的学校,反正我捨不得你。” 看她憋着小嘴依赖我的小模样,我只得笑了笑,还真是可爱。 我瞧见对面那桌,有几个同学正在敬夏老师酒,他穿一身深蓝色运动服,那侧脸怎么看怎么有型,我一口喝完自己杯里的剩酒,然后重新倒上满满一大杯,鼓足勇气就走了过去。 “夏老师”,我叫道 他抬头看我举着满满一杯酒,笑着说:“方小白,你这是要和我比酒?” 记得刚入学时,我唯一有自信的课程就是体育课了,我还是那个扬言要在摔跤上挑战夏老师的学生,而且还一战成名。 夏老师是专业的摔跤选手,而我不专业,但是我不专业地赢了他,他连给我胡乱摔在地上好几轮。 后来他开始指导我正确的摔跤动作,不到半年的时间,我非常专业地赢了他。 他总会笑着摸我脑袋说:“好样的!方小白!” 可是,这样的夏老师,我要和他分别了。 “夏老师,我敬您。”我也不在意大家都在看我,端起酒杯咕噜咕噜一饮而尽,然后一抹嘴,笑着说:“夏老师,我以后可以回校看看你吗?” 那桌几个女生听我这样一说,纷纷跟话,“是啊,夏老师,我们可以回来看你吗?” “看你打比赛!” “我们做你的球迷!” “夏老师,我也会回来看您。” ....... 我酒精有点儿上头,听她们这样跟风,搅合了我和夏老师的时间,十分郁闷。 于是,我有些怒了,心中血气上涌,脱口而出:“夏老师,我喜欢你!”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夏老师正愣着看我,半天露出尴尬一笑。 这时班主任过来,我想他当时也喝得有点儿多,接下来说的话半分不留情面,他说:“方小白,你胆儿真够肥的啊!歪脑筋动到老师头上?你多大?啊?青苹果又苦又涩的,能吃吗?!” 我愣住了,只是那句话我没听明白,什么青苹果?什么意思? 我脑袋正热,没觉得自己干了丢人的事儿,只是一脸疑惑地看着班主任:“帮主,什么青苹果?夏老师这个年纪还算青苹果?青苹果不应该是我吗?” 这时,忽而一阵嘲笑声! 我这才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只得尴尬地杵在那傻呵呵尬笑,心中狂喊“救命!” “夏老师,我也喜欢你!”只听到身旁一个清凉好听的声音说道。 我转身只见叶孝卫话已说完,端起酒杯喝干了。 全场再次寂静无声,半天只听到吴菲这个傢伙说了一句打破了寂静:“叶孝卫原来喜欢男人!怪不得.......” “叶孝卫喜欢夏老师!!不是吴菲?” “叶孝卫是同性恋!!!” “听说荷兰那个国家很多这样的情况,那里合法,可以结婚!!妈呀~” 几乎所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地,惋惜感嘆地议论起来...... 我愕然地看着叶孝卫,他也看着我,他嘴角带着一丁点几乎看不见的笑,像是戏嚯,像是得意,像是蛊惑…… 第8页 我开始也有那么点儿相信那同学说的了,他长这样,难道真是同性恋?...... 我连夏老师也顾不得了,只想着赶紧救场,可不能让他给人指指点点笑话了!我拉了叶孝卫逃离了现场。 我拽着他连爬了几层楼,气喘吁吁地到了天台。 “你疯啦,那么多人你那样说,夏老师多尴尬!同学们怎么看你!大姐啊~这是中国!不是荷兰!我们国家很传统哒~”我转身就对他噼头盖脸一顿教育。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嘴巴微张着欲言又止,后又仰天哭笑不得的样子。 “大姐???小白!我不是!”他双手紧握着我两侧的胳膊,盯着我的眼睛,振振有词地说。 我脑袋嗡嗡,听不进去他说的话,那酒精伴着刚才爬楼的剧烈运动后,加上刚才话说得太急,有点缺氧,似有什么一股脑儿从胃里要翻腾而出,我几乎要呕出来,转身到处找地方便要吐。 他见我这样,手忙脚乱中,发现不远处有一个空着的花盆,我不知道那花盆有多重,只看到他弓着背很是吃力地将那花盆一步一步拖到我旁边。 然后我干呕了几下,就结束了。 我这样的体质看来真是什么都能消化,半点儿吐不出,憋着一股噁心劲纯难受,我两腿发软,瘫坐在了地上。 他一边轻柔地给我顺着背,一边关心地问:“好点没?” 我顿觉浑身脱力,头昏脑胀,胃里翻江倒海,只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别说话,我只想静静。 他只给我顺着背,一声没吱。 过了一会儿,我稍微好受些,就往他身上靠了靠借点力。 他干脆也坐在了地上,给我顺背的手扶着我外面的胳膊让我往他身上多靠些。 天地终于安静了下来。 夜空静瑟迷离,月明星稀,充满了神秘的诱惑。 庆幸自己不是一个人在这,不然这离别的毕业典礼,兀自感伤得多寂寞啊…… 我闻到他身上的淡淡香味,转头看他时他也正看着我,许是酒精的作用,我竟觉得他眼神无比温柔,嘴角若笑非笑无比蛊惑。 我审视着他,邪邪地说:“吴菲那傢伙跟我说,高中没谈过恋爱、没有过初吻,等于零分。” 他没说话,只看着我。 我只知道他那样秀色可餐,让我很想调戏一下来玩,换作平时我顶多伸手指撩拨一下他下巴,这事我也常干,吴菲和他,不知道被我撩过多少次,可是酒上了头的确冲动了些,我伸手过去托着他的脸,低头在他唇上轻轻尝了一下,有点儿凉凉的柔软触感。 他眼神明亮地盯着我,在离我很近的位置,声音很轻地说:“吴菲没说错,but this was not kiss. this is…..." 他低头吻住了我,一点一点,越吻越深,一直到唇舌缠绵......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应,开始有点错愕,之后想推开他时已被他带的迷失了方向。 我该清醒的,但是……不清醒那又怎样,反正我的高中,这样算圆满落幕了。 隐隐约约听到楼下音乐响起,是那个年代我们最爱的《光辉岁月》。 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 在他生命里 仿佛带点唏嘘 黑色肌肤给他的意义 是一生奉献 肤色斗争中 年月把拥有变作失去 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 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自信可改变未来 问谁又能做到 可否不分肤色的界限 愿这土地里 不分你我高低 缤纷色彩闪出的美丽 是因它没有 分开每种色彩 年月把拥有变作失去 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 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自信可改变未来 问谁又能做到 二次反覆: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 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自信可改变未来 问谁又能做到 第2章 自由的远方 回家的路途漫长,我在火车上,看着无数风景一闪而过,心中茫然,家就在前方,可是属于我的路又该是哪,我从宁静的小山村去到城里校园的热闹非凡,现在突然又回归到宁静,不由得心生一阵空空落落感。 我果真还是没考上,距离本科线仍差了些,我爸来学校接我的时候,他和吴菲他爸吴老师坐在一处茶桌前,我爸闷声抽着烟,烟雾缭绕的,吴菲他爸轻咳了几声,安慰他说我已经很努力了,这个分数已经很不容易,也算理想成绩,上个好点的大专没问题。 我爸问他:“好点的大专是什么,是不是大学?” 吴老师说:“这个大专也是大学,算大学的。” 吴老师循循善诱,我爸更显得憨厚无知。 “那是大学生吗?”我爸问 “大专生和大学生都是大学生。”吴老师温和笑着,肯定地回答。 “哦……” 我爸半信半疑,开始一边替我收拾东西,一边思索着。 第9页 他弯腰替我收拾着,我百无聊赖地在一旁看,我此刻的心情是没有任何心情,不好,也不至于坏。 临走时,吴菲从房间里跑出来,塞给我一张纸,说她志愿表里填的学校对面就有一所不错的大专院校,还帮我查了这所学校的商务英语专业口碑不错,学校编号和名称都替我写在了纸上,让我填写志愿时一定记得填这个,我笑着点了点头。 我托着腮看着车窗外,正发着呆,我爸将一盒泡面推到我面前,说:“小白,面给你泡好了,吃吧。”然后自己从包里拿出一袋馒头和一罐萝蔔干,就着吃了起来。 白胖的馒头衬得他一双手尤其粗糙,布满了干裂的纹路。 我用叉勺搅动了一圈热气腾腾的面,香味扑鼻,本来不饿顿时也馋了。 “爸,你怎么不吃泡面呢?这泡面好吃!”我说 “这回家还得有一天的路程,也不能顿顿都吃这个,一顿馒头一顿面,换着吃好。”他一边吃一边说。 “爸,我大专还读吗?”我一边吃泡面一边抬眼看了看我爸,终究还是开口问了。 我爸停了口中食物,看着我,犹豫了一小会儿,说道:“爸就是不知道这大专和大学有多大差别,如果是大学,拼死了也读,这个大专,总觉得有点不值得…….” “我想读!”我打断了他的话,最终下了决心,或许早便下了决心。 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读什么都好,只要不用再回那山里,不用再去数那天边的云、飞过的雁当作消遣。 我只知道那儿的生活太宁静了,而我的心太炙热…… 最后我填了吴菲推荐的大专学院,欢喜雀跃地跑过家门口的弯曲小路,穿过一片小树林,再趟过那条山泉小溪,翻上不远处的小山丘,最后从山丘蜿蜒而下的小道往下飞奔,没心思理会那片白色的山茶花田,只为将手里那张纸送往武校旁边唯一的邮政筒里,我站在军绿色邮筒边,亲了一口那装了志愿表的信封,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这装了满满自由的信封塞了进去。 第二天,我站在高高的山石上看着邮递员骑着自行车,他后面背着军绿色的邮包,沿着山路渐行渐远,载着我对远方的嚮往。 我只记得那年的暑假特别的乏味、无聊,我蹲在家门口一边剪药材一边数日子。 一直到那天,武校的老师给我送来了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我拿着通知书一路小跑到山头,看几乎伸手可以触摸到的蓝天白云,还有……远方。 我伫立在高处的山石上,望着最远处的蜿蜒山脉,闭上眼,风也是香的,仿佛自己被风托起,脚下轻柔,缓缓而升,飞跃过那层山脉,到了另一个缤纷欢乐的世界。 离乡那天,我妈仍旧给我做了新衣,我叠好塞进了行李箱里,当时她问我怎么不穿着去学校,她说重要的日子应该要穿新衣。 我说她不懂,说现在不流行了。 这次我爸没送我,他帮我把行李送上了车,便站在车下目送我离开。 我没有回头,看着车前行的方向,只有对前面的路、对未来满心的激情和神往。 家在身后,而梦就在前方。 这里是大学城,多所名校、高校所在地。 开学季,听着四周那些行李箱的轮子发出的轱辘声,声音悦耳,心情无比舒畅。 吴菲所在的学校,的确是在我对面,只不过他们的楼层比我们高,而且他们学校的门头是欧式建筑风格的,我们的就一般。 这一般的本科学校到底还是区别于最好的大专学院。 我们学校的景致还是不错的,有广阔的绿油油的体育场,新盖的图书馆,还有小木桥、小树林这样的别致小风景。那小木桥下的浅湖,些许金色斑斓的鱼儿在那游来游去,我常在那小木桥上往下看那鱼儿,每每过去,那鱼儿成群朝我游过来,这于我也算的上其中一个新鲜的玩意。 我被分到最后一间宿舍,比较幸运,因为4人间的宿舍还空出了两个床位没凑满人,所以,这样的四人间,只有我和另外一个同学两个人住。 学校附近大街小巷,热闹不已,我和舍友将宿舍收拾妥当后,便带着飞扬的快乐心情在学校附近逛了一圈,吃过一些小吃,坐了一会儿网吧,买过棉花糖,钓过毛绒娃娃,这时的玩乐同高中有些不一样,高中多数是偷着玩,现在是放开了大胆玩,所以,心情上,仍算作新鲜。 我们学校男女生比例严重不和谐,像我们班,四十多人,竟只有八个男生,我称他们是八仙。 入学一个多月,我和对面的吴菲也没见上面。 我想她还不知道我真的读了她对面的学校。我那时还没有手机,所以和吴菲唯一的联繫方式就是高中时候我们常玩的那款网路游戏,我有时会去网吧登陆下看看,不为了打游戏,我对这款游戏已经没了兴趣,只为了看熟人在不在线,我想他们可能也不再玩这个,毕竟过时了。 读高中时,我以为吴菲是少有的漂亮女孩,现在才知道像吴菲那么漂亮的我们学校就有好几个,还有化着精緻明星妆的,真正是美艷动人,叫人自惭形秽…… 叶孝卫确是少有的漂亮男孩,在哪也见不到长这么好看的,只是不知他最终选了哪所大学,会不会也在这大学城里的某所名校? 第10页 偶尔躺在碧绿的足球场上,仍会怀念起高中的时光,会想起夏老师,班主任,还有吴菲、叶孝卫,甚至谢潇,还有那场流星雨…… 读高中时,偷着玩,觉得总有好玩刺激的事,现在开学已有两个多月,附近该玩的玩过了,于是,初来乍到时的兴奋,消失无几,现在只剩:每天三点一线,教室、食堂、宿舍。无聊时只能看会儿书,所幸,我交了新的闺蜜。 她叫瑜晓惠,是我唯一的舍友,胖嘟嘟的,老实又可爱。 瑜晓惠特老实,还有点自卑,大概是因为觉得自己太胖了。 她有些内向,没什么朋友,除了我。 后来我们俩形影不离,虽然只是三点一线,有了个伴,倒是滋味了不少。 校园的生活很惬意,地方大,可以到处走走,我经常独自去篮球场上练练带球和灌篮,有时候躺在操场的绿地上,听听校园广播台的音乐,那时候常放《七里香》,每每听着感觉清风夏日、舒爽清凉,像是有那么一个地方、有那么一个人令人神往。 等到一切差不多稳定下来了,我开始在学校附近寻找可以兼职打些零工的地方。 因着我坚持要上这所大专院校,这于我爸妈来说,无疑是一个自私的决定,所以最终我选择了自行承担自己的生活费开销,不给家里造成太多经济上的压力。 瑜晓惠知道后,说要和我一起,她家条件也一般,如果能找份兼职工作,她也想帮家里减少点负担,我怕孤单,有个人一起,我自然是高兴的。 我们利用周末的时间,询问了附近十来家饭店、书店、咖啡厅,一无所获。 最终我们在距离学校3公里的明日广场找到了一家ktv,那儿愿意聘用我们,这家ktv名字挺有趣,dream box(梦之盒),环境豪华,据说除了基本工资1000多还有小费可以拿,不过得晚班而且八小时制。 我一开始很犹豫,这样意味着要用更多的时间来工作赚钱而必然耽误学习课程。可我合计了下,我的生活费也只能再维持半个月左右,心想无论如何先做二三个月再另觅其他。 我和瑜晓惠做了决定后,回到学校便打算晚饭找个小馆吃些好的庆祝下。 这家小馆的生意在学校附近是极好的,每每路过看到不少人在排队等座。 好不容易等到了位置,拿到菜单后,晓惠说有点儿贵。 虽然生活费所剩无几,然而想着反正很快就会赚钱,我笑着说:“点吧,我请客,千金散尽还复来。” 于是我们极尽奢侈地点了四道菜。 正吃着,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银铃笑声,我一惊,站起身扫视了一圈,终于在一桌人那里看到了熟人,那个靓丽可人的女孩。 “吴菲!”我兴奋地叫她 她一口饭差点噎到,转身向我的方向看来。 她目光快速搜寻了一阵才定格到我,“小白!!” 我沖她一笑,她飞快地跑来,几乎将我撞倒,抱着我又蹦又跳,兴奋不已。 后来,吴菲带我去她学校熘达了一圈,我们边走边聊了很久,她告诉了我很多同学的去向,她同很多人都保持着联繫,也有一些同学向她问起过我的近况,只是因为我没有手机,也没留下任何联繫方式就回山里去了,所以只有我跟大家失了联繫。 她说我们那届毕业后,班主任就辞了工作,学习深造去了; 谢潇去读了学习商务管理的技术学校,打算毕业后承继家里生意,果不其然; 王凡考上了某某大学; 季辉考上了某某大学等等。 我告诉她我在网吧登陆了泡泡游戏,还在上面留了言说我在她对面学校。她果然很久没在玩这款游戏,所以自然没看到我的留言。 我有点疑惑她为什么没提到叶孝卫,毕竟我们曾是最要好的闺蜜,她没提,我只好开口问:“那你跟叶孝卫有联繫吗?” 她低头声音不大地,扭扭捏捏了两个字:“联繫。” 她的表情竟有点害羞腼腆,我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把头压下,仔仔细细看清楚了她那恋爱中的表情,以前她和谢潇谈恋爱时就是这样的,只是那时她没现在这么娇情,那时候她可是底气十足地承认谢潇跟她谈了。 我不可置信地、满是担忧地说:“你不是吧?你和叶孝卫??难道,他不是来自荷兰的gay吗?” 吴菲羞涩地一笑,打了一下我胳膊,娇嗔说:“哎呀小白!他不是gay,我问过了!人家说也喜欢夏老师,那是替你挡箭呢!” 我一怔:“啊?”,半响,“噢,那就好……” 回想那时在天台上,自己一时酒后冲动,后来我给自己找了个说辞:反正他是gay,加上又是要好的闺蜜,吻了也就吻了,就当两个女的因为酒后胡来接了个吻吧…… 现在想想他既然不是gay,那以后见面要怎么面对,而且现在不只是他,如果让吴菲知道了,她男朋友和我接过吻,我要怎么面对吴菲? 正惆怅着,吴菲继续说: “那天也怪我,太急说错话,才让他被大家误会是gay了,他后来还因为这事生我气,我道了好几次歉他才理我的。后来,我仔细想了想,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生气......”吴菲一边说一边脸上漾开来蜜糖似的笑容。 第11页 叶孝卫的性格是那种极心细温柔的性格,高中两年,我没见他生过气,之所以这件事他生吴菲的气,无外乎是他喜欢她,却被她误会是gay,扎他心了。 “对了,他问过我你的消息,如果他知道我们俩又在一块了,估计得惊讶死,我打给他。”吴菲说完,从兜里掏出手机正要拨号。 我一愣,原来他们都在用手机了,果然是快捷方便啊,我打断了吴菲拨电话的手,将她手机拿了过来,正看到叶孝卫的名字和一串数字。 “吴菲,这是你的手机?真够小巧的啊,这东西贵吗?”我将她的手机左右翻转着看,又好奇地掂了掂,心中暗想什么时候也得买一个。 “对啊,这年头谁不用手机,你赶紧买一个吧,这样我们大家联繫就方便多了,你不知道大家都说你人间蒸发了!” “这玩意儿多少钱?”我问她 “我这个一千多点,也有贵的,几百块的也有。” “好!等下个月,我也买一个。”我笑着说,把手机递还给吴菲。 “到时候把手机号给我,这样我们就随时可以联繫了,一辈子的挚友。”她沖我嘻嘻一笑,而后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又说:“现在很晚了,就先不打给他,明天打吧,走,带你吃吃我们校食堂的夜宵,一边吃一边聊。”吴菲挽着我胳膊往食堂走去。 我心想,幸好她没再当我面打给叶孝卫,终是有些尴尬的…… 我们后来聊到很晚,快到午夜时,我才一个人返回学校,夜里温差大,比较冷,我哆哆嗦嗦地开了宿舍的门,怕吵到晓惠,蹑手蹑脚地上了床。 吴菲说叶孝卫考上了文清大学,那所名校离我们这不到3公里,而她现在也很努力地在学习,她说她想与他并肩同行,不想被他落下,所以她戒了网瘾,很少去网吧了。 夜深人静,突然觉得昨日已远,莫名一阵失落。 好似每个人都开始有着自己清晰的人生道路、明亮的未来,我也曾想过两三个臭味相投的人并肩而行,可终究只有自己真正地被落下了…… 后来几天我再去过网吧,上课认真,书本上记了密密麻麻的笔记,晚自习也坚持到十点才回宿舍睡觉。 我不敢闲着,一闲下心里就莫名慌乱,因为,所有人都在学习,大家都没在闲着。 第一天打工那天,我和瑜晓惠下了课,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急急忙忙赶到上班的地方,走进去的时候我们惊呆了,这家ktv白天和晚上差别很大,之前白天面试的时候只觉得装修风格豪华,没想到到了晚上可谓金碧辉煌! 我和瑜晓惠互相看了一眼,各自怀疑着走了进去。 而更让人奇怪的是迎宾特多,齐刷刷的旗袍美女从门口到里面大堂站成了两排。 店长让人带我们去后面更衣室领了衣柜钥匙和工作服,我们换好了工作服便被分开安排在不同的包厢位置。 我先按照吩咐在一个同事的带领下将负责的包厢卫生打扫干净,接着便站在包厢门口等着顾客的到来。 同事是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叫胡月,个头瘦小,说话做事却特别利索。 站在门口等客人时,她便找我聊聊天打发时间。 她跟我说我们店是包一顿晚餐和夜宵的,晚上6:00可以在店里吃晚饭,午夜12:00是夜宵时间,这对我来说是非常好的信息,这样在学校我又可以省了一顿饭钱。 我从聊天中得知她并非在校生,很早就出来工作赚钱,同我一样也是外地乡下人。 我们约站了两个时辰,也没什么客人,只听到不知从哪传来特大声、动感节奏的音乐。 我问同事这音乐声是哪里的。 同事说店里除了前面的大堂和包厢,后面还有一个酒吧,音乐响起正是酒吧开放营业了。她还玩笑似的说酒吧的调酒师长的特帅,等会得空带我去看帅哥去,我自是喜闻乐见,笑了笑附和地说:“好啊!” 这时,两个旗袍美女迎宾走在前面,踩着高跟、扭着小腰,带着后面两个客人来到我们的包厢,我按照同事教的,微笑然后弯腰说“欢迎光临!” 同事将客人和迎宾带进包厢,我跟在后面,看着同事为他们打开并调节好音响设备,之后拿来酒水单,客人点单时,同事也非常老练的推荐了一些我没听过的酒水,记得面试时店长说过整瓶的洋酒卖出是有提成奖金的,我心下记着并学习。 点单完成后,我们便退了出去,我不解的是那两位美女迎宾并没有离开包厢,而在我们退出时,她们坐到了客人的身旁,我甚至看见那位客人将手放到她腿上…… 我这才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家简单的k歌房,这样算不算色情服务?一阵昏天暗地的激灵响彻了脑海,怪不得工资待遇比一般的要高一些,怪不得说有小费,作为乡下人的我,虽然性格也算没心没肺,但顿时有那么一点上了贼船的感觉,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同事在包厢里外进进出出,勤快热情地提供着服务,我没了心思,站在包厢门口想了许多。 我甚至想起武校老师教导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想起村里人的保守、传统,以及对走出去的大学生的期望; 想起吴菲拥有了一切却仍在努力学习...... 第12页 一直到同事拿着盘子从包厢出来,上面放着两张百元钞票,她刚拿了小费。 “就做两个月,解了燃眉之急就不做!”我定了心,这样告诉自己。 晚班结束,我和瑜晓惠回到学校时,学校大门紧锁,我只得带着她翻墙进去。 我往后助跑几步,轻松挂上两米多高的围墙,当然,这对瑜晓惠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更可况,她还是个小胖。 我蹲在墙头上看她在墙下愣神看着我,一脸的不可置信:“小白,你刚怎么上去的?你也太强了……” 我让她把手递给我,她的确是够重了,我使了全身力气才将她拉了上去,之后我先从上面跳下,然后再接她下来,我伸手接她,她跳下来时,我直接被她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嵴椎骨生痛,这罪便是当年叶孝卫在墙下接我时,也受过的? 我舒了口气说:“晓惠,你真该要减肥了……“ 她噗嗤地笑了起来,说从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我松了口气也笑了。 走回宿舍的路上,我问她今天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她说除了站的久比较累,其他都还好。 看来她对那儿的工作环境也没有多排斥,这样我便更安心了点。有些感觉不太好的事,只要身边有人一起做了,也就没那么坏了。 我精疲力竭地躺到了床上,忙碌、慌乱、充实又不安的一天终于结束。 第二日我们撑着疲倦的身体熬过了上午的课程,中午午休那点时间我们睡的跟猪一样。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我便拉着晓惠狂奔,“快!还能赶上晚饭!” 夜晚的dream box ktv如同另一个世界,灯红酒绿之中的纸醉金迷,忘乎所以的醉生梦死。我看到很多人清醒着来,然后东歪西倒地离开,原来很多人眼里的花钱找乐子便是找梦一场而已。 我当时的感觉便只是:有钱人都活在了天堂里,他们笑得灿烂,而我们,笑得脸颊酸。 同事告诉我,如果想要在包厢点单顺利先要跟接待小姐们打好交道,她们跟你关系好,基本上你想让客人点什么,她们都会帮你,客人们基本都听她们的。这点对我不是难事,我向来都是更受女孩子欢迎,吴菲这样的美女我都搞得定,这些个脂粉们更不在话下了。 因此,我只要得空,就会去跟接待小姐们聊聊天,时不时撩拨人家下巴一下,夸赞夸赞她们性感、有魅力,她们就很开心了。 那些接待小姐的领班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身材火辣,红唇正艷,我听人叫她娜姐,我拿着点单穿过大堂时,正巧看到晓惠,我朝她挤了个眼笑笑打招呼,这时娜姐叫住了我: “新来的?”她从下往上打量我一番,问道。 “是的,娜姐。” “叫什么名字?” “小方。”因着我的领班和同事都这么叫我,我也就这样回了。 “嗯。下次记得化点妆,你这样素面朝天的,不合适,而且,我们这只有女服务员,可没有男服务员。” 我听得有些惭愧,不过也并没有心情不好,主要是这里的红粉太多了,我这样素些的反而自顾自的觉得轻松,且自己不想同她们一样。“知道了,娜姐,我下次注意。”我很恭敬地回答。 “去忙吧。”她说 我走开时,听到她在身后对晓惠说:“去后面酒吧让david给我准备一杯玛格丽特,我等会过去喝。” 我回头看晓惠的背影往酒吧方向走去,突然觉得她这样的胖嘟嘟小身型在这里有那么点不一般,莺莺燕燕、纤腰翘臀看多了,还是像她这样的洋娃娃才可爱,还有些万花丛中,一个苹果的特别,我暗自笑了笑,她要是知道了,是选择当一朵艷丽的花,还是继续做一颗苹果呢?这样想,是不是就不那么自卑了? 营业时间差不多结束,闲来时,我便同那些接待小姐们打成一片,她们之间总互相攀比着的,比如美丽,比如妆容,因此,我颇受欢迎,一是作为女人不同她们攀比,当然,我自是比不过;二是会像一个男人一样的夸赞她们,且我卖了自己这张假小子的脸,任由她们摸来摸去、逗来逗去,供她们消遣。 下班时,晓惠一脸激动地搂着我胳膊说她今天在酒吧看到了好帅好帅一男的。 我笑了笑说明天也去看看。 同之前一样,我敏捷地翻上墙头然后再拉晓惠,再跳到里面接她,前后动作一气呵成。 晓惠开心地说:“小白,你太帅了!” 我搂着她肩膀,她比我矮一个头,我开玩笑地说:“那帅得过那酒吧的帅哥?” 深夜的校园空气薄凉,静瑟安逸,我俩一边往回走一边聊,星月沉静,整个校园只有我俩的声音,我俩刻意将声音压低了些,是以,的确有些偷着干坏事的刺激心情。 她抬头打量似的看看我,我身高170,齐耳的短发,所以她回答说:你如果是个男人就好了,你这样的做女人粗糙了点,做男人才刚好。” 我嗤之以鼻地说:“切~什么叫刚好!我要是男的,还有谁帅的过我?” 她把头一歪,靠我肩膀上,故作撒娇地说:“小白老公,那是那是!你帅的接地气,我选你。” 第13页 我摇摇头,欲哭无泪,她这样的内向性子,在dream box打工这一阵,倒是比以前开朗了不少,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宿舍楼顶一轮明月跃然于上,我边走边说了句:“晓惠,我今天发现,其实你比dream box那些莺莺燕燕要看着舒服,越看越可爱。” “切~ 没事就喜欢撩人!” “我说真的,你是特别的,别跟人比。” 喻晓惠看了看我,面上带着笑,我俩勾肩搭背、互搂着腰,往月亮的方向走去。 熬过了上午的课程,飞速吃完午饭,赶回宿舍,抓紧时间午休补个眠,最近的我,睡觉变成了一件很紧张的事,甚至有些奢侈,因为要兼顾赚钱和学习。 刚躺下,就听一个同学外面叫我,说有个大美女门口找。 我出去一看,吴菲在那正对我俏皮地笑。 “你怎么来了?”我笑着走过去 她进了我们宿舍,左顾右看了一圈,晓惠正蒙在被窝里睡觉,她压低声音说:“你们宿舍还行,挺整洁干净。” 考虑到晚上的晚班,我得尽早补觉,便急着打发人说:“我昨晚没睡好,有话快说,最好长话短说。” 吴菲看着我,见我眼圈黑黑,奇怪地问:“你晚上都干什么了啊?你看都熊猫眼了。” “没什么,就是找了份兼职,勤工俭学嘛。”我打了个呵欠。 她见我这样,关切地说了句:“哦…… 那你注意照顾好自己啊,别弄到太晚,熬夜容易老。” “嗯,我有数。你突然来什么事啊?”我连站着都嫌吃力,于是干脆拖出来椅子,趴在了桌上,等她说。 “噢,周六中午一起吃饭,我也约了小卫,我们三个人可是有四五个月没聚了,好期待呀!”她兴致勃勃地说 我怔了一怔,本来这样趴着也几欲要闭眼,现在猛地清醒,因为,一提到叶孝卫,仍然尴尬,若是要见面的话,多少有些期待,也多少有些别扭。 仔细想来,他俩一个名牌大学,一个本科大学校花,前途光明,我一个大专生本来就觉得在他俩面前多少自卑了些,加上现在又莫名进了花天酒地的地方当起了服务员,为了半斗米折了腰,我暗自嘆了口气,本想拒绝,又想了想毕竟昔日好友,加上自己也挺怀念以前的时光,再说,早晚也得见是不是,当作白矛盾了一场,最终笑了笑,“拉我过去做电灯泡是吧,好吧!时间地点?” “那就这么说定了,周六中午虞记烧烤店。”她兴致盎然地说。 “好,知道了。”我实在是困了,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将吴菲推出了门,“美人儿,走吧走吧,周六见。” 她边走还边嘱咐说:“那不见不散啊,对了,你手机买了没?” “快了,下个月吧,买了告诉你。”我一边关宿舍的门一边对她说。 黄金午觉时间被她这样一搅和,浪费了不少,好不容易躺到床上,心想着,得赶紧地抓紧时间睡啊,谁知越想尽快睡着,越是睡不着,只得拖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撑完了下午的课程,然后继续dream box的夜生活。 拖着极其睏倦的身躯,我忙活完了包厢里的卫生,然后全身软软地坐在了马桶盖上,深深长长舒了口气,想想也觉得讽刺,大学这样一个更宽广更自由的世界,而我却为那在别人眼里九牛一毛的生活费忙得焦头烂额。别说自由了,别说花花世界了,简直分秒必争啊。 若是天上能掉下5000块,然后,我便辞了这儿的工作,躺在校园草地上,拿本书晒太阳,多惬意…… dream box一般都是晚上八点才会有顾客来,于是,我便继续坐在这包房卫生间的马桶盖上,偷着闭会目、养会神,一直到后面酒吧的音乐声响起。 我从包房出来时,正遇到同事胡月过来找我。 “我到处没看见你,原来你躲这了啊,走,带你去酒吧转转。”同事拉着我就往后面酒吧走去。 来这打工这些天,一直没来后面,的确也有些好奇,于是跟着同事就去了。 与外面的金碧辉煌相比,这里可谓柳暗花明又一村,别有洞天,酒吧里动感十足的音乐配合五彩斑斓的灯光忽明忽暗,中间圆形高台之上的舞女正妖艷的跳着热舞。 我目光定格在那舞台上的妖娆身姿,这样的性感热舞让我这乡下来的目瞪口呆。我看到那圆润饱满的前凸后翘,妩媚动人,再看自己,同样是女人,我果然除了线条结实、腿长点,简直一无所有。 “看吧檯!看吧檯!”同事拽了拽我衣角激动地说。 我透过昏天暗地的灯光,伸长脖子努力往里面一侧的吧檯看去,只见一个高个子男生穿着白色衬衫,貌似正同娜姐说着话,他背对着我们,我想她们说的超级好看的帅哥应该就是他了,还看到娜姐离开时抬手摸了那人脸一下,然后对他暧昧一笑地走了。 “别看了,快走吧,娜姐过来了。”我对同事说道。 我从酒吧门口快步走出来时,同事还在后面唉声嘆气地嘀咕着,“好可惜啊,这次连脸都没看清,不过背影都好帅,360度无死角的帅啊……” “男人太精緻了跟女人有什么区别,爷们还是糙点的好。”我不屑一顾地说着 第14页 同事压根没听进我说的话,只花痴地说:“要是能摸一下,或者抱一下,或者……” 我笑笑摇了摇头,对同事说:“你刚不是看到了吗?人家小帅哥是娜姐的,你还想怎样?” “我可不敢想啊,就看看而已,养眼,养养眼......”同事苦笑着说。 我们服务生的领班是一个三十左右的男的,听同事说过他对长的漂亮点的服务生就很宽容,对我们这种长相一般的就很严苛了。 这不我们刚走到包厢,他就站那黑着脸等着我们了,手上拿着点单。 “包厢都上客人了,你们俩去哪了?不想做了吗?不想做给老子滚蛋!”他大骂道,将点单狠狠扔到我身上。 饶是我早已为了那五斗米折了腰,来到这种鬼地方上班不说,还必须得控制着自己这暴脾气,我低着头给他骂,心想反正熬过两三个月拿了钱就滚了。 同事的嘴巴倒是甜些,她说:“领班,我本来就想带她去熟悉下环境,她刚来不久对这还不熟,我们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再犯,您就别生气了。” 他留下一句:“老实点!”,之后转身走了。 我松了口气靠在墙上,看同事从地上捡起被摔得七零八落的点单,心中正郁闷,这时包厢里正喊“服务员!” 同事将点单放到我手里,让我去前台制单,然后自己进了包厢。 我刚走出几步,忽然听到包厢里传来玻璃摔碎的声音,立刻返回了去,推开包厢门时,看到一地的水渍和玻璃渣,小姐和同事畏畏缩缩地站在旁边。 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子从沙发上起身,东倒西歪地推开了同事和那位接待小姐,“娜姐呢?让她过来。”他摇摇晃晃往外走,正碰上门口的我。 “您是要找娜姐吗?要不您在里面稍等,我给您去叫。”我礼貌地说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他推开我,往大堂走去。 那位接待小姐一边追出去一边对我说:“还站着干嘛?快点拦住他啊。” 那人一路摇摇晃晃穿过了大堂,我和同事跟在后面,想要劝他返回包厢,都被他推开,只能步步紧跟着,以防万一。 后来那人往酒吧的方向走去。 酒吧的音乐比刚开始的时候还要响,里面有很多人随着动感的节奏摇晃着脑袋和摆弄着乱七八糟的舞步,空气中瀰漫着菸酒的味道,圆台上的舞女仍在那搔首弄姿,台下那些人的情绪和欲望随之波动…… 我们跟着那个醉汉客人进了跳舞的人群后,我便被挤散在了一堆人里面,四射的灯光忽明忽暗很是晃眼,加上震耳欲聋的音乐让人无法思考,简直找不着北。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也随着音乐的动感节奏杂乱无章的跳着,我想要拨开一些人走出去,但是看着这些陌生人在我身边扭动着轻薄放荡的身体,我便开始觉得手足无措了。 忽然一个人拉住我的胳膊,我转过身时,一个穿着白色干净衬衫的男人立在我跟前,身后又被人轻轻撞了一下,往他跟前又挪了几步,距离太近,我的额头几乎蹭到了他的下巴,然后闻到了一阵熟悉的淡香味道,我抬头透过明明暗暗跳动着的灯光才终于看清他的脸,那张脸白净、秀气、精緻,尤其那双清湛的眼,正愕然明亮地看着我,灯光忽明忽暗映在他脸上,我几度以为自己看花了。 “小卫!”我叫了他名字,来不及思考,也实在难掩心中的激动,一把扑进他怀里抱住了他。难怪人家会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们虽然不是老乡,但是在这样的场合,这样陌生的地方,遇见这么亲的朋友,我几乎激动得快哭了。 “小白,真是你!” 他也用力地抱紧我,稍显激动地说,一只手将我的后脑勺扣埋在他肩胛处,我闻到他身上的香,这种淡香总能让我感觉干净而舒适,熟悉自然得就像家乡山坡上的风。 我笑着抬起头,拍了一下他胳膊,说了句:“原来你就是那个吧檯的帅哥啊!半年不见,长大了啊你!” 音乐声音太响,他应该没听清我在说什么,只看着我笑。 后来他说了句什么,只是声音也被淹没在这音乐雷动之中,我没听清,所以很大声地问: “你说什么!!!” 他再次扣住的后脑勺,将我拉近点,低下头在我耳边说:“小白,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按着他肩膀,离他耳朵近点,大声地说:“我在这打工!” 他看着我,貌似有些欣喜,又有点担忧的神色。 他再凑到我耳边说:“我也是,但是这不适合你。” 我一边躲了躲旁边靠过来的陌生人,往他身边贴了贴,一边说:“你忘了,我是念过武校的,你这样的在这上班都没问题,我更没问题了,而且说不定还能照应你。”我在他耳边说。 这才忽然想起那个醉汉的事,我踮起脚四顾看了一圈,才看见不远处我同事正扶着那醉汉,我丢了句“小卫,我在找人,有个客人喝醉了,我担心他闹事,等空了再续。”,便左右推搡着人群正要往那方向去。 叶孝卫拉了我,示意让我先过去那边,我跟在他身后出了人群,到了吧檯附近,这才跟他说了那醉汉摔了包厢东西还要到处找娜姐的事。 第15页 他倒了杯水让我先喝,然后拿了手机似乎发了什么信息,告诉我娜姐等会就过来,我才知道他刚应该是发了信息给娜姐。 他告诉我,客人喝醉闹事在这儿是常有的事,这种事下次记得让前台联繫娜姐,不要自己处理。 忽然回想之前看到娜姐摸了他脸,我随口说了句:“听说老女人如狼似虎,你也小心点,别被占了便宜。” 他听了直愣愣、微张着嘴唇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我又补充了句:“不过,你放心,你被老女人摸了这事我暂时不告诉吴菲,免得她猴急乱跳的找到我俩打工的地方来就麻烦了。” 我看他眼睛瞪得大大地,微张着嘴正要说什么,估计他也是想说让我不要告诉吴菲,这点我跟他肯定是想到一处的,我俩都怕吴菲闹腾,以前高中就这样,凡事都是我俩依顺着她,这时娜姐到了。 这么近的看,面前的这个女人虽然年长了些,但是的确姿色艷丽,而且昏暗跳跃的灯光下,散发着玫瑰般的女人味,也难怪可以做这些接待小姐们的老大。 她看了我一眼,然后对叶孝卫说: “这齣了什么状况,david。” 我听她好像叫他david,这是叶孝卫的英文名,洋里洋气的听着别扭。 “娜姐,有个客人喝多了,从前面ktv包厢来了酒吧,说是找你。”叶孝卫回答她说 “那人现在在哪呢?带我去。” “人就在那,娜姐。”我指向那边的一个角落。 我将娜姐带过去的时候,那个醉汉正在发作骂我同事碍事,我同事那瘦小身板被他一推,差点没站稳。 “金总,原来是您要找我啊,您今天来了也不说一声,走吧,我们去吧檯,我陪您喝一杯。”娜姐说完便先一步往吧檯方向走。 那人踉跄着跟在娜姐后面,醉眼迷离地说:“我就是特地来找你喝一杯的。”谁知说完就扑到娜姐身上,从后面将人抱住不放。 我和同事愣在了当场。 娜姐倒不慌不忙地将他的手慢慢从自己身上拿开,转身笑了笑说:“金总,你来找我喝酒一句话,不过你要是喝多了失了风度,那这酒以后我和你还怎么喝?这dream box您是贵宾常客,难道你打算这次之后,就再也不来了?” 我看她不卑不亢的样子,五分霸气、五分礼仪,到底是年长的人,光是这个笑里藏怒,我就做不来。我想这样的场合,难道就没一个管事的出来呵斥一句“把这个无赖轰出去!”,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大显身手了,比如先将人撂倒在地,然后拎到大门口,一脚朝屁股踢出去不就完事? 只是那个醉汉,酒多了脑子就不好使了,看不出娜姐要真生气了,一个劲地还要往上贴。 我见他拉起娜姐的手,往自己胸口一放,“娜姐,我今天的确喝了点,但是我这个心真诚!我想你啊,满脑子都是你,我就想你陪陪我,哪怕说会儿话也行。” 娜姐也没急着抽开手,就由着他捂在胸口,只淡淡地说:“好啊,走吧,那儿有个空桌,找个地方坐下来,我陪你边喝边说。” 那人摸了摸娜姐的手背,意乱情迷地,“娜姐,咱去包厢,包厢清净,这儿太吵~” 娜姐面上倒仍旧淡定,只拿起手里的对讲机说了句:“酒吧有人闹事,找两个人拖出去。”然后抽出了手就径直走了。 我听到了什么?将人拖出去?意思就是可以动手了?我正攒了拳头想上,表现的机会来了!谁知两个粗壮的男人不知从哪冒出来就将人架走了,那被架走的人一边挣扎一边嘴里还嚷嚷着:“放手!我是你们vip客人!娜姐,你不给面子是吧!娜姐!!”。 我正愣在那看,同事走近说:“我们也撤吧,该去前面收拾下包厢了。” 本以为可以稍稍表现一回的,结果一腔热情硬生生压着熄灭了,只好耷拉着跟在了同事后面。 到门口时,我回头看向吧檯,正想跟叶孝卫打个招呼再走,正巧他也正向我看来,面上带笑。隔着狂乱的人群与闪耀着的明暗灯光,我笑着朝他摆了摆手才离开了酒吧。 第3章 团圆之夜 自从知道叶孝卫也在这打工后,我对这兼职环境更没那么排斥了,不再因为耽搁了学习而来到这种灯红酒绿的场所赚钱而心虚,每天白天混完一天的课程就急忙赶这夜场,连最开始的睡眠不足和上课瞌睡都渐渐习以为常,一切好像回到正轨的感觉。 有种心理就是:不管多坏的事,身边的人都干了,就变得心安理得了。 来dream box打工半个月,还没有拿到工资,也没拿过小费。熬到发工资还得等半个月,眼看着就快要弹尽粮绝。 所幸晓惠知道我的困难,将她的生活费借了我一点作暂时过渡,加上晚饭大多数时候能赶上店里的员工餐,这才能多撑个几天。 晓惠已经拿过数次的小费,听她说进出包厢清理几次桌面,客人就给了。也听她描述过亲眼见到那客人同那接待小姐是如何如何不堪入目的,说得我内心像有一团好奇的小火苗,烧得心里痒痒。 一开始我对拿不拿这点小费不以为然,心想着反正方先生教过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时间一长,对这酒色桃花的艷事竟是越来越好奇,这包厢里,客人和那接待小姐到底聊到……哪一步了? 第16页 之后听其他同事偶尔聊天提起小费收入,加一起竟比工资收入高的多! 之前都是同事胡月进出包厢的,点单、中途进出清理收拾都是她,我只负责给她跑跑腿、端端盘子,然后就是营业前后的清扫,所以我自然是拿不到小费和奖金的,也看不到那一幕酒色桃花。于是,最终我下定了决心同同事提出了一人各负责一个包厢的提议。 谁料同事当时就不高兴了,气呼呼地说怎么说我也只是兼职打工的学生,而她在这只为工作赚钱,当然没办法将包厢分我。 我同她理论说一人负责一个才是公平。 她却说她已经在这工作一年多,我才来半个月,若待遇一样才是不公平。 我哑口无言,她说的其实在理。 快下班时,我清扫完包厢,便靠在一处角落心想着拿什么讨好同事一下,好让她把一个包厢让给我,我甚至想实在不行我把拿到的小费一半分她。 正想着,突然一个手掌从我眼前一晃,打断了思绪。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叶孝卫已站在我眼前,手上拿着一杯牛奶,递给我说:“熬夜对女孩子不好,喝点牛奶,我在吧檯热过了。” 他嘴角微微上扬,眼神满是温暖知足地看我将牛奶喝完,秀气的脸亲切且好看,同家乡的白色山茶花一样,我一边喝一边盘算着怎么把他卖了换我同事一次让步。 我想我们家的特产可不就是白山茶么...... 我喝完看着叶孝卫,左右一看没人,朝他邪邪一笑,他被我笑得表情一拧,发现不对劲,只是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我一只胳膊环住了脖子夹进了包厢。 “等会我同事来,你什么都不要多说,就承认是我哥就行了!” “什么?”他一脸懵地 “总之,就配合我一下,在这别走,等我一会。” 临走时我还特地将他额前头发用手抹了点唾沫稍稍整理了下,他嫌弃地看着我,我又将他衣领、领结正了正,端详看看,果真是美男啊!那领口的小蝴蝶结都省的我包装了,我很满意地出去找同事。 我见到同事便开门见山地、直接了当地跟她说:“一人一个包厢,否则我明天就辞职不做了,到时候换了新人来,你还是要跟人分配的。” “你辞职关我什么事!”她当然是不予理会。 我笑笑说:“我辞职我哥也会辞职。” 她笑了,说:“你哥是谁?这跟我就更没关系了吧。” “我哥就是吧檯的david。他要是走了,跟你可能没关系,娜姐恐怕会不高兴的。” 我得意地说。 “david是你哥?你上次还说你男朋友是古天乐呢,切~” 我笑了笑,一只胳膊搭上她那小肩膀,说:“走吧,我跟我哥说了你是我在这最好的闺蜜,他就说要认识一下呢。” 我将同事带到包厢门口时,悄悄跟她说:“进去吧,送你个惊喜!” 她嘀咕着:“你到底要搞什么鬼?” 我推开门时,叶孝卫正坐在包厢的沙发上,修长的手指摆弄着被我喝干的牛奶杯,昏暗的灯光下一副白净优雅的模样如画一般。 他见我推门进来,朝我一笑才站起来:“小白,你......”正要说什么,才看到我旁边的同事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问我道:“小白,这是?” “我叫胡月。”她慌忙走上前一步介绍了自己,紧张到手不知道往哪放。 “哥,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最好的朋友,她待我特别好。”我上去挽着叶孝卫的胳膊,笑盈盈地介绍她。看她那迫不及待而后又害羞腼腆的小模样,我心里得意骄傲极了。 “你好,胡小姐。” 叶孝卫也很配合。 “你好......呵呵”,同事只说了这句“你好”,然后就傻呵呵地笑了笑。 平日里说话做事非常老套的同事,此刻貌似突然不太会说话了,别扭紧张到智商都跟着下降。 “哦,胡小姐,谢谢你对妹妹的照顾。” 倒是叶孝卫多说了一句,他自高中就是彬彬有礼的性子,到底是从小在欧洲国家待的,现在表现得给人感觉尤其绅士。 我在旁边仍挽着叶孝卫,看胡月有点紧张和尴尬,便笑着说了句:“哎呀,哥,别胡小姐胡小姐的了,人家是我很要好的朋友,我闺蜜!叫她小月就行了。” 胡月害羞似的低着头。 叶孝卫这次没听我的,只笑了笑,我挽着他的手拽了拽他,他挣了挣,反抗不从,还瞪了我一眼。 而后他深吸了口气还是顺了我,一笑说道:“小月,你是小白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去吧檯找我。现在已经很晚了,下次见。”叶孝卫拉了我就往门外走。 听到胡月在身后对我说:“小白,明天下午要培训,不要忘了。” 看她这对我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我便知道搞定了,我回头朝她眨了下眼睛,比了个“ok”的手势。 出了门后,叶孝卫才松开手,看看我好像是又怨又怒,抿着嘴唇指着我,愤愤然、欲言又止的样子。 “方小白,你又卖我。” 他最终也只嘆了口气,一边往前走一边说。 第17页 “又?以前可不算卖,再说了现在你跟吴菲关系可比跟我好~”我看着他,得意地嘲弄他说。 “吴菲是吴菲,你是你。”他扯下领口的蝴蝶结拿在手中,轻描淡写解释了一句,这我当然是懂的,朋友是朋友,女朋友是女朋友,自然是该这样区分的,我想要是吴菲知道我卖了她男朋友给别的女人,不知道会不会杀了我。 想到这,突然记起吴菲说了明天三个人见面的事,我对他说:“对了,我没手机,你赶紧打个电话给吴菲,明天下午我要培训,不能和你们一起吃饭了。” 叶孝卫从兜里掏出手机,递到我手上,笑着说:“你自己打吧,这手机是你的了,号我都给你申请好了,存在了手机里,里面有吴菲的,也有我的。” 我惊讶地看着他,我想应该是吴菲跟他说了我想要赚钱买手机的事,我看着手里沉甸甸、崭新的手机,“真是给我的?” “嗯。”他微微一笑,依旧温暖。 我心中对他自然很是感激,他不喜欢我跟他郑重道谢的样子,以前高中时,他也常送我磁带什么的,若是格外慎重诚恳地同他道谢,他会觉得太客气了显得见外,我还是同老早一样逗逗他,他就开心了。 我将手机往空中抛了抛,然后接住:“那就谢啦。” 他笑笑摸了摸我头,之后便就是劝说我早点辞了这里的工作,说这儿环境复杂,斗酒闹事居多,真就像哥哥一般。 瑜晓惠是个磨蹭鬼,我一边等她一边和叶孝卫站在大门外说着话。 我才得知他高考结束后就来到这工作,也算勤工俭学,是朋友介绍的,而那个朋友就是娜姐,他们以前在荷兰便认识了,娜姐是他在荷兰的社交舞老师,后来她回国就接手管理了这家ktv。这家ktv有3家分店,本来他是在市中心那家,后来因为这里离学校近,就拜託娜姐调来了这家。到底是有关系,他上班其实比我轻松多了,每天晚上8:00到凌晨1:00,而且调酒师的工作比较轻松,他说他本来就会调酒,早在荷兰就会了。 我问他会不会影响学习。 他却笑着告诉我,他尽量在平衡,他在吧檯没事的时候便看会书,这点我信,因为他本就是那种即使生活在飞机场或是大马路上也能静下心来的人。 而我,却恰恰相反,一点风吹草动,我也要好奇看一眼。 我一边欣喜地看着新手机,忽然想起吴菲那个,好像同这个很像,于是问他:“吴菲那个手机是她自己买的还是,也是你送的?” 他皱了皱眉,略觉得奇怪地答了句:“我好像没送过她东西。” 我听了高兴,一把拍上他肩膀:“这才是真义气。” “小白!”门口传来小惠的声音。 她走近时,叶孝卫交代了句说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就转身离开了。 “那个david男神?”小惠看着叶孝卫的身影,惊讶地说。 我与她一同看着叶孝卫走时的白色背影,一手搭上她肩膀,得意地说:“我男闺蜜,好看吧?” 小惠傻呵呵地说:“好看,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高中同学。”我将手机抛到空中,又接住,一边走,一边笑着说。 “什么??你们是高中同学?怎么没听你说过啊?” “何止是同学,我们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不过男女有别,他的我穿不了而已,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他在后面的酒吧上班的。” 路灯已暗,却有圆月当空,照着我俩一路说笑的身影。 那晚回宿舍我躺在床上,研究那个手机研究了好久,那是个小巧的平板手机,紫色,典型女孩子用的,我看到上面的牌子是nokia,他给我通讯录的号码都添加好了,我看了通讯录第一位是david yeh,忘了他在荷兰一直用的都是英文名,可以说英文名才是他从小到大的本名,我笑了笑,搞得这么洋气别扭,还david yeh呢,再翻后面的名字就是吴菲了,竟都设置好了,这傢伙真是体贴。 见惯了来寻欢找乐的客人,见惯了酒醉闹事的客人,也见惯了包房里的搂搂抱抱摸摸亲亲,还有一些奇葩的客人。记得有一个客人爱听儿歌,愣是让小姐唱儿歌给他听,结果那位接待小姐可真正是把一首儿歌唱得那叫一个风情万种啊!反正见怪不怪,只有厚着脸皮拿了小费才是正经事。 晓惠也说我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有一次她在大堂见我亲自送一个客人到门口,那客人怀里还搂着小姐,我在旁边殷勤地跟人说:“您慢点走,下次再见。”完了还跟那怀中的小姐眨了个眼,树了大拇指夸人能干,可以说跟人家配合得恰到好处、天衣无缝。 最近拿了不少的小费,算了下,加上点单的奖金,干满这两个月估计下学期的学费、生活费就不用愁了。 这天包厢来了一个生客,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相貌端正,他一个人来的,迎宾小姐领进来时,我站在门口行了个礼:“欢迎光临。” 他对我微微一笑,看起来也颇有礼貌的样子,倒不似之前那些客人那样趾高气扬。 我替他和小姐推开了包厢门,他还说了谢谢,真是和其他客人不一样,很绅士的感觉,而且大方,我推荐了一瓶价格很高的红酒,他想也没想就要了,这瓶酒我可以拿奖金30元。 第18页 我高兴地将点单送往收银台,取了红酒回来时,看到小姐从包厢出来,一脸郁闷地说:“这人真奇怪,来玩竟不要人陪。还以为遇到大款,谁知一分钱弄不到!” 我将红酒送进包厢时,那人正一个人坐那点着一根烟,包厢点唱音乐也没开,静静的只有大堂传来的后面酒吧的音乐。 我最喜欢看男人抽菸了,怎么看都觉得有男人范儿。 “先生,红酒要打开吗?”我礼貌的问 他将烟放菸灰缸熄灭,说:“开吧。” 我将红酒拧开后,倒进了醒酒瓶。然后看他提起醒酒瓶正要往自己杯中倒酒,为了展现自己优质的服务态度,我从他手中拿过醒酒瓶,笑着说:“先生,我帮您倒吧。” 他说了声谢谢,然后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我心想:原来是来借酒消愁的,只是这一个人自斟自饮的不闷吗? 我又给他倒上了一杯。 他抬头看看我,又道了声谢。 我朝他笑笑。 他也笑笑。 看他慈眉善目的,我忍不住还是问了句:“先生,您这样一个人喝闷酒看着挺无聊的,不如找个人陪你聊聊天,唱唱歌?”我跟接待小姐们向来默契,她们帮我,我也该帮她们。 他又喝了一杯,说:“要不你陪我?” 他这一说,我倒是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看看我,笑了笑接着又自己倒了一杯酒,说:“没关系,只是陪我说说话,你不愿意我不勉强,不过其他人就算了。” 我也不是扭捏的人,他这样一说,我觉得拒绝的话反而显得小家子气,这里除了他坐的那张长沙发,没有别的座位,我感觉坐他旁边也不太好,毕竟我不是陪客的接待小姐,于是就在那桌子对面的地上盘腿席地而坐,小时候在武校读书时就是这样席地而坐的,这对我也是很平常的事。谁知他竟愣了一下,继而爽声一笑,说:“你倒还挺有趣的,地上不脏?” 我笑着说:“不脏,我打扫得很干净,而且地毯挺软,坐的挺舒服,没事,我陪你。”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笑,只说了一个字:“好。” 后来从聊天中我了解到他姓季,是做建筑的,我想应该是建筑公司的老闆,因为他说他替别人设计建造了很多温暖漂亮的家,只是自己一直漂泊在外,连个家都没有,也没有结婚,挺孤独的生活了这么多年。 “那您今天怎么会想到来我们这?而且刚你也不要人陪,因为别的客人来这都要找个接待小姐陪聊的。”我好奇的问他 他说:“我是前几天才搬来附近,路过这看到这里灯火辉煌的,很多人进进出出,感觉挺热闹,我是一个人住,无聊,加上......今天是我生日,所以不想一个人待着,但是我也不想找小姐陪,觉得......有点不正经......”他说完,略带着尴尬的浅笑,看上去那么大一个人,竟有点腼腆的模样,他说今天是他生日? “今天你生日?”我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他笑着点点头。 我知道过生日没人陪确实挺可怜的,还记得第一次离开家读高中的时候,那年过生日尤其的想家,后来第二年,叶孝卫和吴菲给我买了蛋糕,陪我吹了蜡烛,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过生日是要吃蛋糕、吹蜡烛还要许愿的。以前在家,只知道过生日要吃碗长寿面。 我从地上爬起来,说了句:“你等我。”然后就跑出了包厢。 我拿了包厢的点单,在点单上加上了“雪菜肉丝面 1份”,然后又加了一行甜点小蛋糕,还问收银台要了一支蜡烛。 我等在厨房附近,等厨师大哥做好了,我便端着所有的东西回了包厢。 我将一碗面放他面前,递给他筷子,笑着说:“先吃长寿面!” 他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长寿面,又抬头看看我,接过筷子,似笑非笑地,然后吸了口气,开始挑起面送进嘴里,他一边嚼着面,一边看着我笑,脸上全是满意。 想来那雪菜肉丝面,还挺对他胃口,我看他倒越吃越香,我平日爱吃肉,偶尔胃口不好时也就爱来一碗雪菜肉丝面。 我看他将整碗面吃完,便将碗推到旁边,拿了蜡烛过来点上,又将那份甜点蛋糕放他面前,然后跑去关了灯,兴致勃勃地坐回到地上,让他吹蜡烛许愿。 昏黄的蜡烛映着他脸上笑容温暖,眼里明亮地跳动着烛火,他说:“小妹妹,谢谢你。” 我听得出他这句“谢谢”尤其真诚,便一笑说道:“不用谢,都花的你的钱,都在点单里。” 他爽朗地笑出声来,吹了蜡烛,开心得像个孩子。 临走时,我送他到大门口,他从钱包拿出200元给我小费,我不太好意思,尴尬笑着摇了摇头说:“算了,不用,我今天……反正也挺开心。” 他笑了笑收起了小费,又从胸前口袋拿出一张名片递到我手里,说:“今天很难忘,下次见。” 他走后,我拿着名片,看那上面写着:季源琛总经理 xx建筑有限公司 还未看清上面的其他信息,名片便被人抢了去。 “季源深?总经理!!来头不小嘛。”我同事拿着名片,似故意放大了嗓门在那说。 第19页 “那个字是‘琛’,不是‘深’。” 我从她手上拿过来名片,说道。 “就你读书多!”她没好气地说,又问:“对了,我刚刚看到那人给你小费,你怎么不要啊?”后来又邪邪阴阴地打量着我,笑了笑说:“怎么?你打算放长线钓大鱼,对吧?” “什么放长线钓大鱼,我也想要,不太好意思而已。”我反驳道 我听她在那嘀咕:“还不是我把包厢给了你,你才能拿那么多小费,才认识的这个大老闆。” 这几天我和她一人一个包厢,不知道是我运气好还是怎么的,我常常拿到小费,她负责的那个包厢要么就是没客人来,要么就是来了个抠门的不给小费就算了,还喝的酩酊大醉吐得包厢一地狼藉,我看她那样,估计八成是心理不平衡了。 我一只胳膊搭在她肩上,撩了她下巴一下,继续那招卖友求荣,说:“怎么?最近没去后面酒吧看我哥?” 她很快卸了身上的刺,嘟着嘴,郁闷地说:“去了,可是你哥都不看我...... 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一门心思赚钱,然后回老家盖房子嫁人,就不该把包厢让给你!” 我一听,心想自己也不该让人家期望太大,毕竟叶孝卫是吴菲的,吴菲可是个大美女,书香出身,又是个正儿八百的优秀大学生,还有谁抢得过她!我于是试探着问同事:“你该不会想跟我哥怎么样吧?他其实还小,还在读大学,要好好学习的,而且他那个人还没开窍,男的嘛,开窍晚,他不懂恋爱的。” 同事虽然有点失望,但是也懂些道理,她一边低头玩弄着手指一边嘟着嘴说:“我也没想怎么样,就是想和你哥交个朋友,我不过一个小服务员,书也读得少,也没想过高攀人名牌大学的大学生,更可况人家还长那么帅,怎么会看得上我。我只是想交个有本事的朋友,也好跟人显摆一下嘛。” 我听她这样一说,瞬间轻松了,我一笑,拍了她肩膀一下:“原来是这样啊,放心吧,我哥如果不理你这个朋友,我就给你当板凳,这么小的事!告诉你个秘密啊,我哥虽然不爱与人说话,不过从小就怕我,别说交个朋友了,败个把,做你哥都行,一句话的事儿!” 这一点上,我的确是自信的,高中时谁人不知我那个同桌只对我唯命是从。我人前人后说我们是闺蜜,可我也算是他老大,想当初他刚来学校时,可不就是我罩着的么!他那瘦瘦的样子,又长得秀气,多少小混混都想欺负他一下来玩,要不是我,他能那么太平混到高中毕业? 记得高二下学期,有一次他被学校几个小混混骗到澡堂,硬是要扒了他衣服,说要看下他这张白净的脸蛋下到底是不是纯爷们,要不是我及时出现,估计他就...... 我当他面把那几个混蛋揍得落花流水,虽然当时我把衣裳不整的他从地上拉起来时,他脸上带着淤青却在笑,咳了咳哑声说:“你要是再不来,我打算就直接脱了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纯爷们!” 总之,我是一直罩着他的,他应该也很感激我,所以他对我也好,什么都依着我。 下了班,我就直接带着同事胡月去吧檯找他。 酒吧的音乐已经停了,人也都散了,场子只剩狼藉,还有昏暗的灯光。 进门就看到吧檯叶孝卫正不紧不慢收拾着,他以前都是早下班的,近期总是一个人收拾好所有才走。 看到我进来,他沖我微微一笑,倒了一杯牛奶放台上,说:“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 我将胡月往我前面一推,说:“哥,给小月也倒一杯。” 他看了一眼胡月,嘴角抿了一个微笑,然后拿杯子倒了一杯牛奶,推到胡月面前。 胡月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谢谢。 叶孝卫礼貌地说:“不用客气。” 我闷了一大口牛奶,环顾了一下四周,烟雾瀰漫,酒味十足,桌面、地上一片残羹狼藉。 “你这样一个人收拾要到什么时候啊?不如我们帮你吧。”我说 同事胡月一听赶紧补话:“是啊,我们帮你一起收拾,我手脚快,很快就能好。” 叶孝卫看着我,说:“呃.......不用了,你们早点下班回去休息......” 他话没说完,就被我一个眼色打断了。 然后他改了口:“也好,那你们把那些桌子擦了吧。” 我和胡月擦到一半,然后我看了看时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哎呀,我闺蜜晓惠在等我一起回去,我得先走,小月,麻烦你帮我哥了。” 胡月心领神会,开心地说:”好,没问题,放心。” 走到门口时,我回头对叶孝卫挑了挑眉,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在吧檯那一边擦着杯子,一边摇头,想来知道我在卖友求荣,但是他拿我也没办法。 胡月第二天心情特别好,她跟我说昨晚他们一边干活一边聊天到很晚才下的班。 我打趣地问都聊了什么,她说她跟他说了她的老家,还说了她最喜欢的明星,最喜欢的歌。 我又问她那我哥说了什么,我怕他不小心说出他其实是我高中同学,不是我哥的事实。 她说他也没说什么,就听着,然后笑笑。 第20页 我想也是,这个闷葫芦,本来就不爱多说话。 于是我一笑说:“我哥就这样,从小话就不多,情商没开窍,是个闷葫芦。” “不爱说话的人聪明,因为爱思考,难怪你哥能考上名牌大学,你就不能。” 我好心安慰她,谁知她竟还损了我一句。 我:“......” 这天终于等来了工资,我欣喜地数了数,加上奖金,竟有1200多! 腰包鼓了,我纠结了半天,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拿出400元给同事胡月,算是这个月所拿小费合计一半的数额,虽然有些心痛。 学期终于快结束,我后来旷课不在少数,科科挂了红灯,只收到一张补考通知单,也没有接到别的处分。 晓惠也是,我俩拿到补考通知单那天,我笑了笑说:“破学校,搞得跟真的是的。” 吴菲常打电话跟我说她这学期参加了哪些社团,还有她班级里的各种新鲜事,我只跟她抱怨说她学校到底是本科大学,活动丰富,学到的东西多,而我们学校平淡无味,考试不通过也没人管。 我躺在上铺的床上,望着近处白茫茫的天花板,不知为什么?最近没日没夜的忙碌,虽然不用再为生活费犯愁,但是总觉得越来越心虚,仿佛自从上了大学,我便每天不着边际地活着。 我想长假也可以定定心心打完这份工,然后等新学期开学正好辞了工作告别这样没日没夜的生活。 dream box的确与外面的现实不一样,形形色色的人到了这里都说着差不多的话,脸上也是差不多的看似快乐的表情。 而我也习惯了做一个服务生的毕恭毕敬,拿到了小费,送走了客人,一天就结束了。 那个叫季源琛的客人,今日又来了,听带进来的迎宾小姐说点了名要去102包房,102也就是我负责的,他仍是一个人来,面带笑容地进了包厢,仍旧没要小姐作陪。 我也挺高兴再次见到他,笑着说:“季先生,今天您看起来挺高兴的嘛。” 他往沙发上一坐,笑着说:“前阵子忙,今天好不容易空闲下来,就想到了这,看到你心情就好。” “那要不要喝一杯?”我笑着问,向客人推销酒水是身为一个服务员最基本的工作。 他仍大方,还是点了上次那瓶昂贵的红酒。 我给他倒好一杯,他问我晚饭吃了没。 我回答说:“吃过了,您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他笑了笑:“是的。” 我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八点多,问他怎么这么晚没吃饭。 他说:“本来就不饿,一个人吃也没意思,要不你陪我吃点?你们这上次的面条不错。” 我晚饭吃的少,加上每天光忙着,也没吃过什么有味道的食物,工作餐每日一个样,简单的很,提到雪菜肉丝面,倒真勾起了食慾,只是不太好意思,于是说:“我就算了,在这跟客人一起吃也不太好......” “那有什么关系?点吧,要不点你想吃的也行。” 我想了想,像他这样的有钱人,我都不要他小费了,一碗面能算什么,不吃白不吃,我也不再拘谨,一笑说:“那好吧。” 我写好点单,他又让我加了一份提拉米苏甜品。 我双手端着餐盘进了包厢,反脚将门带上,席地而坐和他面对面一人一碗吃了起来。 果然不愧是四十八块一碗的面,汤香浓郁,酸鲜开胃,我俩都吃的香。 完了他将那甜品推到我面前,说:“这个你吃,我不吃甜。” 这甜点长得诱人,之前每每听小姐夸赞好吃。 我开心地拿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香滑细腻,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感嘆什么时候能带个回家乡给我妈也尝一下就好了。 他看我吃得开心,眼神里也带着笑。 这天的上班时间过得尤其快和轻松,等到他离开时,也快到了下班的时间,他走时说让我不要叫他季先生,可以叫季大哥,还说让我在这店里想吃什么就吃,可以记他帐上,我自然不会这么做,但是听着也开心。 心想自己还真是幸运,在这里赚了生活费还交到了大款朋友,所谓“在家靠亲人,出门靠朋友”,这朋友得好好交,以后走上社会也多少有个靠山了。 回宿舍的路上,我高兴地将这样的好事告诉瑜晓惠。 她说她这天也有个奇遇,说是有个奇葩客人所有的小姐都看不上,非说那些小姐瘦了吧唧的,跟蜘蛛精一样,看了就没感觉。她一边说一边笑。 我问她那后来呢? 她乐了,笑得合不拢嘴:“那客人后来指着我,说就喜欢我这样的,还说我看上去就清纯可爱,接待小姐们都气死了。” 我吃了一惊,生怕她一老实人被那客人占了便宜,着急问:“那后来呢?那客人没骚扰你吧?” 她说:“怎么可能?人家知道我只是服务生,又怎么会骚扰我,再说了人家只说我可爱,兔子不也可爱啊。” 我松了口气,笑着说:“你本来就很可爱,这也是种美,只是你不知道。我跟你说,叶孝卫跟我说很多外国人以胖为美,说像我这样五大三粗的在国外稍稍打扮搞不好也是美女。” 第21页 她笑了,露出两边的小梨窝,昏暗的路灯下确实很甜馨可人。 瑜晓惠其实胖的刚刚好,也许哪天她真瘦了,五官分明的,少了朦胧美,说不定就不那么可爱了。 虽然我们仍在上班,但是吴菲放假在家,最近我想她是闲的慌了,每天少不了她的电话骚扰,我告诉她整个假期都要在这打工,她便让我过年一定要去她家吃年夜饭,不然担心我一个人过年太伤感,其他时候多是打过来探问叶孝卫近况,这日她电话里竟说晚上要来我们上班的地方看看。 我想着还是熘去后面酒吧通知叶孝卫一下,他女朋友要来,让他有个准备。 刚进那地方,我便看到吧檯上趴着一穿着暴露的金发女人和叶孝卫聊得正欢,见她上身一吊带背心,下身低腰牛仔裤,她趴坐在那,那裤腰低的竟露出半截蕾丝内裤,走近一看竟还是个外国洋妞。 叶孝卫看我过来,应该是对那女人说他朋友来了,音乐声音太响,他说的英文我听的不是很明白,但是我看他说话时眼神朝我看了看,然后那女人也扭头朝我看了一眼,就起身了。只不过她离座时,亲了一下叶孝卫的脸颊,叶孝卫也没牴触,只是微微一笑,我干瞪着惊了一阵。 “这种亲吻脸颊在欧洲只是一种礼仪,别发愣了。”叶孝卫一边用毛巾擦了擦手,然后趴在吧檯上,笑着对我说。 “哦......” 他这时离我很近,我清楚地看着那白净脸上的唇印,一度走神。 “怎么了?”他问,他声音很轻,虽然酒吧音乐嘈杂,但我听得清楚,因为距离够近。 这时我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吴菲发了简讯说她到了门口。 我二话没说,拉下袖子,便去擦他的脸,一边擦一边说:“吴菲来了!” 他伸着脸,也配合着给我擦,只是他倒不慌不忙。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灯光随音乐跳动忽闪忽闪的,我怕看不清干脆勾起他下巴,仔仔细细看擦干净了没,心想要是让吴菲发现点印子,闹腾起来怕是要让这儿的人看戏了。 我勾着他下巴,他脸上的唇印已被我擦得干净,只是偏偏他那迷惑人的嘴唇又落了我眼里,那线条弯得惊人的诱美,我鬼使神差地突然觉得喉咙微干,如果不是离得这么近,我几乎已经忘了半年前那天台上的初吻,那微醺中感觉到的凉润柔软...... 似有一道闪电自脑中响过,我直起身,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可警告你啊,天台上的事你可千万别让吴菲知道,否则我扒了你的皮!” 他也直起身,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愣在了那里。 我这才忽然意识到:更怕吴菲知道的应该是他,而不该是我。 “小卫!小白!”隐隐听到有人叫我们的名字,隔着五彩的灯光和动感的音乐节奏,吴菲一身白裙朝我们走来,清新脱俗如芙蓉绽放,面上带着甜美优雅的笑,引来不少酒吧顾客的回眸注视。 她身后还跟着同事胡月,她走近时,胡月也走过来说:“小白,这位小姐说她要找你们......” 我隐隐觉得酒吧很多人在看吴菲,故意提高了嗓门说:“她才不是小姐呢!她是我闺蜜!她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 胡月表情略有点尴尬,又有点失落,我想也是,也难怪她看了吴菲会自惭形秽了,高中时她就好看,公认的校花,现在更是多了淑女的优雅气质,出水芙蓉说的就是今晚的吴菲。 胡月勉强挤了个笑容说:“那你们聊,我去忙了。” 吴菲礼貌地跟胡月道了声谢谢。 胡月离开时,许久没见的我俩开心地抱在一起。 之后我对吴菲打趣地使了个眼神指向旁边的叶孝卫,吴菲轻轻捏了一下我,意思是让我不要表现得太明显免得打破他俩这层微妙的关系。 “小卫~”她对他甜甜一笑。 他笑着伸开双臂,吴菲走过去,两人中间隔着吧檯相互拥抱了一下。 我在旁看着,心想这叶孝卫自从上了名牌大学,也可算转性了,随便什么女人都能聊上几句,而且老少通吃、中外兼收。和女孩子当众拥抱也操作得挺轻车熟路的,真是长大了。 “最近还好吗?”叶孝卫问她 “挺好的,就是在家闲的很,还不如在学校,至少有事可做也不会闷。对了,小卫,上次你借我的那本国际法案例,那个英文版太难了,你们学校就是拿那个做教材的吗?” “不是,这个是我托国外朋友寄的,国内目前买不到这样的英文案例书,而中文翻译版本总会有些差异,不如自己看英文原意方便。” “哦,那估计我还是凑合看中文译本吧,感觉英文版实在是难度太大。” 叶孝卫浅笑着说:“欲速不达,你不要太急,先看中文译本,然后比较看英文版,一来熟练法律英语,二来熟悉规则,再有不懂,我们可以讨论。” 我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笑笑问道:“你们学的是同一个专业?” 吴菲回答说:“差不多,只是他主要方向是国际商法。” 听我和吴菲这样一说,叶孝卫突然问我:“小白,你专业选了什么?” 他问的极其认真,还盯着我等答案,我呵呵一笑,干笑尬笑那种,“我学的是你从小就会的——英语。” 第22页 我几乎自言自语地回答道。 估计他听了都觉得尴尬,我看他手无处安放地端起一杯水,喝了一口差点被呛到,闷哼一声故意岔开话题地说:“对了,你们,要不尝尝shirley temple?” 吴菲高兴地说:“秀兰·邓波?好啊,我早就想尝尝你调的鸡尾酒了?” 我其实并不懂秀兰·邓波是什么,乍一听像是人名,会了会意大概知道是可以喝的一种酒,我强笑着附和:“也好啊。” 叶孝卫熟练优雅地调制,吴菲在旁边满是幸福地欣赏着。 我顿觉自己杵在这太过多余,开口说道:”呃......我还在上班,不如你们喝着,我等会再......” “小白,秀兰·邓波是无酒精饮料,喝一点没事。”没等我说完,叶孝卫将一片香橙置于杯口,放到我面前,微微一笑说:“尝尝看。” 然后又将另一杯放到吴菲面前。 酒杯中的颜色是梦幻般的亮粉色,我好奇地抿了一下,淡淡的甜带着气泡,这饮料外表鲜亮迷人,内里甜淡梦幻,咽下后似乎还能感觉到一丁点儿的酸辛,我脑中一亮,惊奇道:“这味道确实像极了吴菲!” 吴菲被我说得害了羞,“你就喜欢没事撩人!”她低头也抿了一口,开心地说:“嗯…… 好喝!” 我笑着端起酒杯和吴菲碰了一下,忽而目光瞥见靠在吧檯一端的一名外国金发帅哥,身材不错,屁股结实,侧脸挺俊...... 我戳了戳身旁的吴菲,对她使了个眼神看那边的帅哥。 谁知她戳了回来,低低地说:“没有小卫帅。” 我抬头看回叶孝卫时,他正看了我一眼,然后摇了摇头,继续捣弄着杯中物。 “嗯,跟国外的金发帅哥相比,还是我们小卫同学温文儒雅些。”我捏着下巴,看着叶孝卫说,似自言自语,实则是撩拨他来玩。 小卫嘴角流露出一点浅笑,未有抬头。 这时领班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旁边的,我看到他时,他那黑沉的脸在明暗的灯光下尤其凶神恶煞! “方小白!!你还知道现在是上班时间吗?!”他怒斥道 我心想这回惨了,怎么骂都行,只要不扣工资。 “不想干了?”他继续骂。 “呃......这位先生,你好,我是方小白的好朋友,是我让她陪我在这喝杯饮料的,我既然来这消费,就算是你们客人吧,麻烦看在我的面子,不要为难她。” 吴菲这话说得不轻不重,清婉悦耳,加上她这样的花容月貌和优雅知性,我想是百鍊钢也该化了。 事实证明我想得一点没错,那副凶恶嘴脸在看到吴菲那一瞬间时,从下而上像褪了色一样回暖了。 领班再看向我,一边严肃一边装着慈眉善目地说:“原来是这样,下次记得说一声。” 然后他又转向吴菲,说道:“你好像是第一次来?” 他这是要搭讪啊,再看看对面的叶孝卫,果然那张脸隐着些许不快。 吴菲礼貌地笑了笑说:“是的。” 领班从口袋掏出一张名片,夹在指尖递过去,装酷似的说;“下次来可以报我的名字,消费我给你折扣。” 吴菲接过名片,道了声谢。 领班走时还特地嘱咐我一声,“注意时间,不要影响工作。” 领班走后,吴菲看看手上的名片又尴尬地看看叶孝卫,估计她也觉察到叶孝卫不悦了,我也觉得自己该把时间留给他俩,加上自己又是上班时间,于是就说:“你们聊,我去干活了。” 叶孝卫点了点头,勉强挤了个笑。 我和吴菲拥抱了下,临走时吴菲说记得过年去她家吃年夜饭。 这天晓惠休息,下班时我搭乘了夜班的公交车,车上独我一人,我靠在车窗旁看路边昏黄路灯一闪而过,上了太久的夜班,过惯了夜里无眠的日子,已是寒露凌晨,却没有任何的困意。 除了耳边车子的混隆隆声,周围只剩安静。 来到学校围墙下时,我照旧后退几步,小助跑然后一跃挂了上去,晓惠在时,我倒是浑身是劲,今日像泄了气一样,手臂也没了先前的力量,脚下蹬了几下没翻上去,反而摔了个四脚朝天。我捂着摔痛的屁股站起来,揉了揉感觉好些了又再试了一次,谁知这次摔下来除了屁股遭殃,连胳膊肘也蹭破了皮,我怒了,再次活动了筋骨,退了数步朝那面墙沖了过去!翻上了墙却也因为用力太过直接从墙上摔到了里面草地上,我爬起来时,捂着屁股,忍着腿和胳膊肘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宿舍。 我躺上床,看着窗外一轮冷月无声地挂在那里,依稀可见几点星光相伴,身上几处疼痛拉扯了一下神经,已近年关,我想家了。 家中能看着太阳升起,我爸每日迎着日出蹬着三轮将药材送去小街卖了,偶尔换些酒肉带回家,奶奶坐在门口晒太阳,妈妈和我在她旁边摘着药材......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中午,太阳透过窗户晒在写字檯上,我的那张台已好久没整理,又脏又乱。 我强忍着屁股和脚踝的疼痛爬了起来,对着镜子看着里面顶着干燥鸡窝头的自己,哼哈呵嘿地打了一套小时学过的擒拿搏击,这才感觉有了点精气神。 第23页 还是短发自由,随手抓两下就好了。 看看时间到晚班还有几小时,我也不饿,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便想着给家里写封信,一是告诉爸妈我一切都好,学习也好,另外说自己在一家餐馆端盘子,过年有不错的奖金拿。 之后我去了校门口的便利店买了一盒泡面,顺道买了创可贴,我坐在便利店靠窗的位置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吃着热腾腾的泡面,暖暖的挺舒适,除了胳膊肘处蹭破的伤在衣服上磨得生疼,我撸起袖管贴了创可贴,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我才搭了公交车去dream box,公交站正好有个邮筒,我顺道将写给家里的信扔了进去。 我果然还是渐渐习惯了dream box的热闹安逸,离开了这里哪儿都觉得太安静了。 身上还有些疼痛,尤其下楼梯时,更衣室偏又在二楼,我换了工作服,艰难扶着栏杆才下了楼,同事胡月已经在清扫包厢,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作声继续清扫,没有平日的热情。 “小月~”我笑着叫她 “干嘛?”她面无表情,淡淡应了声,手上动作没停,也没看我。 我天生热心,从不怕热脸贴冷屁股,拍了她一下,“怎么?谁敢惹我们家小月,告诉我,我揍他!” “没人惹我......”她仍旧干着活,不太想说话。 我也没再多问,拿过来拖把和她一起拖着地,我哼着歌,时不时看看她,等她主动和我说。 终于她扔了手里的抹布在台子上,泄了气一样往后一坐,耷拉着脑袋说:“我觉得好没劲,我不想干了。” “你不是做了快二年了吗?怎么突然...... 是因为我哥?”我顿时心生愧疚,如果不是我给了她希望,她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沮丧了。 “一开始的确是,不过我想了想,在这做了这么长时间真的觉得没意思。” “我哥他...... 其实是我的错,我不该介绍你给他,而且明知道他有女朋友......”我心中仍是愧疚。 “你哥那女朋友就是那个穿白裙的女孩吧?她的确漂亮,配得上你哥,我有自知之明。” 我听她这样一说,更加惭愧,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安慰。 她嘆了口气,又说:“其实即使没有你哥这件事,我也干不下去了,只是觉得没什么意思,每天跟机器一样,打扫卫生,微笑,你好,欢迎光临,欢迎再次光临......” “你不想赚钱了?”我好奇地问她 “我一个农村出生的,本来就是想随便找个打工的地方赚点钱的,没错,我在这的确也赚了点,可是除了赚了点钱我还是什么都不是,我还是什么都不会,从21岁到现在24岁,我都不敢回家!回家了我妈就该催着嫁人了,然后生孩子,然后在家扫地、擦桌子.......好烦啊!” 她抱着头趴在自己的腿上。 我坐到她旁边,看着她。 “那你想怎样?”我问 “我也不知道。”她说。 我们坐在那有一会儿,一直到大堂音乐响起,我拿起她扔在台子上的抹布尽快完成清扫,又拖了地,然后再去另一个包厢收拾...... 这天快下班,我正收拾着桌面上残留的狼藉,吴菲打来电话说明天就是年夜饭,提醒我一定去她家。明天dream box不营业,我想着干脆去高中学校瞧瞧也好,就答应了。 她家从这过去稍稍有点远,换乘一趟公交车大约1个多小时。 下了公交车,沿路走过去,熟悉的街道,冰激凌店,小巷子里的网吧,不过大半年的时间,仿佛已过了久远。 我路上买了点水果,进了汤明高中的大门。 这里是我们踏过无数次的石板路,还有那个不算干净的池塘,我用小石头打的水漂可以飞跃到对岸。耳边回荡着那时的欢声笑语。 我敲了敲门,门还未开就听到里面传来吴菲的声音说:“应该是小白到了。” 吴菲给我开的门,我们拥抱后,她拿了拖鞋给我换,一身红色毛衣颇有过年的喜气。 吴老师吴阿姨也高兴地走过来相迎。 吴菲一家备了丰盛的年夜饭,中间的锅子热腾腾地冒着热气。 吴老师说辛亏了我来,不然就他们一家三口还是少了点人气。 吴菲开心地往我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 我应该要跟他们一起开开心心吃这顿年夜饭的,我努力地想要笑,因为大家都很开心,但是鼻子不争气地一阵酸,我使了所有力气没能控制眼泪掉下来,然后眼眶决了堤...... 我心知所有人的表情此时会有多么莫名惊讶,曾在这读书的三年,我也有想家的时候,但是我从没哭过。 “小白,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吴菲拍了拍我的背,惊恐地问。 “是啊,小白,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我们给你出主意,好吗?宝贝,不哭不哭。” 旁边是吴阿姨的声音,吴阿姨一直是那种温婉知性的人,她也最擅长开导人,同我妈不一样,以往我遇上什么烦心事了,我妈就只会待在旁边不说话。 我只恨自己越大越没出息,吴阿姨这样一问我就更加忍不住,不知道是鼻子那还是哪儿,酸楚难挡、溃不成军地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小白......”吴菲仍在旁边关心地轻拍着我的背。 第24页 “我想家了……”我终于说了出来,也呜啊地哭了起来,人生第一次哭得稀里哗啦,彻彻底底! 哭了一阵后的确是好受了许多,深觉自己扰了一顿本来和和美美的年夜饭,我抹了一把泪,哽咽着道了歉,责怪自己坏了气氛。 吴阿姨微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说:“宝贝,没关系的。”然后对吴菲说:“这样吧,菲菲带小白出去校园里散散心,咱们年夜饭晚一个小时再吃,反正还早!” 吴阿姨的话深得我心,我此刻的确想挖个洞钻了,也确实需要点新鲜空气,胸口仍在闷堵着。 外面还是有些冷的,但是好在寒冷的空气让人冷静不少,刚刚一通宣洩,心中现在空荡荡的。 我对一旁吴菲笑了笑,她也微微一笑,想到我在她面前一向的潇洒帅酷,现在恐怕荡然无存了吧,有那么一点尴尬,我没说话,就走着。 吴菲电话响了,我看她接电话时脸上那甜美的笑容,也能猜到是谁了。 我听到她说“还没.......她在。” 她说着然后看了我一眼,又说:“小白她心情不太好......” 我立马摇头示意她不要说,我嫌丢人,然后她对那头说了句:“哦,好,我们在快到足球场的位置......” 她挂了电话后,我惊讶地问:“他也在学校?” “嗯,是的,他和他妈在他舅舅家过的年。他知道你今天会在我家吃饭,所以打来问问我们年夜饭吃了没,对了,他说打你电话你没接。” 我摸了摸口袋,才发现手机的确没带身上。 没过一会儿,我便听到一阵飞快的脚步声,一个白色身影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小白!”叶孝卫叫我,他嘴里还冒着白气。 我对他勉强笑了笑:“你来得很快啊。” 看他对吴菲微微一笑,吴菲含情脉脉那样儿,我心想:明知道老子心情不好,还跑来抢我的吴菲,大过年的,等会两人等会再当着我面秀一波恩爱,没良心! “小白,你......”他又在那欲言又止,扭扭捏捏的又退回到和高中一样。 我呵呵一笑:“我能有什么心情不好,别听吴菲瞎说!”又对吴菲使了个眼色说:“你们别操心我,我已经没事了。” “小白,你别忍着,我们都这么多年了,都自己人,想哭就哭。”吴菲关心地说着,她一向和我配合默契,我们之间一个眼神就能心意相通,这次她不知怎么的一根肠子通到底,竟然对叶孝卫说:“小白刚哭得稀里哗啦的,吓死我了!” 她还真是一恋爱就傻白甜,我翻了个白眼,几乎昏倒。 “你哭了?”叶孝卫盯着我说。 我从未在人面前哭过,这是头一次,其实这也是我长大后第一次哭,包括人前和人后,他眼神里的透着除了惊讶之外还有些复杂的神色,明暗深浅地看定我,能看得出他是真的很关心我。 我笑笑对他说:“只是有点想家,现在我有你们,不那么想了。” 我们三人便在校园里随处走了走。 叶孝卫抬头看了看天边,惋惜地说:“吴菲,你真幸运,能看到小白哭,这么多年我都没见过。” 竟有人想看我哭,果真还是没良心。 吴菲低头一笑:“你确实该遗憾没看到那一幕,我也吓一跳,她一个多年的女汉子刚哭得跟三岁孩子似的。” 我心里郁闷,也懒得说话,就任由他俩在那拿我逗趣。 后来他俩一左一右陪着我,我们三人坐在池塘边上,看着眼前的高中教学楼,还有天上的星光、月亮。 我想家中我爸现在肯定喝着小酒,我妈想到我肯定嘆口气,然后两人和奶奶闷不吭声地吃年夜饭。 一直到有人放起了新年的烟火,灿烂夺目的光芒照亮了天际,远处时不时传来断断续续的爆竹声....... 第4章 拿人手短 dream box最近生意淡了些,同事胡月请了几天假回她老家了,我收拾好包厢靠墙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通讯录翻来翻去就两个人名,叶孝卫,吴菲,挺没劲,这手机自从叶孝卫送了我后,几乎没怎么用上,除了偶尔也就他俩打给我,我想什么时候多增加几个人名上去,无奈每天东忙西忙,朋友也没交几个,正想着,忽而一个人跳进脑海里,我飞快地跑去更衣室,翻出了那张名片,上面写着季源琛。 我将手机号录入到通讯录里,又想大过年的,总得拜个年问候下吧,于是编辑了一条短讯:“值此新春佳节,方小白祝愿您和您的家人新春快乐、阖家幸福。” 然后开开心心地将手机揣进了兜里。 过了一会儿,一个“滴嘟”声传来,我立刻掏出手机,兴奋着打开讯息,见上面写着:“小白,新年快乐。 --季源琛”。短短几个字,让我开心不已。 我想这就是朋友啊,平日不常见,偶尔问候问候,多好!而且他还是个有钱、有社会地位的优质朋友。 我估摸着可以将我的几个朋友分个区域或等级,等以后攒的多了,分区对待处理。 比如叶孝卫、吴菲、瑜晓惠就是亲密朋友,季源琛就是优质朋友,然后再就是普通朋友:比如胡月及其他。 第25页 我把玩着手里的手机当时就在想,书读多了能有什么用?入了社会,多交些有能力的朋友,靠关系靠人情往来也能混出个人模儿狗样儿嘛。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拉后浪一把,也不至于拍死在沙滩上啊!前段时间还有新闻说,有个清华大学毕业的书呆子,回老家卖猪肉去了…… 下班的时候,我等在门口半天,才见晓惠从大门走出,我看她走路样子有点轻飘,几级台阶而已,她差点摔倒,我上去一看,脸上红润带着酒气。 “瑜晓惠!你喝酒啦?”我看她那微醺样,诧异地问。 “就跟一个客人喝了点,说这个酒后劲大,我觉得还好嘛。”她醺醺然笑着说。 “你跟客人喝酒?胆儿肥啊你!那是小姐干的事,是你一个服务员干的吗?”我骂她,倒不是为喝了点酒这个事,只是怕她单纯被人占了便宜。 “小白,那个客人以前来过,没找小姐,就是特地来找我,跟我交个朋友,我就跟他喝了点,然后胡乱聊了些,没怎么样。”她说完,就先一步往前走,哼着歌还挺高兴的样子。 我跟在她后面,看着她那上下一样粗的胖呼呼样子,可爱挺可爱,但是跟性感二字肯定搭不上边,心想跟她喝酒的客人应该也不会为了占她便宜,毕竟店里有姿色的陪酒小姐多得去了,估计的确只是交个朋友聊着玩而已,也就没当回事了。 再说了,自打在这打工后,难得晓惠一改以前那自卑内向性子,看她现在心情开朗,话也多了,我也替她高兴,我加快了脚步追上她,笑着故作八卦地问:“那那个客人给你感觉怎么样?你们都聊了什么啊?” 我们一同上了公交车,她笑笑说:“那个客人挺年轻的,长得还行吧。” “年轻?” dream box消费挺高,所以来这的几乎都是土大豪,因此年轻人比较少,如果是年轻人,那可真是年轻有为了。 “是的,三十出头。” “哦,那也算年轻吧,只是比我们还是大了不少。”我笑着说。 “小白,你猜他和我聊了什么?”因为是深夜,车上就我们两人,她声音不大,悄悄话的程度。 她说的诡异,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聊了什么?”我好奇地问 “他跟我说他有处女情结,所以之前交了好几个女朋友都分了没结婚!” “啊?处女情结?你们聊得这么隐私?你确定那男的没问题?”我听着也开始来劲,放低了声音说。 她腼腆地低头一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聊着聊着就聊到隐私了。” 我仍有些担心,于是又问了句:“那那男的真没有问题?不会专吃兔子的吧?” 她面红霞耳地笑了笑说:“不会,我们都只是聊天,他连碰都没碰我,怎么可能?” 我这才放心了些,用胳膊肘戳戳她,邪邪地打趣说:“那你有没有透露你的隐私给人家啊,比如你是处女啊什么的?” 她被我耍的不好意思了,红着脸就来挠我,我特怕痒,在车上控制不住呵呵大笑,司机回头看我们,我们才收敛点头跟司机道歉,安静下来后她还小声地嘲笑我说:“你不也处女啊!方大处女!!” 我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叫她:“瑜处长!” “方处长!” “瑜处长!” …… 上学期我们考试没过,还旷了不少节课,没有收到过处分,也没人追究,还当学校制度宽松,没想到这学期刚开学,辅导员就喊了我去办公室。 我倒也潇洒地去了,心想大不了给他说一顿,他说我就听,反正大家都成年人,你说你的,我做我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到了辅导员办公室,辅导员微微一笑,说:“方小白,来啦,坐。” 这是我预料之外的,原来大学老师跟高中老师到底是不一样,尊重学生多了,不像高中,干了星点儿的坏事到了办公室噼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偶尔还摔作业、摔试卷的。 我看了看那长沙发,找了个中间的位置,轻轻坐了下来,然后等着他问话。 我看他一会儿去摆弄摆弄他墙上的挂画,一会儿去书架好像找什么书似的,一会儿又去书桌前写了个什么东西,就是把我晾在那,半天没开始正事。 我手机这会儿响了,闹钟的声音,提醒我该去上班了。 “呃…… 王老师~ 您是不是想问我上学期考试的事?我知道我没考好,这学期我多用点功。”我终于先开了口。 他没抬头,笔头刷刷地,仍旧在那写着东西。 我想本来要是一开始他就噼头盖脸地说我一顿,我倒还有个心里准备,我皮厚不怕事,现在他这样什么都不说,干晾我半小时,好像我的盾没用上就被卸了,空气严肃安静,倒是不自觉地有了点紧张感。 我调了调整坐姿,尽量让自己坐得正经点。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上班快要迟到了。 他这才站起身来,拿来一个档案袋,然后坐到我旁边,一边打开那个档案袋,一边问:“方小白,你这个档案里面我看了写了你父母亲的姓名,但是没有联繫方式,你回头要把联繫方式补上。” 第26页 “王老师,不好意思啊,我们家是农村的,家里还没有通电话呢,我爸妈没有手机。” 他嘆了口气,说:“既然家里条件不好,你就更应该好好读书,方小白啊,你让我怎么说你。” 原来他打的是苦口婆心拳。 打这套拳的老师们据我观察都是两个字:啰嗦!等他啰嗦完了,他也就平衡了,对付这类老师就一个办法:听他说完。千万不能跟他你一句我一句,他问了问题你也不能回答,也千万不能问他问题,任何一句话都能成为他长篇大论的先导,你问了或者你答了他就一定会没完没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急得手心冒汗,要迟到了,迟到一次扣200块啊,要做哑巴,只有做哑巴才能早点结束。 我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他深吸了口气,果然没话说了,离开座位,拿来一张白纸和一支笔,说:“上学期我也不知道你后面干什么去了,你好好坐着反思下,然后写封检讨报告吧。” 我急了,这样下去不是迟到那么回事了,几乎是要矿工啊,旷工一天不只会开除,这个月的工资一分钱都拿不到了。 我冷静地想了想,然后发了条信息给叶孝卫,让他帮忙跟娜姐说一下,看来到了该动用朋友关系的时候了。 不一会手机“滴嘟”响了,叶孝卫回了“ok,有没有事?” 我刚要回复,辅导员又走了过来,看了我手机一眼,问:“方小白,你挺忙啊,跟谁传简讯呢?” “王老师,是我朋友。”我认真回答。 他一听又在我旁边重新坐了下来:“方小白啊,有些道理王老师希望你能明白。” 我内心闷哼一声,该死,我导了话题了,忘记了就该做哑巴。 他继续说:“友情呢,不管是什么样的友情,不在于一时,而在于长久,你现在还很年轻,应当提升丰富自己,当然了,我们学校不反对学生们互相交流、互相督促,互相进步,毕竟都是成年人了嘛,但是任何事都要把握一个度,交朋友也是一样,尤其是交异形的朋友,更应该理性往来,不应冲动行事,甚至夜不归宿……” 听了半天,估计他是以为我常常夜不归宿,是因为男人!! 我本想解释,后来一想,大学生谈恋爱的多了去了,不差我一个,要是让他知道我在一家不正经的地方打零工,估计还不得说我卖身!那才要命呢!于是我坚持着做哑吧,任由他在那发挥想像、苦口婆心的胡说八道。 他说:“这样吧,检讨书你回去写,但是你那个朋友的联繫方式或者地址你要留给我一个,如果下次再有类似夜不归宿的情况,我是要搞清楚你到底去了哪里的,这也是为了你的人身安全考虑。” “哦。”我只得默认,然后无奈地在那张纸上留了叶孝卫的名字和手机号,幸好这样又卖了他才脱了身。 屋漏偏逢连夜雨,我火急火燎地赶到dream box的时候,正遇上领班端着盘子送酒水到客人包厢,胡月又请了假,我又迟到这么长时间,这不,领班都亲自伺候客人了,那么大个人,平日就架子端那么大,现在让他端盘子,他能不生气么? “都这么晚了!你他妈还来干什么!不如在家洗洗睡了!”他怒吼说 “对不起,老大~ 我临时有事,迟到了。”我低着头道歉说,心想着这架子大的人就爱吃屁,叫他老大,他多少听着舒服点了吧。 “不要以为你让娜姐说一声,就什么事都可以不追究了,这个月,我告诉你扣200块!还不快滚去换衣服!” 虽然200块扣了实在心疼,但是好在一个晚上的小费就能拿回来,我于是快步去换了工作服,对着镜子“啊 啊 啊”了几下活动了笑肌。 然后微笑,欢迎光临,欢迎下次光临…… 本想着就做满2个月辞了不做了,但是这隔三差五就能拿个百八块的小费,着实的诱惑人,这么说放弃就放弃实在觉得挺可惜,心想能拖一天算一天,赚一天的钱也是赚。 这天,瑜晓惠请了假没来dream box,她当天也没在学校上课,我不知道她去了哪儿,也无法联繫上她。 下班时,出了大门,正往公交车站走,一辆黑色奔驰车停在了我旁边,车窗放下时,季源琛在里面伸着头和我笑笑说:“下班了?” “季大哥?”我惊喜地叫了声 他看起来亲切又和顺,还稳重端正。 “你平日都这么晚下班?”他依旧带着微微笑 “是啊,勤工俭学,没办法,你也这么晚啊?”我笑着说。 “我有些应酬所以晚了,最近没空去你们店吃面,改天空了去。” 我心想他还真是个一本正经的人,别人去dream box那是找小姐、找乐子的,就他只为了吃碗面,顺道同我聊几句。 “好,随时欢迎,季大哥再见。”我笑着朝他摆了摆手,正要走。 “对了,等下……”他叫了声,我顿住了脚,回头看过去,他好像想起来什么事似的,在车里翻找了下,这才从翻盖盒里掏出了一个红色压岁信封包,笑着递给我说:“新年快乐。” 我没反应过来,愣着接在了手里。 第27页 他又说:“本来想过了年回来就给你的,但是年中积压了不少工作上的事,所以耽搁了,不介意吧。” “哦,没事,只是这个…….” 我没能明白这红包是个什么意思,记得以前每年我奶奶也会给我一个红包,然后我是一定要拿的,因为喜气,我妈说长辈的压岁红包不拿倒是很奇怪的。只是这个,难道是压岁钱? 正思考着,他笑着说了句:“改天见。”就开着他的大奔走了。 我拿着红信封茫然地上了公交车,又想着,既然是压岁钱,那也是好事啊,他那么有钱,给我几百块花花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没偷没抢,再说他大我那么多,也算长辈了不是? 这样想着我挺期待、挺开心地打开了那个红包,拿出了那一叠钱,到了手上掂着那厚度就不对了,数了数竟比预期多了很多,三千块! 那天回到宿舍后,我躺在床上从枕头下掏出来红包左右地看,久久不能入睡,竟有这么走运这么好的事?我有点兴奋,又有点不安。这几乎可以说够我大半年的生活费了。 第二天,我正打扫着卫生,突然听到大堂传来争吵的声音,我又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扔了手上的工作便去了。 到了大堂就看到娜姐和领班也在那,那个穿旗袍的小姐妆都哭花了,她两只熊猫眼还挂着两条泪沟,看着模样瘆人又可怜。 “凭什么当那么多人面说老娘不是处女!好像他很金贵似的!不过就一开车的司机,还天天开着人家的跑车冒充大老闆!我不嫌弃他就不错了吧!还嫌弃起老娘来了!他老娘要是处女能生出他来!!” 这女的骂人也太难听了点,连带着人家老娘都问候了,这是我不喜闻乐见的,我鄙视地摇了摇头正要走,但一瞬间就觉得不对了,这说的该不是瑜晓惠的那个客人朋友吧。什么嫌弃人家不是处女?什么开车的司机? 晓惠已经两天没来上班,学校里也不见人,现在想想愈发觉得哪里不对劲,偏偏她又没有手机,无法联繫上,只能干着急地等她回来。 正想着,领班走了过来,半分冷眼半分蔑视地瞟了我一眼,然后从我旁边走过时说了句:“方小白,你来一下。” 我跟在他身后进了一个包厢。 “你跟瑜晓惠是同学吧?”他架子端的老大,冷冷说 “是的,老大。” “你告诉她让她明天不要来了。” 我心想一定是那招待小姐觉得晓惠抢了她人,所以告了状了,之前有两个招待小姐误会我抢了季源琛这个客人,也是到领班那告了我几句,当时领班还提醒我,让我老实点来着,于是解释说: “老大,晓惠只是陪那客人聊了几句,没有怎么样......” 我看他脸上带了些冷嘲热讽,一副狐疑似的眼神带着蔑视的笑,他说:“你们这些服务员跟客人怎么乱搞,我不管,能抢走小姐的客人是她比人小姐有本事,你不是也挺有本事的嘛,不过,我让她不要来了是因为她旷工了,不怪她有本事,你想太多了,出去干活吧!” 他话说完,我本来端着的笑脸瞬间绷不住了,我没出去,站在那怒眼看他,按照我以前的性子,此时应该一拳呼过去了,但是我没有,我也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我只是很不服、很生气,很憋,但是没到了冲动的程度,我好像比高中时能忍了。 他可能是被我怒沖沖的眼神看了有些不自在了,放下了二郎腿,没等我出去,自己先一步走了。 我站那吸了口气,便开始打扫卫生。 扫了几下,我狠狠扔了扫把在地上,只觉得心情滞闷,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捆绑了一样,没办法自由地呼吸。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好像很多事让我觉得不安,喻晓惠的事是,那个三千元红包也是。 下班时,遇到两个小姐正对我冷蔑的笑,那笑容里的嘲讽同领班一样,我不太懂,也不想去理会,径直出了大门。 还没下台阶,正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停在眼前,季源琛从车里走了出来,笑着迎上来说,“下班了?赏脸陪我吃个夜宵?” “今天不吃面了?”我愣着问他 他看着心情很好的样子,说:“今天不吃面,上车,请你吃好吃的。”说完,他一只手揽上我肩膀将我送上车,我些许不自在但又无法拒绝地上了车。 车里空间宽大,豪华皮质贵重沉稳,与我一身休闲很是不搭。我将脚往里面挪了挪,稍稍往后靠了靠,重新调整了坐姿才轻松舒适了点。 他看我坐在后面没说话,温和礼貌地说:“这么晚了我也没考虑到你会不会太累,如果你想早点回去休息的话,我们下次吃也可以。” 我见他本来兴致勃勃,也不想扫他的兴,笑笑说:“没关系的,我还好,不累,我习惯晚睡。” 路上他问我平日下班都干什么,我告诉他我除了上班和上课,基本没别的事可以干,也没时间干。 他关心地说我这样太累了,经常熬夜也不好,如果经济上有困难可以与他说。 他话说得轻轻松松,我听着除了安慰,隐隐又觉得沉重,一种不安的感觉悠然又升了起来,这让我又想起那三千块,顿觉浑身不自在,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接他话,就笑了笑沉默了。 第28页 路上他还说我们去的这家餐厅,是他朋友开的,有烧烤有甜点,二十四小时营业,环境也雅致,很不错。 “听起来也觉得不错。”我笑着附和。 我们到了那家餐厅时,老闆笑盈盈出来和他打了招呼,也对我礼貌问好。 老闆安排我们坐在了一处后花园的双人桌,环境的确如他所说那样雅致,因是凌晨的缘故,整个餐厅就我们两人,我们也没说很多话,冷冷清清地吃着,我轻轻挑了一勺甜点,也没吃出什么味来,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一整个,然后沖他笑笑:“好吃!”。 我回到宿舍时,已是差不多天亮,我精疲力竭地躺到床上,心想着得赶紧入睡,能睡一时算一时,不然又得旷一天的课了,谁知越想越睡不着,越睡不着越觉得累,迷迷糊糊的好似听到有人呜咽着哭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费力地睁开眼,掏出手机看了看,一阵视线模糊后才看清时发现已经过了午时了。竟不知道自己已经睡着了一段时间,而且还错过了上午的所有课程。 这时听到果真有人抽泣的声音,原来不是在做梦! 我坐起身来,看到瑜晓惠缩在被窝里正抽泣着,慌忙下了床。 “晓惠?”我试探性地轻叫了她一声。 她没有理会,仍旧在那抽泣着。 “晓惠,你……怎么了?”我糯糯又问了一句 她依旧没说话。 我坐在她旁边,不知该怎么做,过了许久之后,她才从被窝出来,我看着她满脸泪痕和憔悴地下了床,然后去了洗手间。 我在外面等,仍旧不知道该怎么做。 “啊——” 紧接着我听到晓惠在卫生间里发出歇斯底里的喊叫声,我被吓得不知所措地愣了一阵,然后慌忙去敲卫生间的门。 “晓惠,你没事吧?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谁欺负你,你和我说,我去揍他!”,我在门口心急如焚地喊着。 门终于开了,晓惠从里面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我没事了,只是心里闷堵,想发泄一下,你不用担心。” 紧接着我看她抹了面霜,又梳了头,换了干净的衣裳,然后看了看课程表,拿了书说:“我去上课了,你去不去?” “哦,我去,我去,你等我。”我着急忙慌地收拾了几本书,没刷牙没洗脸,头发也没弄地跟着她出了宿舍。 她走在我前面,我跟在后面,也不敢去打扰她。 我们不似往常那样走得很快,这么长时间以来竟没注意路两旁的樱花树竟然开了满满的一树淡粉色小花,风一吹,稀稀落落地从树上掉到脚边。 她上课时听的极其认真,我看她一边听一边记着笔记。 我打了个哈欠,忍着酸涩的眼睛,趴在桌子上看着她,困了便打了个盹儿,然后又奋力睁开眼睛看她仍在那记着笔记。 接下来几天,我除了晚上去上班,凌晨回来睡到早上便跟在她屁股后面,陪她去吃早饭,然后去上课,这一阵子我倒也没旷过课,只是上课时仍忍不住要瞌睡个几趟。 晓惠渐渐也开始同我说话了,比如会问我中午吃什么,吃完饭会递给我餐巾纸,只是很少见她笑。 我后来跟她提议说周末去逛逛女人街,她也同意了。 我一颗心才总算稍微定了些。 最近dream box里收到不少冷嘲热讽,大概搞清楚原因就是季源琛前后数次来店里指名道姓来找我,还有人看到我上了人家的大奔,我一向脸皮厚,心想人家说就说去吧,反正赚够了钱我便撤了。 这天快下班,我拖着疲倦的身体,晓惠的事,还有那三千块的事,都让我不安了许些天,我终于考虑个眉目出来,想着到酒吧找叶孝卫倾诉一番,顺道让他给我弄个什么可以解压的鸡尾酒。 我进去后面酒吧的时候,刚好里面的保安正关了周围投射的灯光,那吧檯前覆着的几个纤腰小翘臀,见灯光关了,才离开那里。我已然习惯,他这块地方,总围着些莺莺燕燕,他却总是那般淡定温雅,偶尔也就与人礼仪一下,也算定力惊人了。 一瞬间只留着一处昏黄照着吧檯,我远远看见叶孝卫正在弯腰收拾着,白皙的冷清模样在昏暗中格外的引人注目。他抬头看到我时,只注视了一刻,然后低头继续擦拭手中的酒杯。 我笑着走了过去,覆在吧檯上离他很近的位置,调侃他说:“美人儿,给大爷来杯解压的酒呗。” 他低头没看我,仍在忙活着手里的事,只不冷不热说了句:“方小白,你什么时候能正经点?” 我莫名愣了一下,心想他可能遇上不称心的事了,他这个人一向很容易哄,以前他不开心了,我只要“小卫”、“小卫卫”地叫上两遍他就被逗笑了,于是我踮起脚,用手指朝他脸上轻轻戳了一下,我就喜欢在他不开心的时候撩拨他一下,然后笑嘻嘻地说:“小卫卫~~” 谁知这么一撩拨,他抬起头没有任何表情地,也可以说似乎有点漠然厌恶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一直到我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了,我尴尬的轻笑了一下又说:“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 我倒是知道我脸上没有脏东西,只是从未见过他用这么漠然烦闷的眼神看我,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应对,只得随口说了句当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第29页 终于他吸了口气,貌似平静了一下,淡声问我:“什么事?” “啊?什么什么事?”我还未从刚刚的古怪气氛中缓过来,有点一脑袋懵。 “找我什么事?”他认真地又问了一遍 我尬然笑了笑:“哦,也没什么事,本来想找你聊聊,不过,的确太晚了,明天聊。”转身时我仍沖他笑笑,我发现自从来这上班后,冲动克制得不错,没事总要对人笑笑,好像笑笑就能化解很多的问题与麻烦。 离开时,只觉心间一阵酸涩,心想自己近期还真有些流年不利,处处碰壁。 我听到他在身后嘆了口气,然后振声叫道:“小白!” 仿佛被拯救了一般,我回过头时,他说:“玛格丽特解压,要不要尝尝?”,他脸上是浅浅的笑容,只是好像挣扎过的略显了点苍白。 “嗯!”我笑着点头,跑回去锤了他一拳,说:“吓死我了!我以为连你也不理我了!” 他动作轻熟地调好一杯酒,放到我面前,说:“这个虽然有酒精,不过现在下班了,喝了回去好睡觉。” 我闷了一口,冰凉刺激,还带着咸咸的涩味,与我几个月的心情真的算相得益彰了,回想自从进了dream box打工后,我仿佛偏离了方向,走了一条越来越窄、越来越累的岔路。 他覆在台子上静静看着我喝,然后说了句:“小白,我不会不理你,永远都不会。” 我看向他,他认真地看着我,漆黑幽深的眼神里明明晃晃透着人影。 “算你讲义气。”我笑着说,一口闷了剩余的酒,说:“我得早点回去,明天还得留意着晓惠,她最近心情不好,我得多陪着她点。”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问我 “我也不知道,她不肯说。”我正愁着这事,总感觉晓惠是在外面吃了大闷亏了,等她说出来,然后我就带上她,在她面前亲手暴揍那个欺负她的人,给她出了这口恶气。 “不着急,慢慢来,多点耐心,多等等~”他安慰地劝道 他说的这番安慰的话,倒是像极了他的性子,那便是耐心了。想当初我一个火急火燎性子的人因为跟他做了几年的同桌和闺蜜,也被他影响了不少,现在比以前真正是冷静耐心多了。 我换好了工作服出来时,正遇上领班从男更衣室走出。 依旧是一副冷嘲热讽的样子,他说:“方小白,其实我们这还有更适合你们的岗位,瑜晓惠如果愿意也可以回来。”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感觉他没好事。 他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膀,说:“我是认真的,你考虑下,在我们店做小姐,只是陪客人聊聊天而已,赚的也比你现在多,而且也不止那个季总一个生意......” 听着他这话,我也无需再忍,不过我心情还不错、还挺冷静,主要还是多亏了叶孝卫给我调的那个什么玛格丽特,清凉爽口的,越喝越清醒,感觉喝了浑身是劲就是这劲儿没地方使,心想着这人欠揍是个事实,但是也不能在这里发作,丢了饭碗倒也无所谓了,只不过辛苦了那么久的工资可不能泡汤了,我冷冷地将他的手从我的肩膀挡开,笑了笑说:“领班,这个事我要问详细了才能决定,外面说吧。” 我们出了大堂后,他在我前面走,我在后面将拳头和手腕热了热,暗想着好久没活动了不知道还管不管用,下了门口台阶后,他往右边拐了过去,寻了安静无人的角落,回过头将我从下往上打量了一番,笑殷殷地看着我说:“长得一般但也看得过去,腿挺长,身材不错。” 说完一只手就要向我伸来,那胳膊正好落在我控制里,我一笑,:“这姿势正合我意!”转身背对他给了他一记过肩摔,标准的5分摔跤动作,没给夏老师丢脸! 看他躺地上的四脚朝天模样,好像被吓得忘了怎么翻身的龟,脸上表情比被雷噼了还震惊,我估摸着他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正想过去补上一脚让他清楚知道他这是叫人揍了。 这时一只胳膊突然被人拉住,回头一看,只见叶孝卫从暗处走近了些。 他脸色倒是挺淡定,也是,看我揍人最多的就属他和吴菲了。 “小白,差不多行了。”他拉着我就要走。 “反正揍都揍了,我可不想便宜了他,得把所有攒的火全泄了才行!”他这样拉着我,我一只脚仍卖力地伸着,试图多多少少再踹上一脚。 “听话!”叶孝卫用力拉了我将我拖走。 一路上,估计怕我回去惹事,他拉着我没放,只是一直在闷着笑,最后竟笑出声来。 他一边笑一边说:“小白,揍得好!” “你一个三好学生,现在说我揍的好?嘲笑我是吧?担心我连你一起揍啊!”我得意洋洋地笑着说。 他看着我,邪邪地闷声一笑:“揍我做什么?我又没有逼良为娼!” 他取笑我倒来劲了,我一拳就要朝他打去,“逼良为娼你也敢说??我揍死你啊!!” 他甩手都来不及,赶紧跑开了去。 我跟在后面猛追着打。 深夜沉寂的马路上,我俩在路灯下追逐打闹了一路,整个天地都是我们的欢声笑语,叫人暂时忘了所有的烦恼和不痛快。 第30页 后来那个被我揍了的领班,第二天上班跟没事人一样,背着手装严肃,脖子仍扬得高高的,还挺能装,跟往常表现并无二样,不过有时候老远看到我就绕路了。 我也只有在周末能过回人的日子,比如睡到10点钟,然后拖着晓惠去逛会小街,买点东西,下个小馆吃顿小吃…… 天气挺好,阳光暖暖,我拉着晓惠看了几家服装店,心想女孩子心情不好时就喜欢shopping,这样我就陪着她买买买,然后大包小包我负责帮她拎,谁知她兴趣不大,摇了摇头只说:“换家吧。” 后来我们经过一家纹身店,她倒来了兴趣,进去翻了翻图案,高兴地说她要纹身。 我目瞪口呆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这人一向老实保守,别说纹身了,连短裙、短裤这些她都是不碰的。 我倒也不是反对她做一些特立独行的事,只是怕她冲动做了之后后悔又要不开心了,最近总觉得她就像绷着的一根弦,我是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没顾好这根弦就断了。于是提着颗心又问了句: “你真要纹身?” “是,我确定。”她肯定地告诉我。 “晓惠,你要不要再考虑下?我也不是反对你纹身,就是这个东西纹上去,要再想去掉是很麻烦的。”我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她表情从开始的高兴变得有点阴沉了下去,于是立马改口说:“不过你要真想纹的话,我陪你一起纹一个,要后悔大家一起后悔,总归有个伴。”我努力撑起脸上爽朗的笑容:“哈哈,怎么样?敢不敢?” 她立马又转晴了,感动地看着我,笑着点头:“嗯!嗯!敢!你敢我就敢!” 我在心里后悔到不行,我一个长在山村的人,铁定是不能接受纹身这种东西的,武校老师教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而且就算我勉强接受了,我爸妈知道了估计一顿打逃不掉。 “小白,你太好了!”她感动地说 我笑着,硬生生地笑,尽量自然地、开心地笑,一边咧嘴笑一边说:“我俩要不纹个姐妹花图案?” “好啊。”晓惠说着便开始挑选图案,问我:“这个怎么样?这个很酷!会不会太酷了点……” 我也没看,就说“行!你看着办吧。”此时我满眼注视的都是那个师傅正在摆弄着那台纹身机器,他开始做针头的消毒工作,有点要“磨刀霍霍向牛羊”的感觉,那机器上的尖锐针头相当瘆人。 “这个星星呢?这个也好看。”她说 “是的…… ”我回答得心不在焉,心中暗嘆着:“作孽啊~”。 最后她选了星星,两颗星星右下缺了一块角然后带一个英文字母,我的那颗带了一个字母y, 她的那颗星星缺角处带了一个字母f,是我们姓的首字母,瑜晓惠的“瑜”和方小白的“方”,她说要纹在后肩的位置,我也随了她。 然后我提起上衣上了“砧板”,想着自小没打过针,现在要让人用针在我身上作画,几乎要哭出来。 我抱着赴死的决心将头埋了起来,龇牙咧嘴地忍了奇奇怪怪的湿热、灼痛,所幸还好,半个多小事的时间,那操刀的就作好画了。 我站起身来时,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那汗不是痛的,是吓出来的,然后苍白地对晓惠笑着说:“好了,到你了。” 她也苍白地笑了笑说:“小白,要不我还是算了吧,看着挺吓人的……” 我石化了,一万匹草泥马从我脑海中奔腾而过…… 我抽动着嘴唇正找着词来骂她,竟是一言难尽、无语凝噎…… 她尴尬地朝我死命地嘿嘿笑,然后扭动着小肥臀,卖萌、耍可爱地求我饶命:“小白,小白,小小白~~” 我最后也只能指指她,然后酷了酷说:“看你可爱的份儿上,饶了你!” 后来我们出了纹身店时,我走在前头,她走在后头,半天没听她说话,我回过头看她时,她竟满脸的泪水,呜呜咽咽地蹲在了地上哭了起来。 我慢慢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替她顺着背:“哭出来好,哭吧。” 她大哭。 我们也不理会过路人异样的目光,她只管哭,只管宣洩,我陪着就是。 后来回学校我们铺了餐垫,带了零食,坐在足球场的绿地上,清风徐徐,伴着两旁的枝头摇摇曳曳,我们看着柳絮轻扬,樱花花瓣稀稀落落飘着,头顶蓝天白云,许久没有过这样惬意舒心的日子。 “小白,我的第一次没了。”她望着头顶一片漂浮着的白云,像是随便说说,没有任何表情。 “是那个傢伙干的?他是不是强迫你了?”我定睛看着她,直起身子说,脑海中浮现的画面是我将那个人从dream box的包厢里拖了出来,当着那些招待小姐的面,将他摔成了肉饼。 “我不知道算不算强迫,但是我知道我想停止,可是太晚了,我不爱那个人,我的第一次,我想给自己真正看上的人,可是当我清醒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一边思考着一边说:“我想不算强迫,因为一开始我稀里糊涂的……”后来她轻嘆了嘆,眼眶渐渐也微微红了,我将手搭在她肩头,给她些依靠,她眼眶带泪地说:“我后来后悔说不要了的,但是那个人已经控制不住,所以……,小白,我现在好后悔,怎么办?我觉得我所有对爱情的嚮往全泡汤了!” 第31页 我将她抱在怀里,一边抚着她的背,一边安慰说:“没事,没事,都过去了……” 晓惠抽泣了几下,坐回来揉了揉眼泪,虽然看起来应该很郁闷,但是我觉得她算通了郁结,我开始思索着怎么安慰她,我想我是不是应该从生理和人类的角度去说这个事,比如说人类初始都是光着的?或者劝她就当是自己一夜风流了?后来想想一夜风流这事就算我干得出她也打死干不出的。 我也知道我这样的性子跟她天壤之别,也体会不了她现在的心情,像她这样封闭保守的人,定是把自己的第一次看得非常重要,但她又是个唯唯诺诺、老实巴交、不善拒绝的性子,加上我明知她一直以来自卑,渴望被人青睐…… 我觉得愧疚,而我也有责任,我不应该带她去那上班,我不应该由着她去跟陌生人接触,明知道她单纯老实,明知道她不如我这样懂得保护自己。 我握着晓惠的手,认真地道歉说:“晓惠,我太后悔了,真不该带你去dream box上班,这事怪我!我力气大也没保护好你!”虽说她这阵子心中积压了许久的郁结不能舒发,我也是积压了许久的愧疚,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我拿起她的手说:“你先打我一顿,先出出气,等我找到那个混蛋,我再打他一顿,再给你出气。” 她眼眶红红,脸上有点憔悴,但是还是挤了个笑容,说:“不怪你,怪我自己太在乎别人的眼光,以为好不容易遇到喜欢自己的人,也没想着自己喜不喜欢,只能怪我自己,小白,这段时间谢谢你。” 我这才松了口气,盯着她问:“那这事翻篇了?” “嗯!翻篇了!”她微微一笑,同这刚入春,仍带着冷的暖阳一样。 我望着天边一片淡灰色的云移过树梢,远远散去。 瑜晓惠虽然性格柔弱了些,可是现在的我又何尝不是?不懂拒绝,不懂取捨,明知拿人手短…… 第5章 学校来了帅哥 临上班前,我从枕头下拿出那个红色信封,掏出那一叠人民币摸了摸,可惜!只能感嘆总归不是自己的,再怎么捂着也不能心安,果真拿人手短就是这么个道理。 这天,同事胡月说她已经提出了辞职,做到月底就结束,我知道她已考虑得非常清楚,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问她今后有什么打算。 她说她还是想学点东西,但是担心没什么学习基础,怕自己学什么都学不会,她想她也许可以学个机器操作工,或者厨师,又或者是理发师。 她说的时候脸上带着照人的光彩,瘦小的身体给人感觉富有朝气,就像一颗倔强小草。 我跟她说朋友一场,以后要保持联繫。 她倒开玩笑地说:“我现在两个豪华包厢都让你了,你要请我吃饭!” 我知道自己在dream box也做不久,心里盘算着有了2个包厢的机会,在走之前得勤快点多拿些小费,这样日后回了学校还可以一段时间内不愁吃喝,慢慢再找兼职。 收拾好包厢后,我得空就发了条讯息给季源琛,打算约他见一面然后把这三千块还他。 我在信息里只写了:“季大哥,可否见一面?” 过了一会儿,便接到一通他打来的电话,只是什么都没说就挂了,我心里想应是我这信号不太好,之后又收到一条简讯写着:“好,在哪?” 我回了:“dream box门口。” 最近包厢点单不是很顺利,那些可以拿奖金的都被接待小姐三言两语阻了,那些客人除了让我一会拿这个,一会拿那个,然后就是接待小姐们故意弄洒酒水,我几乎每隔10几分钟就得清扫一次,一个晚上忙完靠墙上喘气的功夫,那小姐走过来,眯着狐眼笑着说:“门口一辆大奔的主人来找你了。”她说完蔑视一笑地转身走了。 我无奈只能暗暗苦笑,然后拿出那红包便去了大门口。 我从台阶上走下去时,那辆车就停在眼前,我走近时,车里人才按下了车窗,里面的人不是季源琛,一个看上去知性干练的女人坐在驾驶座上,对我客气一笑说:“你好,我是季总的妻子,请问你是?” 我先开始一愣,记得年前初次见季源琛他说他还没结婚的,心想那应是前不久才结的婚,于是笑了笑说:“哦,你好,我是这的服务员,季总什么时候结婚的?”刚问出口瞬间又觉得自己多事了,问人家什么时候结婚的干嘛,于是赶紧又补了句祝福语:“哦,恭喜恭喜。” 她看着我,然后也眼神颇具内涵地一笑说:“过年的时候结的。” 她那审视的笑容开始让我觉得有点不自在,只觉得她应该是那种很聪明的女人,有点像吴菲的妈妈给我的感觉,我和吴菲每次偷熘出去上了趟网吧,回来被她抓现行了,她就是这个态度问话的,然后没打没骂我们就莫名招供了,只是吴菲的妈妈要温柔些,反正对我来说,他老婆来也一样,“哦,这个麻烦您转交季总。”我笑着将手里的红包递了进去。 她看了一眼那个红包,又再审视地看看我,似有点莫名,问:“这个是?” “噢,3000块。”我说 “3000块?那这个钱是?”她疑惑地问 第32页 “我还给季总的。”我笑着答。 她接过红包,好像仍带着点疑惑不解,看了看我,说:“好,我回去跟他说一声。” 说完,她就开车走了,我站在那有点丈二和尚的感觉,就这么走了?终是觉得她来应该是有点事情的,但是现在看来分明是没事。 比我莫名奇妙的是那几个门口张脑袋观看的接待小姐们,我走过去时正一边观察着看我,一边寂寂切切地说三道四。看她们莫名又有点失望的样子,大概也觉得好像该等到的好戏最终没上的感觉。 第二天我正吃着午饭,便接到季源琛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跟我道了歉,说希望他妻子没打扰到我。 我只笑笑说他妻子看上去人挺好,怎么会是打扰? 他解释说他妻子以为他与我有不寻常的关系所以才去见的我,他为此很抱歉。后来由于她妻子见到了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所以要谢我。 我想她妻子见到了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估计一半是因为我是去还钱的,另一半原因是我长得太一般,心情,还真是喜悲参半。 最后我问他怎么前几次见面没听他提过结了婚的事,我只笑着说这么大的事也不说一声,这样我也好当面恭喜他,他只又道了歉而没解释原因。当然我也没追问,总觉得有些微妙,还是不问清的好。 事后我躺床上想了想,我初见人家老婆是为了还钱给人家,如果是跟季源琛约了吃顿饭呢?那又会是怎样的局面?我想季源琛算是品行良好的人,我们曾见面数次,他虽有钱、有地位但为人谦恭,且对我也礼貌客气,可以说是谦谦君子,然而人之所以为人,总是对新鲜事物好奇的,比如他对我多少有着好奇,而我也是。突然发现无论如何已婚的男人和年轻未婚的女人就不该存着好奇,有的魔盒始终还是关着的好,打开了就炸了也不一定。 都说走上社会就自由了,可这又是个怎样谨言慎行、拘束的社会? 自此,我和季源琛再没联繫过。 吴菲打给我说过阵子就是七夕情人节,正愁着送什么礼物给叶孝卫,我问她情人节不是送巧克力吗?她说那是西方情人节二月十四日送的,七夕是中国的情人节。 我问她:“那西方的情人节过完了还要过中国的情人节,这么麻烦?” 她说他俩还没过过情人节,原因是叶孝卫一直没有正面确定两人的关系,如果二月十四日那个情人节她先送他礼物的话就等于先告白,那就等于输了战场。 我又问她:“那为什么七夕情人节又要送了?” 她说:“七夕没那么正式,很多人不过七夕情人节的,所以七夕的时候送既能表达暧昧又不会太直接。”我听着云里雾里,她在那边喃喃自语嘆了声气又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小卫主动捅破这层窗户纸的呢?每次都是借着讨论学习去找他,然后讨论完就结束。” 我想这两人真够造作的,暗嘆人吴菲那么大个美女想要投怀送抱,这叶孝卫还扭捏个什么劲!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偏偏,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我于是想了想,一边想一边自言自语地说:“嗯......叶孝卫向来学习第一,其他什么事都斯文扭捏,就像唐僧,女儿国国王喜欢唐僧,唐僧虽也喜欢她但就是扭捏着不说,原因是他心不定,因为他要去西天取经。” 吴菲在电话那边“嗯”了声陷入了沉思,我也沉思了下觉得自己好像说得很在理…… 最近没什么比等来了工资更让人开心的事,下午和晓惠在学校门口经过甜品店,透过玻璃看着各种各样诱人可口的奶油颜色,我们都被引得馋了,我对晓惠笑了笑:“走,进去挑,我发了工资,请客!” 俩人便高兴地推了门进去,晓惠挑了一只彩虹蛋糕,中间那彩虹颜色一层一层,看了下方的名字写着:雨后的彩虹,觉得也很适合她的心境。 我看上那只粉色的小猪,就觉得粉嫩粉嫩的看上去可爱又可口。 旁边一只蛋糕挺特别,深蓝色奶油点缀了一些金色星星点点由下而上,上端点缀了一个奶白色月亮形状的白巧克力,我看了看下方名字写着“幕上的月”,忽然想到叶孝卫,便也买了下来,想着发了工资也该请他吃些美味的点心。 由于是周末,我便早些时间到了dream box,待收拾好包厢卫生,看着时间差不多,叶孝卫也该来上班了,于是拎着蛋糕就往后面酒吧去了。 酒吧的营业时间还未开始,刚走到门口就听着里面几个柔媚娇甜的声音正说着话: “david,那个小方你知道吗?前几天在门口被季总老婆抓现行了!”说完,传来一阵讥笑的声音。 “真是可笑,看她平时装的正经本分的,呵,没想到啊。” “david,听说她经常来这后面找你,你认识她?” “认识,怎么了?”我听到叶孝卫似漫不经心回答了句。 “那你们不熟吧?” “你可要防着点,别被她吃了~ ”一个听着尤其带着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娇嗔的声音在说。 我进去的时候,那三个女人正提着翘臀覆在吧檯上,扭动着小蛮腰,生生地盯着叶孝卫聊八卦,我心想着:明明是你们几个妖精想生吃了唐僧,还好意思说我! 第33页 “小卫!”我笑着叫了声,提着蛋糕走了过去。 我将蛋糕往吧檯上一放,笑嘻嘻地说:“给你买的。”然后火眼金睛扫了一眼旁边的三只妖精,蜘蛛精、琵琶精、狐狸精。 叶孝卫朝我微微一笑,然后拿过去拆了开来,他看到蛋糕时似乎愣了一愣,疑问地说:“蛋糕?” “是啊,尝尝看?”我说 他笑着看看我,然后拿了勺子轻轻挑了一口放嘴里,我就覆在吧檯上笑嘻嘻地看他吃,然后故作甜腻地问:“好吃吗?小卫卫~~”。 旁边那只蜘蛛精说:“还小卫卫故意叫那么亲切,恶不噁心,当自己是谁啊,装模做样给谁看呀。” 没等我回嘴怼她,叶孝卫说了句:“好吃。” 那三个女人一听,先是看看叶孝卫正似笑非笑、目光温柔地看着我,然后再看我,我正可爱地端详着叶孝卫。 那个琵琶精终于忍不住了,怨声怨气地说了句:“david,你认识她多长时间啊,别被一个蛋糕就给欺骗了,有些人表里不一的。” “近三年,我与她认识近三年了。”叶孝卫眼眸深深地看着我,然后对她们语气淡淡地回答。 我暗自高兴他配合得还挺默契,不愧是做了这么久的闺蜜,果然没让我在这三个妖精面前丢了面子,我目光看向那几个妖精,然后说:“小卫,你跟她们很熟?” “还好,我来这工作才几个月。”他一边吃着蛋糕,仍旧淡淡地答。 我暗自赞嘆叶孝卫也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此时要说“不熟”显得太刻意,毕竟这几个女人肯定有事没事都往吧檯这靠,“还好”二字正好把忽略、忽视二字表达得真真切切。 结果那个蜘蛛精终于忍不了了,对着叶孝卫说了句:“你太傻了!”然后没好气地离开了吧檯,另外两只也跟着走了。 这几个人走后,我和叶孝卫相视而笑,我问他人家说我被季总老婆抓现行了这事他怎么看。 他说:“你还没那个本事,所以做不了那样的事。” 他覆在吧檯上,很近地看,那清澈目光中正映着我,我凑近看了看,与他几乎贴脸的距离,便当那双清湛如潭的双眼是镜子照了照,他眼中的人形短发微乱,蓦地一看一个野小子而已,果真是自己没有半点女孩样,我呲牙恶恶地说:“你这是损我还是夸我啊?我长得是不够女人!不过拳头硬!要不要尝尝?”我象徵性地搓了搓拳头,又打算着欺负他一下来玩。 他笑笑,低声说:“七夕快乐~” “今天七夕?”我惊讶地问 “是的。”他说,然后顿了一顿,有点愕然地:“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我这才突然想起,前几天吴菲跟我说七夕快到了的事,没想到今天给叶孝卫买了个蛋糕还撞上了好日子,心中起了一丝尴尬。 他眉头一锁,看着似茫然了一阵又顿悟了,嘴巴动了动,微微笑了一笑,“哦,我还以为中国的情人节,好朋友之间也送东西。” 听他这一说,我解脱般,补充说:“好友之间当然可以送啊,谁规定说不可以。呵呵~”我干干地笑着。 他也轻轻一笑。 “那这个蛋糕是真好吃还是假好吃?”我岔开话题。 “真好吃,你尝尝。”叶孝卫一边吃一边餵我。 香软丝滑,甜而不腻,是真的好吃。 眼见着这学期又要结束,考试又要近了,虽然我努力地尽可能多完善些课程,然而毕竟这晚上上班耗费了大半精力,以至于第二日到了下午,坐教室里一听到授课老师的声音,中魔咒一样便要昏昏入睡。 每每到了dream box结算工资的日子,都想着拿了这次的工资,然后找个合适的机会辞了,然又因得了些小费,便犯了贪病想着再多拿几次再走,然而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人说财奴,财奴,差不多就是我现在的样子,少赚明天这点就觉得亏,继续下去便困住了。 这天午觉正睡得沉,便被晓惠拉了起来。 “小白!该去上课了!”耳边响起她的声音。 我头正昏沉沉厉害,没睁眼倒头又眯了会才艰难爬起来。 出了宿舍楼时,浑浑噩噩地跟在晓惠身边游走着。 沿路闻到些栀子花的香气,清香宜人,好想找个软绵绵的地再睡一会啊。 “今天学校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晓惠在旁边问。 “什么意思?”我无精打采地问了句 “我看她们都笑眯眯的,还在议论着什么,你看那个二班的班花,脸上跟抹了蜜似的。” 我瞄了一眼,“班花就是班花,长这么漂亮,谈个恋爱正常。” “不光是那个班花,好像是前面有什么活动,我们也快去看看,可能音乐系的又搞什么露天演奏了。”晓惠说 “那有什么好看的,之前的露天演奏那么烂,吹拉弹唱得乱七八糟,还有那个平面模特秀,一男的穿了个方格裙,还有什么英语歌曲比赛,都闲的没事干,无聊死了。” 正说着,旁边一个女生拉着后面那个,飞快地从我身边跑过,差点蹭得我没站稳,边跑边说:“就在教学楼楼下,长得像铁达尼号的小李子,快点!” 第34页 我眼睛一亮,脑袋瞬间清明了,“她说什么?谁像小李子?” 记得大约刚开学那几天,有个外籍口语老师没给我们上课,只带着我们看了两节课电影,这部《铁达尼号》我印象非常深刻,本来应该瞌睡的两节课,结果我瞪着眼从头看下来,结局时我还抹了一把眼泪鼻涕,小李子长的好看,而且深情,我那时果断抛弃了古天乐的海报,换成了小李子 ——里昂·纳多,贴在了床头。 晓惠和我互看了一眼,我俩心照不宣,我校出现了帅哥!小李子!我来了!我拉着她飞一般的速度朝教学楼奔去。 这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学校,女人如云,男人如星,泛眼望去,乌云遮住了满天星,繁花之中,校花之位竞争激烈,经常换着轮坐,却是寸“草”不生之地,今日竟出现了帅哥,还听说长得像小李子?我真正是兴奋了一把。 我们学校是以小桥流水、错落有致为美,倒是个适合学生谈恋爱的好地方,唯一庄重肃穆的地方也就是这两栋灰白教学楼以及楼前空旷的水泥地广场了。 伸长颈脖、举目望去,看到个身穿简单牛仔衬衫的帅哥站在那空阔的楼前,除了身形高挺,面容看不清,但感觉这身形、气质定是个帅哥不会有假,这庄严肃穆、灰白空旷的地方站着这人,霎时变成一道静默干净的风景了。 只是......怎么看着有点熟悉? 因他站在一个四周空旷敞净的地方,我们要是走近了盯人看,这样花痴既视感太明显不太好,所以我们这些人只能拿着本书装模作样地进教学楼,路过身旁再瞟一眼就看清了。 谁知我满心窃喜地去瞟他,最后差点受惊昏倒: “小卫?”我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愕然地叫道。 他猛地看到我,松了口气似的走到我跟前说:“你电话怎么不接?” “啊?” “别‘啊’了!”他看起来有点焦急的样子,拉着我一边走一边说:“你辅导员找过我了,我刚从他办公室出来。” “啊??”我又是一惊,随即心想这回完了,直愣愣随他拉着走,六神无主。 他也一副头疼的样子,估计没料到我闯的祸事殃及到了这相隔两校的鱼池,嘆了一声拽着我继续走。 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快到了辅导员办公室,我定在了那里,随他怎么拉不愿挪步。 “我不去。”我低着头嘀咕了句,倒不是因为怕处罚,接触过辅导员几次,虽然他啰嗦婆妈,但是感觉是个好老师,可我就怕这样的好老师,认真、负责任,循循善诱、苦口婆心,这种老师不会放弃你,一直劝导你,然后失望,实在是不敢看他失望的神情。 “你必须去!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要不是你辅导员找我,我都不知道你除了迟到早退,还旷了那么多课,而且你上学期的补考还没过,你......”他说着说着,最后恨铁不成钢地松了口闷气,好像气急词穷了,然后拉着我的手用力扯了下就拖着走,我被扯得脚下一晃,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跟着他去了,他在前面一边走一边说:“小白,等会不要撒谎找藉口,记得实话实说,主动承认错误,还有dream box,你不要再去了。” 我被他这样一说,还真是一脸羞愧,一句话没说,心里想着我到底旷了多少节课,还有几门课补考没过,下次补考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我忘了,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就等着审判吧,还真是有点佩服叶孝卫,走过一次就这么熟路,我们绕过走廊,到了辅导员的办公室。 我们进去的时候,辅导员没有抬头,他正戴着眼镜在批阅着试卷,叶孝卫轻轻敲了旁边一直打开着的门,他一向彬彬有礼,说了句:“王老师,打扰您了。” 知道有人进来,辅导员也没有抬头,他带着眼镜正在那边写着什么,只从镜框下面瞟了一眼,就没理会我们,继续写了。 暴风雨之前的寂静,看辅导员这样,是很气很失望了。我也不敢再抬头,低着头,左右脚互蹭着自我调节尴尬羞愧的心情。 “叶同学,你是客人,你坐吧。”好不容易等到辅导员说了句,不过只是让叶孝卫坐,我仍被尴尬地晾在那边,本来有人陪着好歹心理上有个支撑,现在一个人更加尬尴难耐,双手也不知道往哪放,干脆摆一起捏大拇指。 感觉过了很久,我站着脚有点麻,也不敢动的动作太大,偶尔瞟一眼叶孝卫,他坐在沙发上倒是比我舒服多了,两只胳膊搁在腿上,看起来挺气定神闲的。 我听到辅导员长长地嘆了口气,说:“方小白,你现在想好了吗?” 最怕这种太开放的问题,我脑袋直,实在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什么想好了?想好什么了?问这种问题的人基本上都是处在容忍和爆炸的边缘,所以我现在也不敢反问回去,只能低着头回答:“想好了。” “那你先说说看。”辅导员没抬头,手中的笔也没停,我隐隐觉得他随时可能会把面前那堆书扔我身上。 果然还是这类开放性问题,好比把人扔在沙漠里,活活晒死,我开始手足无措,然后还紧张,无计可施之时看了叶孝卫一眼,他稍稍给了我一个提示的嘴型,应该是“认错”二字。 第35页 “王老师,我错了,我跟您认错。”我回了句,认认真真,发自肺腑。 辅导员这才抬头,看着我又问:“好,说说错在了哪里?” “我不该旷课,不该耽误学习......” 没等我说完,辅导员将手上的笔重重搁在了那叠卷上,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我几乎吓得抖一抖,他说:“旷课?你只是旷课那么简单?你这是要辍学去上班!!一个女孩子家,夜不归宿,就为了打工赚钱,你有本事啊,方小白!要是出事了,怎么办?你父母怎么办?有没有想过后果?!” 辅导员竟然知道我夜不归宿是在上班了!也不知道知道了多少,会不会知道我是在dream box上班,要是知道了就真是完了,不可能是晓惠说的,她没那个胆,我低头瞥了叶孝卫一眼,给了他一个愤愤的眼神,定是他小子出卖了我,我站着,他坐着,我这眼神他自然看得清楚,他看我一眼,目光就看往别处,不与我正面对视,明显心虚了。 辅导员骂完之后深吸了口气,问:“方小白,我也知道你家境贫寒,你如果想辍学去上班,让你父母到学校来一趟,办退学吧。” 我一听这话立刻吓傻了,站在那颤巍巍地说:“我不想退学啊,王老师,我开始只是想着勤工俭学,赚点生活费,可是零工的工作学校附近不好找,才找到这么一份工作,我真的知错了......”我想要是我爸到学校把我领回家,被他打一顿是小,在村里丢脸了才是大啊,我们那村小,家家户户都是熟人,而且将世俗伦理看得重,要是村长知道我们村出了个在酒吧、舞厅之类的场所上班的,估计我就成了过街老鼠了。 叶孝卫也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说了句:“王老师,我也有责任,我应该早点劝她。” “王老师,其实我早就想辞职不做了的,只是拖着拖着就拖到了现在......”我是真慌神了。 估计辅导员看我道歉道得真诚,又可怜巴巴的样,这才心软下来,表情严肃地说了句:“方小白,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尽早去那边把工作辞了,回到学校好好把落后的成绩补上,如果再有一次补考不过,我们学校不会给你毕业证书的,明白了吗?” 我点了点头,心中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我也有个条件。”辅导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叶孝卫,老狐狸似的一笑说:“叶同学,听你说你从小在国外长大,又是名牌大学的学生,是个人才,来我们学校帮点小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我心想这人长得好看,还真是处处逢源,他俩之前到底聊了多少?他竟把过去和现在都抖给辅导员听了。辅导员也真是个老不羞,人家名牌大学的光你是想蹭点怎么的? 叶孝卫倒是想也没想,礼貌地回答说:“王老师,只要我力所能及的,当然没问题。” “我们商务英语系有个英语角,叫english corner,我们班级是每个周五晚上,校里安排了两个外国老师,就是陪学生们聊聊天,练练口语,很简单的事,我想也不耽误你学习,我们学校师资力量有限,只有两个外教老师,实在人少安排不过来,轮到我们班的时间就更少,所以希望你帮个忙,过来就站那陪同学们说说英语就行。” 现在才终于知道什么是老姜、老狐狸了,叶孝卫口语好,主要还长得好看,到时候我们系那些女同学还不得挤破了头找叶孝卫练口语,这个英语角有了他,估计事半功倍了。我估摸着他俩之前见面聊过之后,辅导员就打了这个算盘了,之前还以为辅导员看我认错真诚又可怜,现在看来还真是给了点叶孝卫面子,让他做陪聊,亏你想得出!奸诈老狐狸啊!佩服!佩服! “互相交流、学习,是应该的,算不上帮忙,我会按时参加。”叶孝卫说。 他倒是一如既往的礼貌自谦,答应的也很爽快,在我看来这人说到底还是没有性格,没有脾气,不懂拒绝。 我却是又心想着要把这个好消息赶紧告诉对面学校的吴菲,让她也来参加这个english corner,到时候她就近水楼台了,然后她跟我们学校的众多美女pk一番,看谁先得月?想想就刺激好玩儿,这样看来我辞了那边的工作,回了学校也不错。 正跑着神,辅导员又训了句:“方小白,看看人家!有这么个朋友在身边,怎么就不学点好呢!珍惜现在的大好学习时光,不要等到以后走上社会了,书到用时方恨少......” 我哑然听着辅导员在那道理连篇,一开始听得认真,渐渐又跑了神...... 《铁达尼号》里的小李子给rose作画的时候,他整个泛着温暖迷人的色泽,那迷醉的深邃眼神,性感有型的唇,还有俊秀的鼻樑,下巴......天!我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地看向叶孝卫,他坐那侧脸对我,一袭淡月色光芒,小李子!我吓得一怔!回神时心跳一阵狂乱,差点看错了! 我送叶孝卫出学校时,沿着体育场旁边一条不算很宽的路,路旁稀稀疏疏几株栀子花,洁白如云,暗暗送香,清风阵阵,两旁枝头柳絮纷飞,惬意轻松。 可想而知,我与叶孝卫走在一起,惹来多少艷羡的目光,那些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的观众,他跟没看见似的,我就很是开心了,得意地往他旁边靠,叫她们好好羡慕羡慕。我们学校那些个美女天天花枝招展的,可是你们旁边有帅哥吗?呵,我有! 第36页 “呃......小白,你跟你们辅导员说夜不归宿是因为跟我......那个.......。”他咳了咳,继续说:“呃......下次再不能这么乱说,毕竟你一个女孩子。” 他在我旁边一边走,一边呢喃说,像在自言自语,我对他瞥了几眼,嗯,比高中是长大了不少,肩膀好像宽了些,一张俊秀好看的脸蛋,就是这股别扭劲,怎么看也不过是个腼腆大男孩,唉......我暗嘆了口气,这事我一个女的都不觉得丢人了,他倒介意上了!忽而想起他出卖挚友我的事,要不是他,辅导员怎么会知道我晚上没回学校是在上班,就不能顶下了罪名说是因为他所以夜不归宿的吗?把事情简单化不好吗?果真长得好看的人扛不了事,要是我在dream box上班的事传到我爸那,我可是灭顶之灾啊...... “所以你就出卖我,跟辅导员说我在dream box上班了?”我凶了他一句,倒也不是真凶他,只是想着欺负他一下,然后看他认真解释、求饶的好玩有趣的样子。 他被我凶的一怔,从高中就这样,我一生气,他就怕了,他停下了脚步,睁大了眼睛盯着我,诚恳地说:“我,我只说你是因为找了份晚班的工作,并不是和我一起才......呃......夜不归宿,没提dream box。” “这样啊,算你小子聪明!”我笑着拍了他肩膀一下。 他身体稍微动了一下,见我在笑才松了口气,然后继续往前走,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了句:“小白,你这样撒谎,骗你辅导员不好,你辅导员很关心你,你要改,知道吗?” 他说这话时一脸沉静,我听得出他这是对我看不惯、有点失望的感觉。 “哦,知道了。”我顺手路旁牵了一根草,在手里摇晃着,漫不经心地说 他轻轻嘆了口气,有点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想想他这也是为我好,那些想我好的人我也怕他们失望,我用小草挠了挠他轻皱的额头,嘟着嘴卖萌:“小卫卫,我知道错了,我改......” 他轻轻一笑,还是很好哄。 “功课要尽快补上,补考不能再不过了,你们辅导员说再不过会影响你以后拿毕业证。”他又啰嗦了句。 “哦。”我应了声,心想一个专科毕业证就算拿了,跟你们这些名牌大学、本科学历的还是没法比的吧。 “对了,你在dreambox赚得有多少?没花光吧?”他边走边问,管的还挺宽! 我想了想、算了算,说:“大概4000多吧,没怎么花。” “嗯,别乱花,省着点用,这样一段时间内你的生活没问题。” 我嫌他啰嗦。 “哦。” “dreambox那里我今晚去的时候跟娜姐说下,你不要再去。” 我打了个哈欠。 “哦。” 夕阳余晖下,我看他背影出了大门, 临别时,还转身指着我说:“补考,别忘了。” “好,好。”我挤着笑。也不知道吴菲知不知道这个经常犯别扭的人,现在还变得啰嗦了。 那啰嗦先生终于走了,我长长松了口气,反正钱是没得赚了,也不用拼死拼活赶晚班了,算了,浑身轻松,打了个哈欠,回宿舍先好好补上一觉,补考嘛...... 明日事来明日愁。 第6章 回乡返校 离开dreambox后的几天,生物钟紊乱,常常彻夜难眠,白天一听课就昏昏欲睡。 之后我越发懒了,每天最后一节课上完,我便什么事也不想做,书看不进,玩也无趣,浑浑噩噩。 晓惠变了,不再唯唯诺诺,反而主见了不少,可怕的是现在的她有原则、有计划,她贴了张写着“心动则身动,心静则风止,fighting!”的时间表,自此魔怔了一般,除了周末,每天6:30起床,梳理完毕对镜子喊一声“fighting!” 然后朗诵一篇文章,接着四十分钟早锻鍊,上课不迟到不早退,雷打也不动。 我们学校的英语角便是在教学楼楼下的广场上,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便看到学校宣传栏前面挤了一堆人,看上头正张贴着英语角的宣传海报:2位外教老师简介,加上1位某名校在校生人气特邀嘉宾简介——david yeh。 我当时站在那人气特邀嘉宾的海报前,下巴几乎掉在地上,一声脆响。 后来听晓惠说那晚的英语角聚集了比以往多几倍的人,晓惠她自己也去了,她说她是去练习口语的,顺便看看帅哥,顺便而已...... 我想了想还是没去,虽然很想看看吴菲和我们校几个校花一争高低的,但是一想到叶孝卫定要问我关于补考的事,我便沮丧了,最终我没去,因为我补考仍旧没过,甚至我对学习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兴趣和动力,我怕他会失望。想着他和吴菲可以谈天论地聊学习,这于我已是另一个世界,我的世界浑噩,他们的世界越来越清晰,我怕自己跟他和吴菲比始终相隔千里。 那晚晓惠回来后,同我说叶孝卫问她我怎么没去,她回答他说我是因为补考没过,所以心情不好。我愕然看着她,后来想想算了,反正他早晚也会知道。 终于盼到了暑假,我心情激动地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加上数小时的换乘大巴,下车时看到我爸正站在他那小三轮旁举目等我。 第37页 我开心地叫了声爸,他“哎!”地应了声,然后走过来帮我把行李放到车后,我看他脸上满是灰尘,想来应该是在路旁等过了好几辆大巴车了,他将我扶上三轮车时我见他眼眶微红,蓦地鼻子一酸,我坐在后面偷偷抹了把眼泪。 小时候听奶奶说,我妈第一胎生我时,我爸特别失望,村里以生儿子为荣,所以那时我爸妈特别想要个儿子,无奈生了我之后,我妈便一直没能成功怀上二胎,所以我便成了村里唯一一家独生女家庭的孩子,我奶奶说我从小到大皮性不比男孩子好养,每次我妈忍不住打我时,我爸总护着,所以我被他惯的越来越野,村里人都说是个野丫头。 沿着山路一路迂回进了山,逐渐远离了满是尘嚣的马路,身边是绿树山石,安静得只听得到鸟叫声,我掏出手机看了看,全然已经没了信号。 在家休息了些时日,我爸让我去探望下以前教我识字习武的武校老师方先生,方先生的家还要往山上再上去数百米,一段窄窄的石阶路很是难行,早上的晨露打湿了石阶,如果没些体力,怕是要脚打滑滚下山去。 我带了老爸打的一坛自家酿的陈年老酒,敲开了方先生的家门,来开门的是他儿子方行之,见他上身穿了件白色短袖t恤汗衫,下身黑色布衣长裤,看起来简朴干净,他见是我,愣了一瞬:“方小白?” “行之大哥好。”我对他笑了笑,方行之应是年近三十,现在也是武校的老师,我小时候那些蹩脚的算术还有武术一部分也是他教的,方先生是武校的校长,以后武校是要交给他儿子方行之来管的。 我去的时候还是清晨,我们村里有习惯,探望长辈一定要早上,越早越是说明尊敬之情,经过院子的时候,方先生的父亲,也就是方行之的爷爷还在院里打太极拳,这是他几十年的习惯,方爷爷现已年近九十,但是精神特好,老早就听我爸说过他们家的几代人多是活过百岁的。 方先生正在房中写着毛笔大字,见我来时,抬头微微一笑,“小白,来啦,坐吧。” “先生,您的字越来越好看了。”我坐下时顺道拍了马屁。 “你这嘴啊,还是那么会说。”方先生写完那几个字,吹了吹待墨干,然后捲起来递给我,说:“你上大学时,我还没来得及送礼给你,这幅字就送你吧。” 我站起身接过那幅字,拆开看了看,上头写着:“学海无涯”。我顿时有些囧,从高中到大学,学习已经枯燥了这么多年,学海要真是无涯,我还不如跳崖自尽了。 “谢谢先生,我一定好好保管。”我感激地说 他在茶桌旁也坐下后,对方行之说了声,“等会让你妈准备几道小菜。”,然后又对我说:“小白,等会就在我这吃了饭再走。” “那怎么好意思,不用了,先生,我回家吃就行。”我笑着说 “那可不行,今天一定要在这吃,我们也想听听你在外面读书的生活。” “先生这样说,那好吧。”我囧然地应了。 后来同方先生大约聊了些关于外面的学校,还有外面的老师,我同他说了我现在读的专业叫英语专业,方先生说这专业没选好,不实用,这点他跟我想到一块去的,我也觉得不实用,所以我越学越没劲,尤其是想到人家叶孝卫几乎生来就会的东西我要当成大学专业去学,我也是好不服气。他问我当时为什么要选这个,不选别的,我说我们那个学校只有6个专业可以选,一个是古汉语,还有英语,还有俄语,日语,另外还有生物学和音乐,排除了那些我没有任何基础的,我算是从中文和英文里面选了英文,按照我的逻辑非常合理。 中午吃饭时,一桌6个人,几乎闷不吭声低头吃饭吃菜,方先生家是“食不言寝不语”的。貌似方先生对方行之使了个眼色,方行之便开始往我碗里夹菜,我只笑笑然后又闷着头吃。 方行之他妈收拾碗筷时,我道了谢正要离开,方先生说路不好走,让方行之送我。 石头小阶只能容得下一人行走,所以方行之走在我前面,我在他后面走,他身材不错,结实挺直,跟夏老师差不多有的一拼,我玩笑似的说:“行之大哥,你现在打架可打不过我了。” 记得初中时,每次搏个几招擒拿,胳膊就落他手里,然后被他看似柔柔的借力当力往旁一拽我便趴他脚下了,现在想想夏老师教的那几招摔跤动作,对付他这种柔术正好可以试试。 “是吗?那等会试试你的身手。”他回头笑了笑说。 到了武校操场后,方行之前倾身体,双手摆了切掌的姿势,这是武校惯用的准备动作,而我没有准备动作,二话不说秒上前双手抓了他胳膊,将他往前一拽,然后身体转到他身后就锁牢了他的腰往地上摔,他猝不及防地被我灌在了地上。 他起来后,笑了笑说:“这是你在外面学的?” “是啊,一个帅男老师教我的,怎么样?厉害吧?”我得意地说。 他爬起来诧异地说:“帅男?小白,你这用的是男女授受不清的打法啊,这样可不算啊!” “赢了就是赢了,你跟人打架还要去管男女授受不清啊?” 第38页 他也没理会身上的尘土,重新摆了开始的准备动作,说了句:“那我之前没准备,这回合不算,再来一回合。” 我仍旧过去抓他胳膊,他眼明手快地用手掌挡开,然后转身至我身后,将我推了出去,我险些没站稳,回身时我便假意出拳打他,然后另一只手抓住他胳膊使力一拽,谁知他另一只手使了个擒拿,反将我抓他手的胳膊擒在了手里,往下一按,我弯腰下去力量被卸了大半,他脚只轻轻一扫,我便整个被他撂在了地上,一阵疼痛。 我龇牙咧嘴地爬了起来,眼看自己一身土灰。 武校的操场不像高中时的木地板体育馆,黄土地面摔上去又痛还惹得一身灰,下雨天便就是一身泥,想当年,我也是泥地里摸爬滚打过的,现在竟又怕痛又怕脏了。 “怎么夏老师的摔跤不管用了?!你使得新招?”我揉着胯骨的疼痛,说。 “招式还是以前的招式,只是你不常练习,倒是忘得差不多了,这里是你的根,不管在外头学了什么,不要忘了本就行。”方行之朗朗一笑说。 到底是比我长些年纪的人,言语之间,透着像我们村这座山一样的稳重与清朗。我汗颜地笑笑:“明白,行之大哥。” 回到家时,我妈看了看我一身灰,焦急地说:“你怎么衣服弄这么脏?与方先生家聊的怎么样?” 以前我也是常常脏兮兮回家的,我妈早习惯了才对,现在不知怎么又开始说了,“刚跟行之大哥打架弄的。”我一边拍了拍身上的土,一边说。 “什么?你跟行之......打架?”她一脸惊愕地看我,自言自语焦急呢喃了句“这要怎么办啊?”然后叫我爸:“她爸,你快出来!” 我爸从房里出来时,我妈匆匆说:“她爸,小白跟行之刚刚打了一架!唉......”她说完还嘆了口气。 “我当多大事呢,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武校读书时不就这样吗?”我爸嫌弃地说。 对啊,我正纳闷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习武之人,较量几下不是很正常?从小都这样啊。 谁知我爸突然回魂似的,“跟谁?” 我妈仍旧一脸着急:“跟行之啊,她爸!”,她又嘆了口气。 我爸也是诧然,再从上往下将我看了一遍,然后开始同我妈一起唉声嘆气。 他说:“我说小白啊,你都这么大了,该像个女孩子了啊!唉......,你这样要怎么嫁得出去啊?” 我这才总算明白了,原来今天上午我是拎了一罈子女儿红去求嫁的! 方先生家是我们村的支柱,村里各家都想把女儿嫁到他家去,我爸本来没这想法,因为我条件不是村里最好的,本来也轮不到我,可是这几年我爸花了大价钱把我送出去读了书,还上了大学,所以我升了级有资格了,可是我是万万不愿在这村里终老的,我想着要回到那花花世界里去,那里,有有趣的朋友,有网络,有冰激淋,有赚也赚不完的钱,应有尽有! 我拽了拽我爸,义正言辞地说:“爸,我和行之大哥不可能,而且我跟我们村的人都不能结婚,我们村男的都姓方,对吧?应该是早年间,有一家姓方的隐居到这,然后代代繁衍,才有了现在的方家村的,所以我们村里所有姓方的都是一个祖宗生的,也就是大家都是隔了很多代的兄弟姐妹,我在汤明高中学了生物,近亲结婚生的孩子多数是孬子。” 我爸听了我的话,一脸不可置信,但又觉得有那么点道理,之后又想了想,顿时觉得不对,生气地说:“胡说!我们村这么多人家的孩子,可没见过哪个孩子是孬子,就看你,比谁都精!” “爸,这是因为隔了很多代,自然也就不出完全的傻瓜了,但是你看这村里的孩子哪个是有出息的?可不都是老实呆板的么?再说我,我实话跟您说了吧,我学习怎么努力始终还是跟不上别人,就像我高中同学叶孝卫,人家起步跟我差不多,但是人家考上了名牌大学,我呢,玩命读书只考了大专!” 我说着说着竟把自己也说通了,暗嘆难怪我读书读不进去,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爸将信非信地看着我,没再说什么,沉默了半天,才闷声说:“那这事先不说了,你若是在外面遇到个好的,那爸也没必要让你一辈子留村里...... ” 我爸这话说得透着无奈,我是家里的独生女,他自然是非常不情愿我以后嫁到外面去的,我心想,等以后在外头赚了钱,买个房,把爸妈和奶奶接过去不就好了? 家里住了近2个月,一开始每日陪我妈摘摘菜,跟着我爸去去集市,偶尔去武校同方行之练练拳头,生活倒也惬意轻松,到了后面便就是拆花瓣、揪青草、拿石头扔湖里数日子了。 我想等到开学我再去找个兼职,找个时间短的,赚少点没关系,日积月累,混到毕业就行; 然后英语角还是要去参加参加的,还是得去看吴菲从繁花中把这个别扭大男孩叶孝卫抢到手啊; 最近身手练的不错,到时候我要报个什么摔跤社团,在学校里威风威风; 好久没上网了,好想去摸摸键盘...... 离家这天,我爸我妈一起送我到大路口,过来相送的人还有方行之。 第39页 大巴车到了的时候,我爸和方行之将我的行李提上了车,我妈在那抹眼泪。 “妈,我放长假就回来,别不捨得了!”我嘻嘻地笑着说。 “外头顾好身子,也要注意安全。”我妈抹干眼泪说。 方行之下了车笑着说:“阿姨,您就放心吧,外头的人都是坐着不动的多,还有叫什么低头族的,总之,外面那些人不兴强身健体,力量不行,打架就更不行了,没人欺负的了小白。” 我听了得意地乐了,“就是就是,外面的人怕我还来不及,我都可以做人老大了,我不欺负人就不错了,谁还能欺负得了我!” 我妈听我这样一说,老实巴交地:“那我们在外面也不能欺负人啊。” 我心想谁有空没事去欺负人玩,我最多也就欺负欺负叶孝卫,“妈,爸,我上车了,你们都回去吧。”说完,我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车子驶离时,已近黄昏,我透过窗玻璃看见夕阳余晖下的爸妈,昏黄的光晕衬得他们温暖如旧,我妈仍在抹眼泪,我爸闷不吭声地看我越来越远,我鼻子一酸,看了看远处往后渐移的山脉,夕阳缀在上面像咸蛋黄一般。 路上刚闭了眼准备打个盹,手机便“滴嘟滴嘟“响了数声,终于有信号了!我兴奋地从背包里掏出许久未用的手机,打开时便是几条未接来电信息提示,叶孝卫未接来电数条,吴菲未接电话两条,还有几通陌生号的。 一条叶孝卫的简讯说:“小白,你回家是哪天?需不需要我送你?”我看了下这条简讯的发送时间是我放假前1天,不过我是提前两天走的,所以一直没看到简讯。 后面吴菲发了简讯说:“昨天听小卫说你应该已经回家了,都不说一声,本来想我们三人长假前聚一下的,不够意思!哼!回来负荆请罪!” 我笑了笑,吴菲这傢伙估计又要锤我了,到时候我就将叶孝卫往跟前一拉,让她锤锤看。 后面还有一条缴费信息,充值话费100元? 我随即回了条信息给叶孝卫说:“才收到信息,山中家里没有信号,我在回校路上。” 发完信息,刚要放回手机,便响了,一看是叶孝卫打来了电话,想来也是个低头族,没事盯着手机看的,电话回的还挺急! 我接了电话后,那头清沉好听的声音说:“小白?” “你电话回得很快啊!”我笑着说 “呃......刚想起你这两天应该是时候回来了......所以......” 不知道他在那头呢喃些什么,“小卫,你给我充了话费?“我打断他的话,问他。 “嗯,我见你电话不通,以为你欠费了。” “噢,我家里没信号,手机基本没用,所以关机了,省电嘛,反正用不了,那等我回去,见面的时候我把钱还你。”我这头笑着同他说。 那头沉默了一瞬,没接话,只说了句:“那路上小心。” “哦,那等吴菲也回校了,我们三聚聚。” “好。” 本来想路上反正无聊,与叶孝卫多聊几句打发时间的,不过他是个话题终结者,一时间我也默了,之后只好笑笑说:“好,到时见。”便挂了电话,心头奇奇怪怪涌上一阵无聊纳闷。 比起在家里,这火车上的十几个小时要难熬的多,一路吃吃睡睡,东倒倒西歪歪地熬的全身酸胀,加上一身馊味,还有一头油发。 到学校时,我推着个行李箱,箱轮滚着,咕噜咕噜地进了大门,迎面走来的几个人看到我目光异样,似在忍者笑,一路往宿舍走去,见有人甚至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我用手抹了抹脸,心想估计脸上有东西了。 进宿舍时,一阵异香袭来,只看到一个短发女孩,短袖t恤外套了一件酷酷的柳钉黑皮马甲,正坐在镜子前抹着口红,她愣眼看我,我也看看她,我瞬间往后退了出去,看门牌211,还以为自己进错了宿舍。 “哇!”她直愣愣看着我,“悟空?” 我疑惑地看着她,“什么?” 她起身对我笑了笑,“没什么,你这造型,酷毙了!像七龙珠里的悟空。” “什么?”我没听明白她说的话,但我也知道自己脸上肯定是有东西的。 我将行李箱旁边靠好,径直去了卫生间意图稍微整理下,一看镜子里的自己顶着一头鸟窝,顶头的几簇毛跟火焰似的狂肆向上立起,还有一脸的油腻,这造型是要上天啊,难怪人说像悟空了。 她抱着胳膊出现在镜子里,说:“我是夏木,新搬进来的,以后我们就是舍友了,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她长的不错,算是个美人,说话的声音比一般女生厚沉些,一身打扮也偏中性,看她性格应该大大咧咧,容易相处。 我往下压了压头发,那破毛又站了回来,我本来头发就硬,加上又油又脏,所以定型了。镜子里夏木正抿嘴偷笑,我转身朝她笑笑说:“我叫方小白,你好。” 我想我当时的样子应该傻冒极了,要么就像被炮轰过,因为我说完后,她噗呲地笑了出来,还捂着腰笑了好久。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我们校音乐系的,我校音乐系学生不多,人数总共也就百来人,不过是唯一男女比例正常的一个系,以前就听一个班里同学说我校女生要想谈恋爱,除了指望我校音乐系,可惜我校音乐系杯水车薪,恐怕也只有多去对面的政法大学吃吃饭了,对面的政法大学也就是吴菲的学校,吴菲在他们校仍是校花,也难得她丫坚贞不移,现在一门心思在叶孝卫身上。 第40页 夏木说她在之前那个宿舍跟其他人闹不愉快了,所以这学期她要求换的宿舍,校里说只有我们这个宿舍有空位置,所以就安排到了这里。 “闹不愉快?”我有点诧异地问,本来想着她这样的性格应该好相处,看来自己想的不对,不然人家怎么会跟一个宿舍的人闹不愉快呢。 正说着,晓惠推着箱子也进了宿舍,一脸愕然地看了看夏木,之后才看到了我,“小白!”她高兴地跑过来抱了我一下,之后疑惑地指了指我的鸡窝头,又疑惑地看了看夏木。 “是啊,我看她们不顺眼,她们看我估计也不顺眼,上学期我还打了她们其中一个,她嘴巴太贱,我给了她点教训。”夏木一边收拾,一边说,似在说别人的事一样,毫不在意。 我就那样呆呆地看着她,心里想着这个舍友性子还挺辣啊,我以前虽然也打过人,但自问可没敢对女人动过手。 晓惠表情有点囧,好像自己刚到宿舍就莫名其妙被威胁了似的。 她见我不作声,笑了笑说:“你放心,我不会动不动就打人的,你们不惹我,我们相安无事,谁要惹我,我就打谁,骂架我可不会。”她说着,将双肩皮包背在了身上。 晓惠没搞清状况,有点懵圈地站那,只眼睛瞪得圆圆地看我,半声没吱。 听她这样一说,我才明白了过来,她是想在新的地方立威啊?我只得干干呢喃了句:“那也要打得过啊……” 临走时她用手轻轻触了触我那逆天的毛发,笑容俏皮、还带点坏,她说:“你这么可爱,我不打你。” 我目瞪口呆地愣在了那,第一次被人撩了...... 沖完澡,洗完头,瞬间满血复活。 虽说之前在这学校待着觉得无聊没劲,不过暑假两个月过回了乡下生活的清淡日子,刚一回学校,这新鲜感又回来了。 我打了电话给吴菲约了明天馆子小小搓一顿。 然后自己独自去了网吧,只为了摸一摸好久没触过的键盘。 虽然我书读的不如人,不过线上这种格斗的游戏,我玩的是极好的。 随机配了几个人pk了几局,赢得太轻松,正觉得没劲,本来打算下线走人,结果来了一个自称漠然求败的人,下了道战书。 这人倒是有几把刷子,与我痛痛快快战了几个回合,可惜最终仍以失败告终,临走时,我发了个笑脸以示安慰。 这人也回报了一个笑脸。 不错,输了也没失风度,我对着屏幕笑了笑,下了线,关了机器。 第7章 劲敌夏木 9月初开学季,校门口比平日里热闹不少,以前我读大一时不觉得,我们学校门卫处的保安工作起来还挺谨慎的,这几天进来的人都得出示学生证或者带身份证件登记了才能进校,可不是什么三教九流都能混进来看我校美女的! 我与吴菲约了见面,这不,她被拦在了外面,远远看她好像还在跟门卫较劲呢,这么个长得漂亮又可爱的小美人胚子,门卫也没通融。 “喂!小美女!”我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小白!”她指了指门卫,嘟着嘴好像被欺负了似的。 我笑着走过去,一把搂了她肩头,带着她往小吃街走,“好啦,不让进就别进了,吃晚饭去。” “凭什么呀,我看起来像坏人吗?谁都拦!”吴菲很是不服,没好气地说 我暗暗笑了笑,“我们家大美女受气了吧?我跟你说,我们学校的门卫见多了美女,免疫了,不是你没魅力,实在是我校奼紫嫣红啊!” “你还说!”一言不合她又要伸手挠我痒痒,我这唯一的弱点被她攒手里,硬是被她欺负了好几年! 我狂叫着逃离了魔掌,她便跟在我后面追,一路打打闹闹到餐馆。 我们坐下后,吴菲点了些烧烤,都是我爱吃的,其实我吃什么都可以,都觉得好吃,一向是她点什么就是什么,最多我嫌少了再加点儿。 老闆认识吴菲,她是常客,又懂礼貌,很讨年长的人欢喜,老闆和她笑着招呼了声,我以前虽然来过几次,但是后来去dream box上晚班了,就很少来了,不过这家的味道我是最爱的,串上肉多,价格实惠。 老闆勾点单时,我加了一条烤鱼。 吴菲说:“小白,你怎么放假回家,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啊,我们本来还打算送送你的。” 吴菲暑期自然是回高中的学校,她家就在那,之前听她说叶孝卫暑期也寄宿在了他舅舅家,我想可能他是为了离吴菲近。所以我们三个,只有我到了长假会离开这座城市回我那遥远的家乡,所以我是我,他们是他们俩,这就是距离。 “本来想到了家再同你们电话里说声的,谁知我家太偏,没信号。”我边吃边说,这烤肉辣辣的正合我胃口,抬眼看了看吴菲,她双手拖着下巴,扫了眼桌上的烧烤,没有动筷,长睫毛下的大眼睛垂着无精打采,“看你这样,暑期你俩住那么近,我不在,你俩又可以单独相处了,不是还没挑明吧?”我闲聊着问。 她闷声小嘆了口气,“没呢,我藉口去他舅舅家找他好几趟,每次都是讨论课程的问题,他还是真是个书呆子,一说到课程上的问题,他说得很认真!很投入!然后除了看书就是看书,我偶尔想拉他出去走走,他都不愿意,藉口就是要看书,然后他晚上还有个晚班,总之看起来很忙。”她说完又嘆口气,还拿着个牙籤闷闷地戳我的烤鱼,眼见着我还没吃上的烤鱼给她扎了个万点坑。 第41页 我将烤鱼的盘子端到自己旁边,免得被她糟蹋,然后一边安慰她说:“反正你们有的是时间,我们不都还在读书嘛,也许等毕业了,他就定心了。” “你懂什么!大学不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等于没上过大学!” 她又开始义正言辞地说那套歪理,一副颇有人生经验的样子,我一听急了!没管嘴里塞了一嘴的烤肉,也没管脑子里的热,噼头盖脸就想好好跟她理论一番,算个旧帐: “你又来!以前你还说什么没谈恋爱,没接吻等于没上高中,害我......” 我差点说漏嘴,心里想着就她的一番歪理害我白送了初吻给她男朋友,不,未来的男朋友。 “害你什么?”她瞪着圆熘熘的大眼睛盯着我,瞬间又变了张八卦好奇脸,阴阴邪邪地说:“emmm......你有故事没告诉我。” 我后背一拧,加上这烤肉的辣,隐隐觉得额头冒了汗,强撑着面部特正常的表情,说了一句:“我能有什么故事?” 吴菲这丫可不是随便就能糊弄过去的,不要看她一张脸长得清纯可爱,聪明起来那也是一肚子小算盘,她又在那奸邪一笑,“呵呵,有姦情......” 若那人换作别人,我估计也就招了,反正酒后冲动一误,过去了也就过去了,省的她在那瞎猜猜,偏偏那人是叶孝卫,所以这个秘密只能烂肚子里,否则怕是从此以后——三人行,必有一碍啊。 唯有抵死不招了,我心一横:“不!告!诉!你!”然后往嘴里塞了块肉,嚼了嚼吞了,几乎拿出了革命者的气势。 “你该不是对夏老师做了什么吧?”吴菲自己在那乱想胡猜,想出来的结果竟似让她自己受惊了把,满脸惊魂未定地问。 我无语,凝噎,只取下烤串上的一只馒头塞她微张大的嘴里,“吃吧,别猜了好吗?求你,大美女!美女大大!” 之后我问她:“我们学校今年的英语角你还来吗?”我转移了话题。 “小卫还来吗?”她笑嘻嘻地问,我成功地转移了话题。 “来啊,他每个周五晚自习都卖给我们学校了,给我们班做陪聊助教,一直到我毕业,还好我是大专,比你们少读一年。” 她听了挺开心,“那我每个周五也都去,顺道练练口语,一举两得!”,后来又立刻沮丧了,嘟囔着说:“小卫对你都比对我好,为了你都当陪聊了,还当2年......” 我挑着鱼骨头,瞥了她一眼,说:“小卫是很讲义气,不过你也想想,学期里在我们学校英语角做陪聊,暑期呢,就去住他舅舅家,这两个地方都离谁近啊?” “也对!”吴菲听我这样一说又咧嘴笑了。 我暗嘆恋爱中的女人啊,哀乐只在一句话、一瞬间。 看她那样儿,我一边思量一边疑惑,忍不住又多说了句:“话说你以前高中那么喜欢谢潇,有段时间满嘴都是他谢潇,也没见你那时候这么扭捏,喜欢人就跟人说啊,猜来猜去做什么?费不费劲啊!” “你不懂,我觉得越是喜欢,越是怕失去,所以我没那个自信,我怕万一说了,就......”,她想了想又说:“唉......其实就是怕他对我友情超过一点点,爱情差一点点,万一我说了,这头超过的友情就有了尴尬难以继续,那头还差点的爱情也到不了,可怎么办?” 我愣神看她,惊嘆不已:“哇!专家啊!原来爱情竟是这么的学术!该开设专业课啊,比什么古汉语专业实用多了吧!” 我这正惊嘆着,她那又感伤地做起诗来:“爱情就是当你在寻找他时,你是一叶孤帆;当你找到了,你又不敢靠岸,只能飘飘荡荡;等你靠了岸,他还在,......”未说完的话被另一个声音生生打断。 “相顾,无言,关灯,脱衣。”旁边一个厚沉的女声接了吴菲的诗说道。 我们齐齐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穿破洞牛仔外套的短发女孩正坐在隔壁桌,正是夏木,外表冷艷,内在酷感,昨天我都被她撩了一把。她昨天说我什么来着,对,她说我可爱......,她一个人坐一张桌在那吃烧烤,引起我注意的是,旁边还放着瓶青岛啤酒,性子够野,我喜欢。 “你说什么?”吴菲看她,语气里带着些不可思议和怒不可揭。 “我说,等你靠了岸,两人,相顾,无言,关灯,脱衣......”夏木继续调侃地朝吴菲一笑说。 然后吴菲涨红着脸欲言又止,论耍流氓,吴菲自然是要输的,不知道为什么,看吴菲气急败坏,我竟有点想要幸灾乐祸一把。 隔壁桌的人一副洒脱不羁的痞气模样,顿时觉得这人还真挺酷,挺个性,她唇红肤白,艷而不妖,偏中性的帅气打扮却又不失为女人的秀气,若是说吴菲美丽可爱的像邻家的白栀子花,那夏木正像紫罗兰,色味鲜明浓郁却不妖艷。 “小白,抽她!这人一脑子无良,还调戏我!”吴菲没好气地说。 我尴尬地朝夏木笑笑,然后对吴菲说:“她是我舍友,叫夏木,认识的人,就开个玩笑,别当真,别当真。” “可是她刚说什么关灯、脱衣,说话没口德,这人太没节操了。”吴菲压低声音同我说。 第42页 “人家搞艺术的,学音乐的,性格开放,算了啊。”我也压低了声音劝她,当起了和事佬。 “小白,这你朋友?”夏木笑着同我说 “是的,高中同学,我最要好的闺蜜,吴菲。”我介绍说 “你好,美女,我是夏木。”她礼貌地先跟吴菲打了招呼,“开个玩笑,别介意啊。” 吴菲勉强地、尬然地挤了个笑,“呵呵,你好......” ,然后又别过头来,沉着个脸吃东西,没有说话。 之后我们三个各吃各的,气氛怪异,偶尔我瞟了眼隔壁桌的夏木,乖乖!她已经将两整瓶啤酒就着烤肉喝完了! 最近我按时上课,虽然没有多认真,但不迟到不早退,自认也是个老实学生。 只因开学那天,辅导员找我谈了几句话,也不能算作谈话,只能算下了个通知,他这次没有特别啰嗦,只这样告诉我两点: 第一,我以后毕业没有毕业证,只有结业证。 (这是我意料之中的,因为我补考没过,我接受。结业证就结业证吧,反正大专学校没有学位可以拿,结业或毕业,学历还不一样!) 第二,即便是这样,我未来在校的日子还是得遵守学校规定,不得无故旷课,不得夜不归宿,否则以后连结业证都不给我。 他说完第二点时,还补充解释了句,他说到时候没有结业证就意味着2年后我仍旧是:高中学历!这个补充解释让我惊愕了一瞬,我不能接受。 我想了想,好吧,结业证就结业证吧,后来我又纠结了,就为了个连大专毕业证都不如的结业证,要我老实本分两年!这用2年时间和自由换的买卖对我来说是有些亏的,于是我决定先老实一阵,之后再作随机应变的考虑。 这天星期五,我和晓惠正商量着吃好晚饭就直接去英语角了,晓惠上学期去过两次,我那时候补考没过,觉得没劲,所以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她说自从叶孝卫成了我们校陪练助教后,英语角就变得很受欢迎了,听她说甚至还有女生当面直接问:do you have a girlfriend,然后叶孝卫只淡淡笑笑不回答,给人感觉好像是有女朋友了,为此晓惠还好奇地一直问我那个david帅哥哥是不是真的有女朋友了?是不是对面大学的吴菲?我便点头回答:“差不多吧。” 瑜晓惠一直在催我动作快些,她说由于人多,所以我们要尽量早点,这样才能围在陪聊的老师旁边近点,可以多说几句,我还嗤之以鼻地说,“你难道忘了?那其中一个陪聊的是我高中同学,而且还是好闺蜜,我还需要提前占位置?” 她笑笑说:“也对。” “你们等会去英语角?”夏木也正放学回到宿舍,见我们拿了笔记要出门,于是问。 “是啊。”晓惠说 “那外系的可以去吗?我也想去看看,反正等会我没事干,干脆陪你们一起去,我也见识下你们系的众多美女,听说有个人气嘉宾很火?”夏木脱下她们音乐系的黑色学生正装,随手拿了件破洞牛仔外套,一边穿一边说。 我正纳闷她这话的意思是对我们系美女感兴趣呢,还是也是冲着叶孝卫去的? “应该可以去的,你跟我们一起,别人会当我们是一个班的。”晓惠热心地说。 后来我们三人一起去校食堂吃了晚饭,之后便去了英语角。 从食堂出去,沿着体育场旁边一条小路走就可以到教学楼前的广场了,途中遇见几个我们系的美女们也正往那去,夏木左右将经过的几人打量了一番,玩笑着说:“都说你们外文系美女多,还真是不假。” 她故意说得挺大声,那几人听到了夏木的赞美,自然开心,回头朝夏木友好地笑笑,夏木也抬手摇了摇打招呼:“hi~”。 晓惠冒冷汗似的表情僵硬着说:“你还真是来看美女的啊。”说完扭头对我瞪着个大眼,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暗示了一番。 我大约明白她的意思,暗嘆这个夏木还真喜欢到处撩人。 广场那已经聚集了几堆人,其中一堆人中间应该就是叶孝卫了,他个儿高,远远就能分辨,许久没见他,我便加快了脚步,往那人堆里走过去。 我往人堆里面挤的时候,已经看到了叶孝卫,他在那挺耐心地陪着几个人用英语聊着天,耳朵里面听到的多是些生硬、蹩脚的英文,唯独挤近了听到叶孝卫一口英语流利的跟电影里差不多,且声音还清沉好听,我又暗自骄傲了一把,这可是我闺蜜啊,死党啊!为了我才来做陪聊的!虽然一半应该是为了吴菲,但是足以让我洋洋得意了,至少可以在同学们面前威风一把不是? “小卫!”我开心地叫他,然后往他身前再挤了挤,心想这些人怎么都来这么早,不是还没到时间的吗! 他抬头也看到了我,不过只看了一眼,又继续同旁边的人说英文去了。 “小卫!我来了!惊讶吧?”我到了他跟前,打断了他与旁边那位女生的英语对话。 那女生哑然看着我,旁边几人也莫名看着我,有几张脸我熟悉,应该是同班的。 “only english, please. ”他旁边那个同学态度不是很和善的对我说了句。 我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这里只能说英语嘛。 第43页 我也懒得搭理他,只冲叶孝卫笑了笑。 但见他微微一笑,一本正经说“小白,use english. ” “哦!ok, ok, english, english......”我一边比着ok的手势,一边烦恼地挠了挠头,正想着要说什么,只是忽然间头脑一片空白,词穷,憋了半天,然后在别人的眼光下竟越来越尴尬了,然后我看着叶孝卫,傻呵呵干笑了两声,眼神求他救我。 我看他正要开口同我说什么,这时,夏木上前一步,说了一串我听得半懂的流利英语,并且对叶孝卫递过去一只手,前半句我听得清楚,她介绍了自己,她的英文名好像是什么molly,然后她说她是我的朋友,后面几句大概就是说同我住在一个宿舍之类的话。我和晓惠惊嘆她的英语竟然那么好,同叶孝卫差不过同一个水准,此时相视无语、目瞪口呆的不只是我和晓惠,还有其他所有人。 叶孝卫同她握了手,两人用英文聊了起来,有点老乡见老乡的感觉。 我能听懂的信息里大概包含了原来夏木曾经也在国外读过书,是英国,而叶孝卫是在荷兰,但是他去过英国多次,然后他俩就聊起了英国和荷兰两个国家的一些地方什么的。 我们正羡慕、钦佩地听着,这时吴菲也来了。 她瞪着个大眼睛,微张着嘴,满脸疑问地看我,压低了嗓门对我说:“这个,不就是那个夏木!”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夏木正同叶孝卫聊得挺欢,不过吴菲的脸就沉沉的。 本来我只欣赏着叶孝卫与夏木两人的流利英语呢,现在看来估计还得有戏看,心中暗暗涌着小兴奋,夏木惊艷,吴菲清丽,有戏,有戏,都有戏。 不过吴菲倒是挺能忍了,一直到夏木和叶孝卫当面交换了手机号,她笑着叫了声:“david!”声音温婉可人,笑容正可爱地走上前来。 叶孝卫见吴菲来了,笑着同夏木介绍她:“this is my friend, fiby. ” 这句我懂,不过刚刚知道原来吴菲也有个英文名,菲比? 夏木笑着同吴菲礼貌打了个招呼,我半听半猜估计她后面的英文说的是,我们在餐馆见过等等。 随着吴菲的出现,我留意到站在叶孝卫旁边的那个女生脸色瞬间不好看了,她说:“你一个外校的,怎么这学期还来?我们学校资源有限,你就不要来再多占个位置了吧。” 吴菲没好气地正要开口,叶孝卫倒面上淡淡地先对那个同学说了句英文:“only english here, please.” 那同学圆着个嘴型,“you, you ,you.......”一边绞尽脑汁地想要把之前那话用英语整出来,不过硬是没想好怎么表达,没办法地闷声蔫儿了。 吴菲就得意了,看着护着自己的叶孝卫,两圆熘熘的眼睛都泛着光。 我瞬间变成了看台上的观众,唯恐她们表演的不够激烈,辜负了一场期待,这便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多的心理。 吴菲同叶孝卫说话时,我特意瞥了一眼旁边的夏木,她正抱手于前,嘴角带笑地打量着叶孝卫,那眼神分明也带着欣赏,只是不知道她眼里的这种欣赏是对男人的欣赏,还是只是对一个长相好看的人的欣赏,后者比如就像我对叶孝卫,我喜欢看他,不过从未想过要同他怎样。 我隐隐觉得吴菲的劲敌不是我们系那些校花们,而是这个艺术系的夏木,因为她的魅力除了有着女人的艷,还有着个性不羁的帅气,有时甚至给人感觉是个危险的女人,仿佛被她看上的,就一定会是她的。 吴菲正和叶孝卫聊着,虽然我能听出吴菲的英语相当的蹩脚,但是能看出叶孝卫在尽量地引导、帮助她表达,而且他说的时候还特意降下语速,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说,尽可能让吴菲听懂,有时看看吴菲表情似有点艰难困惑,便换了句容易懂的解释了上一句,以至于旁边的我都学了一些新句子和新单词。 围着的我们系的一些同学们也连连点头,开始跟着一边记一边学了,当然还有些同学仍在盯着叶孝卫的脸只满目仰慕、痴痴地笑。 突然叶孝卫转头看我,对我说了句英文,意思是问我有没有英文名字,英文名字是什么? 我被他问得有点措手不及,刚还在一门心思边听边琢磨新学的英文对话和发音呢,蓦地脑子里转了个急弯,吴菲叫菲比?那我小白干脆就白比! “baby! ”我振声回答,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四周顿时一阵不大不小的笑声。 叶孝卫的脸上也毫无掩饰地浮着笑意,还特地对着我重复了一遍:“baby?” 夏木笑着端起我的脸,“you are so cute, baby~ ”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竟称了自己为:宝宝...... 我干干地笑了声,“yes,baby,哈哈。” 浓墨的天幕下,笑声持续,渲染了整个学校的静瑟。 英语角差不多快结束时,叶孝卫跟身旁所有人礼貌打了招呼,正要走。 我也正打算送送他,毕竟他也是因为我才来了这破学校义务做口语助教的,无论站在老友的角度,或站在道义的角度,也该将他送到车站,至少也该送到学校的大门口。 此时天色已晚,月白星稀,广场上的灯映照着这儿的一堆人各自散去。 “小卫,我送你。”我话音没落,几乎同时听到两个声音。 第44页 吴菲:“小卫,我同你一道。” 夏木:“david,我送你吧。” 我怔了一怔,先看向夏木,她正笑着补了句:“你来我们校,我送你,尽地主之谊。” 又看看吴菲,她微抿着嘴唇,用力弯了一个月牙般的微笑,对夏木说:“不用麻烦你了,小卫是我们的朋友,我们高中就是同学,我们会送他。” 我再看向叶孝卫,他也正好在看我,带着些难为情的尴尬,沖我一笑。 “那好吧。”夏木挺风度地回了吴菲一句,然后对叶孝卫说:“下次再聊。”之后她喊了晓惠,同她一道回宿舍去。 我将吴菲和叶孝卫送到了大门口,公交车站的方向正好在对面吴菲学校门口,我也不忍再做他二人的灯泡,可恨的叶孝卫临走前还嘲弄了我一下,故意磁声痒痒地说了声:“早些休息,下周五见,baby~ 。” 按照我暑假在家中所作的计划,这天我去我们校体育社团办公室打听了下,想报个什么可以打架的社团玩玩。 团长的助理同学是个带眼镜的胖子,他见我来,上下将我打量了一通。我当时穿了件格子衫外套,底下是牛仔裤,我一向的打扮都差不多这样。 “你也是来报拳击的?” 我实在不知他怎么突然这样一问,而且问的很准确,因我之前了解过,我们学校体育社团下只有篮球社团、足球社团、柔道和拳击,我选了拳击,觉着听名字就带劲!我说:“是的,你怎么知道?” “刚刚来了一个女生,也是中性打扮,她报了拳击,所以我就胡乱猜了猜,还真是同一个路数的,她现在人还在场馆。”他一边笑着说,一边拿了表格让我填。 我也是从这小胖子口中才得知:原来我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竟也是中性,这让我有点不舒服,我一直以为我只是头发短了点。 表格填完后,我领了副手套,小胖子说带我去场馆看看去。 拳击场馆比较冷清,还没进去就能听到里面稀稀疏疏两三个人抡拳搏着沙袋的声音。 拳击馆里地方不大,有股森冷的陈旧气息,还有些浓浓的汗臭味、塑料味。 刚进去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被摇摇晃晃的沙袋时遮时挡的。 我正费力地伸了脖子去看清那人,小胖子这时说了句:“就是她了,你们两个女生可以一起练,反正这个团,女的就你俩。” 那个人扶停了沙袋,朝我看过来。 我愣了一阵,“夏木!” “小白!” 我见她上身穿了件已经些许汗湿的运动背心,下身是紧身的弹力运动裤,可以看出身材姣好,肌肉线条均称。 “你也玩这个?好巧!”她脸上的诧异比我少不了。 “是啊,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玩这种叫拳击的打斗模式,我喜欢力量些的体育,觉得释放!”我开心地说。 “我也是,那以后一起来!”她笑着说 “嗯!” 我带好手套,对着那吊着的袋子左右看了看,试探着一拳击了过去,那袋子飞的老高,弹回来几乎撞得我一个踉跄。 夏木在旁边笑出了声:“原来你是个菜鸟啊!力气倒是不小,不过你这动作根本不对。”她说完,走了过来,身体稍稍前倾,双拳紧握靠近脸部,一前一后,一记左勾拳,右勾拳,那袋子被她击打得啪啪响,却是稳噹噹在那,并没有像我刚才那样晃动得厉害,但是她那力道,我隐隐能感觉到那股快、狠、准的劲力十足。 我在旁边握拳模仿她动作,她看了我一眼,一边击打一边开始教我:“首先是脚下的位置,一前一后,脚下要稳,力量要集中在拳头上,而并非是手臂的挥动......” 后来我俩酣畅淋漓地坐在馆里中间的拳击台上,夏木跟我说,她以前在国外时学了一段时间的拳击,才喜欢上了这样力量型的运动,而且那时候她在国外读书经常逃课,除了对音乐和拳击有兴趣,书本上的什么都读不进去,所以她成绩特别差,后来考不上国外的大学,他爸才把她弄回国,找了这所院校让她继续学音乐,不然她早就辍学了,我饶有兴趣地听着。 她偶尔还去一些高端的酒店或是咖啡馆、酒吧之类的演奏小提琴,顺便赚点零花钱。 我虽然没看过她拉小提琴的样子,但是可以想像得到一定是高贵大气或酷炫十足。 她最后枕着手臂,躺了下来,笑着总结了句:“反正我只喜欢音乐,还有拳击,小白,你呢?” 我木讷讷地回了句:“我也挺喜欢听音乐,不过是一些流行歌曲,呃,我也喜欢运动,力量型的。” “爱动的女子都追求自由、无拘无束,这一点我们应该差不多。”她笑着说。 颇为有些知己难得的感觉,我笑着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向面前几个吊着的旧沙袋,阳光透过窗户穿梭其间,这里陈旧斑驳的景致与这静谧校园任何一个地方都格格不入,我笑着“嗯”了一声。 她也笑着看了我一眼,然后目光移向上空,“对了,听晓惠说你和那个david帅哥,还有那个叫吴菲的女孩,你们都是高中同学?”她突发奇问。 “嗯!我们是高中同学,也是死党!”我笑着说,这大约是我唯一自豪的事了,就是好歹交了几个优秀的,内外兼具的知心好友。 第45页 “那个david帅哥有女朋友吗?”她像随口一问,我回头讶然看她,她面无表情,看着上空,只等我回答。 我心想这时应该要帮吴菲的,怎么着也得按先来后到吧,于是说:“没有,不过他和吴菲......” “没有就好。”她利落地接了句重点,然后笑意深长地看着顶上的天花板,抖动着翘着的一只脚,自得其意,若有所思。 我双手撑着拳击台面,往后仰了仰,也望向上头圆弧形的老旧天花板,笼着下面一方拳击台,心道:劲敌啊,吴菲这回危机了...... 后来的一段日子,瑜晓惠按照她那“fighting”的计划,成了三好学生,她拉我陪她上了几次晚自习,我一看书就犯困,后来便忍受不下去了,渐渐她去上她的晚自习,我有时和夏木一起去拳击馆里打打沙袋、出出汗,然后沐浴完我们便去虞记烧烤弄些烤串,然后一人一瓶冰啤,这是目前我最爱的事。 有时我会去校附近的网吧坐会儿,最近爱上了那款网络格斗的游戏,每天总要去网吧打几局,我在这款游戏里还结识了一个网友,也算臭味相投,常常线上约了pk几下。 后来夏木给我介绍了一家西餐厅的小时工,她跟我说那家西餐厅是她朋友开的,叫上缘西餐,距离学校虽然有些远,但是好在每天可以兼职工作3小时,虽然赚钱少,但是多少能管自己接下来在学校的生活费了。 不过她口中的那位老闆朋友比我想像中年纪大了许多,基本就是个穿着年轻的老头儿,夏木真有本事,因为她带我去面试时,只跟那老头交代了一句: “这我闺蜜,给她份工作。” 然后那老头比了个ok的手势,这事就这么成了。 因这事我欠了夏木一个大人情,她也只提了个不大不小的要求,就是在学校的一切活动都要听她的,我,得跟着她混,自此我喊了她一声:“夏老大!”,她颇为满意这个称呼。 自此,校园里多了一道风景:音乐系风云人物夏木,身后跟着外文系的小跟班,她到哪都潇洒,我抱着她的小提琴,跟在她后面:“夏老大,夏老大......”,为了五斗米....... 当然每周五晚的英语角我还是一直同晓惠和夏木准时参加的。一是我爱热闹,有些热闹我总心痒着要看看的,吴菲前不久同我说她打算主动先同叶孝卫告白了,最近总骚扰我让我出主意;二是的的确确可以学些英语,总觉得每天白天的那些五花八门的课程都不如同叶孝卫边聊边学些有意思。 第8章 告白 最近时间过得挺充实,下午放了学就去西餐厅打工,晚上十点左右才回宿舍,不过这次打工可不像以前那么心虚了,正儿八经勤工俭学,每天也就在人家后厨刷刷盘子洗洗碗、清扫清扫卫生,就连大老实人叶孝卫也是认可我这个勤工俭学的。 话说在这之前他打了几次电话给我,本来他就是想借点钱给我先用着的,我那时只告诉他我钱还够,暂时不需要同他借,后来我跟他说了夏木给我找了这份兼职工作,他便没再说什么了,只低低地说了句:“那好吧。” 这天难得周末清闲些。我打算吃完午饭便去网吧坐会儿,几天没玩我最爱的格斗游戏了,正技痒着。 我与瑜晓惠和夏木在食堂正低头吃着午饭,因急着去网吧,我胡乱扒了几口饭,就起身要走。 “小白,你这么急做什么去?”夏木抬头讶然问我。 “跟网友约了pk赛,赶时间。”我端起盘子,刚离座,忽而一罐橙汁落了瑜晓惠身前,我顿了脚步,眼见一个又瘦又高的斯文眼镜男立在我们桌旁,正看着瑜晓惠,面红耳赤地说:“食堂的饭硬,喝点果汁吧,我给你买的。” “什么情况?”夏木愣在那看看那男的,又看看瑜晓惠。 我也愣了一阵,后悄悄然地放下了手中的盘子,又坐回了位置上,静观此情此景。 “谢谢,不过不用了......”晓惠有点面露尴尬地说。 “用!怎么不用!这饭的确硬!”夏木直愣愣地说 “是很硬!是很硬!”我也直愣愣地附和。 “小白,你不是与网友约了pk赛吗?”瑜晓惠对我说 她现在倒还有心事管我,没看我正等着看好戏的吗?我暗自冷汗了一把。 “我不急,我饭还没吃完呢,哈哈。”我又扒了口剩饭,边吃边给她使眼色,暗示人家正站着等呢。 “你别吃那么快,饭硬,要么这个橙汁你喝吧。”说完,她把橙汁推到我跟前,然后对那个同学笑笑,礼貌说了声谢谢,像是替我谢的一样。 我几乎听到自己的下巴掉地上脆裂的声音。 那个斯文、瘦高的眼镜男,估计一颗心掉地上也脆裂了,不过人家只是礼貌笑笑,说了句:“那你们慢慢吃,我不打扰了。” 我有点发愁,恨铁不成刚。 眼镜男走了之后,我往椅背上一靠,抱着胳膊审视着瑜晓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坐在瑜晓惠旁边的夏木一只手撑着脑袋,侧着身子盯她,也正等着她交代。 “古汉语系大三二班,名叫张晨,上晚自习时认识的,他在追我。”瑜晓惠老老实实招了,估计说太急了,连咳了几声,我把那橙汁拧开递过去给她时,她咕噜咕噜两口下去,才缓了缓又说:“我不喜欢他,仅此而已。” 第46页 我和夏木面面相觑,我心想,这瑜晓惠真的是越来越......自信了!简直接近自大的程度了!也是,她都有人追了,还果断拒绝掉了。我再伸长了脖子仔仔细细地瞅了瞅她,她被我瞅得浑身不自在地往后靠了靠,嗯!小圆脸可爱是可爱,皮肤挺好,眼睛亮亮的,好像……是越看越有那么一些女人的魅力了呢! 去网吧的路上,许是最近天气好,加上周末,到处都是在外面闲逛聊天的情侣们,我正纳闷着怎么感觉最近周围人都恋爱上了! 路过那家奇奇蛋糕屋,我突然馋了,推门进去买了只巧克力蛋糕,出来便拆开边走边吃上了,香甜可口,心情大好。谁知对面正走来一对璧人,人家吃着和我同款的蛋糕,只是人家你一口、我一口的餵来餵去。一时间,我的巧克力蛋糕索然无味了。 我虽苦恼于自己读书读不进去,也曾怀疑过自己的智力是不是也有些不如人,然后又怀疑自己身为女人这方面也少了些水灵,不过玩这种格斗的游戏,我却是颇有天分的。 我的这个网友名叫漠然,当然是网名而已,也是因为同我做对手时屡败屡战才结识,屡败屡战是他,我偶尔还指点他几下,他按照我教的方法找别的玩家对手练个几天,然后再来挑战我,再输了就再去练个几天,一来一往的就同我越来越熟悉了,当然,是在网上越来越熟悉。 我同网友约的是下午一点,刚找了位置坐下一看时间已经过半了。 打开游戏页面时,网友留了言:“兄弟,等你等得花儿都谢了!”第二句隔了十分钟:“鸟儿也飞走了......” 我立马回了句:“我来了。” 过了没一会儿,网友回了:“好,开始吧。” 进入游戏界面前,我又瞥了一眼网友前一句的“兄弟”称呼,鬼使神差地解释了一下:“我是女的,不是兄弟。” 平日里我倒也没太在意这点,以前也跟叶孝卫玩笑似的兄弟相称的,偏偏今天貌似受了点什么影响,我不禁开始怀疑难道自己看起来真的不像一女的? 网友那头半天没回应,之后我看到他开始在打字,省略号忽见忽见地示意他仍在打字中,按照这个过程耗时看,他应该是要发一大段文字过来,过了一会儿,我看到一行字: “那你一定很特别。” 就这几个字?我对着屏幕笑了,暗想这个网友还挺会说话。 那天我们没有立刻开始游戏的pk,而是聊了一会儿,网友同我在同一个城市,他最爱的是夏天榕树下的龙虾大排档,配上一瓶啤酒,他说这是人生快事之一,他以前读大学时常这样做,现在只有怀念,因为现在除了忙工作,也很少出门,人宅了,知心人少了,很难再遇上一两个臭味相投的去大排档搓一顿。 我跟他说:“哪天空了我陪你小龙虾加啤酒,这事不难。” 他回了几字:“爽快!一言为定!” 不过我当时也只是一句客套话,也没想过人会当真的。 末了他留了他的电话,礼尚往来,我也留了我的。 结束游戏后,正要关机,想了想,复又打开聊天记录页面,将他手机号存进了手机。 吴菲最近仍苦恼于告白的事,距离她第一次毅然、果断地下了决心,已过去2个多月...... 这天小雨绵绵,整个校园朦朦胧胧浸在柔柔的网里,的确是个适合告白的日子。 中午时,吴菲打给我,她又又又毅然、果断地决定,今晚英语角结束后,她要同叶孝卫摊牌,她要告诉他:她喜欢他。 她满怀憧憬地说:“希望到时候雨不要停才好,这样我撑着伞,他也撑着伞,我就不用离他距离太近,他也看不清我,带着点朦胧的美感,然后我就把情话说了。” 我说:“嗯,加油!” 话说,这句“加油”,我已经说了至少十遍以上了,要是没记错的话,上周她说要写封世纪情书寄到叶孝卫学校去的,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上上周她说她打算请叶孝卫去看一场爱情电影,里面最好有kiss镜头的那种,然后逼他先告白,逼不出自己再告白,后来据我所知,他们去看了阿凡达,同去的还有叶孝卫整个宿舍的人,叶孝卫当时还打给我,说是新上映的科幻大片,应该不错,让我也一道去的,我当时还考虑到吴菲要告白,硬生生拒绝了,早知道人家一个宿舍都去了,我也就不至于错过大片了。后来我为自己的白白牺牲还怨怼了她一番,她跟我解释说虽然是科幻大片,但也是爱情片,也有浪漫的kiss场景,她说只因为太好看了,大家都看进去了,所以她也看进去了,忘了告白的事...... 英语角结束时,我一如既往地将他二人送到学校门口,我们三个都撑了伞,一切都如预期,小雨轻轻下,朦朦胧胧美,加上昏昏暗暗的灯光,现在就差我原地消失,把空间和时间留给他们二人,于是我正要转身离去,听到她说:“小卫,我突然有点饿了,要么你陪我去吃点烧烤吧。” 谁知叶孝卫这傢伙很是不开窍,只说:“太晚了,改天吃吧。”说完,就要走。 吴菲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只得似忽然想起什么来,振声“噢!”了一声。 叶孝卫回头看我。 第47页 吴菲也殷殷看我。 “噢!难得我们好久没聚了,去吃顿烧烤吧,今天花好月圆的,哈哈。”我干干地笑着。 于是我把自己搭了进去,跟在她俩后面硬着头皮当了这电灯泡,然后再谋划着名找机会闪人。 吴菲点了些烤肉,我本来不饿,只在脑子里转着该找什么理由先闪人,烤肉端上来时,外焦里嫩的,香气扑鼻,我忽然饿了,想着要么还是先吃了再闪吧。 谁知吴菲竟点了几瓶啤酒,说什么“今日花好月圆,我们三个要不醉不归!” “是啊,不醉不归!”我附和。 “喝醉了不好。”叶孝卫不贊同。 “你又不是没醉过!”我没头没脑地笑着说了句,却是差点被自己蠢哭,说完便后悔得几近捶胸顿足,因为脑中正浮现的是当年高中毕业时,那次毕业宴会,那次他醉了,然后在天台上吻了我...... “我确实从没喝醉过。”他看了我一眼,挺冷静地说了句。 我松了口气,幸好他足够淡定,又或许他是真没想起来,总之,幸好! 然后在叶孝卫小酌怡情的时候,吴菲自己一杯接一杯大口闷上了,我想她是想借酒壮胆吧,便索性陪她喝了起来,结果几瓶下去,她胆儿是有了,只是该说的话没说,忽而侧身向我靠过来,吐了我一身! 叶孝卫见情形猛的站起来,慌忙抽了些餐巾纸便要往我身上擦,我当时身上自胸口往下被吴菲吐得全是,他伸手过来往我胸口擦时,我身上本已经湿透的外衣,被他这么手忙脚乱地一通乱擦,几乎凸显出里头内衣的颜色和形状,我后知后觉,既而本能反应地往后仰了去,连带着座椅倒下,后脑勺着地,接着一阵明灿灿的眩晕,然后眼前一黑...... 我第二日醒来时,人在医院的病床上,叶孝卫趴在我床边。 后来医生说我有轻微脑震荡,要留院观察一天才可出院。 那天仍旧细雨绵绵,叶孝卫替我办好了出院手续,我身上穿的是他的外套,他陪我走出医院时,吴菲在医院门口等我,她撑着伞,低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脸,带着朦朦胧胧美,她非常羞愧地对我说:“小白,都怪我......” 我看看她,然后又看看叶孝卫,叶孝卫遇上我的眼神时,摸了摸后颈脖,面无表情地别过头看远处。 我轻咳了几声,拉扯着后脑勺一丝丝阵痛。 她一个人的告白,怎么就成了我的灾难,还有三个人的尴尬…… 他二人撑着伞,一人一边,将我护送进学校时,学校的广播正在放送一首张学友的《心如刀割》,“我的天是灰色,我的心是蓝色....... ”,听得伤情,不知道唱得是谁的天,谁的心,反正不是我的,跟我没关系。 我们三人默默地慢慢走着,气氛异常的安静,连这柔柔细雨也安静。 忽而音乐声减,广播里一个朗润的男声念叨起一首情诗来: “秋雨绵绵,落日黄昏,感怀于落花流水,美丽却如昙花一现,世事无常,不尽人意;秋风落木,寒星欲坠,嗟乎千年一嘆,待不到重生轮回,早已人世沧桑,可怜天涯孤客,心属缠绵,留恋于你那明媚一笑,情殇!” 一首诗念罢,那个男声竟唤了句:“瑜晓惠,我喜欢你!” 我一听名字,猝然顿了脚步。 几乎同一时间,我惊讶地叫道:“古汉语系的张晨!!” 几乎同一时间,叶孝卫叫我:“小白......” 几乎同一时间,吴菲顿了脚步,振声说:“叶孝卫,我喜欢你!” 吴菲转身看向叶孝卫时,我愣在他俩中间,此刻本应是一道霹雳闪电将我生生电焦,然后化作飞灰消失在这二人之间。 广播里的男声继续说道:“未来的路,我是否有机会与你一起?” 我缩了缩肩胛、悄悄然往后退了几步,让出了这对金童玉女中间一人的距离,左右各扫了一眼,吴菲面红耳赤地看着叶孝卫,叶孝卫正愕然、复杂地看着我,我干笑了几声,便逃之夭夭了去...... 我跑进宿舍时,瑜晓惠坐在那,一脸的尴尬,夏木抱着手靠在她旁边,正盯着晓惠意味深长地笑着。 我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外面是别人的世界,我终于逃出来了! 夏木看了我一眼,又将我全身打量了一下,审视疑惑地说:“你身上这件男人的衣服是?” 还未待我开口,她又问:“你昨晚去哪了?” 我脑袋有点昏,一边喘着气一边捡了重点说:“告白了!” “什么?谁跟你告白了?”夏木愕然问。 我缓了缓呼吸,和紧张的情绪,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呼吸紊乱,还尤其紧张,约莫夏木憋了好久的告白,终于说出了口,所以我也替她紧张,抬头时,夏木和瑜晓惠两人两双眼直愣愣盯着我,我吸了口气,说:“外面,吴菲同叶孝卫告白了!还有古汉语的张晨......” 我后面想说的是,古汉语系的张晨也告白了,不过显然这事全校皆知了。 “你说什么?吴菲同叶孝卫告白了?谁准她这么做的?”夏木说的极认真,生气也是真的,她拿了把伞便要出门。 我见情况不对,一把拉住了她,她一个转身挣脱了我拉她的手,认真地、一字一句地告诉我:“叶孝卫是我的。” 第48页 “你晚了,先来后到!”我也无比认真、严肃地告诉她。 “这事没有先来后到,只有你情我愿。”她说完,便快步走了出去。 此刻,我是护着吴菲的,她心心念念了好久的告白,也是护着叶孝卫的,他也该开点窍、脱单了,吴菲就很适合他,我不想任何人去破坏,虽然我也欣赏、喜欢这样酷酷的夏木。 我冲出去拦住了夏木,“夏木,人家很和谐,别破坏了,行吗?”我说这话时,语气有点燥,也有些即将要没了耐心的烦闷。 “你怎么知道人家很和谐?你到底站哪一边?别忘了,在学校里,你得听我的!”夏木狠狠将我推开了去。 我没理她,拽住了她一只胳膊,将她拉进了宿舍。 她二话不说,一拳朝我打来,我侧身闪过,顺道一个擒拿擒住了她一只手臂,将她撂倒在了床上。 她愕然地盯着我,似未晃过神来。 “夏老大,听我的话,别去找他们麻烦了!”我按捺住内心的烦躁,尽量心平气和地说。 “你,你刚对我做了什么?”夏木愣愕着,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学了柔道??”。 同样震惊的还有直愣愣站在一旁的瑜晓惠,她战战兢兢地说:“小白,你刚那招好酷,好像是从哪穿越过来的......” 夏木咳了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将身上衣服理了理,平心静气地:“方小白,你忘了你答应我的事了?在学校一切得听我的,我是你老大,你忘了?” 我微微嘆了口气,坐到了她旁边,诚恳地解释:“我和他俩认识三年多了,吴菲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表白,而且小卫也很喜欢人家,他俩在高中就是金童玉女,天造的一对,你就别掺和了。” 夏木半天没吱声,我瞥了她一眼,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算了吧,反正打不过你!”她看了我一眼,又说:“我刚刚冲动了点,其实爱情这东西,是争不来,抢不来的,顺其自然吧,不过如果吴菲没有追到叶孝卫,那他就是我的,到时候你得帮我。” “好,一言为定!”我笑着说 “一言为定。”她也终于笑了。 我俩呆坐了一会儿,又听到她说:“你刚那招,要教我!” “好。”我苦苦一笑,看向窗外。 她也轻轻笑了笑,貌似也有些苦。 外面的雨仍细细密密地无声下着,织成柔柔的网,隔开了我们与外面的那场告白。 后来,我仍旧按时上课,然后去上缘西餐刷盘子、洗碗。 吴菲自那告白后,一直没再骚扰我,我猜她丫应该是告白成功了,因为叶孝卫也一直没联繫我,上周的英语角他还告假了没来我们学校,难道这两人此后就双宿双飞了?我暗嘆这二人有异性没人性,也不来和我报个喜! 我正洗着碗,然后对着墙面嘆了口气。 老闆从后面轻轻拍了我一下,将手中刚收过来的碗放进了水池,“长吁短嘆的,小小年纪,烦心事还不少。” 夏木介绍的这家西餐厅的老闆是个挺风雅的老头儿,没事儿喜欢玩玩写大字,拨弄拨弄珠算,对像我这样的学生工也比较照顾,从来不苛责以待。 我又嘆了口气:“唉......我最好的男闺蜜和另一个最好的女闺蜜,两人双宿双飞了,我能不感伤吗?” 老头闷声一笑:“那你该替他们高兴啊。” 我继续嘆了口气:“是啊,可是我怎么高兴不起来呢…...” 老头将我旁边洗干净的碗放进消毒柜,看了我一眼,又说:“那你不高兴?” “倒也没有。” 老头只笑了笑。 半响,我在洗碗,听老头似自言自语地在感嘆念叨:“哎呀,人生漫长,有人追求名利,有人追求财富,人生在世,知己难求,爱人更加难求啊!得了其中一个,就算不虚度一生了。” 这几日,凡得空,就去拳击馆打打沙袋,同夏木吃吃烧烤,喝点啤酒,这果然是一大乐事,有酒有肉,还有人陪。 这天同网友按照老规矩pk,头一次竟连输了三场,网友的操作果断凌厉,招式变化一气呵成,反而是我有些失了心力,反应上也似乎少了些自信果决,最后他一招必杀将我最后一格血斩尽。 “你毕业了。”我笑着留了行字 “小白师傅教的好。” “为师已经再没什么好教你了。” “那我可以请师傅吃顿饭吗?谢师宴总要的吧。” 我吃了一惊,这是要见面?不得不说我对这个网友也有些好奇,他应该比我大些,但估计也大不了很多,在游戏里,他花了四个多月的时间找我讨教,找我pk,就为了在游戏里赢我,是个争强好胜、死性子的人。这点和我有点像,以前高中我为了赢夏老师,也是拼命练习,然后找他pk,大一的暑假我也为了赢方行之,隔三岔五地找他单挑。 我回了几个字:“好啊,就啤酒烤肉吧。” “好,地点你定?” “我比较忙,跑远了不行,要么就明天中午在我学校门口吧,有个不错的馆子,虞记烧烤,你到了就能看到这家牌子,好认!” 第49页 “行。” 第二天,我从衣柜里挑了挑,我没裙子,只挑了件稍微没那么中性的紫色外套,搭了件直筒牛仔裤。 临走时,我重新又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照了照。 夏木和瑜晓惠已在一旁盯我许久。 “抹点口红吧。”夏木靠了过来,看着镜子里的我,端详着说了句,然后伸手递过来一支口红。 我看向她,又看看手里的口红,犹豫了一会儿。 “你这是要去约会啊?”夏木闷哼着笑了笑,邪邪地说 我没搭理她,轻轻抹了点口红在唇上。 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想来口红真的是作为女人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其他都是浮云。像我这样长相缺精緻的,只一点点口红便看起来女人多了。 夏木看着镜子里的我点了点头:“嗯,不错!”。 瑜晓惠也表示认可。 我出了校门,往虞记门口走的时候,远远看见几个站在那附近的人。 有个穿黑西装打着领带的人,貌似也在等人,我想应该不会是他,这样西装笔挺的也太夸张了点。 还有个穿得挺休闲,胖了点,不过感觉是这个人的可能性比较大,一看就是游戏宅男的样子。 我朝他径直走了过去。 我走到他旁边,正要同他打招呼,忽而电话响了,正是网友打的,我看着面前的胖子,愣愣接了电话放耳边,眼前的胖子哥正莫名看我。 “小白大师?”身后一个厚重的男声说。 我转身时,眼前正是一个看起来高挺伟岸的青年,干劲利落的板寸头短发,偏古铜色的脸上带着明朗自信的微笑。 他不算帅得惊艷,但足够有型,看着还挺爷们儿。 若说夏老师是白了点的古天乐,那这个人就更古天乐了!嗯,是我喜欢的菜! “你......真是大徒弟?”我确认地问,在网上时,我一直叫他大徒弟。 “我真名叫利坤,你好,小白。” 阳光下,他眉宇间透着的自信和张扬,让我有一丝乱了心跳的悸动,我愣愣看着眼前的人,三月桃花开,四月梨花开,我这运气......真的是没话说了! 他见我没说话,只看着我朗朗笑了笑,笑容和煦,比晴天还要爽朗万里。 我们坐下来后,叫了些啤酒和烤串,还没开始吃,他便给我倒了满满一杯啤酒,然后再给自己也满上了一杯,笑着说:“小白,我敬你。” 我捧起杯子,不大不小闷了一口。 他倒是很江湖血性的一整杯喝干了,一口闷在嘴里,还没咽下,便目光带笑地看着我。 他看了一眼我手里的酒杯,又看看我,笑了笑,说:“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男孩子,后来你说你是女孩,我很惊讶,一直到现在见了面,我才确信你果然是个女孩。” 我看了看桌子上的两瓶酒,又扫了眼那一整盘色味诱人的烤肉串,我此刻想的是:我要不要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还是安安静静做个正儿八经的女孩,我觉得我应该是后者,毕竟对面坐着不是夏木,而是枚阳光帅哥。 我对他笑笑,我觉得我应该是腼腆地笑了笑,然后说:“我玩游戏的时候像男孩子,不过只是玩游戏的时候。” 他目光亲切,双手握着撑在桌面上,注视似的在看着我的眼睛,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没看穿我,因为我很收敛、很含蓄,而且尽可能跟吴菲一样笑得甜,他递给我一串烤肉。 后来我们没说太多话,只说了些爱好之类的。 他问到我的爱好时,我说的是打游戏和看书,当然看书是我胡编的,我现在一看书就头晕。 很巧,他的爱好也是打游戏和看书,我有预感,估计看书这点他也是胡编乱造的。 他还说他当过兵,我听到这点时,像捡到宝似的,内心狂喜,在我看来,是个男人就应该去当兵,不然就是弱鸡。 他喝了一瓶半啤酒,我喝了半瓶,本来这酒应该是一人一瓶,后来他见我喝不下,替我喝了半瓶。当然,我跟夏木以前都是一人各两瓶来着。 那次见面后,有很多天,他没和我联繫,我也忍住没有主动联繫他,不过我常常让夏木打一下我手机看下是否能打通。结果证明我手机没有问题,然后我回想了下我们见面的场景,可能是我的表现有问题,不过我想来想去觉得我那些装模做样应该可以打八十分,那二十分是因为我长相一般,这个是硬商,没办法的事。 到了周末,我去了趟网吧,我看他在线,跟他打了个招呼,他也礼貌地回了。不过别的什么都没提。 我惆怅地回了宿舍,夏木见我最近魂不守舍的,终于开口问了:“你约会的对象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我无精打采地答。 夏木一只手搭上我肩膀,说:“看来是你看上了人家,然后没搞定?” 我嘆了口气,“很明显,一只口红解决不了作为一个女人的魅力问题。” 她嘆了嘆,说:“小白,你是个有独特魅力的女孩,我们都是,晓惠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魅力,不是一只口红,不是一条裙子,是你是你。”说完,拍了拍我肩膀,然后走到柜子前,拿出她那把小提琴,对我洒然一笑,一曲酣畅淋漓的乐声从她漂亮修长的手中流转而出,从未见过一个女人认真的时候可以像此刻的夏木那般的魅力,优雅中带着酷,炙热中带着冷,难怪她可以如此自信,难怪她是个危险的人,因为我相信只要她想,的确没什么是她得不到的,因为她总可以把自己的魅力表现得淋漓尽致,没有丝毫藏着掖着,她就是她。 第50页 我静静地聆听着夏木的乐声,回想几天前我打电话给吴菲时,当时我是想告诉吴菲我好像看上了一个人,本来是想让她帮我出点主意的。结果她有气没力地告诉我,那天她对叶孝卫的那场告白应该是失败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迷茫。之所以说应该,是因为当时叶孝卫的反应不是直接地拒绝,而是极其无奈地摇了摇头,嘆了口气,然后在雨中惆怅地走了,吴菲特地强调了一番,说当时叶孝卫的背影很惆怅,所以她不明白,她说这种比拒绝了还让她揪心,因为她感觉他们连朋友也没得做了,这是她最担心的。 夏木的乐声悠扬,她沉静在演奏里,脸上流露着淡淡洒脱的笑容,而我,该不该把这消息告诉她?难道我要跟她说:吴菲可能黄了,你的机会来了?这对于我,是个危险的考量,夏木,她的魅力对于任何人,都是一种威慑。 这学期的后几周,叶孝卫没来我们学校参加英语角,有一次他打给我说,他学校有些事情在忙,忙完之后他会来,让我替他跟辅导员请假。 我想,他也许是怕在英语角再见到吴菲,怕见了尴尬。也对,毕竟几年的老友,突然感情变了质,的确是件难以平常心对待的事,吴菲说得没错,怕就怕友情满格,爱情未满,两头靠不了岸,最后只剩尴尬...... 不过我始终觉得原因还是在于这俩人都太别扭了,换作是我,约出来一场酒肉,喝个痛快,然后不吐不快,把心结解了不就完了? 第9章 约会 一直到新学期的英语角,我和夏木在那见到了近两个月没见的叶孝卫,他穿着藏青色的休闲牛仔衬衫,在人群中间认真、耐心地用英语解答着周围人的问题。 他不经意间抬眸看到我们正走过去时,嘴角弯了一抹如清淡月光般温柔的笑,我留意了一眼身旁的夏木,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快走到叶孝卫跟前时,她用胳膊肘戳了戳我,眼睛仍看着他,轻声地说:“喂,他在对我们笑,别忘了,吴菲已经败了,你该帮我了。” 话说昨天夏木拨弄着手里的小提琴,突发奇问:“哎,那两人怎么样了?”当时我措手不及、支吾了句:“呃......还好。” 然后,夏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仿佛一切如她所料,一切尽在她掌握。 我还没来得及答话,她便已到了叶孝卫面前,仍旧那般自信从容,她说:“hi david, how are you ” 夏木有的不只是她不做作的个性魅力,果断直白,而且人家英语还好,她来了之后,其他人包括我基本上只听,只看,不说,因为他俩聊得挺深,似乎聊到电影、音乐等,其他人很难插上嘴,不过光听着也能学到不少英文句子了。 英语角结束时,我习惯成自然地还是送叶孝卫出校门,这次吴菲不在,我以为夏木是要同我们一道的,不过到路口时,夏木说:“小白,你送david吧,我先回宿舍了。”说完就跟叶孝卫打个招呼便往宿舍方向走了。 我不得不佩服夏木的自信,她说过爱情不是去争,不是去抢,而是顺其自然,且退且进的风度拿捏得刚刚好。 夏木一走,校园的路顿时安静了不少,我和叶孝卫也突然没了话说,只安安静静地走着,过了一会儿,我才开口:“你和吴菲......”,我没问出口,只说了一半然后瞥了一眼观察他的表情。 他没有说话,只沉默,也没什么表情,我们继续走着,他走得很慢。 到了校门口,叶孝卫转身看着我,欲言又止,昏黄的路灯映照着他神情有些复杂,凉风徐徐,他额前垂落下几根刘海随风而动,透亮漆黑的眼中明明晃晃似隐着点纠结,他本来就是个纠结的人,他说:“小白,我对吴菲只是朋友的感情。” 终于等来了一句话,我舒了口气,暗想他若再纠结下去,我的一颗提着的心就要被猫抓破了,“小卫,你这纠结的性格能不能......”,话到一半,我气得牙痒痒,却也拿他没办法,无奈嘆了口气,苦口婆心地说:“那你们总得聊聊清楚吧,大家这么多年朋友,难道从此以后你就打算不见她了?做不成情人,继续做回朋友啊,我知道你现在一门心思念书,来日方长嘛,以后说不定有感觉了呢?有什么好纠结的?” “做不成情人,还能做回朋友?”他看着我问。 “能啊,怎么不能?当然,尴尬是尴尬了点,不过吴菲是个理性的人,给她点时间吧。”我认真地说。 他看着我,半响,也看似无奈地嘆了口气,说:“好,我会找她谈谈,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他说完对我淡淡一笑,才转身离了去,留了一个惆怅的背影,吴菲说的没错,的确看起来挺惆怅的。只不过,他有什么好惆怅的?那么受欢迎,那么多美女喜欢。 我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校园静得能听到自己踏着的脚步声,看着地上的淡淡人影,望着不远处的清月,想想上次那场失败了的约会,也挺惆怅。 我踢了踢独独落在路中间的一枚小石头,见它滴熘熘滚去了路边,只得嘆了嘆:有人无意插柳柳成荫,百里挑一也惆怅;有人有心插花花不发,求而不得也惆怅,人来人往,人人形单影只。 回到宿舍后,我洗漱完躺到床上,很久没有入睡,主要是晓惠在那翻来覆去,她睡在我下铺,连带着我的床铺也一会一晃的。 第51页 我忍无可忍地说:“瑜晓惠,你要么把你那烦心事说来我听听,要么就老实睡觉,你再在那动来动去的,我就下来揍你。” “是啊,晓惠,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们开心一下。”对面铺子的夏木也说了句。 “你们都没睡着啊!”瑜晓惠说。 暗黑的宿舍里,夏木邪邪地笑了笑说:“我们都在想男人呀,晓惠,你也是吧?” “我才没有呢。”晓惠反驳。 “我可没有啊。”我在上头也反驳了句。“对了,古汉语系的张晨最近怎么没看到啊?”顺道补充问。 回想上学期,那个眼镜男张晨隔三岔五就出现在我们面前,比如在食堂时不时递上些饮料,连带着我和夏木也沾了不少光,自从第一次递饮料时被瑜晓惠塞给了我,后来人家干脆递了三份,这样每次瑜晓惠拒绝了,我和夏木总是收下了,当然这个情还是得瑜晓惠去承担的。要么就是站在我们女生宿舍楼门口,等我们出来时,就过来递上一封上古情诗给瑜晓惠,虽说情诗这套一直被我和夏木取笑,但不得不说勇气可嘉啊,只是这学期开学十几天来还没见到过人,也正是这样,瑜晓惠心理犯痒了。 “知难而退了?”我又补充了句。 “要我说,他应该坚持下去,迎难而上才对,这就怂了......”夏木说 晓惠没有说话,夏木遂把话锋转向了我,她说:“晓惠在想张晨......” “我没有!”晓惠打断了夏木的话,没好气地说。 夏木没理会她,继续说:“我呢,当然是在想我家的帅哥,小白,你呢?那个网友怎么样了?” 我当时的脑子里只不过浮现过几次叶孝卫怅然离去的背影,那背影莫名叫人心底一阵沉郁,我觉得我是不希望他有什么不开心的,他俩毕竟是我最好的朋友,自高中就这样,他不开心,我多少也忧心着,加上床铺给晓惠整的一会一动的,这才没睡着而已,“我是因为晓惠动来动去的才没睡着,而已。”我一边说一边从一旁拿来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深夜十二点,谁知刚要放下时,竟收到一条简讯,正是网友利坤发来的,“你睡了吗?”他在问。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愣愣看着手机,回神后立刻回了条信息:“还没有。” 夏木看我坐那盯着手机,疑惑地说:“该不是那个网友就在刚刚联繫你了吧?” 自上学期那次见面后,我们也不过在游戏上客套地打过几次招呼,他还从未主动联繫过我,更何况现在正是深夜,我忍住心中的忐忑,也没理会夏木的问题,只盯着手机等待他回复,过了一会儿,一条信息跃了出来,我激动着点开,他说:“抱歉这么晚打扰,本来以为你应该睡了,没想到你回复得这么快,有些失眠,突然就想到了你。” 我不知道自己若是再理性思考片刻会作怎样的回覆,我只知此刻激动愉悦的心情席捲了我全身的理性,有句诗词叫“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有人陪着总好过在这空寂的无眠之夜,独自想入非非,我快速回复了句:“失眠的话,最好还是几瓶啤酒加烤肉,敢不敢现在出来pk一局?” 半响,那头回了句:“好主意,可是你不是在学校吗?这个时间能出来?” 我在这头笑了笑,打了几个字:“一道围墙而已,难不倒我,出来简单。” 过了一会儿,那头回:“好,这样吧,我过半个小时到你学校门口,你从哪出来,我接你,安全些。” 我回:“半个小时后,学校大门口见。” 之后,我开了宿舍的灯,在夏木和瑜晓惠的瞠目结舌下,我翻箱倒柜地找了件紫色外套,洗漱完毕,最后,伸手找夏木要口红。 夏木愣愣看我,再三确认地:“你确定你要大半夜跟人约会?你那网友靠谱吗?” “现在都这么晚了......你真要去约会?”晓惠担忧地问。 “靠谱!再说,就算人不靠谱了,谁还能欺负得了我?”我一边点了一点口红在唇上,用手指轻轻抹开,一边同她说,眼见着镜中的自己焕然添了些女人气质,很是满意地出了门。 于是,我和利坤的第二次约会,便是在这雾寒露重的凌晨,我们先是去的网吧,在游戏里pk了五局,他赢我两局,我赢他三局,游戏里我们打得凌厉精彩,心情畅快,结束关电脑时,他朝我一笑说:“我输了,按照约定,烧烤我请客。” 出网吧后,我们两人迎着冷空气快步地跑进虞记烧烤店,虞记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当时店里除了我们两人,还有一桌几个男的在那喝酒喝得正兴。 我们找了位置坐下时,不约而同地搓了搓冰冷的双手,然后沖对方笑了笑,利坤给我倒了杯热水,推到我跟前,说:“来,暖暖手吧。”他眼里漾着愉悦,举手投足间透着挥洒快意,给人感觉他也是一个随性随心、热爱自由的性情人。 他点了些烤肉,完了同老闆说:“来两瓶啤酒。” “来4瓶。”我说 他愣了愣,继而一笑。 老闆将烤串和啤酒拿上桌时,他递了一串烤肉给我,然后倒了满满2杯啤酒,一杯推给我,说:“你确定两瓶没问题?” 第52页 我吃了口烤肉,然后端起杯子与他碰了下,笑笑说:“我平常同我舍友夏木都是一人两瓶。”说完,我喝了一大口,烤肉的辛辣,配上冰爽的啤酒,甘涩入喉,驱散了寒凉,正叫人精神气爽。 “好!这才是小白大师。”他边说边闷了一大口,抿着嘴端详看我,然后咽下,放下酒杯时仍看着我,眼里明暗微动,嘴角勾着一抹自信爽朗的笑意。 我们边吃喝边聊着,我同他吐槽着校园生活的无聊,他告诉我,若是我下次觉得无聊了,随时找他,他带我去玩,他说若是我想玩刺激的,我们可以欢乐谷,若是想看美丽的风景,我们可以去郊外的公园...... 我颇有兴趣地听着,然后说:“那个欢乐谷听起来很不错。” 正说着高兴,旁边那桌喝高了的几人正跌跌撞撞经过我们旁边,一人没站稳,差点要栽倒我身上来,最终只是一只手按上我肩膀勉强站了站稳。 我愣神还没来得及反应,利坤突然起身,将那只手狠狠挡了出去,看着那个醉汉,眼神冷冷,面上表情不是太好看。 那醉汉显是酒多了容易冲动,摇晃着转身朝利坤,距离很近地似在挑衅说道:“那么生气干嘛?又不是故意的!不就是碰了你女人一下吗,激动个屁啊!” 同那醉汉一道的几人见况也返了回来,围在我们桌旁,其中一人黑沉着脸问:“怎么回事?” 那醉汉冷冷笑着说:“遇到个不懂事的,欠教训!” 利坤坐回位置将杯中最后一点酒喝干,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说:“小白,我们走吧。” 他刚要起身,却被两人按住了肩膀,那醉汉说:“老子还没同意你走呢。” 利坤肩膀被按住动弹不了,他干脆靠在了椅子上,瞥了几人一眼,对我说:“小白,有人找事,你先走,我明天再打给你。”他倒是处变不惊,只是眼中暗波涌动,像是准备与这些人打一场。 我打量了下那几人,他们共五个,都醉气汹汹的,一看都是些个不怕惹事的混混,我再回头看看门口收银台前的老闆,老闆脸上正焦虑着,估计怕动起手来把他家店砸了。算了,还是同利坤商量商量吧。 “我走了,你怎么办?而且,在人家老闆店里,不太好......”我声音压得低低地说。 利坤淡淡笑了笑,“没事,我当过兵,几拳扛得住,你先走。” 那几人大笑了一阵,其中一人说:“当过兵?还了不起了还!”,然后转向我,说:“要么你也别走了,看你男人到底有多了不起!” 我对那说话的人厌烦地看了眼,只觉得他吵,只跟利坤继续商量,“那动起手,砸了人家店里东西,不太好吧?关键,我们还得赔钱。” 利坤本来沉静不惊的脸上,现在多了些许尴尬的难看,他有些不耐烦地说:“小白,我让你走,你是不是没听懂我说的话啊?” 我认真地同他解释说:“我懂,我怕我走了,你打不过,吃了亏,但是我们俩如果在这跟人动手,砸了人东西,我怕我们得赔钱。” 我正纠结着,一会儿又转身看看老闆,心想,这里是他的地方,他总该撂句话吧。 老闆一脸焦急地远远看着。 我又回过头来看看利坤,他正愣愣看我,那两人仍按着他,他靠在那,无奈、无力地嘆了口气,说:“小白,你再不走,待会动起手,我在你面前被人揍了,我会很没面子。” 终于,那老闆过来了,颤巍巍、笑盈盈地说了句:“几位,我们店要关门了。” 那个醉汉说:“关门正好,关吧,谁也别想走!” 我一听这话,赶紧跟老闆商量说:“老闆,你看,现在是他们要在你店里闹事,如果你店被人砸了,找他们算帐,跟我们没关系。”说完,我又对利坤说:“你当过兵,能打几个?” 利坤一脸复杂地看我,“什么?” 我站起身,扭动扭动手腕,然后活动活动双腿,打算动手。 热身完,我看了看几人,那几人都愣神在那,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说:“还打不打?” 其中一人,冷冷地蔑视一笑,“你还会打架?”,说完,一只手伸向我,搭在我肩膀上。我看了看他搭在我肩膀的一只手,脑中正纠结:这算是他先动手了?还是没动手? 利坤从座位上猛地站起,将那人推开了去,凶道:“跟一个女人动什么手,沖我来!” 那人一拳正要朝利坤打去,却被利坤抓住了手腕和肩膀,用力往后推向了身后那几人身上,然后他转身抓住我手腕,便要带我逃。 只是还未走几步,他身后被人踢了一脚,往前栽了去,单膝跪在了地上。 我反身一脚,也将踢他的那人往后踢退了数步,然后撞在他身后几人身上。 利坤起身后,看了看我,愣愣道:“你还真会打架?” 我朝他一笑,“你在游戏里不是见过我的战斗力了吗?” “可那是游戏......”他话音没落,那几人一起朝我们挥拳而来。 我擒住其中一人朝我挥过来的胳膊,往后一拉扯,借力跃起,先踢翻了他身后一人,顺势带着被擒住胳膊的那人转了半圈,甩了出去,与另外一人撞在了一起,那两人捂着头嘶嘶作痛,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第53页 那几人揉了揉痛处,除了震惊之外,见情形大约也知道欺负不了我们,也没打算再与我动手,我观察了一圈,没有东西损坏,连个杯子也没碎,幸好。 利坤先是愣神木立在那里,半响轻轻感嘆了一声“哇......”,才迈步慢慢朝我走过来,然后心不在焉、魂不附体地碰到了一个玻璃杯子,“嘭”地一声掉地上碎裂开来。 本来那几人见占不到便宜,也就算了的,现在被这声响一惊,方才熄灭的火又被点着了似的,几人忽又冲上来与我们打在了一起,上回他们轻了敌,这回都动了真格,我与几人踢桌子、扔椅子打成了一片,利坤也抓了一人与他滚在地上厮打。我蹲在桌子上,将一人的手掌踩在脚下,见另一人过来,跳下桌子,一脚正好飞踢出去,过了一会儿,被我收拾的那几人终于鼻青脸肿地停了手,从店里跑了出去,临走还不可思议地扭头瞥了眼:“见了鬼了!” 店里桌椅乒桌球乓倒在了地上,酒杯瓶子也碎了一地。 我揉了揉肩胛处不知什么时候弄伤的疼痛,浑身无力地瘫坐在了一张椅子上。 利坤笑着坐到我对面,看他样子,心情倒是正爽。 “小白,你是不是从哪穿越来的?”他目光闪烁地看我,笑着说。 “可惜,人家这店里,以后不会再欢迎我了。”我正沮丧着。 利坤笑了笑,说:“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经过门口收银台时,他从口袋拿出钱夹,掏了一叠百元钞票,放在了收银台。 我愕然看他,“你还挺有钱的嘛。” 他笑笑不语。 身后,老闆正道着谢。 我们来来回回兜了几圈学校附近寂静的马路,天冷露寒,许是之前的几瓶啤酒,加上又打了一架,我们心头身体却是热着,一路畅快地说说笑笑,到了学校门口已是清晨,晨雾朦朦胧胧遮住了周遭的一切,利坤朝我微微笑,嘴里冒着白气,瀰漫在他脸上淡淡透着俊朗帅气。 他轻轻说了句:“改天再约。” “嗯!”我看着他,轻声地说,“那,再约。” 他眼神明亮地看着我没说话,半响,突然在我脸颊上落了一个吻,洒然一笑便跑开了,我愣在原地,他跑出没多远,回头,笑着朝我挥了挥手,背影消失在了晨雾里。 我心头愉悦得像无数彩蝶展翅飞向了朝阳,飘飘然回到了宿舍,怕惊醒晓惠和夏木,我蹑手蹑脚地躺上了床,盯着白色天花板看了许久,挥之不去的是那人落在脸颊的一吻还有那恶作剧般明朗得意的一笑,我捂着心头的悸动,昏沉沉不知何时入了梦乡。 醒来时看了看手机,已是下午两点,笑着伸了满满一个懒腰,精神舒畅地下了床,夏木正抱着手站在那对我若有所思地诡异笑着。 “看你这样,恋爱了?” 她虽是不正经地说着,我心头蓦地一顿,原来这就是恋爱! 回想之前竟羡慕别人羡慕得自惭形秽,没想到自己也终于寻到了点桃花春光,看来也不枉费了这青春时光了,我抬眼看了看窗外碧空下的枫叶正红,琢磨着等下次约会,要与利坤手牵着手走一走学校的小木桥、小树林,堂堂正正谈个小恋爱,也让别人羡慕羡慕,我方小白也是有人喜欢的。 回过神时,夏木仍在那看着,嘴角勾着暧昧的笑,然后坐回她的台子前,继续拨弄自己的小提琴,自言自语地说了句:“傻小白。” 我白了她一眼,眼看外面阳光正好,心想着不如喊吴菲出来吃点东西、逛一逛,顺道同她聊聊利坤这人。 电话拨通了半响,吴菲才接了电话。 “喂,小白。”她声音听起来清清冷冷,不似往日那样的甜。 “吴菲,有空吗?出来聊聊。”我带着点骄傲地笑着说 “好,你来我学校吧,我懒得出去。” “好。”我挂了电话后,觉得似哪里有点奇怪,但她又说不出的正常,除了言语之间比往常似多了点凌厉和生疏的距离感。 我到了她学校时,她正在体育馆里同她的同学打着网球,我隔着拦网朝她挥了挥手,她看到我时微微一笑继续打球。我便找了处位置坐下等她。 以前不知吴菲运动起来也这么的身姿轻盈、优美,我不由得托着腮欣赏起来,她穿着一身白色polo运动衫,下身短裤,衬得肤白、身材姣好,额上颈间细汗滢滢,真可算的上出水的美人,想想我这粗糙样......,可叶孝卫竟拒绝了她,除了他是gay,几乎也没什么合理的解释,回想起叶孝卫那次惆怅离去的背影,似乎透着些孤单的落寞感,我暗嘆着俊男美女且都是学业有成,本该是完美的一对。 正想着,吴菲拿了一瓶水,喝了一大口,一边擦着汗,一边来到我旁边坐了下来。 “有什么好事着急告诉我吧?”她声音带着清冽的笑。 “啊?没什么啊,只是找你说说话而已。” 想到她此刻可能因着叶孝卫的事正郁闷,也不好再在她面前秀自己的甜,于是又笑笑说:“无聊着呢,找你这个大美女解闷。” “找我解闷?”她冷冷地笑了笑,目光似淡然看着场上那只网球飞来飞去,淡淡又说:“你怎么不去找他?” 第54页 我这才觉得她的情绪确有些不对劲,似在莫名地对我也置了些火气,我回想了一番,也没哪里招惹了她啊,“找他?”我莫名奇妙地问。 她看着我,面色沉静,只是那眼神中仿似带着轻蔑的嘲笑,然后是不屑一顾,她说:“方小白,我与你绝交了。”说完,她便起身走了。 我才确定她是真在生我的气,虽然我不明所以,愣了半响,我在她后面喊了句:“吴菲,你到底哪根筋不对了!” 她头也没回,我重重地往那位置上一靠,呆坐了半天,左思右想,不得其解,渐渐也憋了一肚子的火,只能自言自语:莫名其妙! 本来大好的心情,被吴菲这通莫名其妙的愤愤然化成乌有,近五年的友谊,她竟说绝交就绝交了,我回到宿舍,越想越火,便气沖沖拿了套运动服,也没理会在一旁莫名看着的夏木,便快步跑去了拳击场馆,对着沙袋一通乱打。 出了一身汗,淋了热水浴,顿觉轻松了不少,便拉着夏木喝酒吃肉去。 夏木正经的时候是个性子沉静的人,我不说,她也不会多问,只在我对面看着,陪我干一杯,然后看着我一饮而尽。 许是心情郁闷,我酒喝得有点快,不一会儿脑袋就晕晕的,浑身轻飘飘,这感觉正好轻松自在。 我看了看对面不作声的夏木,忽而觉得她这样闷不吭声的陪我,倒是挺像一个人,我笑笑点了点她鼻子说:“你这样不说话,跟叶孝卫一个样。” “是他惹着你了?”夏木疑惑问 我哈哈大笑了起来,说:“他?惹我?他不敢的。”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头脑昏昏涨涨的,心中藏着的情绪一股脑全都要翻涌出来,我伸手过去拍了拍夏木的肩膀,说:“夏木,有些事你不明白,吴菲和叶孝卫,他们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他们都很优秀,我太笨了,什么都不如他们,读书没他们好,人缘也没他们好,他们到哪都受欢迎,我活得跟他们影子似的,沾着他们的光过日子,我本来很嫉妒,尤其嫉妒吴菲!”越说我越是觉得愁闷,低低看着眼前明晃晃的酒杯,“绝交就绝交好了,反正我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这时心头蓦地浮了某人洒然一笑的面孔,忽而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感觉,“不过现在好了,我也有人喜欢,利坤,他长得帅,估计还挺有钱。”我说着说着,心情清朗了不少,手一挥振声又说:“吴菲要跟我绝交!绝交就绝交!反正我有对象了,人长得帅、有钱,少个朋友算什么!” “吴菲要跟你绝交?为什么?”眼前的夏木怔怔问我 “我哪知道......”,我看着夏木,愁闷地问她:“夏木,你说,我哪得罪她了?”又想了想,振声地说:“她要和我绝交,正好!我看着她,我也不舒服!” 夏木目光微深地看着我,静了片刻,她说:“她为什么要跟你绝交我不清楚,不过,你这样自惭形秽、自欺欺人的模样,确实不讨喜。” 我心头一沉,哑然看着眼前的夏木,闷了口酒,竟是,无言以对。 所幸我与利坤的这场约会也算轰轰烈烈,那天,大庭广众之下,利坤一身正装的,带了一束蓝色妖姬,靠在他那辆耀眼的红色跑车旁,妖艷的蓝,夺目的红,他为我打开车门的瞬间,让我成了所有人注视的焦点。 而他带墨镜的样子,与我幻想中的潇洒帅气,那样完美的重合。 他带我见识了什么是红酒配牛排的精緻,什么是烛光配音乐的浪漫,他将我从我的枯燥单调的世界带到另一个灿烂多姿的世界,这样亮灿灿的现实让我觉得不太真实,我几乎忘了我是来自方家村的方小白,除了绿水青山,我本就是一片空白,可是我还来不及思考,便忘乎所以地乐在其中了。 利坤开着车带我纵驰在郊野的公路上,两旁光秃的树木整齐成排的迎风掠过。 “速度可以再快些吗?”我笑着问他 他看看我,嘴角勾出一抹自信的笑,他脚下轻轻一踩,忽而伴着一阵轰隆隆声,我们飞驰着沖了出去,路旁的树木化成一道道虚影,这样的速度与刺激让我心生澎湃,我不由得吶喊欢呼,利坤也在一旁,神采飞扬地笑出了声。 我们沿路呼啸而过,骤然停在了一处湖边,刚将一路急速驰骋,我心情激动,心头仍飞快地跳着。 湖边枯木衰草衬出四周泛黄的寂静,一抹血红残阳跃然于上,那样激情热烈地融着苍凉。 利坤侧过头来目光深深地看我,嘴角流露一丝微挑的笑意,他轻声地说:“还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孩,那么能打架,还喜欢找刺激,喜欢危险的事……” “那你见过的女孩都什么样的?是不是都很漂亮?很柔情那种?”我认真地问。 “嗯,漂亮女孩我的确见的多。”他说着,又抬眼看了看我的神情,低声说:“不过你是最特别的。”他后一句话说得极轻,然后我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近,近到只剩一双透着霞光的深深眼眸,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脑中一片空白。 他蓦地笑了出来,说:“小白,你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把眼睛闭上?” 第55页 “啊?哦。”我脑中仍一片空,只觉得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自己应该要把眼睛闭上,然后等他...... 我闭眼时,听到他又是一阵忍俊不禁,为解了自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的尴尬处境,于是我又睁开了眼,匆忙说:“湖边的落日看过了,我们要不回去吧?” 他仍看着我,忽而俯身在我唇边轻啄了一下,戏虐似的一笑说:“好。”,然后回过身去发动了车子。 我愣了半响,才朝他木木地笑了笑,身后夕阳已经远远沉下。 我回了学校后,独自走在校园月夜下银白的石路上,白日里越是过得精彩刺激,夜晚越是只剩空落落的凉。 本以为吴菲只是因为叶孝卫的事,心情不好,所以才说了绝交的气话而已,心想着等她气消了回头该撒娇求我原谅了,谁知这样一过竟是数日,我又看了看手机,上面信息一片空白,吴菲是真的没再联繫我,我虽然极其莫名,然而也渐渐接受了我们几年的友情就这样断了的事实。 话说最近叶孝卫也没再找过我,以前每两三天总要打个电话无聊说上几句,其实他与我并没有很多共同话题,有时他打给我,默了半天没话说时便就是天气转凉,注意保暖之类的客套话,除此之外,也就是别玩太晚,早点休息;或者提醒我考试的事,他因为和辅导员熟悉了,对我的考试时间比我自己都还要了解得清楚,这点让我很头痛,我最烦的事是考试,他却总要提。不过他这点跟我爸一样,我爸偶尔特地远远跑到镇上给我来通电话,然后也就简单几句:学习好不好?身体好不好?天气凉了,别冻着了...... 最近他和我也就上周英语角见面才说上几句,当时他貌似心情也不怎么好,我送他到校门口时,他只笑笑,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我还暗嘲他越长大越闷葫芦了。 除此,平时他与我并无联繫。 话说上上周的英语角,那时我刚跟利坤谈恋爱,总爱盯着手机跟利坤你一句我一句地发着信息,记得当时叶孝卫还疑惑地问我:“怎么老是盯着手机看,跟谁聊的那么开心?” 我盯着手机时,一旁的夏木替我答话的,她说:“看她这表情,在谈恋爱呗。” 当时利坤正同我说着周末要带我去欢乐谷玩的事,我满心期待,便没心事管他和夏木,只听到他愕然地说:“你在谈恋爱?”他诧异得连声音都沉了,我能理解他这般的惊愕,毕竟我们相识几年,我在他和吴菲眼里顶多是个贪玩的假小子,若说我和男人谈恋爱,光是画面就违和了,我和任何男生站一块除了同性恋,恐怕难有cp感。 我抬头,顿觉有点不好意思,对他笑笑:“嗯!”,正要同他仔细说说的,这时利坤又突来电话,我便走去一旁接电话去了。 我接完电话时,估计夏木已经替我交代得七七八八,他愣愣站在那看着我,我觉得他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看我的眼神几乎是看铁树开花的震惊。 我朝他得意一笑:“怎么?许你万花丛中一点绿,还不许我春风得意一回?” 他看着我,目光中带着思虑,而后低头淡淡笑了笑,不似在替我开心,反倒似替我担忧了,他淡淡说了句:“别耽误了学习。” 回想自那之后,他便不怎么联繫我了,上次的英语角我隐隐觉得我们甚至生疏了不少,虽说我与他知交几年,他对我,与对这学校里的其他女生,并无二样,以往在英语角他也是一视同仁的,不过至少看到我时,那笑容还是深些的,现在那清俊好看的笑越来越淡,越来越苍白了,每每想到此,颇有些失落的感觉。 我边走边看远处那片片云层掠过冷月,人生本就过客匆匆,想来除了眼前的欢乐是真,其他,饶是经历青春岁月的至交,时间久了,各自安好,那些热血,那些光辉岁月的情谊,渐而淡然如水,兴许终会成为过客浮云也说不定。 第10章 回到现实 瑜晓惠最近同那个古汉语系的张晨也闹了不小一通别扭,两个已僵了近3个月,据说是因为那个张晨本来铁了心要追到晓惠,只是中间一段日子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放弃了,再没见他站在寝室门口送果汁,也没有再出现在晓惠自习的教室里,晓惠最终按耐不住自己,第一次主动找了张晨,当时在食堂,那张晨正在低头吃着饭,晓惠气沖沖走过去,骂了人一句:“有始无终!虚情假意!伪君子!”,便掉头走了。 那张晨错愕了半天,然后沖了出去,当我们面拉了瑜晓惠,说不是自己有始无终、虚情假意,是听了他舍友说了什么“要想鱼儿上钩,就得有放有收。”,这才故意冷落了瑜晓惠一阵,现在看看这招欲擒故纵有用倒是不假,晓惠现在这气呼呼的模样,的确试探出她的真实想法了,不过这张晨也太老实了点,竟然把那舍友的话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晓惠听了气急,当场丢了句:“要钓鱼去江里,像我这样一百多斤的鱼你钓到了也拉不上来!” 我和夏木站旁边都傻了,她连自己体重都拿出来自嘲了,估计是真生了气,不过这瑜晓惠看着性格温柔,实则脾气也是真犟,到现在还跟人别扭着不上不下,连个台阶也没留。 我前后想了想,她这性格自从那次dream box遇到渣男后,除了变得自主自立,还变得有些带刺儿了,有时倔起来便就是一头身上长刺的犟牛。 第56页 这天,利坤又开了他那跑车来校门口接我,我特喜欢他这样帅帅的站在跑车旁等着我,看着潇洒意气,然后绅士地为了打开副驾驶坐的车门,他几乎能满足我所有的虚荣心,让我忘了自己那些不学无术的自惭形秽。 我上了车,饶有兴趣地问他:“今天去哪玩?” “嗯......我想想。”他一边用手指敲着方向盘,一边认真地思索着。 我们恋爱这阵子以来,他常带我去吃吃烛光晚餐,我们也看过郊野的风景,玩过了游乐场最刺激的过山车,看过几场电影,吃过些他觉得不错的小吃。只能说每每与他一起时的轻松愉悦,都让我觉得自己总是幸运的,他总能绞尽脑汁地哄我开心,因此目前最让他头疼的是:接下来我们要去玩什么? 他仍在那认真地想着,忽而他看我眼睛一亮,歪着嘴角抑制不住地一笑说:“要不我带你去个刺激的地方?八国联军要不要看?” 我愣了愣,“八国联军?什么东西?” 他用手指轻轻划了一下我的脸颊,邪恶地笑着:“就是来自八个国家的美女和帅哥现场表演脱衣舞,有没有兴趣?” 我瞬间像充满了电,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 还有什么比看美女和帅哥有意思! 还有什么比看美女和帅哥脱光了更刺激! 我满眼期待,一个劲地点头,“好啊!好啊!” 后来,我们车停在了一处白色欧式宫廷建筑前,门口紫色的霓虹灯映照了宽阔的大门,为这豪华又增添了神秘的色彩,我笑眯眯和利坤对视了下,然后兴奋地下了车。 利坤下车时打了一通电话,我听到他说:“我带了我女人来,给我留个好点的位置。” 他在别人那称我是他的女人!我蓦地顿了足,转身看了看他,他正对我阳光和煦地笑,我低头看了看车窗玻璃中的自己,仍是那个短发微乱的自己,虽说我与他约会前总会刻意抹点口红,这一点点口红的颜色让我看起来不那么假小子,可是离“女人”这个词似乎还是少了些东西,比如前凸后翘,比如温柔,比如一头靓丽的长发,比如一条裙子等等。 他这个称呼让我觉得新鲜,也有那么点儿刺激,仿佛有个画面浮现在了脑海,我穿着优雅的高跟鞋,上面是黑色的裙摆,踩在他的脚上,我们在一个亮灿灿的仿似宫廷的地方旋转着舞步,这画面似曾相识,我抬头看他时,那张脸清隽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那张脸是叶孝卫!仿佛是一种错觉!原是高中时叶孝卫曾教我跳过这样的舞,当时我就像个女人,站在他的脚上,他带着我旋转、移步...... 那两扇高阔的门打开后,我紧跟在利坤的身后走了进去,我先是抬头看了看那头顶上的圆弧穹顶,向中心延至上面四周都画着衣不蔽体的妖娆美女和性感男子,画上的是不同国家的风情,画中人物含蓄中带着奔放的迷情让人心神荡漾。 昏黄灯光下,皆是三三两两的男女,有人眼神迷离地玩弄着手里的酒杯说笑着,有人紧贴彼此扭动着腰肢极其暧昧地互相挑逗着,舞台上各国风情的妖艷少女和壮硕的男子,白皙或黝黑的身体在灯光下扭动、互撩着格外引人注目。 一个西装笔挺的工作人员迎了过来与利坤打招呼,笑着说:“坤哥,不是说带了你女人吗?人在哪呢?” 利坤回头将我肩膀一扶,推到前面,说:“就是她,我女朋友,方小白。” 那人看着我,愣了一瞬,脸上出现了少许尴尬,半响同我干干笑着打了个招呼:“噢,你好,方小姐。” 我后悔自己当时穿得太休闲了,别说来这样的场合不合适,连做人家女人也是不合适的,我感觉我有那么点像个小跟班的,要是扮作他的小跟班倒更能让我自在些,我对那西装笔挺的工作人员礼貌笑了笑。 “你要不说是你女朋友,我还以为你今天带了个小弟来呢,怎么?荤吃多了,改吃素了?”这时一个中年男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对我审视地一笑。 这中年男人倒是说出了我心中的所想,没错,我这样,的确像个小弟。 利坤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不以为然地一笑置之,便牵着我的手,在那西装笔挺的工作人员带领下往里走去。 昏暗跳跃的霓虹灯光下,利坤与我找了一处沙发坐了下来,服务员端来了些精緻的点心和酒水,他笑着递了一块巧克力蛋糕给我。 我对他微微一笑接过点心,心不在焉地一口一口吃了起来,我发现我与利坤相处数月,其实我并不了解他,我从未问过他是做什么的,我差不多可以确定他曾经有过比较多的女人,我甚至连他的年龄都未曾问过,只看他那模样约莫比我大个五六岁,我想了想,其实这些于我无所谓,我喜欢这样的新鲜感、神秘感,反正他不是个乖乖男,我也不是个乖乖女,我俩臭味相投,知情知性便可。 我想着想着,便端详起身旁的利坤来,不错,挺帅!怎么看都帅!而且爷们! 他看着我,将我的手拿了过去捂在腿上,笑意浅浅地问:“怎么?这么看我干什么?被我帅到了吧?” 我白了他一眼,忽又想起那中年人说我像小跟班的那话,一边吃一边说了句:“早知道来这,就该穿得好看点,你看,我是不是太休闲了,这一身?” 第57页 利坤听我一说,认认真真将我打量了一番,说:“小白,你这样穿挺好。”我正觉得他说得好听,心里高兴时,他手指钳了钳我额前的几根头发,嫌弃似的说:“你看你这毛,干枯!”,又触了触我脸上的皮肤,“你看你这皮肤,粗糙!” 然后他看我拳头攒的咯咯响,凝视他的凶恶表情要发作,又笑意盈盈补充了句:“不过,我不嫌弃你,你就这样,挺好,接地气。” 他倒很识相,不然他就得亲身尝尝我那5分摔跤动作了,我奚落地说了句:“那是当然,荤吃多了,你也该吃点素了,还是说,你还是想尝尝我这拳头?”我搓了搓双拳,恶狠狠瞪着他说。 本来想同他打闹着开个玩笑,他却只看似宠溺的眼神深深看我,我便松了手,咳了咳,有些不好意思地端正了坐姿。 这时,那中年男人又在我们对面坐了下来,看了看我,狐狸似的笑着说:“原来是文弱书生遇上野蛮女友啊?” 我轻咳了一声,从利坤那收回了手,一本正经地坐好。 利坤笑了笑,端起酒杯,伸过去同那人碰了一下,饮了一口,说:“金总,您真爱说笑。” 那人也饮了一口酒,说:“我倒不是只跟你说笑来着,我那生意,你考虑考虑,别急着推,对你来说,是难得的好机会。” “你那生意太大,我做不了。”利坤回绝得果断。 “所以说,你还真是个文弱书生,凡是做大事的人,都不应该惧怕风险,否则,难成大事,只赚小钱,没胆赚大钱,一辈子熬,也没熬个清爽干净,何必呢?” 利坤看了我一眼,对那人说:“金总,今天我只为带我女人过来转转,玩一玩,放松放松心情,生意的事我们还是先不谈了吧。” 那中年男人给人感觉很是不舒服,嘴角露着笑,眼中却是深沉,他说:“这还不简单,我让两个小弟带她去转转,我们归我们谈生意。” 说完,他便打了通电话,叫了人来。 打完电话后又对我狐笑着说:“你应该不会介意我借你点时间吧?” 其他我看不出,不过有点我心里是明白的,那中年男人对我笑的样子,分明就是姿态高还装亲切,拿我当傻小孩哄呢。 我瞅了瞅旁边的利坤,他神情暗暗,显然是有些不高兴了。 偏偏我也是个别人捏不圆的硬性子,我笑了笑说:“金总,我今天是请假偷空才能出来玩的,不像你们,随时都可以谈生意,要不您这生意还是改天谈吧。” 刚说完,身旁来了两人,我没抬眼看来人,只见那金总目光深暗中夹着的阴沉,似对我这样不识趣的年轻人失去了耐心。 “方小姐是第一次来这玩,带她去转转吧,我同利总有事要谈。”那金总冷然看着我,对旁边站着的两人说。 这是要强行把我带走?这幕演的倒是让我一惊,这是动真格的?我自从16岁那年从方家村出来,还没见过什么复杂世道,倒是人人礼让、一路和平的走过来的,虽然我爸常嘱咐说外面人不如家里人单纯,让我不要吃了亏,虽然我有时候也讨厌那些道貌岸然的假客气嘴脸,所以我朋友少,只交了几个真性情的而已。 我侧头看了看利坤,心想若是他反抗,我就大不了动手,若是他选择谈判一下大事化小,我也可以忍忍,我心想着,我同利坤比起来,毕竟年纪上小了些,为人处事上应该还是他要老成些,加上他是我男朋友,不,是我男人,总归有些大事还是听他的吧,我就这样安定地想着。 利坤一手搭上我肩膀,对旁边站着的那两人看了看,笑着说:“小白,要么你就让这两位兄弟带你四处转转,如果他们欺负你,你就揍他们,金总会向着你的。” 那金总笑笑,说:“那当然。” 利坤看来是选择认个怂,他也知道那两人欺负不了我,那我也陪他认个怂,我对金总礼貌一笑,然后站起来正要对那两人打声招呼,看到其中一人的脸时,我一怔,这人似曾相识,我脑中搜索着在哪见过他,忽而想起在dream box时,晓惠送他到门口的场景,正是那个说自己有什么处女情结,沾了晓惠便宜的王八蛋!人渣! 眼前的那个渣男见我正怔怔看他,笑盈盈说:“方小姐,请。” 他话没说完,我一拳便送了过去,实实地落在了他脸上,没有半点含糊,那人踉跄着站稳,捂着一侧的脸满目震惊了一瞬,愤而抓起我的胳膊就要发作,只是很快被我挡开了去,又补了他一脚,他往后退了几步栽倒在了地上,满脸似雷噼了的震惊。 利坤伸手抓了我胳膊,沉声问:“小白,怎么回事?” 我回头看了看他,他面色煞白地看着我,我犹豫着该怎么解释,心想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晓惠与这渣男的一段过去的事弄得人尽皆知,于是选择了沉默。 此时,四周已围来数名保安,其中为头的一人问:“金总,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金总站了起来,惊愕之余,满怀疑惑地看着我,“你脾气不小得很啊!”又对利坤说:“你不想做我的生意我也不勉强,不过你这野蛮女友动手打人,可不太好。” 这时那位西装笔挺的迎我们进来的工作人员,从那保安后面也挤了进来,看了看一旁正捂着红肿的脸瞪我的渣男,焦虑地走去利坤面前,小声说:“坤哥,你可不能在这闹事啊?这是要害死我啊!” 第58页 “闹事的不是他,是我看这个人不顺眼,所以打了他。”我对那西装笔挺的人说了句,毕竟自己出手在先,我不想提及晓惠的事,也不想让利坤为难。 利坤面无表情,只拉着我的手,轻声说:“小白,我们走。”便要带我离开。 他总是站在我这边的,即便我莫名动手,乱了他的方寸。 那捂着脸的渣男,气急败坏地,在我只注意看利坤时,抬手便朝我脸上来了一巴掌,我来不及反应,硬生生受了。 顿时脸上一阵灼热感袭来,夹着生生刺痛,只是还没等我发作,利坤已拎着那渣男脖子,一拳将他打翻在地,那渣男嘴角甚至渗出殷红血丝来。 几个保安见况涌了过来,左右地按住了利坤,让他不能动弹,我愣愣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挣了挣,说:“小白,你能打几个?” 我没理会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只愣愣地答:“我不知道,我担心打坏了东西要赔钱。” 利坤左右仍被人按着,他低头,微抖着身体,硬是没忍住笑出声来,边笑边说:“不用担心赔钱,不就是一些玻璃吗?怕什么?傻!” 他话一落,我看着他,像是被解了紧箍咒似的,先是一脚将那抓着利坤的保安踢退在地,瞬间与那几人打作一团,那几人一开始轻了敌,三两下便被我撩倒在了地上,互相干瞪着眼,一脸难以置信,爬起来才牟足了劲来揍我,我被几人围在中间,只得使出了看家的本领,眼明、手快,借力打力,几招擒拿,几招快拳,让他们中几人转了几圈倒在地上,我再踩了其中一人跃起,一脚一拳将另外的三人也揍得落花流水。 当然,我自己也挂了彩,打斗时,不知谁从后面踢了我一脚,我往前栽倒时,用手撑的地,起身时,正被一人抡了一拳,我舔了舔脸腮的内侧,一股咸甜血腥味,之后那打我的人被我擒了过来,我同样给了他一拳,也在脸颊的位置,他嘴角顿时溢出血来,捂着脸往后退了退,我没打算放过他,步步朝他逼近,恶恶地说:“感觉怎么样?是你的拳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那人结结巴巴地说:“你的硬,你的硬。” 他正好退到金总身旁,我与那金总对视了一眼,他本来正惊讶地看着我,遇上我目光时,那金总一愣。 利坤还在那跟一人扭打,我在这边气喘吁吁地指着那金总喊话问他:“利坤,这个金总,要不要揍?” 那金总目光一震,脸色煞白地看我。 又有两人沖了过来,我躲闪之际,一脚一拳地将两人打退了去。 利坤这时刚解决了他身下那人,才起身看我,目光先是一震:“你脸谁打的?” 我摸了摸脸颊,有点灼热和刺痛,回了句:“我不知道。” 他又看了看我身边数人捂着伤处和鼻青脸肿,亦步亦趋地不敢靠近我,虽说他见过我打架,也难免又惊讶了一次。 他走过来拉着我往外面走去,边走边说:“小白,你真的......”他似乎有点无以言表,想了想又说:“你是从哪来的?” 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狼藉满目,混乱一片,已换了世界,自己也惊了一瞬,怔了怔问:“我们这样闹,会不会有事啊?” 利坤笑着说:“这种地方,有个好处,就是没人敢报警,也没人敢把事捅出去,砸坏了东西,弄伤了人,只要赔钱私了就行了,那么多人打我们两个,是他们欺负我们,再说,你不也伤了吗?我不找他们麻烦就不错了。” 彩色的灯光忽明忽暗地照着一地的狼藉,还有一堆人脸上的惊愕神情,高阔神府般的娱乐消遣的殿堂,里面不过是一个戏台,演完、看完也就算了,出了这扇门,外面仍旧和平、安静。 我对这一切,包括利坤感到诧然,不过也并不排斥,倒是有种放飞的自由感,我一笑说:“吴菲和晓惠他们说我是穿越来的。” 利坤带我去医院简单处理了下伤口,拿了些涂抹的消炎药,送我回学校时已是晚上近十点,虽说脸上靠嘴角的地方仍红肿着,一侧的腮帮子内侧伤口丝丝作痛,我心情倒是很好的,利坤说我说得没错,我喜欢危险,喜欢刺激,总归是好过在学校枯燥烦闷的学习生活。 车停下后,利坤又嘱咐了遍,让我注意些伤口,不要吃烧烤或是喝酒。 我拎了一袋药下车时,顺手带上了车门,心中快活地正要朝学校走去,校门口昏黄门灯下有两人正说着话,我心中一怔,仔细一瞧那两人,那短发女的正对着我,是夏木,那背对着我身穿淡蓝色衬衫的修挺男子,叶孝卫!蓦地想起今天是周五,他应是正好结束晚上的英语角。 我心下没想别的,本能反应地,慌慌忙忙中退回到车子旁,所幸利坤车子没开走,所幸我们在暗处,我弯腰先借了车子挡挡,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怕叶孝卫?不过有一点我是清楚的,要是让他看到我这一脸伤,加上自己旷了课,还在外打了架,他该是怎样可怕的表情,说不定很生气,或者很失望,或者没有任何表情,我只知不管是哪一种,我都是不希望见到的。 “小白,你在干嘛?” 利坤开了车门,站在车旁疑惑地看我,还声音不大不小地叫了我一声,该死! 第59页 “小白?”夏木叫了声,走了过来,一起走来的还有叶孝卫。 我尬然地从车后伸出头来,哈哈干笑了几声,“你们......在啊?”我不敢直视叶孝卫,只余光瞥了他一眼,对夏木说道。 夏木看了看我,怔了怔,走近了几步,说:“你脸怎么了?” 叶孝卫闻她一说,也走了过来,目光清亮地凝视看我,也怔了一瞬,沉默不语。 我有些忐忑、心慌地避开叶孝卫凝重的眼神,对夏木笑了笑,说:“没什么啊。” “你跟人打架了?”半天,叶孝卫看到我脸上的伤,终是问了句,声音沉沉的,冰冷得像寒泉一般要把人拉回现实,我方才还觉得今天过得最刺激有趣,舒展了经骨,还赢了场真人格斗,我可是风头出尽,我方才体会了一趟不同的世界,紧张且刺激。现在,我又回到了现实,现实里有不少人大概对我是失望的,比如现在的叶孝卫。 我看了他一眼,他果然面无表情,我也没敢回答,只对他挤了个笑。 “你现在是混混了吗?”他又掷了一句,目光幽深处一片无垠的漠然,我差点忘了,他的眼睛向来是明亮得同晴夜的星空一样的,不过冷淡起来便同深海寒潭差不了多少,他鲜少对我生气,一旦生气了,我的魂儿都觉得凉。 不过幸好他还生气,我最怕的是哪天我让他失望,他便当我这朋友如水流一样不存在了,因为他待人总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以前也就对我稍微热情点。 我怯怯收回了笑,低下了头。 只听到眼前叶孝卫摇了摇头、轻嘆了口气,之后,他便转身走了,我看了看那清冷的淡蓝色背影渐渐没入远处的昏暗中,果然是预料中最糟糕的,他对我失望了...... 叶孝卫走后,夏木同利坤问候、闲聊了几句: “你就是利坤?” 利坤也笑答:“是的,你好,你是小白的同学吧?” “我是她舍友。”夏木答 “那刚刚那个帅哥是?”利坤问。 “那是我男朋友。”夏木答 我蓦地从刚刚的惊魂中回过神来,怔然看着夏木,她正负手交于身后,脸上的笑意,像是存了阳光一般,连这夜色也跟着她灿烂了。 我愕然地问:“你把人追到了?” “快了!”她满脸自信,笑容洋溢地答。 利坤看了看我,许久没出现过的审视表情,他淡淡笑了笑,说:“小白,你挺怕那帅哥的啊?” 夏木不痛不痒地说:“你是该怕他,你辅导员找他问过你的事,他也知道你今天旷了课,刚刚在校门口他还问我知不知道你去了哪,估计他被你气死了,人家都这么操心你的学习,你能不能也稍微收点心?有点出息?”她说着,又歪着头看了看我脸颊上的伤,啧啧了几声,又说:“我就纳闷了,你跟david认识了几年,人家身上的那股书卷气,你怎么没沾到半毫?” 大半天的兴致一扫而空,肃严的教学楼隐隐默在夜雾中,灯火映射着旁边的枯木树影幽幽地摇曳,发出细细碎碎的响声,我无精打采地回到了宿舍。 我对着镜子在红肿的脸上抹了些消炎的药膏,脸颊内侧的伤口一触便是一阵冷不丁的撕痛,越痛越清醒,越清醒越是想起叶孝卫失望后的冷淡表情。 我握着手机,彻夜的翻来覆去,难以成眠,脑中似曾出现汤明高中我们三人一起打闹的画面,我总爱捏吴菲的脸蛋,吴菲总追着我要挠我的痒,叶孝卫只勾着嘴角摇摇头笑笑; 我们是曾经的同桌,最亲密的朋友,我好动,他喜静,正如混混是我,书生如他,恐怕早已渐行渐远了。 第11章 书生是他 正逢周末,我手里捏着手机,靠在写字檯前发着呆。 嘆了几口浊气,我侧头无意瞧见镜中熊猫眼、鸡窝头的自己,嘴角仍有点红,开口时撕裂着的疼痛,脸颊有些淤青,想想有人似踏月而来,有人在泥泞中滚爬着长大,这人和人之间当然是不一样的,人家有人家的书卷气,我有我的烟火气,招谁惹谁了?忽而一些可笑的自卑浮过心头,接着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烦闷,我放下了手机,爬回床上,捂了被子继续睡。 “david他们学校有普法演讲,全民公开,要不要去?主讲人是他。”夏木风风火火的,人刚踏进,话音也落了,她进门的一瞬,有风掠过头心,微微凉,我从被窝探出头对她看去。 “还不起来?我们去人家名牌大学见识见识?回来后你再好好继续你的不学无术、邋遢潦倒。”夏木覆在我床边同我说。 “你从哪来的消息?小卫同你说的?”我伸着头问 “学校的公告栏有啊,今天全民普法日,所以他们学校对外开放,所有人都可以去听。”她答。 我猛地从被窝坐了起来,“小卫的文清政法大学?不知道什么样子,听起来有点儿意思!” 因我们所在的区域是大学城,叶孝卫的学校离我们也不远,我们坐公交过去不过二十分钟左右。 我们坐在公交车上时,利坤打来了电话,问东问西离不开身上的伤好些了没,脸上的伤怎么样了,我都是一笑而过,同他说自己皮厚肉糙,小时候跟村里男孩子干架,这样的小伤也是常有的事。他又问我药膏涂了没,顺道邪恶地磁声调戏我一下,“要不要我过来帮你涂?” 第60页 于是不过二十分钟的公交车,我闷声笑了一路。夏木在旁边白了我几眼,抱着手低声揶揄:“饶了我吧。” 进了这学校后,眼前是一条宽敞的主干道,两旁的树木高大挺拔,看这树长得如此,这学校定是历史悠久了。 远处只见幢幢白色建筑,并无任何特别,古板陈旧之地多出书呆子,难怪是名牌大学。 夏木正在前面拉了一个同学问路。 我背着手一边跟着走,一边左右前后远眺着看了看,呢喃了句: “嗯,还以为所谓的名牌大学能有多不一样,没想到也不过是主路宽些,两旁的树木高大些,建筑多些,还不如我们学校玲珑精緻呢。” “你就酸吧。”夏木白了我一眼,说:“我刚问了,普法演讲在他们图书馆前的广场上,我们快点儿过去吧。” 我们到了广场时,那儿已聚集了很多人,看上去除了一些青年学生外,还有一些居民人群,夏木说他们学校这次是公开的普法教育宣传活动,除了大学城的其他院校,附近各居民小区也都贴了宣传。 我们找了处位置坐了下来,因为聚集了不少的居民,广场上有些人声嘈杂,我伸长了脖子巡视了前排座位,远远见到首排靠右的一个座位上,叶孝卫正安静地低头翻看着纸稿,他穿着深蓝色的西装,看上去仪表端正、风华清雅。 我有时不得不佩服他,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他总能这样安静自若地看着自己的书、做着自己的事,仿佛他从不在意别人的世界,也从未有人能进入他的世界一般,所以连吴菲这样美丽动人的女孩也追不到他吗? 仍记得高中时,我在教室后面同几个混混打打闹闹,偶尔瞥见叶孝卫低头认真学习的背影,淡静儒雅,只觉得他那一方是谁也扰不了的静默。 我看着他从容自若地走上演讲台,在台下仍旧嘈杂的时候。 当他淡静地俯视台下的时候,嘈杂声低了下来,多数人也往台上看去。 他凑近话筒,开口说了第一句:“上午好,首先感谢参加这次普法宣传活动的所有人。” 声音清润如玉,沉甸甸地落入每个人的耳里,晴空耀眼下,台上人清朗隽挺地立在话筒前,逆光看去,是淡淡如霜的清俊少年,一时间全场一片安静。 “自由、秩序、正义是我们所追求的,也是法的价值......” 全场静静听他肃淡沉稳、温文尔雅地缓缓道来: “法,从水,谓之公平如水......” 我心中感嘆,曾经那腼腆清瘦的小伙竟成长得现在这样淡定从容了!时间可真是个分隔符,有的人越来越优秀,有的人就越来越平庸。 演讲结束时,夏木兴致勃勃地说:“走,去跟david打声招呼。”便带着我飞快地上前,她走在我前面,我跟在后面,穿过离散的人群。 “david~”夏木叫他。 我们过去的时候,叶孝卫正和他一个同学说着话,听到夏木叫他,转身才看到我们。 他先是一愣,而后淡淡微笑朝我们走来。 “没想到你们也来了。”他对我说,而后对夏木微微一笑点头以示招呼。 因着昨天似乎有些不欢而散,今天相见心中不免有些尴尬,我勉强笑笑说了句恭维的话,“小卫,你今天演讲很成功啊,我替你高兴。” 他看着我,也是勉强笑了笑,没再接话,最近的我们确是越发生疏了。 半响,他正要说什么,身旁他的同学却上前一步,将我和夏木一番打量,那同学稍胖,带着黑框眼镜,表情傻愣愣挺可爱,他带着点惊讶,笑着对我说:“你叫他什么?小卫?我都没敢叫这么亲。” 然后又对叶孝卫意味深长地一笑,“看来你跟她们挺熟啊!还以为你真的怕女人,不跟女性来往呢......”话说到一半顿了顿,将我看了看,大约是看我也没半分女人味,基本算作他的男性朋友部分吧,又对夏木看看,微点了点头,笑眯眯一副若有所察的样子。 不过细思一番,他同学这话让我有那么一些讶然,自高中到现在,我对他的了解是:只交女性朋友,没有男性,事实证明就是这样,他的朋友不就是我、吴菲,现在又多个夏木?围绕在他身边可不都是女性么?怕女人更是无从说起了,有时候看他在dream box的吧檯,同那些纤腰翘臀聊的也挺欢的呀,难道是他们这名牌大学的女生特别可怕?也是,女学霸,女强人,应该是挺可怕的,我是这么想。 只是话说回来,以前高中时候,他大多是跟着我的喜好,除了陪我玩些我想玩的,然后就是他爱学习了,因此这样想来,我对他还真不能算作了解。 正想着,一个女声耳边响起:“叶孝卫同学,今天的演讲很棒噢!” 我扭头一看,哇!秀发飘逸、脸蛋精緻、身材高挑...... 但见那美女继续莞尔一笑地对他说:“今晚生活中心的双人舞联谊,能不能请你做我的舞伴?当帮个忙......” 我和夏木相视了一下,再去打量这位美女,文静优雅,知性大方。 “抱歉,我还有事。”叶孝卫竟几字拒绝,半点儿不留退路,而后目光便转移了,同我介绍他那胖同学说:“小白,这是我舍友,于士虎。”又向他舍友介绍我和夏木,“这是小白,这是她舍友夏木。” 第61页 夏木同那位于是乎舍友礼貌点头打了招呼,瞅了那美女一眼,笑着走上前一步将她挡到一边对叶孝卫说:“david,你们学校不错啊,不愧是名牌大学。” “你就是小白!”他那胖同学愕然地说。 “于是乎?”我听他这名字也愣了一下。 “对,我就是于士虎,他没有跟你提过我?”他那朋友笑着说。 我一边心不在焉地对那胖舍友答:“嗯,没有提过。”一边瞥见那美女见叶孝卫不再搭理,尴尬地退离了去,我随着她落寞的背影看了看,心中徒生一点惋惜,多好的女生啊! 那胖舍友倒对我很热情,看起来很有兴趣同我说话的样子,“没提过没关系,我跟你说啊,我和他是死党,我们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 我上下将那圆腰粗腿一打量,一笑说:“他裤子你这身板能穿得下?”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在我们学校可是出了名的恐女症患者,他从不跟女生打交道的,他跟我提过你,你......”他胖舍友说着,仔细将我脸一看,顿住了,而后疑惑惊讶地说:“你这嘴角,还有脸......” 我手往脸上一摸,嘶的一阵痛,这才想起来,自己脸上还带着淤青红肿呢,无从说起,只得干干笑笑。 “小白,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叶孝卫本来同夏木正说着话,听到此处打断了我与那胖舍友的对话,转而又对夏木说:“可不可以麻烦你一个人先回?我有些话想和小白单独谈谈。” 我看他脸上似乎带着些冷淡,心里竟有些忐忑,他为人平时总是谦谦温和的,除了近期对我,估摸着有些恨铁不成刚的情绪,他是学霸书生不假,可我是无论如何学不会、跟不上了,也不想被他循循善诱似的一通教育,何况我现在这脸上还挂着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夏木一鼓动,来之前竟昏了头忘了这点,因此我并不想留在这和他单独谈,我对夏木使了个求救的眼色。 夏木看了我一眼,果断说:“好,你们谈,我先回去了。” 她走时朝我耳边轻轻说了句:“你是该被教育教育了,邋遢大王。” 我恨的牙痒痒,好你个见色忘友的夏木。 我看了看叶孝卫,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轻皱眉头吸了口气,我低头,就像一个为了偷吃一颗罐子里的糖而把罐子打碎的熊小孩。 那胖舍友傻愣愣站了一会儿,叶孝卫对他看了眼,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噢,你们聊。”离开时又将我的脸端详了一遍,似对我颇有兴趣,或者对我脸上的伤有疑问。 叶孝卫带我沿着那广场前银白干净的水泥路一路走到一处兰亭前,从兰亭里穿过去,便是一条石铺小路,像是到了一处不大不小的公园。 我惊讶于眼前的景色,静谧淡静,落英纷纷,一时忘了他将要对我一番说教的压力,左顾右看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名牌大学,除了大之外,几处是古色古香的小兰亭,还有荷塘,小桥流水,我们沿着池边慢慢走着,我跟在他后面,他身上笼着冬日的余晖,似乎有些淡淡朦胧的感觉,微风掠过,我闻到些似书香的气息,夏木说叶孝卫身上自带书卷气,古木淡香的,以前我也这么觉得。 金黄的落叶铺满了石头小路,踩上去沙沙地响。 我看了看前面人的背影,虽然看不到他脸,但是他只稍稍侧头的时候,似乎能感觉到那嘴角若有似无的笑,心想:正得意是吧!难为你考上了名牌大学,现在才逮着炫耀你这校园景致的机会! “小白,怎么一声不吭?”他在前面说,声音淡淡的。 “呃,你们名牌大学的风景不错嘛,哈哈。”我干笑敷衍了句。 “早就想带你来走走了,这里风景好,我走了百遍了。” “好是好,不过同我家乡的风景比起来,差了百倍不止。”他炫耀他读的名牌大学,我便同他炫耀炫耀我家乡的风景,“那儿......”稍一思考,暗暗笑了笑,脱口而出:“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就是我家乡的风景。” 想当年他高中时,这语文的诗词可是要他半条命的弱项,我心下暗自得意。 到了一处长椅,他扫去了上面的落叶,坐了下来,我也在他旁边的空处坐下,他深蓝色西装笔挺的,特别干净清爽,要是他一人坐在此处,便就是一道写真了,偏偏这风景里多了个顶着干燥鸡窝头的我,脸上还淤青红肿着,稍显邋遢、狼狈了点。 我们面前是一汪池塘,清水碧蓝,塘里浮了少许的浮萍,比汤明高中的池塘大了许多,阳光温暖从树间洒下,我正打算往后一靠翘二郎腿的,忽而瞅见他那不染纤尘的平整袖口和裤腿,他还真是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习惯可真好,我下意识地往外面挪了挪,端正坐着,以免举止太过不雅,煞了这静淡萧瑟的风景。 “小白,你读的商务英语专业其实挺好,你应该要好好学,还是不要为了一时的贪玩,耽误了学业不好。”他侧身看着我,认真地说,忽而目光落在我脸上,轻嘆了声又说:“你一个女孩子,总这么痞性,也不好。” 他果然开始说教、数落了。 第62页 我早有了心里准备,心想他说,我就听着呗,谁让他是高材生呢,我双手撑在长椅上,左右看了看。 他目光停在前面一处,一片落叶悠悠飘下,停在了他肩头,他淡淡幽幽地说:“你这样的性子,早晚闯祸,吃了亏怎么办......” 我笑了出来,“我会吃亏?!”,我用手轻轻扫去他肩头的落叶,又说:“你是不是忘了,高中时都是你被人欺负,我罩着你的,不知道是谁更容易吃亏?”说完习惯性地抬手正要大力拍上他肩头,又怕弄皱了那干净平整的清贵西装,生生又将手收了回来。 干坐着确也挺难受,干脆将腿放了上来,盘在了椅子上,撑了胳膊在腿上,往那面前的池塘看去,阳光透过树枝洒在了水面上,明晃晃、金灿灿地映在水底。 旁边的人突然沉默,我瞥了他一眼,他嘴角牵出一丝安静的笑容,他正襟危坐,我盘腿而坐,中间隔着沉默,还有天上和地下的距离。 他见我也沉默,看了看我,半响才说:“呃,那个男的,对你怎么样?” 这话题我倒很乐意聊了,我笑着得意地说,“你说利坤吧?对我好着呢,我说一他不敢说二,他怕我揍他。我跟你说啊,他带我玩了很多好玩的地方,什么欢乐谷,幻想天堂,那儿的过山车太刺激了,还有飞行影院,都很有意思,还有......” 我自顾自地开心说着,他只在那默默听,半响他打断我说的话,不冷不淡说了句:“他如果有那么好,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我看向他时,他目光黑沉沉的,面上淡淡没有表情,却隐隐让人觉得压抑,我被他看得无奈,勉强挤了个笑,“我自己弄的,不怪他。” “他是做什么的?”他淡淡问了句,目光看着前面一处,像是随口一问。 “呃......这个,我没问,要不哪天我问问他再告诉你?” “年纪呢?多大?”他继续淡声问着。 我被他问得走投无路,心中黯恼,他这是要干嘛?管我管得还不依不饶了,真当自己是我亲哥了?只好干干笑了笑说:“好像比我大个几岁。” 听我这样说,他忽而转身对我,不大不小一顿斥:“你连他这些都不了解,怎么就跟他......?旷课,打架,小白,你也太乱来了,你......”他顿了顿,盯着我,眼底清淡,沉声缓缓地还是说出了口:“你看你现在的样子。” 我一开始被他斥得愣了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看他样子,三分怒七分淡的,数落我、否定我还起劲了,本想他也是为我好,任他说说就算了的,只是此刻我心里那奇奇怪怪的叛逆,还有那莫名而来的与他相差甚远的自卑感、距离感,一时间全涌了上来,我盘着腿,抱着手臂,没好气地说:“我这样子怎么了?你昨天不是说了吗?我现在是个混混,混混就该有混混的样子,反正我不像你,比月亮还清高,读书我是读不进去了,不如趁着大好青春,好好谈个恋爱,也好好玩一玩,看不惯就绝交!” 他怔怔看着我,被我抑得半天说不出话,只低低吸了口气,看似无奈又无力地往椅背上一靠,也不管那陈旧的木质会不会把他那整洁的西装弄皱刮坏了。 我瞟了他一眼,也没再说什么,三四年的老友,上次头一回和吴菲闹了一通不开心,这回头一次和他又吵了一架,心中莫名烦闷又有些惭愧,只盯着脚前的地面,阳光半洒,斑驳明暗随着枝头树影微微晃动着。 半响,他沉声问了句:“那你要玩多久?” 没想到他竟这样一问,我被他问得莫名奇妙,不明所以,疑惑地说:“什么?” “玩好了,静下心就想想以后吧,能走远的路才是路,我们不能因为一时兴起就做出选择,即便是一时兴起做了选择,也只是暂时的。”他看着我,用一种无比淡静、温和的口吻说着,试图竭尽所能地感染到我,他说:“小白,你有很多选择,只是你应该要多静下心来,想想以后你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别总犯迷糊。” 我冷愕看着他,他话说得诚恳,面上沉静,眼里清澈如湖,他是高材生,是学霸,却从未像现在这样与我说过什么大道理,以往他总是随着我闹,有时陪着我闹,因此在我眼里,他始终仍是高中那个容易被人欺负的书傻子,现在看去,原来他竟有自己的原则和道理,难怪他总不受外界影响,将自己的路走得如此宽阔、澄明。 他内心想必正如眼前那水一般,表面清风静流的,其实在深处隐藏了万千的颜色吧。 我忍不住好奇地问:“小卫,你与吴菲到底怎么回事?她连我都不理了,还跟我绝了交。” 他愣了愣,看向我,“她跟你绝交?” 我点了点头,说:“是啊,你说她是不是有些莫名其妙?” 他只勉强淡淡一笑,好像不知该说什么。 “搞不懂你,吴菲那么好,又是相识几年的老同学、老朋友,她因为你跟我都划清了界限,你把人得罪得不浅。”提到吴菲,我也是满心的郁闷,呢喃了句:“她也真是,你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干嘛跟我绝交!”我特地重重地强调了一个“我”字,以示自己得有多无辜,他们俩的关系就是这城门的火,而我就是那鱼池里的鱼,我就在那鱼池里自由自在畅游着,也就最多隔岸观一观而已,扪心自问没做什么对不起谁的事。 第63页 “这事怪我。”他尴尬说了句,而后又目光投向远方,一脸怅然。 “那你对吴菲......真的没那意思?”我往他旁边靠了靠,盘着的膝盖捣了他一下,凑近了好奇地问。 他看了我一眼,嘴角略微动了动,似自嘲似的轻笑了一声,沉声说:“嗯,没那意思。” “那夏木呢?你觉得她怎么样?”我继续凑近了探问。 “方小白!”他显然生了气,只是看我被他连名带姓地呼得一愣,移开目光至别处,静了静说:“夏木挺好,交个朋友可以。” “交个朋友?那她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夏木在我心里,是很特别的女生,她是力量与魅力的结合体啊,我心想难道真就没人能入得了他的眼?是以,非得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好,她很好!只是作为朋友!ok?”他又急了,只是略显反覆无常的,顿了顿立刻又平了气,垂眼朝我嘴角看去,低声说:“你管好你自己吧,不要再跟人打架,红肿那里,回去记得抹点药膏。” 别的没探出来,有一点他是说明白了,夏木在他心里还是很好的,回去得把这个好消息带给她,让她再接再厉,或许好事将近。 “哦。”我不敢再问,悄悄将他侧脸打量了再三,俊秀好看得如朗月似皓玉,比高中少了腼腆,谦谦君子,温润如霜,多了些内敛的沉稳,可惜偏偏对恋爱反应迟钝,真是以前在荷兰待久了,异性情感模糊? 我随着他目光也往远处看,天高云淡,雁过无声。 第12章 混混如我 我和夏木正靠在床沿一左一右地将瑜晓惠细细打量,她正将刚清洗过的花瓶擦拭干,然后拆了那一束香水百合,一支一支小心翼翼插到花瓶里,满屋花香四溢,她脸上春风盎然。 夏木笑笑,而后深嘆了口气说了句:“唉......苍天无眼,笨鸟先飞,你俩倒是一前一后地恋爱了,我这样久经情场的老人,却落了单。” 我看着晓惠,心中替她高兴,仿似她现在的甜蜜、幸福我也沾上了一般。那么善良、可爱的她,曾经历过彷徨与无助,曾经奋进让自己变得完美,如今不知不觉,在别人眼里成了无比珍惜的宝贝,人生而不同,果真不该因为天生的不完美而自惭形秽。 话说那古汉语系的张晨自那日得知晓惠的心意之后,每日广播里诵一首情诗,表道歉,表相思,表爱意的,没想到这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老实人,皮厚起来真得让全校师生为之汗颜。那日辅导员将晓惠喊到办公室谈话,说什么“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后来晓惠便以此又拒了那张晨一回。只知那天晓惠突然出现在张晨的班级,当着他全班同学的面,走到他座位旁,无比老实敦厚地说了句:“张晨,我辅导员说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事等毕业后再谈吧!” 第二日,那张晨便在广播里说了句:“虽然有个老糊涂蛋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熟不知人生苦短且无常,晓惠,天涯地角有穷时,唯有相思无尽处,我等你就是!” 就在那日,花间树下,春风拂过,晓惠笑了。 晓惠只静静摆弄着她的花,对夏木说:“汝之所求,非吾等可及。” 夏木目光呆呆地望向那瓶中的香水百合,纯洁淡雅,没滋没味地念念道:“也是,男神要是那么容易搞定,恐怕还没轮到我,就game over了。” 我站到晓惠身后,两手一拍她肩膀,取笑她说:“交了古汉语系的男朋友,说话都古言古语了,真是近墨者黑啊!” 她不以为然地插好了最后一支百合,自得其意地欣赏着。 那瓶中一束洁白清纯的花朵,带来满室馨香,花香醉人,让人心旌摇动。 话说利坤前阵子打电话说他最近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忙,等忙完这阵子会带我去国外看美丽的沙滩,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期待了。 我看了看手机,已经过去数天,屏幕上一片空茫茫,虽说我从不会像个小女生那般粘着男友,可我仍希望今天作为男朋友的他,能忽然的出现,带上一束花,没有花也行,只需要他沖我潇洒一笑,只因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是我的生日。 中午,我爸打来了电话,他每次打电话给我,都要爬山涉水地去镇上,所以很是不易,又怕浪费了电话费,总是简短嘘寒问暖几句,今天也是,只提醒我今天是生日,让我吃顿好的。然而便是这样平凡又质朴地关切,便足以让我温暖许久了,我笑笑挂了电话,喊了夏木,打算与她搓一顿去。 快要到校门时,迎面来的几人看着我们,神情带着怪异的笑、指指点点地谈论着,这于我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们宿舍现在个个都是新闻人物:夏木本来就是学校风头正盛的人物,除了她拉的一手好琴,还因为她家境好,长得也不俗,且性格张扬自信,那时我跟在她屁股后面“夏老大,夏老大”地唤着,给她当了一阵子的抱琴小跟班,还被人说我是趋炎附势来着,不过那时我的确是,为了五斗米折了腰嘛,他们没说错,我大方承认了。瑜晓惠是个老实人,不过被那张晨公然追求,可以说追上了天,现在她在我们校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公众人物。而我呢,本就恶名在外,利坤常常豪车接送,更是招来了不少有艷羡、有嫉妒、有鄙视的各样目光,这些于我都是一笑而过,而已。 第64页 我那时的心理就是:朋友嘛,一两个够了,多了,我照顾不过来。 到了校门口时,才知道远不止于此,我惊讶地木在了原地! 利坤正牵了一把气球倚在车旁,那些气球冰蓝中带着七彩的星星,梦幻飘逸,于阳光下正耀眼。 他朝我俊朗笑着,等我过去。 我愣愣仍站在原地,心中仿佛被这震惊、愉悦、幸福层层包裹,无以掩饰和表达。 夏木用胳膊肘戳了戳仍在震惊的我,我看看她,她头往那方向歪了歪,示意我过去,“还傻愣着干什么,你的春天也来了。” 我这才回神,笑着迈开了脚,朝他走了过去,“你这气球备的正好啊,你知道今天......”我话没说完,只听他说了句: “生日快乐,小白。” 我愕然地,“你怎么知道?” “要是有心,知道这个不难,我还想了解你更多,只要你愿意。”他不缓不慢地说 我与利坤虽恋爱了一段时日,说是男女朋友关系,平日约会也不过吃喝玩闹,偶尔牵个手踩踩马路,却难得见他这样深情款款地表露心声,一时间大脑空白,不知该说什么。 他倒也不为难我一定要回赠他一些情话,只是笑笑替我开了车门,将我送进了车。 “去哪?”我问 “嗯......”他想了想说:“先去带你逛街,买衣服,然后我们去个地方。” “逛街?买衣服?”我疑惑地问,这事我和他还从没干过,我和男的还从未一起逛过街。 “是啊,买衣服。”他扬唇一笑,看上去已拿了主意,一脚踩了油门,车子飞快地、招摇地驶离了校门口。 我们没有去像女人街那样熙熙攘攘的窄巷,反而他带我来了一座商场,高阔富丽,干净人少。 我穿着一双几天没擦的帆布球鞋,塑胶鞋底蹭在光滑的地砖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心中觉得还是女人街接地气些,且那还有小吃,边吃串边逛街貌似更加惬意些。 利坤带我进了一家品牌店,挑了挑,然后扔了件深紫色短裙给我,我接在手里,愣愣看着他,“裙子?你确定?还是不要了吧?” “紫色,是你喜欢的吧?”他一边回头对我说,一边继续挑着,然后又扔了件紫色的裙给我。 我半空接在手里,忽而又是一件,我半空又捞着接在手里,利坤将架子上的紫色裙子悉数拿了下来,笑着说:“去试试吧,不想试就全买了。”忽而托着下巴,将我从上往下打量了下,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你腿长,其实穿什么都合适。” 我尴尬地一笑:“那我还是试试这第一件吧。” 我进了试衣间,换上了那条深紫色的短裙,正要穿上鞋子出去,忽而觉得自己这双球鞋很是不搭,便干脆脱了袜子,将那鞋也踢到一旁,赤脚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 利坤愣愣看着我,眼里明光晃晃的,看他样子应该是这条裙子很好看。 我转身照了照镜子,确实衬得腿长,镜子中,短发的自己穿了这件紫色裙子,英气中带着些优雅。 利坤缓缓走了过来,目光柔和地看着我,嘴角溢着笑,再往我赤着的双脚看去,轻笑了一声,将我横抱了起来,我手足无措地硬硬靠在他胸前,一直到他将我搁在沙发上,才松了口气。 他拿来一双平跟的黑色女鞋替我穿上,鞋上饰了一颗银色的水晶钻褶褶生辉,“知道你不能穿高跟,这个既可以配你裙子,也不会影响你走路。”他抬头看我,“你喜欢吗?” 他看上去满怀期待,我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只是这感觉新鲜,我无法拒绝,就像这紫色暗魅惑人。这鞋、这衣服优雅高贵,虽然不是特别自在,但是偶尔穿着还是挺好的,我朝他笑了笑,点头。 我起身时,正觉得衣服后面的吊牌硌得不舒服,便伸手朝后面摸了摸。 他将我手一握,轻声说:“我帮你。” 他将吊牌的线绳提起时,手指轻触到我的颈脖,我本就是一个特别怕痒的人,便稍稍扭动了下。 他在我身后轻缓地说:“别动。” 不知为什么,我只觉得他动作尤为慢缓且轻微,似觉他在走神想着什么。 他将吊牌剪下时,却从身后蓦地环住了我,在我颈脖处落下来一个温软的吻,我怔然立在那,然后他将我转过身来,脸越凑越近地正要......吻我!我哑然失色地任由他的唇覆了上来,心中猛的一阵激荡,将他推开了去:“有.......有人呢!” 利坤朝外面看了看,只见那店员窃窃笑着转过身去。 他颇为嫌弃地朝那店员看了眼,闷嘆一声,将我拽了过去抱在了怀里,“就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我在他肩胛处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上去,任由他抱了一会儿,之后他拉了我的手,去收银台结了帐。那收银员在打单子时,他目光也总在我身上,眼睛里全是笑意,与他这样在一起,我觉得轻松、安逸,享受这样被人宠溺着的愉悦,我想也许这就是恋爱中人的幸福了。 出了商场时,利坤笑着说,“走,带你去个地方。”他笑容比平日更加明朗。 “你今日是遇到什么好事吗?”我问。 第65页 “今日你生日啊。”他一边说,一边替我开了车门。 车子驶进郊区的一处院子,铁门上悬着摄像头,门是自动开的,我站在一处旧楼前,楼墙看上去陈旧斑驳,涂鸦处处,一处图腾大字1980很明显地涂画在了二楼墙上。 我和利坤站在楼下,我疑惑地看向他,他笑容洋溢、潇洒帅气地傲然抬头看着眼前的建筑,说:“小白,这就是我的根据地。” “还挺酷啊。”我笑着说。 随着一扇门“哗”地一声升上去的时候,里面便传来机器轰隆隆的声音,利坤带我走进去,迎面见到他的人都颇为客气、尊敬地叫了声“利总好。”时时也有正干活的人抬眸瞟我一眼,客气地微微一笑。 我左顾右看了个大概,厂区老旧,但是面积宽大,中间用一道塑料隔离屏风分成了两个区,一边是机器,一边是一些手工的操作台,数十名老人、阿姨正在那或粘贴、或组装。 我随手拿了一个桌上的彩盒,对利坤笑了笑,“原来你的生意是做盒子?” 利坤笑而不答。 他带我上了二楼,脚下是锈铁的楼梯,踩上去咣当咣当声很是响亮,而二楼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一扇宽阔门前的休息区,黑色斑驳陈旧的装修,却处处充满了年轻随性的金属或黑木的质感。 利坤转至我身后,替我蒙上了双眼,轻声地说:“给你个惊喜。” 我听见门吱呀打开的声音,忽而听见一阵欢呼声,利坤打开覆在我眼睛上的双手,我还未来得及反应,数道彩带向我喷射而出,映在眼前彩色绚丽。 “生日快乐!!!”眼前几个黄毛粉头,看似非主流的人异口同声地说。 利坤指着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金发的男子,说:“这是金毛。” 这名如其人,对我笑笑,点头哈腰,毕恭毕敬地招手打了个招呼,看上去人模狗样的。 “这是豹子。” 叫豹子的这人看起来长相黝黑,特精神,结实的膀子上全是纹身,左龙右虎的,嗯,是个真汉子! “这是香香。” 见她两小辫子掺染着粉色垂在前面,小家碧玉的模样,却一看就知道没人小家碧玉那么乖,她笑容灿烂的对我一笑。 “这是芬姐,她是我们财务主管。” 这名叫芬姐的女子与其他几人不一样,正装打扮,显得干练精明。 我对其他人都是微微一笑以示招呼,对这位大姐还是礼貌恭敬些比较妥当。 “芬姐好。”我说。 “以后都是自己人,不要这么客气,利坤说今天你过生日,生日快乐。”她看起来态度亲切。 我笑笑道了谢。 我环顾了下四周,见有撞球桌,墙上还悬挂了投篮,还有标靶,灰砖涂鸦的布置年轻随性,充满了激情与朝气。 虽觉得莫名,不过仿似步入了另一个天地,打量了一番眼前非主流的几人,看起来对我很是热情友善,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了?心中也多少觉得期待与欣喜。 后来利坤带我们去了一家ktv唱歌、喝啤酒,几人玩得挺high,那金毛和豹子二人几瓶酒下了肚,疯起来毫无节操,两人甚至当场表现了脱衣秀,脱得只剩了内裤衩,然后叼着t恤在包厢里裸奔,不过他们倒是很照顾那叫香香的女孩,不让她喝酒,也不同她疯,所以我和她就只是站一旁捂着肚子狂笑。 从未有过得放纵与肆意,回去路上时,我坐在利坤的车里,心中仍激动着。 “小白,今天开心吗?”一旁的利坤问。 “开心。”我笑着答。 利坤突然将车停在一旁,侧身对着我,凑近了些,面带微笑地凝视看我:“那我可不可以有个奖励?” 我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头脑有些昏沉沉,便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笑着看他。 他饶有兴致地仍看着我,似是并未满足这一脸颊的轻吻,我笑了笑,又再凑近他,这次是凑近了他的嘴唇,他的眼神热情中透着寂静,看着似危险的引诱,他的唇......我在离他越来越近的距离突然顿住了,似有一晃白白的清光在脑中一阵激荡,我猛地直起身子,脑中一片清明。 旁边利坤默了半响,方闷声一笑,回过身去,重新发动了车子。 我朝利坤瞥了眼,他笑着看我时,我对他也抛了一个略显尴尬的微笑,想来,刚刚似有些鬼使神差了,本是随心而动,那感觉却怎么又突然停了?难道是自己一时兴起?我看着车前往后褪去的昏暗马路,悄悄舒了口气。 到晚上回到宿舍已是深夜,睡前习惯性地看了下手机,叶孝卫留了言:“生日快乐。”只简单四个字,这两年来,他总是这样,每年记得我的生日,虽没有礼物,也没有特意替我庆祝,不过总会几个字让人在孤独时却又觉得一丝的宽慰,就像那挂在窗口的一轮清月。 此后,我终于在除了学校之外,又有个地方可以隔三岔五地去了。 每次来这便和金毛、豹子他们玩玩撞球,掷掷飞镖,虽然偶尔纳闷他们怎么比我还闲,不过听他们说他们几人都是等利坤安排活儿的,说香香负责it,豹子和金毛就负责陪着利坤喝喝酒、应酬应酬,所以都是个闲散的工作,有活就干,没活就负责看场子随便玩玩。 第66页 我不解地问:“看场子?这厂地难道还有人闹事?都是些个大爷大叔、阿姨妈妈的。” 香香一边嘬着棒棒糖,一边翘着二郎腿,歪着个头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有个对头,他们老大是欧云飞,就是那傢伙三天两头带人来闹事,为了破坏我们正常经营,我们底下的工人不知道给他吓走了多少回!” 看她长相小巧的,还编了两小辫子,这说话、这动作真是跟小家碧玉差太远了,小混混还差不多,连我这混混都快看不下去了,我说:“香香,你能不能坐有坐相点?看你比我还小点吧?怎么这么痞性呢,坐好,别抖腿!”我瞪了她一眼,她有些莫名地愣愣看着我,放下了腿,“哦。”了一声。 “这还差不多,下次可别这样了,太难看!太痞性了。”忽然觉得“痞性”这个词好像谁说起过,用着还挺上口,心里莫名一阵古怪的感觉,丝丝缠绕着,说不清,道不明。 我看着乖了不少的香香,觉得顺眼多了,放低了声音对她说:“下次那个姓欧的再来闹事,你打电话给我,我揍他。” “哦。”香香仍愣愣看着我说,过了半响,回过神才贼贼地朝我笑了笑,又说:“听坤哥说,你很能打啊,好想见识见识,一定很酷!” 我听着心头得意,面上总要装酷些,也没理她,拿起几只飞镖继续往那靶上掷了起来,无一命中,玩的无聊,丧气地坐到沙发上喝了几口冰饮。 忽而一些咣当咣当的脚步声从楼梯那传来,听这声音重重的透着嚣张,便知不是利坤回来,而是来者不善。 “说曹操,曹操到了。”金毛一边脸色凝重地说,一边朝门口走去,正迎上门口那穿着黑衫、脖挂金鍊的来人,后面陆陆续续跟进来几个,我数了数,1,2,3,4,5,6,加上领头的共7个人。 金毛往后看了看,见来人不少,面上稍许难看地笑了笑,说:“飞哥,今天这么大阵仗,怎么了?” “利坤呢?”那人往沙发上一坐,一边转动自己指间的黄金扳指,一边神情散漫地说道。 “我们坤哥还没回来,要不飞哥,我通知他一声?”金毛嬉皮笑脸地说。 “不用了,他这会儿八成和金总喝着庆功酒呢,哪里还记得你们。”那人表面温和地说着,目光却带着分明是要挑事的阴鸷。 豹子在旁边冷眼看着,攒着拳头看来随时打算发作。 香香倒是很听话,我让她乖乖坐好,她到现在还是那坐姿,嘬着棒棒糖,一脸无辜地看着眼前一幕,得空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目测应该发给利坤了,然后继续一脸无辜地看,竟还是个鬼灵精。 “那既然坤哥一时半会儿不回来,要么飞哥,您改日再来?”金毛仍旧一副狗样,几乎是摇尾巴舔着说话的。 那飞哥同带来的几个同伙相视一笑,转而对金毛说:“金毛,我们什么时候是乖乖听话走的,你怎么不长记性呢,利坤抢了我和金总的生意,我怎么着也得找他的人出口恶气,是不是?”话刚说完,转了冷脸,对那同来的几人一声喝下:“给我砸!” 豹子上前喝斥了一声,“谁敢动!” 那飞哥眼神一个示意,几人便朝豹子动了手,两人将他摁住,只是豹子蛮劲儿大,挣脱了将一人摁地上了便要一拳下去,后又被后面几人从那人身上拉开,那地上爬起来的人朝豹子脸上便是一拳,眼看着豹子寡不敌众,我随手捡了只篮球朝那挨站着的几人扔了过去,砸到谁算谁倒霉。又冲上去一记回旋踢朝架着豹子的两人脸上踢去,那二人捂着脸还没弄清怎么回事。 香香从座位上跳起来,一边鼓掌一边叫好着:“小白真帅!” 我和豹子在香香的助威下,与那几人打成一片,那几人说也奇怪,约莫看我是个女人,总放着我,围着豹子打,我在这边撂倒了一人,转身对豹子喝了一声:“豹子,蹲下!” 豹子正被围着打,听我叫他,瞟了我一眼,只得莫名地抱头蹲了下来,我沖了过去,一脚踩上了豹子的背,借了点高度的优势,拳脚全上,一扫,将围着豹子打的几人横扫一片。 正打到那飞哥旁边,他坐在沙发上,见到鬼似的,神情错愕地看我。 我迈着步子走过去,他往后仰了仰,缩了缩,然后被我提着领口拎了起来,目光似被雷击了的震惊与恐惧,我一把摁下他后脑勺,膝盖顶了上去,他捂着腹部以下,嗷嗷痛叫着趴在了地上。 几人冲上来一边扶他,一边叫着“飞哥,飞哥。” 那飞哥微抖着嘴唇,从地上被扶起来,目光直愣愣、错愕愕盯着我,“你......你......你是什么人?” 我抱着手臂,朝他笑着说:“我?你姑奶奶啊!” 香香又是一阵欢呼、叫好。 那飞哥几个手下搀扶着他离开的时候,正好遇上利坤回来,飞哥狠瞪着他与他擦身而过,利坤脸上只带着不屑一顾、讥诮的笑,他大概知道我在这,这些人只会是这个下场。 他过来上下将我扫了一眼,问我有没有受伤。 香香激动万分地过来跟他描述之前的一场架事,绘声绘色、手舞足蹈的。 第67页 豹子和金毛走到我面前,圆瞪着双眼看我,又互相看看,豹子问金毛:“刚刚你有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事?我刚一心对付那两人去了,其他我没注意看,她是怎么把那几人撂倒的?”。 金毛木在那,微张着嘴,愣愣说:“看清了,就是一拳,然后一脚,然后......她是不是李小龙上身了?听坤哥说她很会打架,没想到竟然这么能打!简直......女版李小龙!” 我听着也正得意,利坤双手搭在我双肩上,眼神泛光地盯着我看,我感觉他对我颇为欣赏和满意,像捡到宝似的。 而我,从他的眼神中,像是找回了憋了许久的力量与自信,或许这本来就是我该有的样子,可以做回自己,不用逼自己读该死的书,不用收着锋芒做乖乖女。 然后,回头看到香香又在那抖腿,痞里痞气,怎么看着都不顺眼,我瞪了她一眼,她乖乖将腿放下...... 我对着镜子,将短发理了理,套了件牛仔马甲,我,是帅帅的小白,不是小家碧玉、不是大家闺秀,本就该是这样。 自此一架,我树立了在根据地的地位,利坤负责在外谈生意、应酬,我负责看家护院,偶尔也带人打架。 有一次芬姐让金毛与豹子去□□俱乐部要货款,结果他俩鼻青脸肿的回来了。 第二天,我便带了他两人去那俱乐部理论去了,他俩到了那便狐假虎威地,把人俱乐部桌椅砸了个七七八八,我一开始看他们在那砸东西,还不适应,觉得这行为太过了,有点地痞流氓既视感,后来一想,砸都砸了,面子上总归要撑下去,不能怂啊,我暗暗咳了声,站那撩了一句话:“给豹子和金毛赔礼道歉,并且把帐结了,否则......我就打人!噢!还......砸你东西!” 那儿的人听了还不信,面面相觑了会儿,硬要和我们动手,后果可想而知,那老闆一开始还仗着人多,耀武扬威的,嚣张到不行,后来被我打得满地爬,一边爬一边念叨:见鬼了!见鬼了!遇上兵痞子了!之后他拿了一摞子现金当场把钱结了。 回去路上,我问金毛:“什么是兵痞子?” 金毛说:“坤哥就是个兵痞子啊,当过兵,身手好呗!够酷啊!”他一边说一边朝我笑着竖起大拇指,“小白,你比坤哥还酷!简直就是穆桂英挂帅!以前啊,我们以为你是老大的女人,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才是真正的终极大boss!” 嗯......兵痞子,这称号刺激! 回到地方后,我看着芬姐在那点钱,一分不差,我还挺纳闷感慨,现在人做生意真不容易,要个货款还得靠武力。 我在学校时,金毛三天两头就打来电话骚扰我,让我回去根据地看看,一会儿又是发现有人在根据地周围查探我们,估计想伺机对我们不利;一会儿又是飞哥带人来和好,不知道是不是虚情假意,说不定看我不在又要砸场子、欺负他们。 于是我总来回穿梭在学校与根据地,这两个非黑即白、完全不同的世界。 利坤说最近生意上很顺利,根据地也很太平,说我是他的福星。 一楼做盒子的生产线每天都稳定地运行着,我虽然不懂经营,不过看来根据地生意很是稳定,利坤年纪轻轻,能把这不大不小的工厂经营得这般顺风顺水,一定也很不易,加上看他手下几人对他也算死心塌地,他想必也是一个很重义气的人,心中对他挺是佩服。 想来做老大的女人感觉也挺不赖,至少,这生活可是比单在那破学校有趣多了,每天总少不了新鲜、刺激的事儿,还不愁好吃好喝,记得高中毕业那会,哪个老师说的“生当如夏花般绚烂”,这话,有道理极了。 第13章 小卫的过去 难得得空与夏木在虞记烧烤小搓一顿,不过她无精打采,嘴里嚼着肉,人却在放空,又唉声嘆气的,魂儿都不知道神游到哪儿去了。 我盯着她看了半天,终于没忍住问了句:“小卫拒绝你了?” “我还没表白呢,哪来的拒绝。”她看着我,挺烦恼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不对他表白?”我问 “怕被拒绝。” “哦。”我低头吃串。 后来她想了想说:“我觉得我应该制造更多的和他相处的机会,日久才会生情,我们不在一个学校,相处机会太少。” “哦。”我仍低头吃串。 她疑惑地看看我,“就一个‘哦’?” “不然呢?”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和小卫这件事情上,我的确不知道该说什么,也给不了什么建议,我的心态应该是:他两人都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应该尽量撮合。可是我却没那么大的热心去做这种撮合人的事,所以最终选了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淡态度。 “你应该帮我想想办法啊!你们不是多年的至交好友吗?你应该了解他的吧,比如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比如什么样的出场方式更能打动他?”她认真地问。 “他喜欢......”我认真的思考了一番,苦思冥想,印象中他除了喜欢看书外,真还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别的爱好,至于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早开始怀疑他要么读书读多了情感方面没开窍,要么就是压根不喜欢女人,结果我还是回了句:“不知道。” 第68页 “什么?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她质疑地问。 “是啊,可是我只知道他性别男,爱好书。”我肯定地答。 她泄了气一般,左思右想了一下,忽而眼睛一亮地看着我,邪邪一笑说:“小卫平时打工的地方你知道的吧?” “知道啊,我也在那打过工。” “你们老朋友很久没见了,你就不想去他打工的地方找他聊几句?你看你这成绩,一落千丈了吧,找他去取点学习经总归要的吧?” 后来在她软硬兼施的攻势下,我只得硬着头皮带她去了dream box。 临去时,我发了条简讯给叶孝卫,通知了他,不过未有回覆。 dream box的酒吧仍是一如既往的嘈杂,音乐声砰啊嘭的,我们穿过闪耀的灯光和乱舞的人群,找了处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我朝吧檯看了看,没见到叶孝卫的身影,便同夏木点了些啤酒,边喝边等。 四周全是菸酒的味道,彩色灯火随着音乐节奏跳跃,夜生活人的时间才刚刚开始,以前我觉得这儿很吵,不过这段时间同利坤、金毛、豹子他们经常去酒吧玩,现在倒习惯了不少。 不一会儿,一名穿着红裙的女子出现在我们旁边,殷唇正艷,人似玫瑰,正是娜姐,她手上端了杯红酒,雅然坐在了我们这桌的空位上,与夏木礼貌点头,笑着对我说:“小方,好久不见,来找david?” “好久不见,娜姐还是这么美。”我礼貌地回,顺道恭维了句,说是恭维,美这个字她自然是担得起的,也算真心话。 “嘴这么甜?david他还没来,他今天要迟到一会儿,说是学校有事。”娜姐说道,对我审视地又看了眼,说:“听说你和david是老朋友,高中就是同学吧?还是同桌?他对你还挺上心,为了你找我说过几次。” 我想起来,当初在dream box上班又是迟到,又是矿工,又是临时走人的,的确惹下了不少麻烦,后来就那么走人了,工资还没被扣。 “娜姐,特别感谢您那时候的帮忙。”我笑殷殷诚恳地说。 “都是小事,不用再提,david和我也是老交情,帮他点小忙不算什么。”她笑了笑,又对夏木看了看,说:“这位小美女是?” 夏木伸出一只手来,大方地答:“夏木,也是david的朋友,今天空闲,来这看看。” 娜姐与她握了手,轻声一笑,说:“都是他的朋友?”她特地在‘朋友’二字上说得尤其异样,显然是话中有话,继而她尝了一口杯中酒,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说:“也是,david变化很大,回国读书倒读成了和尚的品性,不像以前。” “以前怎样?”夏木问。 “以前怎样?”我问 竟是异口同声,我与夏木互看了一眼,我咳了咳,凑巧而已,我也好奇。 我俩伸长颈脖,颇有兴趣地等娜姐继续说下去。 娜姐目光带笑的,似能穿透心肺地审视了一下我们,夏木被她看得心一虚,尴尬地一笑:“哈哈,就是挺好奇,以为david就只是个书呆子,难道以前他不是?” “他以前在荷兰时,读书我不知道,不过他交往过很多女朋友,那时候他也就十七八岁吧,好像交往过的女朋友就有三十来个。” 娜姐说得不温不火,我和夏木干瞪了双眼,几乎是下巴掉地上一声脆裂。 娜姐看我们一脸不可思议,耸了耸肩,喝了口酒,又说:“别看我年纪大些,我其实以前除了是他的社交舞老师,也算作他......半个红颜知己吧。” “什么!!!” “什么!!!” 我俩几乎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夏木:“三十几个女朋友!!” 我:“半个红颜知己!!” 我当时的震惊不亚于毕业那年叶孝卫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对夏老师说的那句“我也喜欢你。”,害我自那以后,心中隐隐总怀疑他的性取向,虽然后来吴菲跟我解释了那只是个误会,但是由于他长得太过于白净好看,我心里总觉得哪儿不对。 现下终于证实了他不仅性取向毫无问题,而且曾经竟是个花花少爷,十七八岁的年纪,交往的女朋友竟多达一个班级的数量!而且老少通吃!我忍住内心一万匹呼啸而过的草泥马,咽了口唾液强装镇定。 他不是个书呆子,他不是心澈如湖,他的内心果然藏了花花世界啊。 夏木愕然看我,说:“那他现在是经历了太多,所以大彻大悟,百毒不侵了?” 我点了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正聊着,主角顶着光环,不,花环,无比闪耀地出现在我们旁边,叶孝卫:性别男,爱好女,文质彬彬,长得好看,而且是个真正真正的男人!绝顶的闷骚!花心大萝蔔!! “在聊什么?”叶孝卫将旁边凳子拖了过来,坐下朝我一笑,问道。 在我和夏木直愣着看他,犹如初见时,娜姐悠然笑着起身,说:“在聊你。我去忙,你们自便。”说完一只縴手撩了一下叶孝卫的脸颊,便走开了。 这动作,分明是暧昧的,果然是红颜知己啊!我嘴巴还没合上,口水差点掉出来,咽了咽,愣愣地说:“小卫,你高中以前交了三十几个女朋友?” 第69页 我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竟让他愕然了半天,微张着嘴,看着我,半响没有回答,最后只尴尬浅笑,默认了! 我和夏木,相视无语。 “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不一样。”他倒是轻言巧语一笔带过,顺手拿了我啤酒,喝了一口抿在嘴里,咽下后,淡淡笑容地反问我们:“怎么突然跟娜姐聊起我以前的事?” 夏木一边喝着酒,一边支着脸腮悠悠然地看着叶孝卫,看来知道叶孝卫的过去,让她更加觉得有趣了,她本来就是个斗士,越有挑战越觉得来劲,她微眯着眼说:“david,荷兰的金发碧眼,和中国的春花秋月,你喜欢哪种?”看她这样目光带电的,看来知道叶孝卫的过去,反而更让她肆无忌惮了。想想也是,以前她觉得叶孝卫就是个老实读书人,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怕把人吓跑了,现在才知道,原来人家比她本人还阅历丰富,在她成为恋爱达人之前,人家老早就是大师了! 我拿过啤酒瓶,正要喝上一口,却被叶孝卫抢了去,他又喝了一口我的酒说:“中国的山茶花。”顿了顿又说:“花好看,茶也清新,月亮也很美。” 他这是没听懂夏木的问题,真聊起花和月来了?还是故意装没听懂,我觉得是后者。 “对了,你以前在荷兰,都爱玩什么?”夏木问。 “酒吧喝酒,吸毒......”他边说边喝着酒,淡淡笑了笑,又说:“以前还小,不懂事情,后来遇到家中出事,回到国内才改了恶习。” “吸毒......”我讶然看着他,回想当年高中初见他时,总觉得他又白又瘦,看起来弱弱、不精神的样子,现在后知后觉原来他那时吸毒过。 我想他那时应是熬过了不少艰难的时间吧,看他现在慢慢喝酒、笑里带涩的样子,虽生着一张眉清目澈好看的脸,却叫人打心眼里有些心疼。 夏木安慰地说:“荷兰那边吸毒什么的都是很平常的事,不过你回到国内戒掉了当然是最好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对了,那你刚到国内应该很难适应吧?” “读书,读书可以心静。”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原来你是这样让自己成为书呆子、学霸的啊!”夏木惊愕地嘆道。 一丝似自嘲的笑意自他眼底掠过,他只喝了口酒,没有说话。 夏木仍托着脸腮,满眼欣赏地看他,五彩跳跃的灯光映在他清隽脸上,时而明亮,时而幽暗,我心头蓦地一热,一股复杂的情绪温温热热地填满了其中,丝丝缕缕地将一颗心缠绕起来,让人无法畅快呼吸,许是这儿人太多,音乐太吵,我觉得有些缺氧。 我抛开心中一些莫名复杂的情绪,朝夏木说了句:“夏木,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小卫还得工作呢。” 临走,抬手习惯动作地正要拍一下叶孝卫的肩膀,只是手在空中顿了顿,才拍了下去,对叶孝卫说:“小卫,我们先走了。”心中暗暗觉得自己今天似乎有点被这灯火晃了眼,或者被这欢快的音乐节奏乱了神,眼花缭乱,心脏突突乱跳,搅得心神不宁。 “好,早些回去吧。”叶孝卫抿嘴一笑说。 夏木还没反应过来,怔怔坐那,“这么快?”然后见我已经起身,只得跟着我离开了dream box。 外面夜空如幕,只见马路上昏黄柔和的灯火阑珊,心下澄明了不少,我深吸了口气,嘆了声:“终于清净了!” 夏木不情不愿地在旁边嘀咕了句:“我都还没跟人聊过瘾呢。” “里面太吵了,我受不了。”我嫌弃地说。 “原来不是个书呆子啊......”夏木看着天空中的一颗星星,饶有兴致地说。 我无奈、鄙视地摇了摇头,暗嘲她平时看起来酷酷的,一副自信干练的样子,这花痴起来真是跟个小女生没两样。 回到宿舍躺床上后,脑海总浮现当年高中时,叶孝卫冷缩缩地偎在窗户旁,白衬衫衬得他脸削薄...... 第二天,我对很多事都没了兴趣,也没想下床,随手拿了本书,爬上了铺子,靠在那便懒懒度日。利坤打来电话,说他今天不忙,可以带我去附近的古镇走走,我找了个考试在即的藉口婉拒了。 每每独自走在校园里,就有些莫名的空虚感悠然心生,总觉得自己应该找些事来做,否则便就像迷失了方向一般,怕时间过得太快,又怕时间太慢,心里焦虑且闷得慌。 我心里计划着或者可以拉着晓惠去逛逛小吃街,或者同夏木去体育馆练练拳,然后晚饭去吃烤肉。想着想着便加快了脚步回到宿舍。 进了宿舍时,夏木正在练习着小提琴,音乐优美,飞扬而明丽,时而低诉,时而高昂,我坐到她旁边用手撑在桌上,托着腮满是欣赏地听着,看她沉浸其中,认真的样子看起来优雅明艷,夏木,确也是个优秀的人。 待她一首曲子拉完,我才说:“夏木,我们去体育馆练练,然后去烧烤吧?” 她看了我一眼,继续拨弄着小提琴,只说:“我明天班级比赛,今天得练习,没空陪你了,你自己去吧。” “哦。”我挺沮丧地应了声,问她:“瑜晓惠呢?” “跟她男朋友一起去自习了。”她答。 第70页 于是我百无聊赖地,换了套运动服,一个人去了体育馆,连击打沙袋的拳头也是无力的,约莫1个多小时,我气喘吁吁地躺在了拳击台上,望着上空斑驳的天花板,心中浮现一个白色人影,他脸上是清俊浅淡的笑。 于是,带着一颗躁动的心,我跑回宿舍,迅速地将自己稍稍收拾了下,然后飞快地奔向公交车站。 dream box酒吧吧檯前,仍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在明明晃晃的灯光下优雅绅士地调着酒。 我走近时,叶孝卫正背对着我,忙碌着手里的活。 我敲了敲台面,“帅哥,来杯玛格丽特。” 他回头愣神了一下,唇边才逸出微笑,问我:“今天怎么一个人来了?” “无聊,所以来了。”我朝他笑笑说。 “无聊就该念点书。”他一边用长勺搅拌着杯中的混合物,一边说。只这么简单一句话,几乎让我万念俱灰。 我嘟哝了句:“我要读得进书,就不会这么没方向了。” “没尝试就说自己不行?你打架那股劲去哪儿了?”他将调好的酒放我面前,覆在吧檯上看着我。 我轻嘆了口气,央求地,“能不能别提念书了?一提到我就心烦,你有没有过一种感觉,就是既怕时间过得慢,又怕时间过得快,心里发慌。” 他低头一笑,笑容里有说不出的浅光清逸,他说:“小白,你这种感觉我十六七岁时就经历过,都说女生早熟,你一个女生,怎么比男生还要晚熟这么久?” “你什么意思?你别想损我啊,小心我揍你!好好说话!”我揉了揉拳头,威胁地说。 “你这是病,叫青春期的迷茫。”他手指轻沾了一点我杯子上的冰冷水滴,弹在了我额头间冰冰凉凉的,取笑完我,他认真地说:“我跟你说过,你应该冷静的、理智的想想,你想要走的路,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然后坚定选择,沿着那条路一直走下去,所以,选择很重要,不是一时兴起,不是为了玩。” 忽而想起昨天他说的关于他在荷兰做过的事,泡吧、吸毒,这就是他青春期迷茫时所做的事了?我认真地说:“小卫,那你那时在迷茫的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他愣了愣,随即低头一笑,说:“我那时只觉得对什么事都失去了兴致,人生本来就是不停地追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要是什么都有了,你就会觉得很多事情没了意思,后来回了国,过了一段很黑暗的日子。”顿了顿,对我微微一笑,笑容温暖,又说:“还好……有一缕阳光好像照进了心里,然后内心就有一棵绿色的小草,在茁壮成长,好像你的内心被注入了新的生命,然后,就开始想要成为不一样的人。”他似乎一边想,一边说着,沉浸其中,目光中透着明明晃晃的光影,这便是他的内心世界了吧。 我怔怔地听他说完,似懂非懂。心头竟有些替他难过,只恨自己在高中时没能好好珍重跟他的友情,没能陪他过那段最难熬的日子。他这样温文淡泊的背后,究竟隐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心事? 我就这样想着,也没留意到自己正盯着他看呢,等注意到的时候,才发现他也正目光幽深地看着我,他面上沉静无波,那双墨色瞳孔在酒吧闪耀的灯光下,却是深深浅浅、明明晃晃地变幻莫测。 忽然有种奇怪的东西跃上心头,心中一阵紊乱,我回神避过他的目光,往一旁看去,正看到一对男女正随着音乐扭动在一起,身体极尽暧昧地互相蹭着,那男的一只手正顺着那女的胸部一路抚摸而下,这幕让我看得目瞪口呆。 忽然一双微凉的手扶着我两侧脑袋将我的头摆正,一双清利的目光正看着我,“非礼勿视!”他说。 我难耐好奇心,嬉皮笑脸地朝他树了只手指说:“再看一眼,就一眼。”说完正要扭头去看,无奈脑袋被人固死,挣了挣,无果,只好放弃了。 我脸还在他手里嘟着,无聊怨了句:“你一个荷兰待过的人,交了三十几号女友,却跟我说非礼勿视,亏我以前一直当你是老实人,还怕你被人欺负。”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揉了揉我的脸,竟理直气壮地把该我说的词说了。 我在他手里无奈至极的说:“大哥,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这句话该我用,这是个问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对啊,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义正严辞的,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我瞬间懵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好像哪里有问题,细思之下,好像又没什么问题,只得无奈嘀咕着说了句:“好像是没毛病。” 他眉眼漾起微笑,渐而转成明朗的笑,一直以来都觉得他笑起来是极好看的,只是未曾留意他嘴角向上扬起时,在这昏暗灯光下竟是无声无息的魅惑,灯光效果骤然变亮,随着音律狂乱的跳动,一时间让我不禁怀疑是否自己看花了眼?我静静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这次换他被我看的不自在了,放下捂着我脸的双手,往一旁看去。 然后被我斥了一声:“非礼勿视!”,只得愣愣又看回来,我俩目光相对时,突然同时一笑。 我看他笑得如冬日暖阳,心也跟着融了,我打量着他那好看的脸,感慨悠长地嘆了声:“哇......”。 第71页 “什么?”他看着我,目光含笑地低声问。 于是有句话没过脑袋,只脱出了口:“小卫,你长这么好看,又读书好,你说要是哪个女孩追到了你,她家祖坟都要放烟花了吧!” “什么!” 他瞬间敛了笑,只微张着嘴,脸色僵硬似阵青阵白的,一番复杂情绪之后摇了摇头,直起身,拿起酒杯擦拭起来,一边无奈摇头,一边轻嘆了声,“小白,你什么时候才能正经?” “什么?”我莫名地问,其实我刚一番话是发自肺腑的,他这样的人,这么抢手,自然是谁追到谁就是攒了祖宗八代的福气了,估计他当我又调戏他玩呢。 “没什么。”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低头继续擦杯子,边继续着手里的活,边对我说:“时间不早了,早些回去吧,记得想想我说的话,想想自己要什么,要走的路,人总不能只凭着一时兴起做选择。” “哦。” 夜晚的城市,静瑟安详,格外的让人心安。 第14章 我心悠悠 夏木最近练她那小提琴练的勤快,我和瑜晓惠一得空就仰望、羡慕地凝听着。 琴声婉转悠扬的,正听得沉醉,利坤打来电话说要带我去吃好吃的。 虽说夏木的音乐动听,不过外面阳光正好,该是有吃有玩才不算虚度这一天。 我挺高兴地洗了个头,吹干后,翻开衣柜,看到里面挂着的那件深紫色裙子,顿了顿,还是寻了件普通格子衫穿着舒适地出了门。 上了利坤的车后,他一只手伸过来握着我的手,放我腿上,一只手维持着方向盘,虽说对于他这样亲密的举动,我仍有着些许不适应,不过想想,作为男女朋友,这也再正常不过,便由着他去了。 “今日带你去吃烤肉。”他朗朗说。 “虞记烤肉就挺好吃了。”我说 “虞记是不错,不过今天带你见识下升级版的。”他笑了笑说。 到了那吃饭的地儿,彩色琉璃的圆形拱门,里面装修豪华不说,那厨子竟端上来一整只烤全羊,在我眼前片片现割下肉来,色泽酱红,肉香四溢,外焦里嫩的叫人垂涎三尺。此时一阵充满异族风情的音乐响起,几名身材妖娆的新疆美女跳起了艷丽的肚皮舞,我感嘆他总能变着法的给我新鲜,给我惊喜啊! 利坤自己倒没怎么兴趣吃,只一个劲地分切好,往我碗里夹。 正吃着,他突然问我:“小白,你护照有吗?”他没有抬头,仍切着盘里的肉,像是随口一问。 我抬头答:“还没有,怎么?” 他仍没有抬头,继续切着盘里的肉,然后连盘子递给我,说:“去办一下护照吧,办好了给我,我打算带你去国外玩玩。” 我愣了愣,有些心虚地问:“去哪儿?去多久?远吗?就我们俩?” 他笑着说,眉眼晴朗,“泰国,不远,十几天吧,如果你觉得好玩,还可以多呆些天,暂时就我们俩,那儿的海滩很美,你肯定喜欢。” “哦。” 我低头吃着东西,脑中茫然,不可置否地,我心中或多或少是有着些小激动和小兴奋,曾经也憧憬过国外异地的新鲜,尤其海洋和沙滩,对我这种从山里来的土妹子,那可是梦寐以求的玩乐地方。 于我而言,可以说一边是幻想天堂,一边是现实世界。 在我没付出任何努力的代价时,竟有人提出要帮我达成这个愿望。 可是,我却是犹豫的,却不知自己为何犹豫。 他倒也不吃,只看着我,又说:“小白,你该不是怕我吃了你吧?我怎么觉得我和你之间的进度也太慢了点?”他说得半开玩笑,半认真。 我干干笑了声,说:“保持点新鲜感嘛,这进度你掌控得挺好啊。” “你是说这进度由我掌控?”他挑眉笑着说,他总是那样风流不羁的,不知道是认真还是故意逗我玩,我唯一确定的是,他对我总是特别迁就,即便我对他维持着些若有似无的距离。 我脸刷地一热,只呵呵地笑了笑,无言以对。 他终归是要比我年纪大些,性格沉稳,见我脸上有些尴尬,只微微笑笑一只手伸来将我一头短发搓揉了几下,然后看着我被他揉乱了的鸡窝头,朗朗一笑,没再提及某些敏感问题,他这样的风度也正是我喜欢的。 “要是香香也去,我就去玩玩。”我果断应了句。 “香香?为什么?那几个人就她最话多,也最会惹事。”利坤边吃边说。 “我喜欢她。”我得意地笑着丢了句,心想着去这远地带个闹腾的人,第一可以避免与他独处的尴尬,又可玩的尽兴。再说了,这香香我也的确挺喜欢,很听我的话,而且自那次我打了飞哥那几人后,她就改了口叫我老大,说我是她偶像,且三天两头打给我,总问我什么时候去根据地,说很想我,她嘴甜、粘人,我吃这套。 终于到了周五,下午课程刚结束,我和晓惠正在回宿舍的路上,傍晚的风微微的,不凉不热,携了栀子花的淡淡清香,我心情不错,主要想着刚上课时特地新学了几句英语,打算等会英语角时,在叶孝卫面前表现一下,好让他知道我这个混混生还是学了些东西的。 第72页 夏木一阵风地从我们身边经过,边小跑着往宿舍去边说:“我需要时间准备,快点回宿舍帮我参考选身衣服。” 我和晓惠莫名互相对视了一眼,跟在夏木后面回了宿舍。 只见她翻出了所有裙子,我愣神看她,她平时都是一副中性打扮,当然,我也是,只是我本来也没买过裙子,愕然道:“你有这么多裙子!都没见你穿过!” 她只笑笑:“穿裙子麻烦,动作大点容易泄了春光,我和你一样,经常要动粗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不穿裙子。” 我哑然。 晓惠一边替她挑着裙子,一边唏嘘说:“不到万不得已不穿,所以你买了这么多?!”她拿了件碎花裙,高兴地往夏木身上一靠,“夏木,这件好看。” 我不以为然地鄙视了一眼,虽说我不懂穿搭,不过我妈就喜欢用碎花式样的布料给我做衣服,所以这种小碎花的裙子当然就是一个土字,于是我挑了件紫色的往夏木身上一比,说:“小碎花多土,这个好,高雅!” 晓惠反驳:“小白,你不懂,小碎花现在可流行了。” 我:“小碎花忒不高档了!” 我俩正争论着,夏木却没受影响,一门心思认认真真挑了件黑色的,笑了笑,当我们是透明,对那黑色裙子说了句:“小黑,今晚靠你了。” 我扭过头,审视地看她:“今晚你要干嘛去?你的万不得已到了?” “不告诉你!怕你大嘴巴!反正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夏木挑眉一笑地说。 虽然她没告诉我,但我已隐隐觉得这事和叶孝卫有关,我前后思了思,今晚除了英语角,还能有什么活动是她这么在意的,只是我没明白,她换这身衣服是为了叶孝卫?以往可不是这样啊!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不是情人节,叶孝卫也不是今天生日,也不是她生日...... 正有些出神,晓惠便在那催促我,该去吃晚饭然后赶去英语角了。 到了英语角,遥见那中间淡蓝色衬衫的高高身形,我飞快地小跑过去,到了人群附近,理了理衣服的领子,因着心情不错,我得意地甩着手跨步走过去,往他面前一站,得意地说了句开场:“hey, bro, let’s speak in english. ” 叶孝卫看着我,稍稍困窘,低头过来对我耳语了句:“你这样有点像小混混......” “啊?”我哑然。 旁边周围有几人也在那不待见地看我,当然,这些人的眼神我早也习惯了。 我挺直了身子,自认为自己这句英语很是地道,正要同他理论,忽而一阵悦耳的琴声悠悠扬扬从不远处传来。 众人齐齐向那处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色连衣裙的女生,身材纤长高挑,短发微扬,正站在一方台子上,优雅地拉着小提琴。 琴声婉耳,绵绵不绝,如痴如诉,叫人心动。 我直愣愣看着,回头又看了看叶孝卫,他正望着那方向的夏木,没有表情,又或我没看出他是什么样的表情。 “夏木!”晓惠在我身旁惊讶地叫道,“她这样好帅!好有味道!” 我看着这样的夏木,平日里自信的她已颇具个性魅力,艷丽而不娇柔,一个让女人也着迷的女人,此时的她更是静默优雅,正像夜里无声绽放的紫罗兰。 我怔怔地看着她奏完一曲,从台上缓缓走下,正至我们这处来,裙角微微逸动,姿态自信悠扬。 众人愣愣在她与叶孝卫之间默契般地让出了一条道,就连之前总找机会与叶孝卫套近乎的我们系的系花,也弱弱地退到一旁。 人约黄昏后,人美,音乐动人。 她至叶孝卫跟前,微微一笑,说:“这首曲子是我自己作的,送给你,我给它取了名字,叫告白。” 她说完,在所有人愣神时,抬手抚上他一侧的脸颊,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她目光似星地看着他,而他也是...... 我心中一个沉沉的咯噔蓦地掉落到了底部,我木在了那里,半响,回神。 “非礼勿视!”我拉了晓惠离开了人群,一路上快步逃离了现场。 晓惠在我后面被我硬拽着走,一边走一边抗议:“什么非礼勿视,就亲了一下而已,怎么不能看了?我还想看!” 我没理会她,有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丝丝绕绕缠住了心脏,越缠越紧。 我心跳加速,胸闷气滞,呼吸困难,双腿发软乃至脚下无力,正经过一处长椅,我便放开了晓惠的手,愣愣坐了下来,心中被这种古怪的情绪塞得满满,待静了下来,又忽地一抽而空,我只知这感觉尤其不舒服,像是生了奇怪的病。 我回到宿舍后随手拿了本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书的书,坐在写字檯前呆呆放空了一阵,心中沉甸甸、却空落落的。 过了许久,我爬上自己的铺,对着天花板,脑中浮现夏木落在他唇上的轻轻一吻,他俩四目相对,两厢情愿,情投意合,没有哪对情侣像他们这样养眼、登对了,我应该替他们开心,是的,我就在心里默默地替他们开心。 越是这样想来,心里竟越发空落了。 忽然手机响了,我心中一突,慌慌忙忙寻出来手机,没想竟是利坤打来电话。 “小白,睡了吗?”他问。 第73页 一通电话弄得一颗心一会紧一会松的,现在是松了,利坤的声音将我从思绪纷落中拉回现实,不,从纷落现实中拉回到我想要的无忧无虑、理想状态,我仿佛寻到一处避风港。 “没睡,没睡。”我欣然说 “你声音听起来挺兴奋,是不是很期待我们的旅行?”他在那头一笑地说 “嗯!嗯!”我干干地笑着说,没有否认。 “那抽空就去办护照吧,我等着你。” “利坤,听说国外的天空比我们蓝,是真的吗?”我望着天花板,空空发呆,问道。 “是的,很蓝,比我们这蓝很多。” “听说海也很蓝。” “是的。” “那还有呢?还有别的有趣的吗?国外。”我呆呆地问,脑中放着空。 “那边的风很干净,沙滩的沙很软,有游泳池,我可以带你去游泳,然后我们可以去吃海鲜,那儿的海鲜很新鲜,对了,还有很刺激的演艺酒吧,你如果想看,我也可以带你去看看,还有......” 我半清醒半慵懒地听着,闭了眼睛,渐渐不知什么时候竟睡着了,醒来已是清晨。 周末比较空,我见夏木和晓惠还在睡,便轻手轻脚换了件衣服,捡了篮球,打算去操场锻鍊锻鍊打发些时间。 许久没起过这么早,外面的空气微微凉,校园除了个把晨读的人,只有我这处篮球场上的声音击打着地面,嘭嘭嘭地一声声响着。 因是许久没打球的原因,投篮屡投屡失,打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打算回去拿几本书,心想着去根据地那待一天,所幸有这么个地方可以去。 我回到宿舍时,夏木正洗漱完,愣着看了我一眼,讶然:“你起这么早!还以为你在床上呢!” 我干干地笑笑,“嗯,醒了就睡不着,所以出去练会。”突然发现自己面对夏木有些不自在,心中暗暗自嘲了一把,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小气了点,难道该占着叶孝卫不让他恋爱了,凭什么?凭自己是他至交好友?又觉得自己无比可笑,于是我热情地朝夏木一笑,问她:“今天周末,怎么不赖床了?” 往常的周末,我和夏木最喜欢赖床,定是要睡到接近午饭的时间的。 “睡不着,我打算回家一趟。”夏木一边换衣服,一边说着。 “哦,我也打算出门,一起吧。”我笑着说。 “好啊。”她灿然地笑着说,她很少笑得灿烂,多半是酷酷地一笑了之,她笑得这么灿烂,大约是因为昨天的那场别出心裁的告白吧。 一路上,我们没有说什么话,想来也奇怪,以为她定要对昨晚的事大肆找我说一番的,比如当时叶孝卫的反应,比如他们后来怎么样了,因为平日她最热衷跟我讨论的话题就是叶孝卫了,所以昨晚这样的情况,她当然是得好好跟我说说的,不过一路上走去公交车站,她竟对这事只字不提,既然她没打算提,我也不太想问,各自默默走着。 到了根据地的时候,金毛与豹子二人正坐在撞球桌上翘着个二郎腿打着牌,见我来了,二人从桌上下来,金毛乐呵呵地迎了过来:“小白,你可来了,都好些天不见你,我们都想你,香香最想,一天到晚念着。” 我四下看了圈,没见香香,问道:“香香人呢?” “还没来。”顿了顿,又疑惑地念了句:“奇怪,今天这小丫头怎么会迟到这么久?”。 我点了点头,说归说,见桌上一堆凌乱的扑克,起了兴致,“管她呢,继续打牌,算我一个。” 跟他二人约莫打了两个多小时,这打扑克是金毛教会的,自然不是他们对手,一直输,刚将终于赢了一局,心中特高兴。 正高兴着,金毛电话响了,他接了之后,不知道那边同他说了什么,脸色似被电击了,惊愕之余,愣愣说了句:“香香在八一三.......” 我正觉得他表情有些奇怪,再看看豹子也是一脸铁青,莫名地问:“八一三是什么?在八一三怎么了?” 豹子扔了手中扑克,愤怒地将脚下椅子踢得翻了个个儿。 金毛忧忧地说:“这个八一三俱乐部,他们老闆的生意被坤哥截了,我们之所以能得到他们买家的信息,是让香香在他们俱乐部偷偷放了窃听......” “你们做生意做的这么复杂?!”我震惊地问。 “当然了,你以为这钱来得容易?坤哥白手起家,能混成现今这样也是血拼出来的啊!”金毛感嘆地说。 我听着,暗暗唏嘘这个社会也是真挺复杂,难怪大学入学时,辅导员总提醒我们大学三年不要荒废了,走上社会得需要足够的知识傍身,才不会被淘汰,依稀总记得听老师们说过知识就是力量,知识改变一切的话语,只是后来玩起来便抛掷脑后,没当回事。 忽而又想起,那日在叶孝卫他们学校公园的长椅上,我与他并肩而坐,他当时极其认真地说我应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我想,像叶孝卫这样读书这么优秀的,日后走上社会了,也是得心应手了吧,还是他明智,可惜我没跟得上,落后了人家一大截...... 我暗暗嘆了口气,回归正题,“那我们是直接去八一三要人呢?还是应该报警呢?” 第74页 “报警?开什么玩笑?我们这个行业就压根没有报警的说法,自掘坟墓啊!”金毛讶然地说,然后来回踱了踱步。 豹子一拍桌子:“走吧,去要人!” 金毛犹豫地看了看我,我心中渐生些许疑惑,却又说不上来,又审视看了看金毛,他正焦急,看他这样儿,香香说不定真会吃了亏,于是我毅然决然地:“先去要人!” 那俱乐部所在的巷子幽深,我们弯了几个弯进去,到的时候,只看到一扇窄门紧闭着,外面看上去还以为是住房,没有丝毫特别,门头上仅仅贴了一个门牌号的铜牌子,只是比普通门牌稍微雕花精緻些,写着八一三。 豹子一脚踹开了门。 进去之后我瞠目了,里面竟豪华得非同一般,虽然不大,但一眼便觉得装修的非比寻常,红黑吧檯酷炫、舞檯灯光耀眼、包厢豪华,设施一应俱全,我惊嘆这俱乐部竟设计得这般隐蔽神秘。 因尚是白天,里面人不多,金毛和豹子一个包厢挨一个包厢地找,最后在一个小包间,看到香香正坐沙发上,可怜兮兮地哽咽着,我们到的时候,她才看到光明似的,往我怀里一扑。 她一边的脸红肿,问她痛不痛,她笑了笑说没事,捂着脸恶恶说,要把这巴掌的恶气给出了,还嘱咐我一定要替她打回来,看她样应只吃了些小亏,难为她一个小女孩,这样的表现也挺淡定的了。 在走道里正遇上一个中年男子,嘴里叼着根烟,雾气缭绕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些人,因走道比较窄,无法确定他身后到底跟了多少,除了这是我关心的,另外还有后面几人手上都操着一根银色的圆管,我禁不住冒了冷汗,打过几次架,高中那叫学生打架,遇上利坤之后那几次,我掂量了下约莫算得上斗殴了,这次,真有些像极了电影里的古惑仔场景,我这是遇上黑社会了还是自己入了黑社会了?想着想着越发心虚起来。 金毛往我身旁靠了靠,咽了咽喉咙,低声说:“小白,今天恐怕得靠你了,不过,你到底能打几个啊?” 他这话说得不腰疼,我能说我现在其实不想打架了,我想回学校去,那儿多清净啊!? 可是输了气势,就等着被人揍了,这就叫顶在了槓头上,又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一瞬间纠结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为强,我双手撑了两边的墙面,飞跃起来朝中间那人踢去,那人退倒在地上,连续撞倒了后面几人,只是人数比自己想像中要多,后面涌过来数人,同我和豹子、金毛打在了一起,所幸过道窄,暂时不至于被他们围着打,只有些像车轮战的感觉。 到了后来,我打倒了前面几人,便往前走几步,喘着气觉得有些脱力,后面被我打了的几人又围了上来,将我堵死在过道里。 那人拳头直朝我挥过来,我因是从小体质训练有素,身姿灵活,左闪右避地躲开了几人,顺道也打了几人,还是避无可避地挨了几拳。 不知哪个该死的一脚踢在我后腰处,我往前倾倒的剎那,一只手掌撑了地才又绝地反击也给了身后那人一脚,只是口袋里的手机飞将出去,重重一声响地落在了瓷砖地面,待我慌乱捡起时,身后又受了一脚,我趴在了地上,看了眼碎裂的手机屏幕,这可是我那至交好友叶孝卫送的啊,我咬了咬牙,也顾不得身上的痛,重又站起身来,骂了声:“你二大爷!”,冲上去与这帮人奋力一搏。 过了一会儿,我几乎全身脱力,大喘着气跪倒在地上,透过墙面上的玻璃瓷砖,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额角还流着血,一道殷红自眼角流下,迫得一只眼几乎睁不开,身上的痛倒不算什么,只是嘲笑自己自高中离开家乡,本是为了学些书本知识,以为天地高远,任我飞翔,却是凭着小时候的一些武校底子,该学的没学着,混的现在这副鬼样子,现在想想才觉得自己真是愧对了父母,愧对了家乡的父老乡亲了,我攒着手里碎裂的手机,怕也让他失望了...... 遥忆爸妈去年送我上大巴车的情景,那暖阳下,我妈抹着眼泪,我爸默默目送我离开...... 我这是入了花花世界,却忘了初本了啊...... 我正觉得自己可笑,对那正要敲上自己的银色圆管也无力避让,待那正要落下时,眼前一个人挡在了前面,硬生生替我受了一棍,我听到那硬管生生敲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利坤!” 我怔怔地看着,利坤夺下那人的圆管,怒不可揭地朝那人猛抽了几棍,他身后已经精疲力竭的几人见状也不敢再靠近。 他回头将我扶起来,脸色铁青地定睛看着我,半响将我紧紧拥进了怀里,我虽不太想哭,还是难免地鼻子一酸。 “对不起,小白,对不起。”他埋在我耳旁,声音微颤地说。 我们回到根据地的时候,豹子和香香搀着被打的鼻青脸肿的金毛,利坤扶着浑身是伤的我。 那些正干活的工人见我们这惨样,只抬头看了眼,便继续干活了,都是些见惯了世面、淡定的人。 只有芬姐,焦急迎了过来,扫了眼我们几个,慌忙过来同利坤一起将我扶到了楼上。 利坤身上那一棍想必也是受的不轻,上楼时只见他一只手摁着背,只勉强咬牙一步步走上去,我心里复杂,虽对他这生意有些疑惑,但是他为我挨的那一棍是情真意切的。 第75页 我因脸上和身上都受了不少的伤,暂时也不好回学校,利坤便将这里一处房间为我收拾了出来,让我暂且住个几天,等养好了伤再回。 他也算将我照顾得体贴周到,换洗的衣服买了全新几套,还有洗漱用品。 香香像小跟班似的跟在我身边,我饿了她便去买吃的,我渴了她便倒水,因此有人伺候,有人陪,我在这住的也算舒适。 我却盼着早日恢复了伤势回到学校,我开始有些怀念那儿的清净,那儿的简单。 利坤怕我待的无聊,也怕我不开心,便在三楼天台上给我搭了个满天星的小棚子,他捂着我双眼带我过去的时候,我心中并不十分期待,只是睁开眼那一剎那,漫天的星光,触手可及,还是忍不住震撼、感动了。 他轻声说:“怎么样?漂亮吧?” 我看着头顶上的星光,笑笑对他说:“嗯,漂亮,谢谢。” 转身时正触到他明亮的眼神,他俯身正要吻我,我往后退了一步,心中些许繁复情愫,很多我说不上来,也理不清楚,除了一点,这里不属于我,我不了解他,与他就这样在一起不是我要走的路。 我对他说了声“抱歉!”,便独自回了房里。 我躺在床上,对着白色天花板兀自出神,仿佛之前的年月都白活了,现今倒真找不到自己了。 香香两天前拿了我手机去修,说后天就可以拿回来了,虽说那手机里也没几人好联繫,我却总惦记着能早些修好,觉得还是攒在手里心里才踏实些。 就这样旷了学校的课程,心虚地在这住了一个礼拜。 这天无聊,一个人晃悠悠上了三楼的天台,看着漫天的星光,独自发呆。 忽而忆起汤明高中的足球场,青草地上,那场流星雨,吴菲攒紧我的袖口,激动地望着天边,还有叶孝卫,他当时就那样静静坐在我旁边,我却记不清,他当时的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是同吴菲一样的兴奋,还是同我一样沉迷地望着天边? 最近的自己,干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架,心中的小世界起了些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个答案,有个念头,一样的惊心动魄,以前没想过,也没敢想,于是我几乎历了万水千山,花谢花开,才敢承认:我对叶孝卫超过了友情,一点点的量变到了质变,我爱上了他,不,可能我早就爱上了他! 我在这天台上久久呆坐到深夜。回到房间后,我坐到床边,嘆了嘆,百无聊赖地又拿起修好的手机看了看,心中一颤,上头有叶孝卫的未接电话,还有一条未读信息,他写着:“你几天没回学校?在哪?速回电!” 速回电!速回电! 我念叨着那简讯的三个字,捏着手机来回踱着步子,左右不敢回这个电话,若是让他知道我跟一帮黑社会的混在一起,还最后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无法想像那表情,那气急、失望然后漠然、面无表情的样子......我顿觉心头一阵凉,嘶嘶的哆嗦。 这时手机铃声忽然又响了,一看,是他! 我蓦地将手机扔在了床上,无法直视,只觉得这一切太可怕、太难以面对了! 可是,我终是想听他的声音,哪怕被他说几句,也认了。 我咳了咳,润了润嗓子,啊喔饿伊,哈哈哈了几声,特自然、特亲切、特开心地接起了电话:“餵~~小卫,刚在帮我妈晒药材呢,找我有事啊?”声音高亢有力。 那头无声了几秒,之后淡淡说了句:“你回家了?之前没听说你要回家,而且还没放假。” 我哈哈地干笑了几声,“我突然想我爸妈了,所以......” “你家里不是没信号吗?”那头的声音更淡了,听得心中突突的很是忐忑。 我一时无语,脑袋飞速、乱糟糟运转着去圆这个谎,“呃.......我家装了网了,全村网络覆盖.......” 没等我说完,那头已经挂断了。 我愣愣愕在那里,像个木头人。 香香提了一包吃的,哼着歌儿,高高兴兴走了进来。 “老大,宵夜来了,现烤的!” 我脱力般往床上一坐,心乱如麻。 “老大,你怎么了?丢了魂儿一样。” 我只道:“我完了......” 我正愣神着,忽而手机嘀嘟一声,我慌忙打开一看,叶孝卫发来简讯:“明天如果你还没回校,我们绝交。” 我端着手机,手心冒着冷汗,丝丝的凉意侵遍全身,心却愈发地滚烫,呆坐了许久…… 第15章 玩够了 第二日,我一大早匆匆忙忙、几乎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学校。 刚进了宿舍,我拿出手机,本打算发条简讯同叶孝卫说声我已经回到学校了。仔细一想,觉得没太必要,反正他总能知道,要么从夏木那,要么从瑜晓惠那,要么从辅导员那,去年,叶孝卫还在英语角问我们班长要了手机号,说关于英语角要随时保持联络沟通,真得佩服他的公关能力。 我照了照镜子,除了额头和嘴角还有些淤青外,其他还好,至少看不太出,当然,动作太大的话,感觉身上几处还是有些疼痛,尤其是左后肩处的肩胛骨,抬手时刺骨的疼。 夏木进宿舍,看到我时先是一愣,“回来了?” 第76页 我对她干干一笑,“嗯。” 她走过来将我脸上一打量:“又打架了?” 我再干干一笑,“嗯。”顿了顿,还是补充了句:“呃……别告诉叶孝卫,我怕他大惊小怪。” 我看她将自己的小提琴拿出,坐在床边一边捣鼓着,一边说:“这么怕他生气,就该长点心,一消失就一个礼拜,还弄的一脸伤,你可真不是一般人,不爱学习爱打架,呵呵,摊上你这么个女朋友……噢,女性朋友,他也够倒霉的!” 我只能惭愧闷声笑笑,想想终于还是问了句:“你和他,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 “什么是没怎样?你们不是......”我怔了怔问她 “不过就是我亲了他一下,能有什么?这事翻篇了,以后不许提!”夏木头也没抬的说。 “哦……”除了觉得有些奇怪外,我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幸灾乐祸,不,几乎是狂喜,我好闺蜜叶孝卫仍只是我的好闺蜜,反覆这世界还是那么安逸,那么美好,即便我那点悠悠的小心思可能也到不了岸。 晚上,我便嬉皮笑脸地拉了夏木和瑜晓惠去下馆子,毕竟我一个礼拜没回宿舍,连个招呼也没跟他们打,晓惠到现在还气鼓鼓的。 我们三在虞记点了些烤肉烤串,我和夏木老规矩一人一瓶啤酒。 晓惠一直坚持减肥,颇有成效,待肉端上来,我和夏木立刻各自拿了串肉,有滋有味地开吃起来,只有她端坐在那,盯着那色相俱备的烤肉看得垂涎欲滴。 我殷勤地将一串羊肉递给晓惠,笑着说:“晓惠,今天就别减肥了,偶尔放纵一下,吃个痛快,有句话叫……噢!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晓惠本来对我还有些置着气,看了我一眼,觉得我说的在理,接过烤串,肉到嘴里,嚼了嚼,点了点头,颇为满意,是她喜欢的,别人是酒后吐真言,她是遇肉便把持不住,几串下肚,开始念叨:“电话也不接,简讯也不回,三天两头闹失踪,还把一张好好的脸弄得青一块紫一块,人家宿舍到哪都是小团体,太太平平的,我们宿舍各干各的,一个两个都是风云,成天搞事情!” 我和夏木怔了怔,一声没吭,闷闷地低头继续吃。 只听她继续抱怨:“人家宿舍多温馨,我上次去了班长宿舍,她们五一劳动节那天集体打扫完卫生,还重新布置了,窗台上种了一排太阳花,我们呢,我们宿舍那叫宿舍吗?那就是个临时宾馆,我就是那专门替你们收拾的服务生!” 我和夏木有些尴尬,又有些惭愧地低着头,任她说教。 她嚼着嘴里一块肉,待嚼得差不多,咽下,又继续:“夏木,你抽屉里那烂苹果要不是我给你收拾了,你知道那是什么样吗?那苹果全身长了灰毛,当时多噁心你知道吗?小白,你那脏衣服能不能别塞床底下,大夏天的,多大一股味你知道吗?这是我们的家,你们就不能爱惜点吗?你们就不能多珍惜珍惜当下学校的生活,多珍惜珍惜舍友,我们就只剩一年就要各自毕业、各奔东西了!” 其实我最近已然反省了不少,心中暗自下了些决心,现在她这样一说,我便一拍桌子:“我方小白宣布,自今天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打架,不生事,要做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四有新人!” “四有新人?”夏木端着的酒瓶停在半空中,愣愣看着我,半响,才抿了一小口啤酒,呢喃说:“又抽什么风……” 我只笑笑没说话。 回想大一那时我为了学费拼了命打工,而后本末倒置地为了赚钱,放弃了学习。 后来大二,我又为了恋爱,为了寻找刺激,错过了很多学校的生活。 如今大二即将结束,才有些醒悟:学校的学习生活即便单调,也是人生难得的一份体验,最是摆在眼前的遗憾可不就是错过当下。 更何况,落樱无声,其上有一轮清月,一片悠悠晃晃,携了一些淡凉落在心间,让人流连,不欲狂欢…… 回到宿舍后,我发了一条简讯给利坤,只短短一行字:泰国旅行我不去了。 后来我转了性,每天同晓惠一起早起,然后校园寻块干净的草地,一边沐浴着空气清新,一边读会英文,晓惠每每听我读的不对,就过来替我纠正,一边纠正一边说上几句:“早干嘛去了,现在知道自己落后了吧。” 后来夏木也渐渐随着我们早起了,于是我和晓惠在一处读着书,夏木便在远处一棵槐树下拉着小提琴,才知道三人这样一起努力,也是挺有情趣的事。 除了英语角,我没去,主要是不敢去,叶孝卫一直没联繫过我,只怕他还生着气。 利坤最近隔三岔五地打了我不少电话,我一个没接,主要还没想清楚该怎么同他说,我拒绝了同他一起去泰国,其实我还想同他把关系也分了,从此我与他桥归桥、路归路,我想虽然我吃他的、喝他的已然不在少数,不过我也替他打了不少架,虽说拿人手短,可我们也勉强算扯平了吧。 再一想又觉得这样太过决绝了,毕竟他替我挨的那一棍,至今让我觉着欠着他一个大人情,这时候跟人提分手,心里尤其过意不去。 第77页 就这样一边自我安慰,一边自我反省,一天天拖着,一直到有一天,几个极尽招摇的人进了我们学校,一人顶着一头黄毛,一个满是纹身的壮男,还有个女的扎了两小辫子,染了一缕粉毛,三人流里流气、痞里痞气地引来不少目光。 外号猪脸妹的毛家佳敲开了我们宿舍的门,之所以叫她猪脸妹,自然是因为她长了一张大饼脸,她是我们班出了名的新闻人、八卦精,凡大事小事经她嘴里一说定是填了油加了醋的,我也是最近开始认真学习了,才知道她原来名叫毛家佳。 “方小白,外面有几个社会人找你。”猪脸妹把头从门口伸进来,一副讨八卦的厌俗嘴脸。 我们班女生喜欢管混混叫社会人,我认识的社会人不少,能来学校找我的猜也知道是谁了,不过还是惊了一下。 远远就看见宿舍楼门口的三人,金毛和香香晃来晃去,豹子蹲那抽着烟,我飞快跑去,一把夺了豹子手中的菸头,丢入草丛里,讶然问:“你们来这做什么?这里是学校,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我言语里有些急躁,金毛一听不高兴了,本来一张狗嘴笑脸刷地换了冷脸,说:“学校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来了,你家学校门口没贴着我们几个混混不能进啊,本来还想着好几天没见着你了,特地来找你说说话,大家以前玩的挺开心的,没想到你说翻脸就翻脸。” 听他这样一说,我顿时也觉得自己有些态度不对,只得诚恳地跟他道了个歉说:“金毛,对不起,主要我学校里很多课程落下了,我怕自己毕不了业,想要好好完成学习,抱歉。” 交代完,我刚要走,香香一把拉住了我手腕,挺不舍却依然笑颜如花地说:“没关系,老大,你这段时间就好好学习,等你学习完成了再来找我们玩。” 香香一向咋呼,难得现在这样懂事,兴许她懂我,通过前几天她对我形影不离地照顾,她应是知道我已经决定了一些事情的,只是她还不知道我已决定了永远不再回根据地了,因为我与利坤道不同,因为我想回到现实,而现实很安静,没有一时兴起,只有一步一印。 我看着香香仍端着笑容的样子,只得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看他们三人三双眼地看着我,我心中也挺忐忑,毕竟相处有些时日,他们也算真性情待我,而我这是打算抛弃了这份兄弟姐妹情,难免对他们心生了些愧疚,心一软,挤了个笑:“哎!你们在这太招摇了,先回根据地去吧,等我忙完这阵子的学习再约你们出来,到时候星光ktv,我请客!” 这样,他们才展了笑,金毛一拍我肩膀,“好,那兄弟们等着你!” 我目送他们三人离开,心中惆怅,没曾想过有些路莫名趟进去容易,退竟成了难题。 而现实的问题,远远不止于此,我有恶名在前,又有流言蜚语在后,于是,进退都是个问题。 果然,那八卦精猪脸妹后来就替我扬了名,现在全班都知道我方小白总迟到、早退、旷课,原是跟一群社会人混在了一起。 之前偶听教学楼厕所三两个女生聊天的内容是: “听说她之前被人包养了,那男人天天开红色法拉利接送。”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事实上穷人家的孩子最容易走上歪路”。 “可真是新鲜事,问题是她长得特一般,不男不女简直……” 后来那三个女生被我堵在了厕所,我将一个女生的头几乎按在了马桶里,扬言给她洗把脸清醒清醒,免得她再胡说八道,吓得其他两个女生连连哆嗦着道了歉。 我回到教室里时,有些异样的眼光朝我投来,以前我也被很多人不待见,那时我可以忽视,可以不屑一顾,因为这是我可以逃避的现实,而现在,这却是我难以融入的现实。 结果便是辅导员又找了我一回。 这次他发了大火,我进他办公室还没站住脚,便迎来噼头盖脸的一顿训:“方小白,你当学校是什么了?旅馆还是饭堂?还是你包下来当大佬的场子?你简直屡教不改!朽木不可雕!烂泥扶不上墙!” 我觉得挺讽刺,以前混混时,融入不了这破学校,现在想静下心来好好学习了,似乎这破学校又容纳不了我了,我只觉得自己憋屈得很,越来越火,想也没想便辩驳说:“我之前是昏了头,走了些叉路,不过也算是痛改前非,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回校好好读书,做好学生的,加上最近这些天以来,我自认为自己进步得多了,无论是课程还是学校纪律,您也不问问她们背后说了什么,现在被您这样一通骂,我不服!” 辅导员听我这一顿辩驳,看似特无奈地一笑:“好,你竟然还振振有词,很好。”他笑完之后,看了我一眼,又接着说了句:“这样吧,方小白,你先回吧,我想想你这个事要怎么处理。” 辅导员后一句说得极其沉静,我这一颗心却更加忐忑了,总觉得他是气得不轻,还故作镇静,我这会也从之前憋屈的情绪里缓过来一些,便诚恳、弱弱地说:“辅导员,我态度不好,我跟您认错,我这次真的想好好学习,不会再犯之前的错误了。” 辅导员这时已低头在翻阅着什么,听我这样一说,他也没抬头,只“嗯”了一声,然后说:“你先回去吧,这个事我再想想。” 第78页 我惴惴不安地回了宿舍,本来是担心辅导员会作出什么样的处分,会不会开除我,辅导员最后那态度大约是作了要开除我的打算了,渐渐却越想越觉得委屈、恼火、气馁。 晓惠赶回宿舍,火急火燎地问了句:“刚听说你教训了班花她们,辅导员找你谈话了,怎么样?没事吧?” 我“啪”地一拳锤在了桌上,怒沖沖地说:“本来还想好好珍惜这破学校的日子的,现在这破学校就算不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拿出手机,纠结了一会儿,打了金毛的电话。 “金毛!明天去星光,喝酒唱歌去!” 金毛在那头应该被我喝得一愣,只听他“啊?”了声,我便挂了。 刚将挂了那通电话,手机又响起,一看是叶孝卫打来的。 看着手机上这名字便仿佛看到了他一双清俊的双眸在眼前一样,原本浮躁的情绪顷刻安静了不少,我接了电话,郁郁地说了句:“喂,小卫…..” 他在那头说:“你明天有空吗?我去你学校,我们见个面,聊一聊。” “是不是辅导员又跟你说我了?”我问 他说:“我们明天见面聊吧,小白,这事是你不对。” 听他这一说,原本一丝的清明,一剎那间荡然无存,我只道:“我不对?你没听到那几个女的怎么背后说人的?你还说我不对!”忽而心中觉得尤其苍凉,一段日子以来的努力,换来又一次的否定,我嘀咕着低低地说了句:“没想到我最好的朋友也不站在我这边了。” 他默了一瞬,低声说了句:“明天我去你学校,明天你哪儿也别去,在学校等我。”便挂了电话。 我正一肚子火气,瑜晓惠在一旁也一叠书重重扔在桌上,我一怔,只听她气呼呼地说:“这些个女人,整日里就喜欢说三道四!” 可爱如她,暖心如她,我过去拍了她肩膀一下,笑着说:“算了,让她们说去吧,反正我又不是要和全班的同学都做朋友,好朋友两三个就够了。” 话是这样说,心中却沮丧的很,像是有些事不努力反倒显得顺风顺水,人一旦转变了些,想要作出些改变,作出些努力,就越是处处碰壁。 晚上睡觉时,利坤又打来一通电话,我仍没接,心想着等学校里的事处理完了再找他好好谈一谈,把与他的事再解决了。 我觉得据自己对利坤这一段时间的了解,他本就是个潇洒放荡的人,与我也只是新鲜,时间长了也就淡了,到时候约他出来诚诚恳恳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他应该容易接受。而我要说的真实想法就是:自上次离校打了那一架后,伤了一个多礼拜,现在想想还后怕,才知道自己不适合早早进入社会,不适合早早就恋爱,还是得把书念好了,以后入了社会,能找份正正经经的工作,赚点钱孝敬家乡的父母。如此,才简单明了。 可是这真实想法如今在学校碰了些壁,却又想退了。 我翻了个身,又想,或者我书不念了,早些入了社会,找份正经的工作,然后多攒些社会经验,总抵得过这破学校里的学业了吧。 睡前还想着:反正这破学校容不下我,明天还不如跟金毛、香香她们混一天,也乐得开心、自在,总好过在这破院落里受人冷眼。 反正,我是我,又何必同所有人一样,走那些寻常路。 这么想着,心里安了些。 第二日一早,我便哼着小曲儿,挑了件自己觉得穿着还不错的衣服出了门,没曾想,到了校门口,正看到一辆红色夺目的跑车停在那里。 利坤? 我老远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去确认车里的人,只见叶孝卫也刚将进了校门,远远微笑地朝我走来,穿着简单的淡蓝色衬衫,带着儒雅的帅气,我定了定神,带着些忐忑笑笑迎了上去。 果然我与他还未说上话,那车门开了,利坤从车里走了出来,还有豹子和金毛,竟都来了!一时间学校门口聚集了几个近期班级里八卦重点人物:名校校草叶孝卫,“我们大家的小李子”,前阵子被音乐系的夏木强吻表白了,此事据说在校里传得沸沸扬扬;经常开豪车接送方小白的某高富帅,包养方小白的高富帅;还有前两天来学校的俩社会人。 身旁一路过的人嘟哝了句:什么情况! 又俩路过的人双双嘀咕:怎么小李子也在? 幸好没有一个人驻足观望,大约是看到豹子和金毛,他两人一看就是混混,尤其他俩脖子上的金鍊子,还有豹子胳膊上的大纹身,生怕没人知道他们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 我略显尴尬,略显忐忑。 “难怪你最近不接我电话,原来是和他在一起。”利坤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这句,且说得不像往日那样总和颜悦色的,冷淡中带着些怒气。 金毛凑上来,忧心地问:“小白,这小白脸是谁?你该不会真移情别恋了吧?” 我看了眼叶孝卫,心中仍有些不快,主要是昨日他竟没向着我,只对金毛说了句:“别瞎说,我们走吧。”又扭头对叶孝卫说了句:“你如果见到辅导员,别替我求情了,让他想开除我就开除吧。” 说完正要走,却蓦然身子一顿,一只胳膊被身后那人拉了住,我回头怔怔看他,但见他沉声说了句:“方小白,你玩够了吗?” 第79页 我挣了挣胳膊,也不知道自己对他哪儿来的那么大火,总之就是越来越火,只因他没处处向着我,我气极又说了句:“没有玩够!” 说完又挣了挣,又因他拉得紧,没挣脱,抬眼看他,他那双眸子跟深湖似地,将我看得紧,看得我心里一阵乱。 “你谁呀?还不放手!”金毛没好气地说道。 “你又是谁?”叶孝卫对他态度也颇为不友好,一点儿平日里平易近人、处处礼貌待人的形象都没有。 金毛竟上前一步将叶孝卫猛地往后一推,他这才被迫放开了我胳膊,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金毛!”我这一喝本来是想喝金毛不该推他的,后来看了他一眼,见他面无波澜,他一向是极为沉静的性子,我也不该在这再多生事端,省的将他优秀学生的名声也坏了,静了静对金毛说:“我们走吧。” 谁知我这脚还没迈出几步,他便又过来拉了我,硬拽着朝学校里面走,边走边冷声说:“今天你哪都别想去,你真想被你们学校开除吗?”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金毛沖了过来,又将他狠狠一推,他这一推倒不算什么,豹子上来就给了他一拳,竟打得他嘴角渗出血来,我愕然看着眼前的他,殷红血丝在他白净的脸上,尤其让人心疼。 心疼完叶孝卫,我看着豹子和金毛,满腔怒火渐渐升起,我一把将豹子推开,狠狠给了他一拳,冷言冷语警告了句:“我高中时,就有一个原则,谁也不许欺负他,谁欺负他,我就扒了谁的皮!” 豹子被我打得踉跄退了几步,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利坤却是冷然笑了,他走过来,笑里透着点凄凉,“谁欺负他,你就扒了谁的皮?原来是这样,那小子对你这么重要。”他说着,又低头冷冽笑了笑,唇角抿成一道锋冷的弧,沉声说:“如果我今天非要动他呢?” 我心知利坤平日虽对我百般迁就,可他并不是个温和性子的主,否则也做不了这几个混混的老大,管不了那些复杂的生意。 “我说了,谁动他,我就扒了谁的皮。”我低声缓缓地说出,说得极坚冷、极清晰,好让他听得清楚、明白,因着我要保护叶孝卫的心情,自高中从没变过,什么都会变,只是谁也不能去伤害他,若是他受伤了,我就会心疼,这点一直没变。 利坤目光颤了一颤,继而又似怆然地笑出了声,吸了口气,方静了下来,哑声说:“好吧,这是你学校门口,你也不想我们几个在这动了手,我们要是动了他,你要为了他打金毛和豹子,或者是我,我们不会还手,只是毕竟这里是你学校,看戏的人也不少,坏了你名声终归不妥当,我们去星光吧,我想你总应该有话要同我说的,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怎么样?小白。” 我知道利坤他这番话,已是姿态极低,难得他这样轻狂不羁的人能沉下气来,我想先同他找个地方把话说清楚也好,反正我与他这关系不明不白,也早晚得分明白了,加上他说得没错,这里是我学校,我虽厌烦这里,从一开始就厌烦,但的确也不想再在这惹事非了。 我回头看了眼叶孝卫,他白净脸上一双墨色的眼,带着些复杂异样的光华,我低声同他说了句:“小卫,你就别再管我的事了。” 但见他眼中的光华一闪而逝,面上沉下一抹失落。 我转身走时,他忽然叫住了我,“方小白!”,连名带姓地叫得我一愣,我回头时,他已至我面前,一副明暗清澈的透亮眼睛深深看定了我,然后破了地老天荒地在我脸颊一侧落了一个轻柔的吻,我陷入一片迷茫愕然时,他极其沉定镇静地轻声说:“玩了这么久,也该玩够了吧?今天如果你跟这些人走,我和你绝交,我说真的,你,好好想想。” “玩........玩够了......”我脸颊微热,六神无主地愣着回答,理智再也回不到与他是至交好友、是闺蜜、是兄弟的那些年,我曾与他熟悉得像亲人,却仍旧难以抵挡这样的怦然心动,就像蓦然回首,那人近在眼前…… 他微微地勾起嘴角,拉着我直接离开了现场,我只是任由他拉着,仿佛眼前就他一人。 金毛在身后叫了我一声,我听到他说:“你真要为了这个小白脸,与我们翻脸吗?” 我没有理会,只傻傻跟在他身后朝校园里走去。 “等会我与你一起去见你辅导员,你要先认错,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先认错再诉苦,你记录不好,不然你真要被开除了。”他仍拉着我的手,径直往前面走,边走边说。 “哦……”我应声。 我瞧着看了看他那侧颜,虽与他至交多年,但他是真好看,兼具西方英伦深邃和东方清雅内敛,怎么看都好看,而我不过是个同大多数虚荣女人一样,对好看男人缺乏免疫力的普通女生,他这招哄我回头的美男计我事后想想倒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只是此时此刻我被他惑得竟花痴似的对他言听计从了,方小白啊方小白,我不禁暗暗自嘲,一边甩开了他的手,一边对他粲然一笑地说:“好啦,现在我都听你的话不跟他们走了,可以放手了吧。” 他一只手空愣愣地悬空停了一下,目光一片复杂掠过,“你跟我来。”,忽而又抓起我的手掉转了方向往足球场走去。 第80页 足球场一片绿油油青草地,旷无一人,他扶着我两边的肩胛,让我于草丛上坐下来,自己也坐在了我旁边,我俩往天边一片漂浮云朵看过去,天高云淡的,心也稍微空静了些。 “小白,以前我在荷兰时,那时只觉得自己应有尽有,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失去什么,后来我家出了些事,我和我妈一无所有时,我很绝望,不过我妈告诉我,人只有自己经历了,才懂得珍惜该珍惜的,才会懂得选择,懂得取捨,对很多事要先懂得放手,有句英文翻译过来是:‘在我们遇到对的人之前,上帝会安排些错误的人’,所以,我对你,一直都很放手,我以为你经历了利坤,也许你就会明白。” 我听着他一言一句,不再去看那天边的云,不可置信地去看他的脸,我几乎屏了呼吸,他,到底想说什么? “小白。”他蓦地转头,视线从那天边移到我脸上,“你难道真看不出我对你……” 我愣愣看着他,这世界从未有过的安静,静到连心跳也止了,只等他将那话讲完。 他只垂着眼看我,却也没说下去。 “你对我……什么?”我咽了咽干涸的喉咙,迟迟顿顿问了出来。 在我一颗心极欲在等待中停滞,所有繁杂的心绪几欲在狂乱中翻涌而出时,他却缓缓低头,越凑越近地竟似要吻我,明明十分的震惊,却又似万分的期待,似已期待了很久很久。 当他的唇碰到我时,我似被电了一样,慌神将他往后推住,睁大着眼睛,吃惊地看着他的眉眼,近处是他浓密的睫毛,清隽的眉,秀挺的鼻樑,还有总让人觉得魅惑、想要靠近的嘴唇…… 他的白净脸庞透着英帅之气,让我不由得觉得这样的脸谁碰了都会把他弄脏,包括我自己。 他静静凝视着我,似笑非笑,微风轻拂,他眼中似有波澜摇曳,良久,我尴尬地轻咳了声,侧头往天边看去,他也往天边看去,我们端坐着,一声没作,只是,气氛尤其的诡异和尴尬。 因着我们太熟悉了,忽而友情的量变导致了这感情的质变,好比晴天霹雳,不,好比久逢甘露,不对,好比,好比众里寻他......我悄悄瞥了他一眼,越想说些什么,打破这尴尬局面,大脑却越是空白,正愁苦。 他轻咳了声,“呃……该去你辅导员办公室了。”他站起身来,正要走。 我怔怔看着他,脑袋空空的说:“现在去?” 他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也怔怔然,“嗯。” “我需要冷静冷静,才能去。” 虽然我那时脑袋仍空空的,但是我竟依然说着半理性的话,只是全凭本能反应地说着而已。 他略一笑,重又坐了下来,这样才稍稍缓过来一些气氛。 我坐那环抱着腿,依旧看着天边,瞟了一眼他,忽而想起他方才没说完的词,咳了咳问:“你刚刚说你对我......什么?” 他低头闷声一笑,没有回答。 我见他浅笑温文的侧颜,也笑了。 我与他,是最熟悉、最亲密的朋友,而现在,无需多问,像是日积月累的、顺其自然了而已。诚如他所说,这不是一时兴起。 微风轻轻,带来青草的清涩香气。 第16章 选择 这个暑假很漫长,我常坐在家门口心不在焉地挑拣着药材,然后看着天边飘飘浮浮的洁白云朵,我妈说我变得安静了,她挺欣慰地说女孩子安静点好,像现在这样多有女孩样啊,以前啊,就是性子太野生了,缺了秀气。 我妈不知道我这颗心,就像那天边的白色云朵一样的,轻飘飘的,不知飘哪儿去了。 我每天就像害着病,发着烧,整个人四肢无力,茶饭不思。 假期前那天,他带着我找辅导员求了情,他可真是竭尽所能地替我说了好话,什么他与我高中就是同桌,他对我很了解,说我不会无辜动粗,还说我本性不坏,只是贪玩了些。想来我那些鬼混唐朝的经历,在他眼里也不过是我太贪玩了而已。我也配合地在辅导员面前认了错误,还信誓旦旦作了保证,未来一年一定痛改前非。 去完辅导员办公室,我与他静静走在校园小道上,步过小木桥,静湖边两旁柳树青好,柔柔垂着轻轻拂动。 我双手交握在身后,心情很是阳光,他带着清俊淡雅的浅笑,我脚下轻缓,他走的沉雅,我与他肩并肩,却是谁也没碰着谁,只静静走着。 虽说假期前几天,临时抱佛脚地应付完了考试,待我郁郁地拿着成绩通知时,仍是沮丧极了。 放假时,我到了火车站才给他留了言:我回家了,假期后见。 之所以没与他提前说,是怕他会提出来要送我,之所以不想他送我,是不想经历离别的不舍,当然,更怕经历那种不知该拥抱一下还是该拥吻一下的尴尬,毕竟这种忽然间从知己到这关系的转变,偶尔想想仍是匪夷所思,我有时在想,我与叶孝卫,到底该是什么关系?心头暗暗一笑,他那样的人,我这样的人,我俩的关系,对我来说,总是有些飘忽不真实的。 忽而头被人敲了一下,转身看方行之递来一根甘蔗,笑着在我旁边蹲下。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回来几天了也不去看看你老师?真够忘本的。”他一边嚼着甘蔗一边说。 第81页 “本来想明天送去你家的,你来得正好。”我返回屋里,拿了三件t恤一把往方行之身上扔了过去,他一个转身刚好接住,身材高大,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灵活。 他看了看我,打开那三件t恤,见每件上都印着风格各不相同的漫画人物,那个白发打太极的正像他爷爷,那手上拿笔的正是他爸方老师,那双手握拳扎马步的正是他自己了,他惊喜地看着,“小白,这城里的t恤还真是别出心裁啊。” “那是当然。”我得意地走过去,重新回到门口凳子上坐下,说:“我可是给你们家挑礼物挑了好久的,还说我忘本?” 他嘿嘿笑着地往我旁边一蹲,“不忘本,不忘本,吃甘蔗,吃甘蔗。” 我用牙咬着撕了那甘蔗皮,嚼着甘蔗,嘆然:“还是家里的甘蔗好吃,你知道吗?城里人吃甘蔗是先用刀把皮刮去,然后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的,吃的时候很省力,不过我觉得不好玩,还是这样长长的拿在手里,一点点啃着好玩。” “好玩?这是吃的,什么好玩不好玩的,不过我敢肯定城里的肯定没我们这山里的甜。”他蹲那边吃边说。 “当然好玩了。”我说完,从凳子上跳起来,将甘蔗往肩上一扛,往后退了几步,忽而一只手持着长长的甘蔗朝他挥去,“打狗棒来也。” 他见势,也举起手里的甘蔗来挡,乒桌球乓的甘蔗敲在一起,几回合之后,甘蔗芯子四射乱飞,我俩呼呼喝喝的正打的尽兴,忽而左后肩处一阵撕裂的疼痛袭来,我嘶了声停了下来,放下了甘蔗,用手去捂后肩的痛处。 方行之慌忙过来扶着我,愕然问:“小白,你受伤了?” 那处牵引着的疼痛,竟让我的左手忍不住微微有些颤抖,方行之扶我在凳子上坐下,一脸焦急地问:“怎么样了?没事吧?要不要去让我爷爷看看?” 方爷爷是我们方家村跌打正骨的高手,每次武校有人不小心练武时受了点伤,上山给他老人家一看,揉揉推推就恢复了。 休息了会,痛感渐缓,我放下手,对他微微一笑说:“应该没事了,之前跟人打架碰的,刚用力太猛,又牵到那处了,现在好多了。” 方行之松了口气,在我旁边地上坐了下来。 旁边他念叨了句:“我们武校教人练武,可不是让你强出头,在外跟人打架用的,只为强身健体,锻鍊心性,小白,别忘了。” 天边落日渐现,层层叠叠的山岭之上,淡蓝的天际染了几道火红,淡蓝清朗,衬着火红艷鲜,“真好看,以后若有机会,想带他来看看。” “谁?” “不告诉你。” 这天在家,心血来潮地将高中那些资料和物品整理了一遍。 那些书本,已经泛黄,随手翻开几页,里面多数的人物图案都被我随手涂了鸦,杜甫不是坐在石头上,而是坐在了马桶上,朱自清带的不是近视眼镜,而是墨镜,鲁迅带了墨镜,李白带了墨镜…… 我笑笑,想来那时候最觉得无聊的课也就属语文课了。 还有数学书本里,密密麻麻的注释,字迹干净隽秀,是叶孝卫写的…… 课本里夹着一张字条,是那时上课时同吴菲递纸条写的,“自习结束,树下网吧。”“ok。(笑脸)”。 我那时候收藏了很多的音乐磁带,虽然现在随身听的时代已经结束,这一整排的磁带对我来说仍是宝贵的,我那时喜欢上一首歌时,会将随声听挂在腰间,晚自习时偷偷地听,偶尔也会硬塞一只耳机在叶孝卫耳朵里,他也不拒绝,不过那时并不知道他有没有同我一样欣赏地听着,因为他仍继续翻着手里的书本,或者手中的笔仍没停地写着,后来他常会送我一些磁带,刚好送的都是我喜欢的歌手,张学友,张信哲,周杰伦,游鸿明,苏永康,beyond乐队等等。 我擦干净上面的灰尘,小心翼翼重新放回玻璃柜里。 山村的暑假并不像外面那般炎热,晨露沾湿了脚边,山风携了些凉爽,我飞快地跑下了山,将手上的明信片送进了镇上的邮筒里。 明信片是早些时候在武校读书时买的,已经陈旧泛黄,一面的图是古天乐版杨过和小龙女,另一面我写了句寄语:“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我虽然读书一般,但是写得一手行楷结合的好字,从小方先生教的。 我将明信片寄去了汤明高中,上面写的叶孝卫收,门户地址是他舅舅家,这算是我人生的第一封情书,土气了一些,但是满载了所有关于初恋的心情。 这些天,我和我妈每日傍晚将晒干的药材装上我爸的三轮车,然后第二天一早,我跟着我爸将这些送去镇上,回去的时候顺道从集市带回些肉食,日日如此,倒也过得还算充实,时间过得才能快一点。 大巴驶出十几分钟后,手机忽然响了。 心中惊喜,有信号了! 屏幕上出现的名字与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我讶然,他这通电话打的时间倒刚刚好,刚好我今天回学校,刚好我手机方才有了信号。 我有些欣喜地接了电话,说:“你是算命的吧?怎么知道我今天回学校?” “呃……本来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打得通,你在回学校路上了?”他说。 第82页 “是啊。” “那我接你,什么时候到?” “嗯!我是晚上的火车,到的话是明天下午三点。” “好。” 他只一个‘好’字,便默了,沉默既是尴尬,我慌忙说了句:“那明天见。”,便赶紧挂了。 心中似小雀扑腾,又欢喜又麻乱,忽而透过暗黑的手机屏幕看到自己的形象,手指拈了拈头发,还算清爽,只怕一个晚上的火车之后…… 一个激灵猛地清醒非常,我匆忙拨了通电话过去。 那头接了电话:“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来,我假期前跟夏木约了,她来接我。”我只得胡乱编了个理由,心想总好过让他看到我一副七龙珠里悟空的炸毛模样,虽说他曾经应该没少看到我不修边幅的样子,可是今非昔比,他越来越魅力,我总不能越来越邋遢□□丝吧,我想我是不是该把这一头男孩头发养的长点,这样看起来更有女孩样儿。话说这也怪我爸,小时候他要面子,总把我当男孩养,当初村里还有很多人以为我们家是男孩,一直到现在还有不明白情况的。 “你可以打给她,让她不要麻烦了。”他说 我顿了顿说:“不好吧,我同她约好了,等我下了车,我们宿舍三人好好去搓一顿。” “这样,那好吧。” 我松了口气,挂了电话。 忽而手机又响,一看,竟是利坤打来的。想来也奇怪,这手机刚刚才有了信号,这些人电话就来了,莫不是都没事在那试着看能不能打通我电话? 电话刚接,那边那人似愣了一阵,不可思议地说了句:“小白,你……终于打通你电话了,你去哪了?怎么电话一直都不通,我…...多担心你,你知道吗?” 这才想起他并不知道我家里没信号的事,看他这语气,看来自己是真的惹他担心了,心中难免又泛起一丝愧疚,我木讷地说:“呃,我家里没信号,乡下嘛。” “所以你现在回来了?”利坤问,带着点期待又激动的预期。 “嗯,在路上。”我低头闷声回答,心中也盘算着自己是不是该快刀斩乱麻地和利坤把关系撇清了,通过前段时间的了解,我渐渐发现他才是真正的社会人,他混得正经八百、有头有脸,而我却抱着小打小闹的心态同他们混在了一起,貌似他做的生意也是很不正当,虽然我了解得不具体,可是我知道我与他道不同,以前我以为自己想干嘛就干嘛,我以为人生苦短,就该及时行乐,渐渐我才知道,我的内心越来越嚮往简单的明净,因为明净的那处,有一个穿着淡蓝衬衫的干净身影,他微笑着在等我。 “那你什么时候到?我去接你。”利坤问。 我默了默,心想,他来接我也好,到时早些把话同他说清楚了吧,“好吧,我还要换乘长途火车,要到明天下午三点才能到。” “好,没问题,明天我准时到车站,到时候见。” “嗯。” 挂了电话后,脑中浮现利坤当时替我挨的那一棍……听着耳边的呼呼风声,我沉了沉原本有些愧疚的心,狠狠下了这决定。 我拖着行李箱走出车站时,利坤正站在车旁等我,穿着藏青色的polo衫,看上去沉稳硕长,他看到我时,勉力朝我一笑,像是之前所有的事从未发生,他,仍在迁就我。 他走上来帮我提起箱子,然后替我开了车门。 一路上,我沉默着,不知该从哪一句讲起。 他看了我一眼,笑笑说:“你回家了也不说一声,电话也打不通,我们都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他说的我们应该包括香香、金毛他们,我有点内疚,低声问了句:“香香他们还好吧?” “他们挺好。”他点点头。 “替我问候他们。”我说 “要不晚上喊他们出来聚聚?” 回想假期前在学校门口闹了那些不愉快,我低声说:“不了,以后再说吧。” 他看了看我,没有作声。 我们继续保持沉默。 我前思后想地纠结了一番,终又下定了决心和狠心,“利坤,我有话跟你说。”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动,说道:“先去吃饭吧,那么长时间的车,你也饿了。” “利坤,我们……” “小白,先去吃饭吧。”他果断打断了我的话,语气强硬,似尽力隐忍着些情绪。 后来车子停在一处餐厅门口,我抬头看了眼,餐厅门头装修高雅,看样子是一家挺高档的日本料理,而吃人嘴短,以前不这么觉得,现在显然也不算什么,可此一时彼一时,我是多想将这关系撇得一干二净,最好老死不相往来,我这样自私的想着。 他走到餐厅门口时,回身见我站那没动,叫了我一声:“小白?” “利坤,饭我不吃了,我想和你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我鼓起了勇气,只为了快刀斩乱麻,虽然我对他有着种种的疑问,比如他做的生意到底是什么生意?他的生意定然是不正当的,正因为如此,我不想问这个问题,因为不问就可以继续假装不知道,这样的话,更能让他容易接受,我要同他分手,原因只是因为我不爱他,和其他事情无关,这样才干净彻底。 第83页 他缓缓走了过来,面上淡淡,眼神有些黯然,然后靠在了车上。 我转身面对他,终于脱口而出:“利坤,我们分手吧。”,直截了当。 他目光似乎仍在那餐厅的门头上,没有愕然,没有愤怒,只有平静,他沉声问了句:“是因为那小子?” “嗯。”我心中一阵内疚,至少在这场恋爱中,他是无辜的,而我竟像个负心人,我唯一能做的只有诚实而已,诚实对他,诚实面对自己。 他闷声一阵冷笑,抬头望了望天,无边的苍茫,他落寞地看着我,说:“小白,我本来想等这单生意结束,我就带你去看海,然后我把根据地关了,做点正经生意,有你做个伴,感觉做什么事都有趣,我对你是真心的,不是玩玩而已,你感觉不到吗?” 他越说,我越觉得有压力,这种负罪感对于我一个总是一时兴起的人来说,就像逛小吃弄堂时撞上了蜘蛛网,我想着随性而为,痛痛快快,没想到竟惹得一身狼狈,虽然也算我招惹了他,我还因为他打了不少架,不过轰轰烈烈过后,终是要归于平静的,于是我的第一反应便是尽快逃离尴尬区域,“对不起,我要回学校了。” 然后我从车里拿了背包,临走我特意强调了句:“那个……你不要再惦记我了,我们分手了,就这样。”我说这话只为了给我们关系确定一个句号,然后对他笑了笑,便逃了去,甚至忘了还留在车后备箱的行李箱…… 我自认为终结了一段过去,轻松地坐上了回校的公交车,心心念:小卫,我回来了! 我终于站在了学校的大门口,深深呼吸了下,空气正清新,微风正凉爽。 几个同学从我旁边推着行李箱进了学校,那轮子的轱辘声似一道白光刷地将我脑袋噼了个激灵,我的行李箱! 因此我回到宿舍时,只背着个小包,夏木和瑜晓惠正在那打扫卫生,看到我时,从下往上将我打量了一番,估计她们也觉得哪不对劲,当然不对劲了,谁长假之后回宿舍的没有带大包行李的。不过她们也说不上来,看了看之后,晓惠高兴地说:“小白,你终于也回来了!”然后上来将我一把抱住,头歪在我肩膀上说:“我暑假在家就盼着早点回宿舍,我们大家又聚在一起了,真好!” “你当然盼着回来了,你家晨晨都已经‘为伊消得人憔悴’了吧。”夏木继续收拾,头也没抬,仍是那么高冷。 “夏木!!”我热情四射地奔了过去,一把搂住她,“想死老子了!”说完就撅着嘴做出要亲她的动作。 她头往后仰了去,用手指钳了钳我额前一缕头发,“啧啧,好油啊 ,洗头去,少碰我啊。” 我憋着嘴,看着她继续收拾的样子,总是那么风度从容,那么无所顾忌,可是如果她知道我现在想和叶孝卫在一起呢? 只是我很快打消了这些庸人自扰的念头,笑着说:“我们一起整理好宿舍,我再去洗。”我说完便拿起抹布,爬上窗户开始擦了起来。 晓惠开了音乐,一曲《七里香》带着轻松愉悦,我踮起脚擦完窗户上面的灰尘,晓惠正提醒我小心一些,不要摔了下来,我却对她一笑,假装要跌下来,结果双手撑着垫脚的椅子,自信飒然地一个后空翻稳稳落了地,惹得她俩讶然,张着个o形嘴互相对视了眼,然后继续愕然看我,我在得意地笑。 身后椅子嘎吱,继而啪地一声倒地,我回身将那摺叠椅重新展开,它却是像被什么吓软了腿一样,怎么也站不住,我索性将它靠在一旁,无事人一般的继续擦窗户底下。 “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身后传来晓惠的声音。 “邋遢大王!破坏大王!“这是夏木的声音。 …… 忙到傍晚,我们三人叉腰看着焕然一新的宿舍,脸上溢着幸福,忽然想起晓惠说的一番话,还有一年的时间,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该珍惜接下来的小生活,珍惜与舍友这段难得的缘分。 傍晚,我们老规矩在虞记点了些烤肉,然后来些啤酒。 有种友情,叫高中时的年少青春,欢笑几回,燃情几回;有种友情叫大学时的相濡以沫,相逢一醉,不去管即将走上社会时的风雨飘散。 回校路上,晓惠手搭在夏木肩上,她半点酒喝不得,才不过一瓶,就开始脚下打飘了。她嘴里哼着歌,声音甜美: “后来,我终于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 夏木也跟着她一起哼唱着。 我与夏木同喝了两瓶啤酒,这微微熏的轻飘飘感正让人舒适逸然,看着满天的星辰挂在那片黑幕上,还有那天幕下的歌声,心中丝丝缕缕地渐渐似被一层薄纱包裹,淡淡热潮涌了上来,将一颗心盛得满满,我握着手里的手机,终是情不自禁地发了条信息给他:“你现在在哪?” 不过一会儿,他回了:“在dream box,上班中。” 我攒紧了手里的手机,与他相识多年,我只知自己从来没像此刻这般急切着要见到他,“你们先回宿舍吧,我有事。”说完,我便往公交车站的方向奔了去。 第84页 我跑起来在女生当中算极快的,顶着晚上的凉风,我飞快上了公交车,透过车前的镜子看了看自己被吹得三七开的短发,稍微理了理,才找了处位置坐了下来,看向外面的昏黄路灯往后划过,带着按捺不住的激动心情,终于到了dream box。 dream box仍是那样富丽堂皇伫在星光夜幕下,两旁雕刻欧式图案高耸的门柱,在昏黄的灯光下尤其让人心倾神往。 不过这次没之前走运,门口正遇上那三个妖精,妩媚风情地朝我走了过来,一段时间没见,她们半点没变,仍旧老样子从下往上先将我看个遍,然后那蜘蛛精眯了眯眼说:“你这个样子,来这消费,是找男人呢?还是找女人?” 我没有理会她们,径直往里面走了进去。 “等等。”那三个人过来拦住了我,互相笑了笑,对我说:“这位……小弟,我们是迎宾,你要找谁,我们带你过去,不要坏了这儿的规矩。”另外两人抿嘴嘲笑。 我对这“小弟”的称呼自然是忍了满腔滔天的怒火,不由自主地自我审视往下看了看,白色球鞋,宽腿牛仔裤,往上宽松t恤外套了件格子衫,胸口平平,的确哪儿哪儿也不像个女的,幸好,我和叶孝卫认识也不是一两天了。 我挺直了身板,朝那三个妖精说:“我来找我男人,带不带路?” 那三人咯咯一阵嬉笑。 “找男人?你男人是谁啊?david?” “他确定你是男是女吗?连我们都没确定呢……”那女人说着,涂了金色甲油的纤长手指轻轻划了一下我的脸,颇为挑衅和挑逗地说。 我当场鸡皮疙瘩几乎掉了一地,搓了搓两边的臂膀,不想再与她们多说废话,“妖孽,让开!”我扒拉开她们,走了进去。 “你说谁妖孽呢!” 我在前面走时,那女的一把拽了我外衣,往后一拉,本来就穿得宽松,被她这一拉,半个肩膀都露在了外面。 我慌忙将衣服拎了上去,那女的看到我肩膀时貌似先是一愣,而后互相对视地看了看,其中一人冷蔑一笑,似有所指地嘈了句:“真是变态!” 我却懒得去计较,转身径直走了,那三人跟在我后面也去了后堂的酒吧。 原本被这三妖精撩拨起来的燥闷心情,在看到吧檯前那白色颀长身影时,突然之间,安沉了下来,只剩心跳乱了节奏地突突在胸腔里。 我穿过人群,缓缓走了过去,他嘴角带着温和的笑,那笑不是对我,是对他面前的女子,那女子穿着白色连衣裙,纤腰窈窕。 我心中一顿,脚步停在了不远处,那女的?吴菲? 我正晃神,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悄然离去时,一个清润的声音叫了我:“小白?” 我瞬间回神朝他看去,努力牵出来一个笑,才走了过去。 吴菲回过头来,看到我时,微微动了嘴唇以示一笑,然后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小白,这么巧?” 我朝她笑笑,“是啊,没想到你也在这。” 我与她曾是年少时互相陪伴、一同欢笑的闺蜜、知己,如今却变得尤其生分,虽然曾是她莫名提出要同我绝交,可我当时也没有想要去弄明白这其中原因,我甚至也没有想过去挽回这些年我与她的友谊。 我以为,人生本该如此,过客匆匆,散了也就散了,可是终有一天,我才会越来越清楚认识到自己,也许是因为与她的天壤之别,她生的落落大方、玲珑动人,而且成绩优秀,她,总是能获得所有人的关注,而我,只能跟在她身后。 那天,她提出要与我绝交,我没想过她当时心情是否沉重,而我只是一瞬间的难以接受后,渐渐像是解脱了,我甚至想,如果我和叶孝卫,中间没有她,倒也是好的。我竟生过这样的想法。 我该向她道歉,不管是什么原因她要同我绝交,我想我也该先向她道歉。 “吴菲,我……”我刚要说,身后便响起那妖精的声音。 “你不是说来找你男人的吗?现在怎么做起人家俊男美女中间的电灯泡来了?”那三只妖精排排站在了我身后。 我回头,用几乎可以杀死人的眼神,看向她们,拳头捏的咯咯响,可惜我平生几乎没打过女人。 “怎么?你现在还敢说你男人是david吗?看看你跟人家比,人家那才叫淑女。”她眯着眼,对我胸口看了看,“啧啧,我都怀疑你根本就是个真小子,冒充女人,其实想搞同性恋吧?或者,男女通吃,范围更广。” 那三人又是一阵戏虐地笑, 我指尖几乎掐进肉里,眼里似乎也要冒出火来,要不是怕自己在这生了事,会影响到叶孝卫,我想我会直接将这三只妖精的皮剥了,看看她们的真面目。 “现在是上班时间,你们几个不在岗位上,总往这吧檯跑,娜姐知道了不太好吧。”叶孝卫眼神淡淡地看向她们,脸上跟朦了霜似的,尤其清冷。 “david,你还看不清她这个人吗?她才是真正的假货,长得一般也就算了,内心也好不到哪儿去!简直丑陋……”那琵琶精极尽诚恳地劝说着。 “够了!你别太过分!”叶孝卫决然清冽地朝她喝了一声,我似乎也被他喝得一愣,转过头去看向他。 第85页 想当初,我还在这dream box打工时,那时候这三只妖精就总往这吧檯跑,与叶孝卫搭讪不成,反而还影响了吧檯工作,当时叶孝卫将调好的酒往哪放,那三人就往哪站,以至于我们这几个服务生过来端酒时,便几乎被这三只翘臀挡住了,后来叶孝卫便跟娜姐说了此事,这三人那时候就被下了令,没事不准去吧檯。 后来我也一有空就熘去吧檯,同他聊几句,后来她们将此事告状给了娜姐,那时叶孝卫说我与他是老同学,同娜姐求了个情特别对待了。 因此,这三人得不到叶孝卫的芳心,那时便莫名奇妙嫉妒起我来,加上那个季源琛的事,我被她们更是冠上了打着服务员的旗号抢了接待小姐客人的假正经货色。 虽说有着前因后果,只是被她们当着叶孝卫与吴菲二人的面这样一奚落,我虽努力压抑着,但心里像是火烧油泼了般地忍痛憋屈,我转身看向叶孝卫时,他仍目光黯淡地看着那三人,只希望自己没让他觉得丢人才好。 他眼神收回时,正与我对视上,我低下了头,自己当时的表情约莫是很难看的。 “david,你不知道,她还是个变态!她甚至在身上纹了你的姓名!”那女人在旁边说了句。 我愣愣转头看向她:“你说什么?”,这才有所顿悟,原来她说的是我身后的“y”! 回头再看向叶孝卫时,他愣愕的表情也正看我。 我慌乱摇头,“不是,不是,搞错了,不是,就是个y而已!” 然后,他的脸,带着些尴尬,带着些似笑非笑,低低呢喃:“y……??” 我尴尬低下头去,想要找了洞钻了,低头处的一方吧檯桌面,他上身倾了过来,白色的衬衫隐约透着淡香,他胳膊撑在了我面前的吧檯上,双手将我两只手箍在了一起,正握在了他手心。 我蓦然抬头遇上他温柔目光时,怔怔然看他,原来这y还可以是叶yeh…… 他靠近时低声说了句:“要不我配合你?你想我怎么演,我就怎么演,把你丢的面子挣回来好不好?” 我不知道当时那三人看着叶孝卫这般捂着我手时的表情是怎样的惊天动地,我甚至忘记了还在一旁的吴菲,我脑袋嗡嗡,酒吧的音乐和灯光依旧有节奏的配合着。 一直到他腾出一只手,扣住我后脑勺,在我脸颊上触了一个轻柔的、痒痒的吻,这样的亲密接触按照他的说法应该只能算作西方礼仪,不过我心里方才的不快蓦然融化,我朝他笑笑,他总是这样,在所有人面前毫无顾忌地袒护我,证明着我在他眼里是特别的…… 忽而眼角处,旁边的白色身影将正轻飘飘的我拉回现实。 我迅速从他那将手抽出,慌忙朝吴菲尴尬笑了笑,“呵呵,刚刚是演戏,给那三个妖精看的,让她们知难而退,不然她们老在小卫面前黑我,那纹身是瑜晓惠的瑜,呵呵。” 我当时想,我这样说她应该是相信的,想当年高中时,她也总是找叶孝卫做做样子,让那些追求她的人知难而退。 我顺道瞥了眼叶孝卫,他的脸阵青阵白的,很是复杂…… 吴菲笑了笑,能看出她笑得有些苍白,带着勉强,她说:“我看得出,你既然来了,就和小卫聊会儿吧,我先回学校了。”说完,她离开了吧檯,独自穿过混乱人群。 “吴菲!”我愣了愣,同叶孝卫说了声,“我也走了,改天再约。”临走用手指在他下巴上轻轻捏了下,极尽挑逗之意,顺道刺激了下那三个妖精,于是在那三只的瞠目结舌之下,我追着吴菲出了酒吧。 穿过大堂时,吴菲在我前面,我跨步上前,与她肩并肩,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便日常寒暄般地随便拈了些话题来:“呃,你最近怎么样?” 她朝我笑了笑,礼貌地,“嗯,还好。” “那……噢!吴叔叔最近怎么样?” “我爸也好,我妈也好。”她脚步加快了,出了大堂。 “吴菲,对不起。”我追出大堂时,终于将话说出了口。 她才顿足,面无表情地看向我,“为什么?” 我被她问得一愣,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怔怔站在那,半响,只听到她说:“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我不会放弃,我们公平竞争。”说完,她便走了,我彻头彻尾地乱了,然后似乎越来越想明白了一些事。 那辉煌高耸的欧式建筑门头下,我吹着晚间的风,滋味酸爽,原来是这样,她要和我绝交,果然是为了叶孝卫,我早该猜到,我自嘲地笑出了声,这两人在我看来本是最为般配的一对,从未想过我们三人会走到今天这样的三角困局,原本粗枝大条的我,竟幻想过,要亲眼见证他二人爱的历程,从高中到大学,再到他二人事业成功,然后结局圆满时,我也好跟旁人炫耀炫耀这金童玉女的二人,是我方小白最要好的朋友,可现在,事情的发展远远比自己以为的要复杂的多。 可我本就是个幼稚的人,不懂得如何风度,不懂得如何谦让,我不过是一个遥远小山村的方小白,读书不好,不优秀,没什么出息,我随性而为惯了,他若选择的是我,谁也不能抢走! 以前我没想过,或许是没敢想,可现在我有了希望,既然他点燃了我心中的小火苗,就再也没人能熄灭它,除了他。 第86页 我虽心虚,不自信,可我还是极其幼稚的朝远处的倩影喊了句:“那也是我和你绝交啊,凭什么是你和我绝交!人就看上我啦,公平竞争就公平竞争!谁怕谁啊!他是我的!!” 那窈窕倩影顿了顿,继续迈步走了,然后消失在昏暗里。 第17章 背影 第二天,闹铃响了,清晨六点钟,我一早起来,快速地洗漱,拿了本英语书便去校园晨读了,完全按照昨晚我给自己拟定的同款fighting计划,六点晨读,七点早饭,七点半预习课程......一直到晚上十二点睡觉,我给自己安排得很满,我必须比所有人多更多的努力,才能弥补这落后于人的巨大差距,或许也不能弥补,可我总得努力...... 可努力之后呢?我要做什么?答案是我不知道,我不确定我要走的路,我仍迷茫着,可我总得往前。 没有梦想的坚持总是空虚无力的,才不过几天下来,我便觉得学习怎样都是无趣的事,而且看什么都能想起叶孝卫来,他清俊的脸,他淡淡温和的笑...... 这天,我躺在体育场草地上,将书盖在脑门上挡太阳,看那蓝天上的白云自遥远的天际慢慢移过树梢,回想那次叶孝卫就坐在我身旁,他缓缓凑近,眉眼清湛,如今只要一闭上眼,满心满眼就只是那温文尔雅含笑的唇角...... 晚上时,叶孝卫发来短讯说:“周末来我学校看电影吧?” 换作以前,我定当这只是普通朋友之间的邀请,就像以前他没事总喜欢喊我一起去打个球,去看个电影,去吃个饭等等。可是,这是......约会吗? 而且,这是我与他的第一次约会! 我将背包倾倒而出,只有一套运动衫和一瓶婴儿面霜,没有其他衣服可以换,而我那行李箱仍在利坤那...... 我看向正在练琴的夏木,朝她谄媚一笑,她抬眼扫了我一眼,面无表情,继续练琴,边练边说:“拿去吧,口红。” 我嘻嘻地笑着过去,抬手做着哈巴狗的姿势,“夏老大,我衣服也没有。” 夏木停了手上动作,不解地问:“你衣服呢?对了,我就说你那天回宿舍少了什么,你行李呢?” 我特无奈、无力地往她旁边桌上一靠,“别提了,那天利坤非要说去车站接我,之后我跟他提了分手,然后走的时候把行李箱落下了,然后没好意思跟人再联繫......”说着说着,突然想起夏木对叶孝卫那未果的心事,心中觉得些许尴尬,些许惭愧,虽然知道夏木一向是那种果断开始一段感情,和结束一段感情也不会拖泥带水的性格,她处事自然是从不会失了风度。她这样的女生可以优雅,可以洒脱,又看起来魅力与才华兼备,不得不让人仰慕佩服。我与她相比,的确差了何止一大截...... “你同利坤分手了?”夏木一句话将我思绪拉回。 “嗯。”我尴尬一笑着答。 她点了点头,没有发表更多意见,似是觉得我与利坤分手情理之中,没有多少稀奇。 我沉默了片刻,脑中正纠结着我和叶孝卫的事该不该同她说。 “夏木,那个......我......”我绞尽脑汁地想着措辞。 她咳了咳,说:“我那些衣服,有一些的确适合你穿,你去我柜子那自己挑吧。” “噢。” 她定然能猜到我现在问她讨衣服穿,是为了去约会的,而她刚知道我已同利坤分了手,奇怪的是她竟没有问我的新关系是谁,也并没有感到好奇。 我不安地挑着衣服,正拨到一排裙子那,只听她说:“你不适合穿裙子,别在那挑了,我建议你休闲一点,做你自己就好,毕竟人家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本身,你本来就不那么漂亮,就别作了。” 我回头怔怔地看向她,她难道猜到我要约会的对象是叶孝卫了? 夏木并没有抬头,仍看似认真地拨弄着她那把小提琴,短发前的刘海若隐若现地遮掩着一双明媚浅定的双眼。 “噢......”我最终挑了件紫色t恤,我喜欢紫色,然后随手拿了件牛仔裤,朝她一比,“这样行吗?” 她朝我看了看,“很一般,不过一般的刚刚好,跟你平日差不多,不刻意,可以吧。” 她这样风度大方,更让我觉得至少我应对她开诚布公,摔跤场上,不留余地,这是对对手起码的尊重,我将两件衣服拿在手里,往她桌旁一靠,咳了声润了嗓子:“那个......是叶孝卫,我现在约会的人是叶孝卫。” 她看了我一眼,又低头去弄琴,“嗯,知道啊,你不喜欢他才奇怪了。”她淡定地说 “啊?”我诧异看她。 “啊什么啊?有什么好奇怪的,人长的帅又优秀,你早喜欢上了吧?还说什么跟人家是好兄弟,把人家当男闺蜜,切!”她甚至嗤之以鼻地玩笑数落我,仿佛我喜欢叶孝卫这事同她本就没什么关系。 “不,我以前的确当他是好兄弟、好闺蜜的,只是后来才发现......”我接着她的话,只顺着赶紧解释,猛一回神,发现她现在说的就只是我与叶孝卫之间的事,而她已经退出,置身事外了?我竟开始怀疑她之前对叶孝卫那芳心大动的样子是我的错觉,又或者是她自己的错觉。 “不对,不是说这个,你......不生气?”我惊讶地问。 第87页 “有什么好生气的,人家上次跟我说了,早有喜欢的人,而那个人就是你,还让我不要告诉你,他处事倒跟我有点像,凡事顺其自然,是个内敛的性子,和他做个朋友也不错。”她说着,顿了一顿,抬眸看了看我,又继续说:“他说你这个人贪玩,喜欢热闹,喜欢自由,若是早早地把你困在身边,反而不能长久。”说完,一只手扶在我肩膀上,拍了拍,意味深长地嘆了口气,“唉......真没想到,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看她一番无所顾忌的说辞,想来她对叶孝卫竟放手得一如她个性一般的潇洒自如,而她说的这些关于叶孝卫听似轻描淡写的话,就如同一片叶子掉落在我心间的一片湖里,泛起了阵阵涟漪,让人欣喜,又觉得心疼,叶孝卫,他,竟是这样一个不动声色,只默默看着我的人。 忽而一道清利白光将我噼了个激灵,我蓦然回神,“等等,谁是鲜花?谁是牛粪?” 该死的夏木已闭了眼睛,全身心投入在她的小提琴乐曲里了。 时而低诉,时而激扬的乐声跌宕起伏、流泻而出,音乐让人感动,一颗心也跟着这起伏的乐声或收敛或奔放,或沉郁或柔软......这便是夏木此刻的心境了吗?勇敢追爱如她,潇洒放手如她。 我静静躺在床上,脑中一幕幕浮现当年,记得他搂着我一圈圈划着名华尔兹的舞步,那时他刚被谢潇那帮人欺负,嘴角噙着干红的血迹,眼中却始终带着温暖的笑,那时候我没发现,他看我时的眼神总是温暖的。 还有高中毕业,那次天台上的意外之吻,我一直觉得那只是个意外,只是他喝多了,而我刚好也多了,因为我们太熟悉,太亲密,所以一个吻算不了什么,可分明有那么一次,他同我说他从没喝醉过...... 我静静躺着,几乎能听到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而我再也不能等,虽然明天就是我们第一次的约会。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下时间,十点多,于是下床快速地换着衣服。 “这么晚你干嘛去?”晓惠迷迷糊糊地说。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回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得出去一趟。” “至于吗?都这么晚了,急不可耐了是吧?”夏木在被窝里说了句。 “你知道她要去干嘛?”晓惠问夏木。 “还能干嘛?想她男人了呗。” “啊?她不是和那个利坤分手了吗?” 临出去前,我趁夏木不备,跑去在她脸上打了个响亮的啵儿,然后在她猴急乱跳的咒骂声中跃出了宿舍,穿过校园的暮色清凉,飞奔出了学校。 暮色沉沉笼着dream box这栋欧式建筑的豪华辉煌,我进去的时候,只听旁边那几个接待小姐鄙视地说:“这人怎么又来了?” “皮可真厚!” 我径直走过,选择忽视她们的冷嘲热讽,因为我已迫不及待地想去见他。 仍旧是五彩的律动灯光,动感嘈杂的音乐,我穿过拥挤的人潮,远远看见吧檯那处静默的白色身影,还有吧檯前正翘着臀貌似同他说话的几个妩媚女人,纤腰扭动着几乎要挡住我的视线,他不经意间抬头竟也看到了人群中的我,他眼神似乎一怔,我笑着朝他走过去。 他微微一笑,覆身在吧檯上,看我走近,然后温声问:“这么晚了,怎么突然来了?” 他看我的眼神似湖水般的明亮清湛,本来我有很多话要同他说,有很多问题要问他,却在一霎那忘得一干二净,面前的清朗俊颜像是夺人心魄地让人几欲沉浸其中,我只得愣愣说:“我睡不着,所以来了。” 他倒了杯牛奶递给我,眉眼暖暖地说:“你也会睡不着?” 我看了看手里的纯白牛奶,端在手心里还是热着的,朝他不满了句:“我不要这个,我要含酒精的,给我玛格丽特。” 他摇了摇头,颇为无奈,一边调着玛格丽特,一边说:“你先把牛奶喝了,别浪费,我可以给你一杯margaret。”又抬头看了我一眼,强调地说:“只能喝一杯,喝完回去好好睡觉。” 我满意地朝他笑着点头:“嗯。” 他刚调好手中的玛格丽特时,我已将整杯牛奶一口气干了,然后又接过他手里的玛格丽特,在他的怔然注视下,一饮而尽。 如此,才觉得脑子清爽了些,我用手拭去残留在嘴角的牛奶和酒渍,只笑着看他。 他忍俊不禁,缓缓也勾起了唇角。 又是这惑人的浅笑!我脑子一热,双手向他伸去,将他一只手拿了过来,他手冰凉,我捂紧抵在自己脸上,这话本该不是这话,不过还是说了出口: “小卫,我想你了。” 我抬头看他时,他正愣神看我。 我这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躲过他眼神看向旁边,才发现那几个浓妆粉抹的女人一脸不可思议状,那表情似是被我的皮厚肉糙惊呆了! 我咳了咳,直起身来,呵呵一笑地说:“还是酒精管用,我回去睡觉了。” 说完,我径直撞进了人群中,带着冲动后的尴尬,几欲将自己掐死。 快步穿过大堂,出了大门时,我深深吸了口气,前方是暮色浓浓中几盏昏黄路灯,后面是一片璀璨繁华。 第88页 我举步刚走下一步台阶,忽然一只手被人从后拽过,我回身踉跄了几步方才站稳脚跟,我几乎没来得及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已被他几步带到那欧式雕花门柱的背光处,我被他圈在双臂当中,微微靠着门柱上,眼前只见他白色衣领松了一粒扣,锁骨隐约可见,像是不经意间的诱惑,我抬头看他时,正迎上他微垂的目光,他离我太近,我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几欲跳出喉咙口来。 他眼波深漾中透着昏黄的微光,嘴角微微勾起,似有月光浮在那笑意里。 我看他看得入迷,竟连自己狂乱的心跳也没有理会,一直到他俯身在我唇上落了轻轻一吻,继而且柔且轻地吻了下来...... 似有蕴暖雾气从心间缓慢升起,丝丝将人包裹,融化...... 他的唇舌极尽缠绵温柔地摩挲挑动,霎那间让人骨酥筋麻。 我不由自主地微微抬手将他颈脖环住,慢慢在他的吻里沉沦,深陷,我一面惊喜于他这突然的一吻,一面讶然于分明以前我与他只是多年相惜的友情,或许有时候会比一般的友情要多些牵挂,可没曾想我竟是这样期待他的怀抱,他的唇温,竟像是留恋已久而不自知。 那位娜姐说他十七八岁时就交往了三十几号女友,现在看来果然是真,否则以他这些年的洁身自好,腼腆自持,他怎会吻得如此熟练,如此让人沉醉其中。 一吻罢了,我半眯半睁着眼看他,他面上仍是醉人的浮光,先前被遗忘的难为情猛地一涌而上,我低下头去,脸和耳朵灼烫无比。 他下巴蹭在我头心上,低声说:“小白,刚忘了问你,你身上......那个纹身是?” 我没想到此时此刻,他竟会有此突发奇问,呢呢喃喃说了句大实话:“那个......是瑜晓惠。”说完,我便后悔了,再次生了欲掐死自己的念头,说是瑜晓惠得多傻!她一女的!我也一女的!变态嘛不是!还不如索性将错就错了呢!还能顺便聊表忠心嘛不是! 他愣了愣,歪头朝上看向天边,闷声一笑,摇了摇头,看似极其无语。 而后他又看了回来,认真又问了句:“那个利坤的事,你处理好了吗?” 我咽了咽,尽管面上仍淡定地答:“嗯,我和他已经把话说清了。” 他在我头顶闷声一笑,说:“方小白,现在你回去可以好好睡觉了吧。” 后又俯身在我额上吻了一吻,“明天见。” 他熟练、自信得让我觉得,若他看上的不是我,这情不知归往何处的滋味得有多惨,所幸,他看上的正是我,我才可以肆无忌惮地贪心下去...... “嗯,我回去睡觉了。”我说得应该较为镇定,只是强撑着快突出胸口的小鹿乱撞,靠着柱子缓缓滑下身体,然后从他手臂下钻了过去,逃之夭夭。 下台阶时几乎一个踉跄又险些栽倒,只听后面那人急切地说了句:“be careful!”他情急之下,总会脱口而出一些英文句子,我勉强站稳后,头也没回地逃了。 回到学校时,大门已闭,我动作娴熟地攀上墙头,轻松落了地,沿着月白的小路往宿舍走去。 这晚,连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知道我心底溢着的愉悦、幸福。 彻夜的未眠,终于等到了天明。 窗外刚响起雀叫声,我便起床了。 我心心念的是:约会,约会,我们的第一次约会! 我对着镜子,用手抓了抓蓬松的短发,这一头悟空毛可以用发胶勉强镇压了,可是我这黑眼圈啊,是啊,尽管我彻夜未眠,两黑眼圈看起来憔悴,可是我精神好啊,好到全身的力量没地使。 于是,大清早的,我心情好,精神好,我将整个宿舍都打扫了一遍,地上给我拖得雪亮,我将所有人的桌子擦了遍,这才较为满意地正自我欣赏劳动成果,瑜晓惠从被窝伸出头来,睡眼惺忪地说:“小白,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我说:“太阳都出来了,还睡!起来晨读去!” 夏木在被窝里,蒙头抱怨:“你春风得意,能不能不要把所有人都吹醒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嘻嘻地朝她谄媚地笑:“夏木宝贝儿,吵醒你啦,你好好睡啊,我正打扫卫生呢,我尽量轻点啊。” 我说完,看瑜晓惠正颇为鄙视地看我,摇了摇头倒了下去。 我压低声音嗞她,说:“还不起床,晨读了!” 顶着清晨凉日,食堂炊烟缭绕升起,我围绕体育场跑了几圈,又去拳击馆练了会儿,这才等到早饭时间,便拉着夏木与晓惠一起去食堂吃了早餐。 收拾完毕,又照了照镜子,反覆折腾着自己那太过中性随意的短发,刘海要么干脆三七开?嗯......不行,太中性干练了,要么还是往前随意一点吧,好像太过随意了...... 手机“滴嘟”声响,我欣然打开,心中不由升起一团淡淡温热来,简讯里他说:“小白,半个小时后,你学校门口见,ok?” 仿佛字字如他面容清隽干净,一丝喜悦将整颗心托得飘飘浮浮,这滋味就像感冒发烧了一样。 “啧啧,病的不轻啊。”耳边响起夏木的声音。 抬头时,瑜晓惠也正呆萌萌看我。 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受控制的已经上扬的嘴角,于是在她们二人的鄙视之下,略觉尴尬地收敛了。 第89页 校园的湖水碧波轻漾,五彩斑斓的鱼儿在水里自由自在、成双成对地游玩嬉戏,我掠过小木桥,踏着飞絮,飞奔向学校的大门,远远看见他穿了件淡蓝色衬衫,上下领口间扣子松开,休闲俊逸地配着牛仔裤,清新干净。 我只觉我这里是空旷的灰白,而他那头是满园的桃花纷飞,他在那处等我,于繁花中正朝我浅笑逸然。 正当我兴致盎然走近未来所有宁静幸福的时候,一阵行李箱拖动的轱辘声由远及近。 “老大!”穿着非主流的粉辫子少女小跑了过来,行李箱轮轱辘辘愈发快节奏地响彻心肺。 我怔然看去,香香已到了跟前,她一把抱住我,“老大,想死你啦!” “香香?你怎么来了?”我惊讶地问。 “来看看你啊,我们都来了!豹子和金毛在车上,喃,你的行李箱!上次坤哥去车站接你,你放他车上没拿。”香香仍那般天真可爱,嬉笑颜开地说。 我想豹子和金毛一定仍为上次的事置着气吧,所以只留在了车上,也好,免得大家见面又是一场尴尬。 “难怪那天你不让我去接你,原来是这样。”一个清淡的声音说,我抬眼看去,叶孝卫站在离我不过数步的距离,未再走近,一双深邃的眼神正凝视过来,仍旧谦和的面上无任何表情,除了那眼神隐隐透着淡淡清冷。 我蓦地一震,摇头说:“不是,不是......” 话刚慌张出口,旁边香香拽了拽我手腕,窃窃喜喜地低声说:“老大,那位哥哥是谁啊?长得好帅啊......” 我没理会香香,拖着个行李箱子轱辘轱辘地快步过去,无比诚恳地解释:“那天利坤他说来接我,我本来想拒绝的,后来我想......” 他打断了我的话,淡淡说:“看来你说同你舍友约好是假,同他约好了才是真的。”说完,他转身离去,才迈出几步,不冷不淡,不温不热地又说:“小白,你同他见面可以,只是不要瞒着我,以后别这样了。”说完,头也没回地便走了。 我见他清凉的背影,心底蓦然一沉,脑中凌乱地想:他这样不温不热是生气了?可是又不像是生气,像是失望地走了而已,而我最怕的就是我让他失望了,因为这样的我面对这样优秀的他,甚至连追过去解释的勇气也没有...... 我就这样看着他的背影,竟觉得自己似乎看这背影已看了很多年......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就这样一点一滴地在我的心中留下了不为人知的印记?而一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竟早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以至于忍受不了他的一点点冷漠,哪怕是一点点冷淡,就能让我寒入心肺。 第18章 烟火 我茫然若失的站在那。 香香笑着说:“老大,要么你把行李箱先拿回宿舍,我们好久没见了,今天好好玩玩怎么样?我们先去搓一顿好吃的,然后去星光唱歌,喝酒?” 我心中莫名来了些怒火,没好气地瞅了瞅她,“都怪你!”,然后拖着行李箱便要走,只是刚走出几步,便意识到自己这是在拿香香出气,实在也是不应该,颓颓然地回头看她,她正憋着嘴天真无奈地看我。 我平了平心绪,对她说:“好啦,不怪你,是我的错,香香,你回去吧,记得好好学习,别整天同金毛他们鬼混。” “金毛他们挺好的呀,坤哥也对我很好。”她皱着眉头说,见我方才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恢复正常,一脸无奈地问:“老大,是不是我刚刚坏你好事了?” 香香虽然单纯,不过好歹社会上混过一阵子的人,倒是会些察言观色,刚刚叶孝卫转身离开,我心中虽不是滋味,可是香香和金毛、豹子他们待我向来掏心掏肺,我因为身边又有叶孝卫这样的学霸,还有像吴菲、夏木这样的优秀文化人,相比之下,便对利坤这帮社会混混生了牴触,其实是对自己生了牴触,与人差距渐大,尤其是自己与叶孝卫的差距,我对自己越来越不满,可是我该走什么样的路,我自己也仍在迷雾当中,又哪来的资格去定位别人的位置? “香香!干什么呢?那么磨蹭!我们在等你呢!”校门口那儿传来金毛的声音,他没走过来,只是在那远远地喊,想必因为上次的事心中置了闷气到现在。 “老大,金毛和豹子他们其实很惦记你,还有坤哥……”香香低着声说。 “香香!干什么呢?走了。”金毛又催着喊了声。 “老大,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了吗?”香香眼神凄凄地看着我问。 “我……”带着三分愧疚,七分纠结,正不知该从何说起时,眼角余光却瞟到不远处一个藏青色熟悉身影,抬眼正看到利坤走进了校门,他经过金毛身旁,拍了拍金毛肩头,径直朝我们走了过来。 他到跟前时,朝我清朗一笑,“小白,如果你有空的话,大家一起聚聚吧,不为别的,当好聚好散,省的他们几个惦记,不知道怎么回事。”虽说我为了叶孝卫将他生生甩了,他竟还风度犹在,话说得中恳,半点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 我尴尬朝他笑了笑,又看了看大门口在那别扭的金毛,回想我们几个一起打过的架,一起喝过的酒,虽然我们各自所求不同,可是这一年多的友情也是真挚,心中觉得些许感慨,也有着些许愧疚,我静了静,于是对利坤说:“你说的也对,好聚好散,我也该有始有终,今天就聚聚吧。” 第90页 之后我自己将行李箱送回了宿舍,他们几个便留在车里等我。 我过去时,豹子一声没吭,从副驾驶座走出,将座位留给我,自己坐在了后面同金毛、香香挤在了一起。 车内挤满数人,一时间异常的安静,倒不似从前那样出去玩时总是一路的打骂逗趣。 利坤握着方向盘,和事佬般的开了口:“金毛,说说安排吧,让大家玩得开心点。” 金毛每次一听到让他策划活动,总是眉宇飞扬的,这几个人,就属他最会玩,闹区的高档会所,深巷里的神秘俱乐部,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 “坤哥,我们不如这样,先去王二胖小龙虾,吃龙虾喝啤酒,然后我们一起去星光飙歌,high一点的话,就点个桶装的百威,大伙儿好好喷个啤酒澡……”我在前面听他声音越说越小,约莫刚刚利坤一问,他脑袋一热,爱搞集体活动的原形毕露了,忽而回神又看到坐在前座的我,又犯起别扭了。 利坤点点头,“想法不错,怎么不说了?” 金毛没滋没味地嘀咕了句:“怕是有好学生、文化人受不了咱这么玩了,不如大家找个茶餐厅,一人一杯清茶,谈天论地,诗词歌赋吧。” 香香噗呲一笑:“一人一杯清茶,谈天论地,诗词歌赋??哈哈哈……”说完挤在他两人中间,没心没肺地笑得东倒西歪。 利坤也笑了笑,摇摇头,问我:“小白,你有建议吗?” 我想了想,故意顺着金毛的话说:“那要么,就一人一杯清茶,诗词歌赋,谈天论地,挺好。” “你还真要喝清茶,谈文化呀?那我不去了!”金毛在后面没好气地说。 我们车停在红灯前时,一个身材火辣,短裤露脐的高挑女子正从我们车旁经过,时不时还朝我们车瞄了几眼,我从后视镜见金毛正看向那女子,眼里浪荡浅浅的。 我逗趣地说:“哎呀,我现在就想作诗了,这个小妞好正点啦,前凸后翘腿子长,美得冒泡!” “你就会淫诗吧,还诗词歌赋呢。”金毛笑着嘀咕 “淫诗适合你呀,你把妹用得着,给你当口号喊。”我也不服弱,继续挤兑他。 利坤笑着说:“金毛,确实挺适合你,你没事可以多念念,当把妹口号喊喊,很有你的风格。” 香香附和:“这个小妞儿好正点,前凸后翘腿子长,美得冒泡!咦?很顺口哎。” 豹子用胳膊抵了抵香香:“你一个女孩子,能不能低调矜持点,不像话!” “你俩每次去俱乐部找个女人搂在怀里,又亲又抱的,把我晾旁边,还一边教我要矜持,有没有搞错啊?” “我们是男的,你是女的,能一样吗?女人,就该矜持!” “那我老大也是女的,你看我老大那诗念的,多随性,多浪荡,多酷啊!” 我此刻心中尴尬,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惭愧。 豹子被香香说得无言,只得抱着手臂继续看外面。 我心中嘆然,的确不假,一个混混中的打手,狂放不羁,常常打架惹事的人,竟劝着另一个小混混,让她低调矜持点,那这人生,是该无拘无束,潇洒走一回呢?还是该树立原则和目标,不奋斗到死不方休呢? 也许,就放纵这一次吧,忘了自己是谁。 一颗挂满紫红色灯串的榕树下,满满当当摆了一桌的龙虾和啤酒。 晚风静谧,空气凉爽,景色也怡人。 我总会潜意识地拿出手机看看,见没有电话,没有信息,便重又放回兜里,心中难免空落。 金毛、豹子二人一喝酒就会你一句我一句,互相交着劲,豹子说金毛太娘,且见到美女就摇尾巴,狗性不改,金毛就骂豹子太糙,吓跑姑娘,早晚孤独终老。 利坤坐在旁边,偶尔陪他们两干一杯,多数时候是自己一口龙虾一口啤酒地吃喝着,看着金毛和豹子斗酒,面上浮着笑。 啤酒配小龙虾,三五个交心的朋友,也曾是我梦想的生活。 应是大家近期心中多少有些不快,多数是因为我,几轮啤酒、一盘子龙虾下肚,面对桌上的残羹冷渍、东倒西歪的啤酒瓶,几人从刚开始的说笑中,渐渐沉了下来,香香靠着我,说:“老大,我觉得我们这个大家庭,有你才完美,你最近不在,一点也不好玩。” “她呀,被一个小白脸勾了魂,心思不在我们这了。”金毛醉意熏熏,开始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利坤在一旁也带着浓浓醉意,靠在椅子上,只转着眼前的酒瓶,沉默不语。 豹子清醒之时话语少,不过喝了些酒之后,话才略微多了些,他听了金毛的话,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掷,对我说:“小白,我不管你怎么回事,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我豹子不喜欢强人所难,可是我们大家几个,都觉得你来了之后,大家很多事都依赖你,你本事也大,大家都很喜欢你,可是你,说不干就不干了,连个交代都没有,你,你不讲义气!” “豹子!”利坤轻声喝了他一句。 我心中已然早有了抉择,只是现在更添了许多愧疚,甚至还有些不舍,我端起酒杯,站起身说:“是我对不起大家,可是我还在读书,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可我有自己要走的路,如果你们还当我是朋友,请你们理解,我希望偶尔能去看看你们,跟你们喝喝酒、聊聊天、唱唱歌。如果因为我离开了,你们选择和我绝交,那也是我活该。”又对身旁利坤说了句:“利坤,这段感情,算我欠你,但我没法还你,只能对不起你了。” 第91页 说完,我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用手背蹭去了嘴边酒渍,离开了座位。 正要离去时,一只胳膊被人拽住,我回头时,正遇上利坤泠泠目光凝视着我,眼里出人意料的隐忍着激烈涌动,我心中一凛,正要抽身走时,只听身后人沉冷地说:“现在还了也可以。”于是他抱着我脑袋转过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顺势吻了下来,他吻势汹猛,一瞬间的唇齿相抵,他几近疯狂地舔吸索取,我猝不及防中,闷哼着一只手从他胸前挣脱而出,顺势将他推开了去,胸口滞闷起伏,举起拳头本打算给他一记,只是握拳停在了半空中没落下去,最终静静留了句:“行,就当是还你了。” 说完,松了拳头,抹了嘴唇,才转身离去。 我几乎狂跑着离开了那榕树下的侷促现场,一直奔向茫茫的无人街头,而后弯腰大口喘着气,仿佛自己的每一步都被无形的手拉扯着,然后,进退都是错。 第二日,我头昏脑胀得连起床都困难,想着应是自己睡眠不足,于是喝了点水,干脆倒床上继续睡了一整天。 一直到傍晚,夏木回宿舍见我仍躺在那,她叫我起来吃点东西,我全身乏力,只在被窝闷声应了一声,她才觉得情况不对,过来一摸我脑袋说:“你发烧了。” 后来几天,我连续病着,几乎没怎么下床,连吃了几天感冒药,仍不见退烧,夏木和晓惠觉得不能这么拖着,喊了校医,于是我吊了两天点滴。 平生第一次病得严重,第一次在极度恐惧之下,看着自己身上插了针管,不,应该算第二次,第一次是被瑜晓惠那傢伙害的纹了身,到现在那字母y还赫然在我后肩上,每每想起,啼笑皆非。 然后我便看着那药水一滴滴进了血脉,欲哭无泪…… 晓惠和夏木这两傢伙,竟还有心思站我旁边一边观赏我的痛苦表情,一边取笑我在插针管时大喊的那一声“妈妈!”…… 这天身体好了些,我才出了宿舍,坐在那小木桥上,垂着双腿悠悠地看水下游来游去的鱼儿。 水里忽而倒出一道白色的颀长身影,我回头看去,叶孝卫轻轻松了口气在我旁边坐了下来,清俊无波的眼眸朝我脸上打量了下,说:“病好些了没?” 我愣愣看他,“你……你怎么知道?”想来我问了句废话,他自然有法子知道,从夏木那,从晓惠那,我请了这么多天病假,说不定是从班长,从辅导员那…… 他抬起一只手扶着我后颈脖,轻柔捏了捏,关切地说:“小白,对不起,我才知道你生病了,怎么没打电话告诉我?” 虽然不过数天没见,他这举动,还有温润的话语,我随着他动作将头低着,抬眼愣愣看他,他唇角若有似无带着笑,似是久别重逢,却仍觉得特别亲切。 我鼻头微微一酸,忍了忍,恢复镇定。 “你又不是医生,干嘛告诉你。”想起他那日掉头而去,心中隐隐不快,我转过头看前面,没滋没味地回了句。 他愣了下,低声说:“你不告诉我,你就得一个人生病,多可怜。” 我嘟喃了句:“反正不要你可怜。” 他噗一笑,继而笑出声来,边笑边说:“喂,方小白,你这样,真的很像个小女孩,难得一见。” 他这样明朗的笑,脸上像浮了晨光温煦,于我也是难得的风景,我欣赏地看了半响,才说:“我本来就是女孩啊,有什么好奇怪!”忽而一个激灵响彻心底,我心中一震,瞪眼问他:“你该不会觉得我像男孩才对我……” 他怔然,我俩沉默地互看了眼,他摇头无奈地呢喃说了句英文:“crazy…...” 我却是极其认真地想搞清楚这个问题,指着他鼻樑说:“你别跟我拽英文啊,你把话说清楚,你是不是把我当男的了?就因为我不够女人对吧?” 他看着天边,嘆了口气。 “你什么意思?”我猛地一想,茅舍顿开,“噢!我知道了,那些个喜欢你的美女,不是窈窕淑女,就是美艷动人的,难怪你都看不上…...原来,她们压根都不是你的菜!怎么?我够爷们对吧,你口味够独特啊!” “你哪里像男的了?”他颇为无奈地说。 “我,我……头发短,力气大啊,不够矜持,没有前凸后翘的身材……”我回得黯然。 他静静看我,点了点头,以示颇为贊同我所说,“你说得没错……” 我猛地站起身来,心中骤然浮起波涛,仿佛骨子里的痞性瞬间被人唤醒,我俯视瞪他,“好啊,你个叶孝卫!信不信老子踹你下去餵鱼!” 他坐在那,仰视看我,面前是我的两条大长腿,他轻声笑了笑说:“小白,你现在确实很爷们……”,看我已近火冒三丈,又补充了句:“我是说,你头发短、力气大,这些没错,不过,你身材挺好。”他后面这话,一字一句的,说得慎重,似发自肺腑。 如此才算平了老子那心中怒涛,我背着手站得笔直,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我身材真的挺好?” “嗯,挺好。”他看着水里,浅笑温文,面上映着湖光潋滟。 第92页 刚一心急,忘了些事,现在静了些,蓦地才想起来有那么一回事,喃喃说:“也是,你怎么可能喜欢男人,差点忘了你十七八岁就彩旗飘飘了……” 我笑着看他,他站起身来,轻轻将我拉进怀里。 我在他怀中只待了片刻,深深吸了吸他身上的味道,便推开了,同他保持至少二三步的距离,尽管我也极其贪念他身上的温度和那清淡香味。 “我同学会看到。”我笑着说。 主要是我不仅混混名声在外,在学校更是臭名昭着,痞里痞气、没有节操等等差不多是多数校友同学对我的评价,因此不想坏了他那纤尘不染的儒雅书生形象,尽管无法想像他曾经交往三十几个女友的光辉过往,那该是多么浪荡的公子哥形象啊,我只知现在的他配上我,若说是一朵鲜花插牛粪上,恐怕多数人贊同,多数人惋惜。 他始终专注于学习,且晚上要去dream box打工,也只有每周英语角他会过来我们学校,然后顺道当作与我的约会了,尽管多数我们只是在月白的小道上反反覆覆地走过,他话语不多,多是关心我的学习成绩,常常是我将身边舍友和同学的一些小事说与他听,或者绝大多数的约会时间我们只是安安静静地并肩走走。 每每临走前,他总得提醒我要将英语学好,他希望我能在他大四的时间里通过托福考试,于是一提到学习,我愁眉不展时,他便扶着我两旁的胳膊,目光极其认真地凝视我,然后郑重其事地柔声说:“小白,就当为了我。” 他这招屡试不爽,然后我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信誓旦旦,点头:“嗯!我一定努力!” 自此,我一边享受着这种不远不近的微妙恋爱关系,一边尽可能地投入学习,虽然仍是一看书便想睡觉,连本来也是个文化科学渣的夏木都说我那脑子,书本上的知识用子弹都很难打进去。 寒假时,我在夏木介绍的那家西餐厅继续着假期工,为了最后一学期的生活费。 香香时常到这家西餐厅找我聊天,话题基本上是金毛被谁打了,豹子打了谁,她算是很识趣地极少提到利坤。 这天已是大年三十,上缘西餐厅的员工都已回了家,只有我和老闆留守餐厅。 老闆是个挺洋气的老头儿,平日只带着他那老花眼镜,在收银台那拨弄算盘,他从不用计算器,珠算为爱好,神韵倒是同我们方家村的方先生有些像。 店里没什么客人,老头儿闲暇便在那写毛笔字,自我欣赏着提起纸头两端,左右地看,我擦桌子正擦到他旁边,瞥了一眼那大字,说了句:“老闆,您这字写得一般,跟我们村方先生比差了一大截。” 老头儿连看也没看我一眼,仍盯着他那字漫不经心地说:“你懂什么?现在的年轻人都是电脑打字,连字体都不懂,还能分得出我这毛笔字好坏来?” “谁说年轻人都不懂,您这是草隶,草隶也是我喜欢的字体,方先生说:草隶之书,虽有势却不轻狂,又有书已尽而意不止。” 老头儿听我这样一说,眼里精光一闪,微笑着说:“看来那位方先生确实有些爱好,哪天让他来,我们交流交流。” 我思了思:“那恐怕比较难,方先生从来不离开村子的,您要是想见他,只能您跑一趟,我可以引荐你们认识,你们说不定可以成为朋友,因为他和您一样,身上有道骨仙气。” “道骨仙气?”老头儿一听,乐了,开怀大笑,说:“小白,今天年夜饭,我去煮点饺子,反正就我俩,做个伴,过个节,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就到你们那村子走走,见见这位方先生,就像你说的,交个朋友。”说完,兴致昂昂地去了厨房。 我先是愣了愣,继而心下暗自得意,多少悟出个人情世故的道理来,这不同的人,男人和女人,年轻人和老人,都爱吃屁!不同的人爱吃不同的屁,男人,你要夸他够爷们,女人,要夸人够漂亮,年轻的,多贊他聪明,老人嘛,最喜欢听的话莫过于有人说他仙气缭绕了。 可不,记得去年的年夜饭,是我做了饺子端出来,今年,换老头儿招呼我了。 “小白,来,吃碗水饺,跟去年一样,我俩这样算年夜饭了啊。”老头儿挺慈爱地从厨房端了盘子出来。 我感激地迎上去,道了声:“谢老闆。”将盘子接过,端到台子上,与他面对面而坐,大口大口将一碗饺子吃完,然后看老闆脸上挂着和蔼的笑。 我坐着等老闆吃完,收了碗筷,然后去厨房慢慢清洗干净,再将地又拖了遍,如此,打发着本该过团圆节的时间。 玻璃门外,无声地下起了雪来,我站在门内向外头街道看去,餐厅内空气温暖,渐渐在玻璃上生了一层薄雾,门前两颗挂着红灯笼的梧桐树渐渐染上了一层白。 远处渐有爆竹烟火声传来,天边一阵明一阵暗地放着光芒。 小卫,新年快乐。 我在心中暗暗念。 正转身时,忽而玻璃门外,一排烟火齐放,五光十色照亮了天际。 我推门,有些惊讶地跑了出去,面前那排烟火于天际上,化作流星点点落下,而后散得无影无踪。 似乎只是作为女人的第六感,我有意识没意识地回头看,却见他裹着灰色大衣黑围巾靠在那玻璃门口旁边的青砖墙上,正抬头看着天际的烟火纷纷落下,照亮了他那清朗俊秀的脸。 第93页 细细淡雪轻轻落下,像是一副灰白墨染的画,画中人是他。 忽而又是一波烟火“嘭”地冲出,他收回目光朝我看来,平静的炙热在他眼前悄然燃烧,然后化作点点星辰落在他眼里。 他嘴角勾起一抹醉人的笑,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飞奔着拥了上去,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他低头在我头心吻了吻,说:“新年快乐。” 尤记得那年在汤明高中的三十晚上,我与他,还有吴菲坐在那池塘边,也是这样看天边的烟火,我坐在他俩中间,那时我们胜似亲人。 如今,我与他靠在这西餐厅玻璃门外的青砖墙上,他搂着我的肩膀,我靠在他怀中,俩俩相依。 风是冷的,我们的心仍热着,这一年,有很多美好,也有着遗憾。 我只知很多美丽稍纵即逝,就像这烟火,然而,时光荏苒,我只愿一生有他便足矣。 第19章 最后的英语角 下学期过去一半,学校便有了浓浓的即将毕业的氛围。 这天班长拿着同学录让我在上面签字,除了瑜晓惠,她是我们班唯一一个愿意让我在同学录上签字的人,我才突然发现,我只知道她叫班长,原名是什么?我竟不记得了! 然后我一边努力回想着她叫什么名字来着,一边心不在焉地在她同学录上留了行字: “班长,走好。----方小白” 班长拿着同学录表情凝重地走出了宿舍,我赶紧轻声地问瑜晓惠:“晓惠,班长叫什么名字来着?” 晓惠目瞪口呆,然后她便考核试探地一字一字地说:“顾......” “顾......”我尽可能地想着,觉得自己能想起来。 “海......”晓惠给了第二个字答案。 “啊!顾海琴!”我这才想了起来,还小小兴奋了一把:“我就说嘛,班长的名字我还是记得的。” 瑜晓惠摇了摇头:“小白,这三年你都干了什么。”她语气悠长,不是问,是陈述,是悠悠长嘆。 夏木靠在桌旁也摇了摇头。 虽说别人的大专学习已经结束,可我却好像刚刚开始,因为叶孝卫给我定了目标:明年秋天,他大四的时候,我要通过英语托福考试。 于是我翻开书,生硬诵读我那蹩脚英语对话时,夏木掏了掏她那已然受不了的耳朵,皱眉问:“怎么最近突然发奋图强了?” “我要考托福。” “你考托福做什么?”她问 我目光从书上离开,抬头认真想了想,“呃......不知道,小卫让我考的。” 然后她带着七分调侃、三分戏嚯地拍了我肩膀说:“小白,你还可以去跳艷舞,比如钢管舞、电臀舞、霹雳舞之类的,你做得到的,因为是你家小卫让你去的。” 我:“......” 看书本对我是比体力活残忍百倍的酷刑,我以前常常跟叶孝卫抱怨读书太难,他告诉我那是因为我没找到自己的方法,让我要有耐心。 于是我最近找了个方法,至少可以让自己坐得住的方法。这天在图书馆里,我一边听着音乐,一边看书,那音乐一定是不带歌词的纯音乐,因为这样我就不用太留意那歌唱的是什么而转移了看书的注意力,于是一边记着单词和句子,一边控制不住地在桌下抖着双腿,那曲子正是电影007,带着紧张与刺激...... 这天,我正苦恼于记不住书本里那些单词时,香香打来电话,支支吾吾着说豹子和金毛正喝着闷酒,她担心他们喝多了要生事端,又因为利坤最近心情不佳,只得打给我了。 我到了那里时,金毛和豹子两人坐在王二胖龙虾馆外面的台子旁,一人一口酒地闷声喝着,香香趴在桌前愁眉地看。 香香看到我,似看到救星似的高兴地站起来,“老大,你终于来了!” 金毛只看了我一眼,继续闷了口酒。 豹子头也没抬。 我坐下时,扫了眼金毛和豹子二人,说:“喊我出来,不是为了我看臭脸的吧?说吧,怎么了?” 那二人仍不说话,脸色暗暗地郁闷喝着酒。 而我刚开始我清净的生活和学习,并不想为了他们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乱了方向,于是我有些不耐烦地说: “要是为了给我看臭脸的话,好了,我看过了,走了。”说完,我起身便要走。 “坤哥最近过得不好。”金毛说了句。 听金毛一说,我心想这过得不好,无非就是失恋了,喝喝酒解解闷,然后一段时间心情郁闷吧,于是聊表无奈地嘱咐了句:“你们多劝着点吧。” 金毛惨然一笑,笑得有些冷淡,“方小白,你可真够铁了心的啊,你可知坤哥为了你......” 金毛喝了口酒,没有继续说下去,看他沉闷表情,我这才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我没立刻追问,因为我并不是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想再去过问,我宁可让他们这些人对我失望,也好过让叶孝卫失望,我不想问可是我还是问了:“他怎么了?” 金毛深吸了口气,只说:“坤哥已经洗手不干了。” 我松了口气,心想这样也好,于是只“嗯”了声。 第94页 然后接下来他说的话,让我后悔问了,他低声说:“那金总说与他有约在先,怪他违约,削了他一根手指......” 我似被电击,浑身一凛,颤了颤往后靠了靠才勉强坐稳。 我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手却仍颤抖,静了静,才问他:“那......现在怎么样了?” “人在诊所呢,目前应该没什么事。”金毛想了想又说:“小白,我们是赚了些不该赚的钱,可是坤哥的为人你也知道......” “我不想知道!”我稍一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而后又忍了忍心中那些缠乱复杂的情绪,却又因这些情绪生了些无名头的火气,只是尽可能不让自己在他们面前太过情绪,只沉声说了句:“和我没关系......”沉到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而已。 此时,豹子忽然起身将手中酒瓶往地上一扔,玻璃碎片激散开来,吓得香香捂着头往后退了几步远,站在一旁直哆嗦。 “豹子,你疯啦!”我起身狠狠斥了豹子一句。 豹子吼道:“你说得对!老子是疯了,才当初把你当一条道上的人!你没有义气,没血性!” 我心中抑着的怒火,和无法挣脱的纠结,一瞬间似洪水决了堤:“我没有义气?为了你们,我打了多少架!受了多少伤!我现在只是想做回好好学生了,你们为什么就不让?” 金毛将酒杯重重扔在桌上“这些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之前,我们逼你了吗?你选择了,现在又抛下,你给坤哥机会了吗?你只是说不要就不要了而已!都是你的选择!还说自己讲义气!我呸!” 豹子酒劲正盛,踉跄了下,才站稳:“金毛,别跟她废话了,我们现在就去找那姓金的,剁了他手指头,给坤哥解恨!” 豹子走出几步远时,香香焦急地跟过去,拉着他。 他手一甩,香香弱小身体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豹子,别闹了!”我喝了声,迫使自己平了平心中怒气,缓声问:“利坤人在哪?带我去。” 我心下仍起伏,烦躁不已,只觉得有些事可恶又可恨,却偏偏又不得不管,这感觉就像是自己被一个巨大的蜘蛛网网住,明明只要自己再多使些力量,就可以破网挣脱,却是一颗心被无形的手缠住,以至于总觉得力不从心,只觉得焦躁难安。 待我们到了那诊所时,床榻上空无一人,不大的房间干净整洁,只是窗帘紧闭,一点光线沿着窗帘缝透进,显得室内异常潇寂清凉。 我疑惑地朝金毛和豹子看了眼。 香香有些着急地问:“坤哥人呢?该不会出事了吧?” 我怔怔且惴惴地看着金毛微微颤抖着手指打了电话,过了一会儿,他说:“坤哥,你人在哪?吓死我了!” 我紧着的心才终于松了下来,只听着金毛对电话里的人说:“哦,可是大家都来看你了,还有......小白。”,他将我的名字说得极轻,极不情愿。 他挂了电话后,朝我看了眼,冷淡说:“坤哥不愿意见你,他让我带句话。” 我站那等他说完。 金毛最后别扭地说了句:“他说:对不起。” 我微微一怔,心中五味杂陈,他若不说这声对不起,于我还好些,这样我便可以理直气壮地当作我们之间谁也不欠谁,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滋生心头,他瞒了我关于他生意上的事,我没有爱过他却一时兴起地获了他的真心然后遗弃,本应是互不相欠了才对。 我乘公交车回校的路上,看着这座城市的人来人往。 有人开着跑车呼啸而过,卖花的阿姨几乎一个踉跄往旁边退开; 路边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大叔拉着二胡,乐声悠扬,面前却鲜少有人驻足倾听; 拎着公文包的白领们步履匆匆,地上一只可乐罐无视地踢到一处又一处,收破烂的老人佝着腰追了数米才捡到手里。 家家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这是个浮躁的都市,我漠然看着窗外,影影幢幢往后褪去的高楼、树木、人群,心也跟着浮躁起来,尤其一想到利坤的事,便觉异常烦闷,只得闭上眼靠在一角,以图片刻的宁静安逸,月华下的清辉淡影悄然覆上心间,似在人群中朝我静静的温温一笑,他在的那处便是宁静的避风港。 我睁开眼,起身在下一站下了车,然后换坐另一辆,去了文清大学。 我站在他学校广场上,发了条信息给他,等了许久没有回应。 遇上一个戴眼镜的、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同学,我便心存侥倖地问了句:“这位同学,你可认识你们学校大三国际法学系的叶孝卫?” 那同学一笑:“我们学校的校草,谁能不认识?”然后稍将我一打量,问:“你找他?” 我礼貌地一笑:“是啊,他是我高中同学,我来找他叙叙旧,只是不知道他大概在哪个位置?” 那同学指了指,“往前走200米,然后右拐200米,左边第一栋就是他宿舍了,你在那等他吧。” 我道了谢,正要走,那同学颇为热心地说:“你有他联繫方式吗?如果没有的话,你在那等不到就去图书馆门口等等看。” 第95页 “哦,谢谢,谢谢。”我挺感动地连连道谢,心中感嘆这名牌大学的人果真比我们学校那些莺莺燕燕的文质礼貌多了。 我站在他宿舍楼前许久,也不见人影。昏黄的阳光铺洒下来,将这学校的建筑景致染成淡金色。 我正打算再打他电话试看看,面前走过一个穿黑色t恤的胖同学身影,那身影过去了又荡了回来,我惊奇地看他,黑框眼镜,胖乎乎的,很是熟悉。 他也一边朝我勾着手指,一边费力想着,猛地惊喜地说:“你是那个......小白?” “你是那个.......于......?” “于士虎。”他笑着说。 “对!于是乎!”我高兴地说。 他看起来也挺高兴见到我,笑容洋溢着,看起来很是爽朗的一个人,“你是来找叶孝卫的吧?他自习时,手机从不开机的,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 “嗯。” 那位于是乎同学一边捏揉着自己的圆脸,研判地看着我,一边满是好奇地问:“唉,问你个问题,叶孝卫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我几乎被自己的口水呛了,只得干干地笑笑:“他没告诉你?你们不是好到穿一条裤子吗?哈哈哈......” “他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死读书,读死书,我在想他应该不会谈恋爱,只是前阵子他心情嘛,时好时歹,我就怀疑这能一个一天到晚就知道发奋图强的人,性情忽然起伏多变,除了女人,还能是什么原因......” “嗯......有道理......哈哈。”我再干干地笑着,心里忐忑尴尬极了。 他接着又说:“再说,他前阵子争取到了保送英国留学的名额,按理离他的理想实现也很近了,现在他学业有成,所以这个能让他心情不好的原因,一定是个女人,不会有假!我只是好奇,谁有那么大本事?能让铁树开花......” “他也不是什么铁树.......十七八岁就花开遍野了......呵呵。”我嘟哝着,忽而觉得方才好像听漏了什么,我一怔:“英国留学?” “是啊,那是他目标啊。”胖同学呆呆回答,然后又问:“你刚说谁十七八岁,花开遍野来着?” 回想我竟连他的理想也不曾了解,也对,一个那么努力,那么用功读书的人,必然是有着自己的理想和抱负的,难怪他会同我说,关于选择,关于要走的路,想必他一直在自己理想的路上一步步往前走,从未停下过...... “啊,我突然想起来,是不是就是上次和你一起来的那位,头发和你一样短的那个,她长得挺漂亮,应该是她吧?”那于士虎好奇问我,估计就我这邋遢卖相,他似乎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我身上去。 我并没有心思回答他的问题,只重复问道:“你刚说,他的理想是去英国留学?” “是啊,好像英国那边有他家一些事没了结,跟他爸有关,他选这个专业,选我们学校,就是为了再回去那里,所以才拼了命的努力,又是学习又是打工的,挺不容易,他没跟你说过?” 我摇摇头。 “那就奇怪了,你们不是高中就认识吗?他竟然没告诉你?” 我只对他笑笑没说话。 他继续念叨:“嗯,应该是那个短头发的,不会有错,不然他怎么会跑到你们学校弄那个什么英语角,费了他多少时间啊!你想啊,他那么努力一人,干嘛要去干这种拖后腿的事儿呢?” 我听他那样说,心中有太多纷繁复杂的思绪,一时间似越过了万水千山。 我竟拖他后腿了...... 我同他那舍友道了谢,“谢谢你,我得走了,忘了学校还有事,晚点我打给他吧。” 他疑惑问我:“你不等他了?” 我只道:“有些太晚了。” 他舍友热情地说:“那要不我带你去自习室找他吧?” 我笑着说:“不用麻烦了,还是不要耽误他学习的好。” 我从他学校出来后,忽然间脑袋猛地一空,心口像是被什么湿漉漉、沉甸甸的东西填满,一瞬间的沉落、迷茫后,我暗暗下了决心,他既是一直有计划地独自努力着去实现自己的目标,难怪很难有人进去他的世界,可他让我进了,我便应该也要努力跟上他的步伐才对。 那晚,他后来打给我说刚知道我去了他学校。 “你,有没有什么事?”他若有所思地问。 我笑笑:“没什么事啊,本来无聊就想去找你说说话,其实我就是想告诉你,之后我可能没空跟你常常聊天了,我想过了,我要抓紧时间,好好学习。” “好,那你好好努力,我等着你。” “嗯!” 我笑着挂了电话,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的一轮清月,月光温柔,带着清冷的安定,我知道,他这句“等着你”便是希望我能与他并肩同行。 这周是叶孝卫最后一次在我们学校的英语角,为了让他知道我的努力,为了不让他失望,在那最后几天,我背诵了长达几页的对话。 那天我们三人出宿舍时,晓惠将她那本同学录拿在手里。 我奇怪地问她:“带同学录做什么?” 第96页 她挺认真地回答说:“待会儿找david要签字留念啊。” 我听了颇引以为傲,朝她一晒地说:“要什么签字留念啊?以后毕业了有的是见面的机会,我俩什么关系.......” 路上,我仍默念着打算用来开场白的英文句子,信心满满地往广场方向走去,待到了那地方时,我才发现几乎所有的同学都拿了同学录,正围在叶孝卫周围让他签字,班长似乎更为忙碌,尝试着在那组织本班同学先排好队。 我走过去时,他几乎没时间抬头看我,手中的笔洒然地刷刷写着。 我挤进去站到他旁边的位置,他也没发现我,那些同学多数是最后一整页让他签的,而他也真够耐心地,基本不会只签一个名字,都得附上一句英文祝福语,什么“farewell, cindy. ”“you are the best, lily.”“be happy, amanda.”“do a good job, alice. ” ....... 让我诧异的是,作为一个不是我们学校的人,他竟记得她们中多数人的名字,我竟怀疑他是记女人的记忆力超群,还是单纯只是记性好? 偶尔遇到自己不记得名字的同学,他也会礼貌地问:“sorry, your name ” 长得好看,还礼貌绅士,也难怪他在我学校积攒的超脱人气和优良的人品口碑。 我正挤在旁边若有所思地看,旁边忽然来了个女生,推推搡搡将我挤开了去,站在本来属于我的位置,眉飞色舞地递上了自己的同学录。 夏木在旁边戳了戳我,拿我打趣似的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你家这位,竟然能记得她们所有人的名字,不愧是年少时就有交往过三十几个女友的辉煌纪录,哎,他记性这么好,你说那些女友的名字他是不是也都记得?” 我斜眼瞪了夏木一眼。 一旁晓惠呆呆看着面前人群,自言自语地说:“嗯,david人真的很好,对所有同学都那么好,而且好有耐心啊。” 而当我心中满不是滋味时,那位找他要签字的同学竟笑容莞尔地提了个要求:“david,can i have a hug this is ourst meeting......” 我去!在我一颗心即将悬起时,所幸叶孝卫对她只是一笑,继续低头给其他同学签字。 我松了松气,心中暗嗔那同学:“连这个笑都便宜你了。” 而我脑中此时灵光一现,觉得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我拿过瑜晓惠的同学录,走上前去,笑着递给他,他目光掠过一丝惊讶,然后接过了同学录,翻了翻,疑惑地问:“你的?” 我点了点头,“嗯!嗯!” 他开始落笔签字,我期待地看着他,待他在瑜晓惠那本同学录上籤好字合上时,我便提出了与那同学一模一样的要求:“david, can i have a hug ” 我可以想像那同学的怨憎表情,还有等着我同样被他拒绝的期待眼神......不过她一定会失望,心中正得意,手臂微张,等着他来抱我。 然后...... 我得到的答案也只是他的一笑而已...... 接着在周围几人的暗暗嘲笑中,我又被几个讨要签名的挤出了人群。 我气呼呼地将同学录扔回了瑜晓惠手里,然后夏木抱着手站到我旁边,闷笑地、戏嚯调侃地说:“你家那位,有性格噢?”又意味深长地嘆了嘆,“唉……可惜了某人,嫉妒心、虚荣心掉了一地......” 她后一句倒让我一愣,她总是能一针见血地道出我心里那些小九九,比如我的那些嫉妒心、虚荣心...... 本来怒火攻心、即将憋出内伤的心情,现在变得有些复杂,取而代之,只觉得自己活像个白痴,只得略觉尴尬地咳了咳,“算了,我的人这么受欢迎,也好!哈哈……” 我吸了口气,暂时丢开了那些起伏的心绪,看着人群中间清逸颀长的身形,一点失落感从心头而生,“这是最后一场英语角”,我嘀咕着:“本来还想表现表现的,hi david, i am keeping learning english these days. i think i can use english to talk with you now...... ” “英文有进步,怎么不去找他说?”夏木在旁边说,她这次倒没挖苦我寻开心。 我拍了拍她肩膀,笑笑说:“回宿舍吧,哪里是英语角,没看见吗?个人签名会呢。” 说完,我转身正要离开。 “baby, wait.”身后响起那人润朗的声音,这是在叫我?且用了那故意嘲弄我的英文名,只因那次英语角上吴菲说她叫fiby,我便脱口而出了一个baby,因此还总被夏木,甚至叶孝卫拿来取笑。 我回过头看向他,他正看我,脸上带着几分温柔、几分弄人的笑。 在那些同学诧异的注视中,他朝我走过来,温文如旧地轻声交代了句:“你在这等我,先别走。” 峰回路转,他终是在所有同学面前,表达了对于我的不同,我虽怔愕,喜悦之情都有,不过到嘴上只有一个乖乖落落的“哦”字。 多数人已觉察出不对劲,有人问他:“david,看起来你与方小白,关系很好?” “她是我女朋友。”他一边签着字,一边简单地回答,这个对于别人,甚至连我自己,都觉得是相当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答案,对于他却是那样脱口而出的简单。 第97页 “what!” “什么!!!” ....... 我没有去看其他人的表情,没有理会四周顿时炸开了锅似的喧闹,只知眼前的他,宛如昏暗沉寂中的一轮月白,总是那样清淡地照着我,让原本轻浮的心渐渐安宁,让我的眼里只看得到他,并且以他为方向。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却是花了多年的时间才回首看见。 而对于他,是花了多少时间才看上这样的我呢? 那晚英语角结束,暮色暗暗,我们手牵手悠悠晃晃走过校园月白的宽道小路,在那耀目的月夜星空下,他亲吻我的脸颊、嘴唇...... 他的吻轻柔,我如坠梦中...... 第20章 最后的温馨 班级里的毕业典礼我没去,反正......我不招多数人待见。 不过我们宿舍里的小仪式,我还是挺多感概的,想着要和夏木、瑜晓惠分道扬镳,心里不舍极了,我和夏木喝得差不多,夏木仍撑着酷酷的面子,我却是几瓶酒入了肚子,憋了憋鼻子渐酸,不过还没轮到我诉衷肠,旁边瑜晓惠泣泣噎噎地哭出了声,一边擦着鼻涕,一边呜咽:“说好了,一年一聚,谁都不许放鸽子啊。” 所以我生生把本来要感慨一番的话语给吞了,拍了拍她脑袋,安慰地说:“好,好,好,不哭,不哭,我们反正都在这城里谋生活,随时聚,随时聚。” 夏木一边喝着酒,一边斜眼看了下,“哎!能不能别丢人?大家都在看呢!” 晓惠憋嘴看了夏木一眼,嘴唇颤巍巍地又要哭。 “歇!我警告你别哭出来啊!”夏木瞪了她一眼。 晓惠可怜巴巴地看她,耸了耸鼻头。 我只得笑笑摇了摇头,抄了根羊肉串来吃。 刚吃一口,晓惠又呜地哭了,越哭越凶,“我捨不得你们嘛!” 我干干停了吃喝,左右一看,果真很多人开始往我们这桌看过来。 我用胳膊捣了捣瑜晓惠,低声说:“别哭了,别人还以为我们欺负你呢!都看戏呢!” 瑜晓惠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梨花带雨似的。 然后我和夏木几乎同一时间: 夏木:“再哭我揍你啊!” 我:“再哭我可揍你了啊!” 瑜晓惠骤然停止了哭泣,一脸泪光地憋着小嘴干抽搐着。 夏木抄了根羊肉串敲了瑜晓惠,“没出息!” 我捏了捏瑜晓惠那哭得粉嘟嘟的可爱小脸:“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 于是,我们三个人的毕业散伙饭,在瑜晓惠同时被我和夏木两人的欺负之下,闹着结束。 那天我们三个醉熏熏的人,相处扶着勾肩搭背地往学校走,高声哼唱着那曲“朋友”,不在乎路人的审视眼光,不在乎明天的未知曲折。 经过那面校园的围墙时,我看了看,脑子一热地往后退了几步,利索攀了上去。 夏木和晓惠互相对视一笑,将手递给我,也相继攀了上来。 我们三人坐在围墙上从外往里看校园的曲折小路,看落在宿舍楼上方的清朗明月。 回想我们曾一起欢笑、一起忧郁...... 那晚凌晨的宿舍,在夏木拉着悠扬的小提琴乐曲下,我和晓惠才昏沉沉地睡去...... 毕业后,我拖着行李箱,走出了学校的大门,对这环境有着些许不舍,不过更多的是对外面世界的惶恐不安,我,什么都不会。 叶孝卫打电话说要来接我,然后帮我一起找住处,我果断拒绝了,理由是不想耽误他学习。 几乎跑遍大街小巷的青年旅馆,才找到了一处可以能暂时安顿下来的格子间,尽管那处低矮陈旧、隔音极差,总能听见隔壁邻居一对男女在那责怨争吵,或者是夜深时传来诡异的床铺吱呀声尤其刺耳,然后到了早上,便又是在那男女的吵骂声中醒来。 我躺在床上,抬头仰望陈旧斑驳的天花板,在那争吵声中暗嘆:白日就吵,晚上就好,这对面住着的仿佛是两对夫妻。 我只有一张大专的结业证书,还有怀揣着与叶孝卫并肩同行的希望,我一边继续着英语学习,一边开始了漫长时间的找寻工作和处处碰壁,结果不竟如人意。 话说,我这人运气也是够好的了,曾遇到那么一次,去自助取款机那取钱,竟发现一张100元大钞躺在那取款机里,我窃喜地攒在了手里,心想着一个礼拜的生活有着落了。 正高兴着往钱包里塞时,一位阿姨站我身后,面目沉沉地问:“小姐,你是不是刚拿了张100块?我刚取五百,结果发现手里只拿了400,应该还有一张,你正往钱包里塞的那张是我的吧......” 从未有过的尴尬处境,一群鸦鸦自脑壳飞过。 我极为尴尬地将那一百块还给了她,然后在她鄙视的眼神中逃之夭夭了。 自那之后,我取款时总不由自主地要先往那出钞口看看,每每响起这件事,都想挖个洞钻了,惭愧不已。 忽而发现,在这茫茫人海的都市里,越发觉得自己的渺小与残缺。 回到住处,在隔壁刺耳的争吵声中,我拖着酸痛的脚步,重重倒在了床上,手机“滴嘟”声响,香香发了条简讯说:“老大,根据地没了......”。 第98页 我猛地坐起来,握着手机,将电话簿打开,翻到利坤的名字,纠结许久,终是没有打那通电话。 我又倒了下去,望着天花板,放空了一阵,复又坐了起来,从旁边捞了本英语书,翻了几页却是读不进。 于是打了通电话给香香,她语气挺沮丧,只说利坤将根据地关了。 我默了默,才问她豹子和金毛怎么样了,她只说根据地关了之后好几天没见着人了,连坤哥也很久没见过。 自那之后,香香隔三岔五打电话给我,同我说着金毛和豹子的近况,他二人仍到处混着,常常穿梭在弄堂里一家酒吧喝闷酒,几天前,金毛被弄堂里几个混混堵截打了,听说为了个女的,那次豹子正好不在,她说要是豹子在的话,金毛就不会被人欺负了,她最后垂头丧气地说没想到大家就这么散了,我便习惯地听着,偶尔也会打过去问她的情况,只是没了利坤的消息。 后来在我钱袋空空时,我只得在离住处不远的地方找了一处酒吧打工,先以维持生计。于是晚上时,我端着盛着酒水的盘子穿梭在明暗跳跃的霓虹灯火和纸醉金迷的男男女女之间;白天,我便尽量让自己沉下心来看会书。 我不愿意叶孝卫因为我耽误了他人生中最为宝贵的学习时间,因为如果我的大学可以重头来过,我再也不会一时兴起,我会重新计划,为了能与他并肩的未来。 所以我们从没有刻意地安排一场两个人的约会,但是偶尔只要一得空,我晚上便去dream box,趴在他吧檯前喝一杯,将他的手捂着,和他说上几句。 这天,我趴在吧檯前面,托着腮满是欣赏地看他,他修长手指熟练优雅地调着鸡尾酒,然后放到台子上,忙完手里的活,他过来俯身在我面前,笑着同我说:“这个月是我最后一个月的兼职,下个月你要想找我,我们得约地方了。” “啊?那你攒够钱了?”我惊讶地问 他点点头:“嗯,差不多,而且我在英国也可以做些兼职,你去了那边也不用担心,有我……” 他话虽说得窝心,我朝他笑笑,心中仍担心自己到了那边会拖了他后腿,忽而一个念头闪过,我惊喜地告诉他:“咦?要不这样?我去那边负责打工养你,你呢,负责好好读书,以后毕业了再养我!”我点了点头,嗯,觉得没有比这再好的打算了! 他没有回答,只清朗地笑笑,摇了摇头,然后给我倒了杯牛奶,说:“你说得容易,总之,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好好学习,过了托福考试,这样我才可以帮你申请那边的陪读,不然你在那边语言不通,会很累。” 我疑惑地问他:“那要怎么申请陪读?申请难吗?一定要通过托福考试吗?” “不难。”他只说了两个子,然后抱着手覆在吧檯上,看着我,目光含着温蕴的浅笑,笑得颇有成竹在胸的深意。 “不难?”我正疑惑着。 旁边服务生递来酒水单,叶孝卫拿了过来,往那上面看了眼,便又开始手里的活了。 我趴那想着,忽然他一边忙着一边回过头来问我:“对了,你电话里说你找了份工作,是什么工作?” “噢!是在一家列印公司,帮着列印、复印,然后打字......”我并没有太多思考,只鬼使神差地撒了个慌,然而连我自己都听不下去,声音是以越说越小。 所幸他只点了点头,没有追问详细,继续忙活了。 我按捺着对他撒了慌之后些许不安的心,松了口气,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地响了。 看着手机屏幕上出现的名字,我心中一震,竟是利坤打来的。 心头掠过一阵慌乱、忐忑,以至于心跳加速:许久没有消息像是失踪的人,他电话来得突然,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我盯着手机,难以克制指间的微微颤抖,左右纠结着要不要接,竟没有留意叶孝卫在我面前,我抬头时,他表情正凝重地看着我,想来应该是看到了仍亮着的手机屏幕上的名字。 他并没有问我,而是低头去擦拭杯子。 “小卫,那个......”我试图同他解释。 “该解决的问题应该尽早解决,你怕什么?”他打断了我的话,平平淡淡说了句,只是头没抬地仍忙着手里的活。 虽然我听着他这话里有些怪异的情绪,不过他说的对,我应该趁早面对解决,而不是害怕逃避,利坤,他并不是个坏人,他只是选择错了,走了他不该走的路,他对我是真心,反倒是我丢弃了他的真心,只是因为我当初一时兴起,弄错了关于爱情这件事。 我略显尴尬地,“那我去......”我拿着手机,指了指外面,这里环境嘈杂,我得去外面接这通电话。 他抬头嘴角微动地勉强一笑,点头应允。 我本该多与他解释几句,可是我竟越来越担心起利坤,我只知他最近遭遇了很多不好的事,否则以他曾经潇洒不羁的性子,他绝不会再打给我,他打给我,必定是丢下了所有的尊严和面子,他必定是到了低谷......于是我头也没回地去到外面安静的天地接了这通电话。 利坤话语里带着含糊不清,显然是喝了不少酒,他说:“方小白,我现在一无所有,我也终于干干净净了,这样的我,有没有资格请你吃最后一顿饭?” 第99页 “利坤,你在哪?”我问。 我带着焦急欲焚的心情去了他给的地点,路上我打了电话给香香,让她通知金毛和豹子。我拼命催促着司机开快些...... 他给的地址是星光ktv,我到那时还没踏进去,便在一处弄堂口,瞥见靠墙坐在地上的人。 我静静走过去,他闭眼靠在那,轮廓分明的侧脸,消瘦了许多,且布满了鬍渣。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靠在对面的墙上。 他睁开眼,看到我时,并没有吃惊,只平淡苍白地一笑:“小白,你来啦?” “嗯。”我也努力地对他一笑。 他沉默了许久,我留意到他一只手带着黑色皮质的手套,我鼻子微酸,对他努力保持着笑容,他拿起地上的酒瓶说:“你不是第一个。”而后抿了口酒,咽下,“3年前,我遇到一个不错的女孩,她当时也在读大学。”他笑了笑,“不过她那学校比你好,只是她最终放弃了我,我不怪她,因为,我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利坤,我和你,跟你那些事情没有关系,我只是......是我对不起你。” “我知道,这样更好,因为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即使你选择了我,我们也不会有好结果,所以你没发现吗?我连留你的勇气都没有。小白,不是你对不起我,我那时觉得你那么能打……”他笑了,笑得嘲讽和凄凉,一边笑一边说:“我心想,和你做一对混世魔王,也挺不错,天地自由任我俩高飞。” 他说完,仍笑着,然后喝了口酒。 我沉默地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心中也渐渐平静,是啊,天地自由任我高飞,我第一次走出方家村时,在山坡上望着天边,望着那蜿蜒足下的群山峻岭,也是这么想的。 半响,他目光从上方移向我,笑容渐收,他说:“我已经决定了,去自首,真正地结束所有的过去,小白,在那之前,你可不可以赏脸,陪我吃顿饭?就像亲人送别......” 我忽而觉得他其实很想有个家,心难安便无法真正地生活,更何谈真正的自由?最多算作流浪罢了,流浪久了便愈发渴望一个温馨的家。 我朝他笑着:“好,要不去你家吧?午饭呢,我们叫上香香,还有金毛和豹子,我们大家一起烧,好好吃一顿,然后晚餐呢......我们去西餐厅烛光晚餐吧,吃最贵的,就我和你,怎么样?” “好。”他笑着说。 第二天,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窗户轻柔洒下,不欲打破这最后的温馨。 “柴米油盐酱醋茶,齐了!”金毛在厨房清点着。 我一手拿着刚洗净的杯子,一手从屁股口袋摸出正响着的手机,屏幕上是叶孝卫的名字,我没有犹豫地关了机,从厨房拿着杯子走出。 香香在客厅剥着橘子,开开心心看着动画片,她虽比我小不了多少,但是听利坤说,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小孩,基本没好好过童年。 利坤一边沏茶,一边同站在一旁的我说:“香香本来有一家不错的家庭收养,只是后来那家在国外试管婴儿,生了自己的孩子,香香受不了冷落,离家出走了。” 我问他:“那金毛和豹子呢?” 他笑笑说:“他俩啊,没好好读书,金毛是典型的败家子,豹子呢,家里穷些,不愿意回家种田,就跟着我混了。” 他品味倒是很高,一壶茶沏的看似有模有样,满屋子的茶香淡淡,清新温暖。 豹子从外面抗回一桶水,满头大汗,“坤哥,电梯坏了!”正瞧见利坤倒了杯茶正要递给我尝,一手夺过,倒进了嘴里! 我来不及阻止,他已烫得一张糙皮黑脸涨的通红,大块头在那连连跺脚…… 金毛捧腹大笑:“豹子被烫成狗了!哈哈哈” 室内很快笑成一片。 没人知道这是利坤告别的一顿饭,大家只当是我归队了。 分明是告别,利坤脸上却浮着和煦的平静,笑得清俊淡然。 待一桌又焦又黑、还有些奇怪搭配的菜色端到桌上时,豹子面色暗暗地问:“是谁提议到坤哥家来自己烧的?” 我干干地笑着。 利坤小心翼翼地夹了颗黑糊糊肉团,问:“这道菜谁烧的?” 我尴尬笑着举手,“是红烧狮子头。” 他放进嘴里,嚼了嚼,面色有些复杂,而后点点头,“还行啊。” 金毛察言观色地看了看,而后试探地夹了颗,怀疑地问:“红烧狮子头有这么迷你的吗?”而后丢尽嘴里,又立刻吐在桌上:“我呸!这是人吃的吗?” 我没好气地说了他一句:“狗吃的!” 香香噗呲一笑:“他本来就是只狗,金毛啊。” 金毛炸然:“说谁是狗呢!我出来混的时候,你y还在家嗷嗷待奶呢!” “谁嗷嗷待.....奶了!你才嗷嗷呢!” ...... 在大家的说笑声中,我悄悄瞥见利坤脸上温藏着的笑意和不舍,人这一生,至亲是缘,至交难得,能得遇几个真性情的人走过一段旅程本是幸运的事,我想他正默默地把我们每个人都记在了心间,无论未来怎样,也不会空落了。 第100页 而我也会悄悄地将他这笑容印在心里,永不会忘。 可偏偏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最后的温馨与宁静随着一阵敲门之声瞬息而幻灭。 外面敲门声急促而响裂,豹子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走去了门口,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在豹子开门的瞬间,一人一脚将豹子猝不及防地踢倒在地上。 几个来势汹汹的壮汉摇晃着进了屋。 利坤面无表情,慢慢放了筷子。 我对金毛看了眼,他对我说:“是金总的人。” 我淡淡扫过门口的几人,极其憎恶地握紧了拳头,他们不该打扰了利坤最后的温馨时光。 “香香,先去房间。”我说了句。 利坤见我神色冷凝,拍了拍我重重置于桌上握紧的拳头,摇头示意我冷静。 他起身朝那几人说:“告诉金总,明天我可以和他见面,地点他定。” 那在前的一人冷哼一声笑着说:“金总说了,现在就要和你见面。” “利坤,别和他们废话了。”我说着,捏了拳头便要上前。 利坤按住我的胳膊,朝那人说:“好,我跟你们去。” 然后转身至我面前,挡住了那几人的视线,看似亲密地将我的脸捧着,却用嘴型极轻地说了二字:“报警。” 我睁大了眼睛,低声问他:“你会不会有危险?” 他微微一笑,将我拥在了怀里,我听到他的心脏沉稳地跳动着,他说:“没关系,不要再为了我弄脏了你的拳头,小白,祝你幸福。” 他走时,背影冷峻,我望着他,他回头朝我一笑,我几乎觉得那笑容带着不真实的模糊,我渐渐觉得他的每一句话竟都像是诀别。 这一刻,我才明白,我无法不顾及他而独自追寻幸福。 那些人带走利坤后,我和金毛他们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霎时间一屋子冷冷清清。 “金毛,你说他会不会有事?”我低头空茫茫问他。 金毛长长嘆了口气:“我.....不知道......” “要不......报警吧?” 金毛震声说:“报警?你是想让警察去抓坤哥还是姓金的?还是想让那帮人把坤哥直接剁了?” 我独自坐在公交车上,思绪紧绷着隐藏了内心的慌乱和担忧,手头心口皆是冰凉,利坤的笑容仍浮在眼前却又模糊。 不知不觉竟不知坐到了哪一站,我空茫忙下了车,僵站了一会儿,天边夕阳缓缓落下,已是黄昏。 临走前,我们商量好他们三个先去打听那帮人将坤哥带去了哪里,然后再作打算,以前我总觉得同他们一起是自己一时兴起,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可是我终究是同他们一起了,无法遗弃,无法逃避,这便是选择。 我打开手机时,叶孝卫发了信息: “你电话关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看到信息,回电。” “我担心你。” 他应该为了他的理想和愿望,在自己的路上毫无顾忌地往前,不应该被任何事、任何人牵绊住,可是,我让他担心了,或许他会因为担心我,无法专心于学习,无法实现他的计划和未来。 我到了dream box时,站在那后堂酒吧的门口,隔着阵明阵暗的灯光,和嘈杂乱舞的人群,看向吧檯那处的人。 我看着他捲起衬衫的袖子,绅士优雅地调配着酒水,完成后置于台上,然后擦拭了手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来看一眼,我看不清他的脸,但似乎能感觉得出他在盯着那手机一瞬间的失望嘆息后,叉腰沿着吧檯不安地踱了几步,方又开始了手里的活。 我一直以为他的世界总是宁静的,不被任何事侵扰的,反倒是我这样的人乱了他的节奏,让他不安了吗? 我走过去时,他背着身对我,仍在忙碌手里的活。 他转身时,我朝他嬉皮地一笑,我看到他眼里掠过一震,然后他拿着酒杯的手松垂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他分明是生气的,只不过那冷淡欲生气的表情只一瞬而过,松了口气换作无奈而包容的一丝淡笑。 他学业的最后一段时间,我不想让他再为我分心,便故作没事地伸手过去,朝他一笑说:“手给我。” 他微微皱眉地将手伸过来,我笑着握着他的手,将他拽近些,然后低头摸了摸他手背,将脸贴上去,又在上面亲了亲,“小卫卫,你每天弄这些酒水,你的手累不累啊?” 在我故意亲昵地叫他小卫卫时,他本来淡淡的脸上方漾开来一抹好看的笑,才说:“你今天.....有没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啊?唉......,还不就是那些个英语单词背得我心烦气躁,我贪玩嘛,实在是看书看得心烦,就干脆丢了书,关了手机,好好玩了一天。” 他审视地看了看我:“真的?” 我继续抱怨:“还能有假!你也知道我不是读书的料嘛,我现在看到那些单词,它们就会变成苍蝇,然后嗡嗡嗡地盘旋在我脑子里,我脑袋快炸了!” 他听我这样一说,深吸了口气,一边想,一边郑重地说:“嗯......也是,的确也不该逼你太紧,欲速则不达......那......” 我打断他的话,振声说:“不过没关系,我自己会调整,你忙你自己的事,不要担心我就行。” 第101页 他眼中温朗地盯着我看了会儿,说:“小白,我是不是让你有压力了?” 我笑了笑,“怎么会?反正等你学业有成,我就有靠山了呀,我能有什么压力?倒是你,压力山大......” 他眼神凝视地静静看我,眉头轻皱地似半听半信,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渐渐弄不清自己说了什么,要说什么,只知自己心下正乱着,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见他没说话,便又朝他笑了笑,“那我先走了,回去看书。” 我转身要走时,一只手却被他拉住,我回头愣愣看他,他微微一笑地说:“小白,明天我们放松一天,我陪你玩一天,好不好?” 我一惊,与他顺其自然地从友情到恋爱以来,我们只是心照不宣地默认着这关系的微妙变化,从未真正意义上的约过会,连那些甜言蜜语,我们之间也从未有过,甚至在这之前,除了在我们学校,dream box,还有几次在他学校的短暂相处之外,我们从没一起出去过,我同晓惠、夏木走过的街道,从来没有他的记忆,甚至我与利坤、金毛他们压过的马路,也比同他一起走过的路多得多。 “那怎么行?你还在学习......” 他眸光低垂地温柔看我,说“小白,对不起,我给你的时间好像太少了.....”愧疚之后,他笑着说:“所以,明天我们好好玩玩,我也想放松一下,怎么样?” 我本想拒绝,可是我又期待,最终无法狠心拒绝他那一贯幽静的眼中难得一见的热情,“哦.....好吧。”我微笑着答。 他嘴角漾开来的笑意,让我有一瞬间的如沐春晖,只望着他有长久的顺心如意才好。 “你说我们明天去哪儿呢?不如去明月广场的电玩城吧?打会游戏,然后再逛会。”我饶有兴致地同他说。 “打电玩?我怕你打不过,输多了又生气,就像高中时。” “切,这次你不用像高中时让我,你做了书呆子这么久,早生疏了说不定。” “好。那就比比。” ...... 回到住处后,我一直等着金毛他们的电话,在漫长的黑夜里。 我躺在床上,这格子间低矮得让人滞闷,我紧握着手机,辗转难以入睡,脑中仍是利坤最后的身影,渐渐模糊的身影。 忽而电话声终于响起,正是香香打来的,我坐起身,匆匆接了,香香说他们已经搜寻了很多地方,打探了一天,也没有利坤的任何行踪。 “再多等一天,如果明天......”我心中焦灼,愈发的滞闷,深深嘆了口气,才说下去,“要是明天还没有消息,香香,我们就报警吧......”我同她说,也是同自己说。 第21章 最后的结局 叶孝卫基本算个三点一线、足不出户的人,他一出门,天又下雨了…… 偏偏我又没带伞,下了公交车后,雨中小跑着赶去约会的地点。 广场被雨水沖刷得剔透的明净,透过雨帘寻去,隔着稀稀疏疏几个撑伞的人们,他正撑着一把黑伞闲静地站那。 我飞快奔跑过去,在他还未来得及看到我时,我钻到他伞下,拍了拍身上的雨水。 他怔然地说:“你怎么不带伞?”扶着我肩膀,将我往他身上靠了靠。 “我……我不知道要下雨啊。”我缩着身子,愣愣地说。 他眼神将我稍稍打量了下,问:“你冷吗?” “有点……不如我们……”我正要同他说,不如我们各自回去,下次再约,而非因为真的冷,只是因着利坤的事,一颗悬着的心总难安。 “那我们不去打游戏了,换个地方。”说完,他将我搂在伞下,便往对面方向的温泉馆走去。 他让我坐在大堂的沙发上等,自己去柜檯办理入内手续,只片刻,我便再也坐不住,只好拿着手机在那来回踱着步,这大堂的冷气吹得确有些冷,或是因为我的心越来越不安,而越不安便越觉得冷,就连握着手机的手也渐渐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办好入场的手续后,往我手上套了不知什么东西,便带着我往里面走,我只心不在焉地跟在他后面。 一直到男汤的入口,他回头提醒我:“喂!你的在对面,换好衣服,我在二楼等你。” 我这才抬头四处看了看,一边是粉的帘子,一边是蓝,显然是分了男女的,我“哦”了声,奇怪地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本打算进去,听我一问,回过头来,表情异样地说:“你不知道温泉汤馆?” 我遥遥头:“温泉汤馆是干什么的?” 他索性返回到我身边,耐心地解释说:“就是里面呢,有温泉汤池,你淋了雨,可以在里面泡一泡,然后换上你手上那套干净的衣服,上面是各种玩的地方,可以看电影,可以唱歌,可以吃东西……” 我竟不知道我手上拿着套衣服,听他一说,拿起来抖在手里看了看,樱花图案的,挺像睡衣。 “哦。” 我转身往女汤走时,他在背后提醒了句:“你手上套的是柜子的钥匙,钥匙上有柜号,你要把换下的衣服放在柜子里。”顿了顿,又补充了句:“还有手机,放在里面,免得弄湿了。” 第102页 “手机?”我回过头振声问他:“可以不放里面吗?” 他眼里掠过一丝复杂,微动嘴唇淡淡地抿了一笑,温声说:“可以,小心别弄湿了。” 我朝他笑笑,才转身进了女汤。 刚进了里面,一阵缭绕的白色温蕴暖气扑面而来,让我不由得松了个寒颤,我并没有心思泡汤,直接换了衣服,便拿着手机上了二楼。 以为定是自己先到,然后等他的,谁知,刚掀了帘子走出,他便穿着身藏青色日式宽衣靠在一处木柱那等了,想来他也没有好好泡个汤,只一门心事顾我。 那身宽衣衬得他格外的清俊好看。 我尽可能地让自己放松一些,笑着走过去问:“接下来我们去干嘛?” 他微微一笑,说:“你饿不饿?” 我摇摇头:“不饿。” “那……要不要去看电影?”他边想边问。 我微笑点头:“好啊。” 我走在他后面,心下想着,攒紧了手机,再有半天时间,如果仍没有利坤的消息,就报警…… 这儿的影院极为迷你,仅够一对情侣观影,也是我之前未见过的,我没留意四周,只知昏黄灯光下的双人沙发,坐上去柔软舒适。 叶孝卫递给我一杯热饮,才坐了下来,一只胳膊放在我身后的沙发靠背上,看起来颇为轻松惬意似的对我温润一笑,才开始看电影。 因昨晚睡得不踏实,现下这种舒适安逸的环境,不由的让人顿生一些疲倦,我往后松松正靠在他胳膊上。 我以为他同我一样,目光正看着面前的大屏幕,没想到他眼里看着的却是他身旁的我,我喝了口饮料时瞥见他的目光,对视后,我朝他没心没肺笑笑。 他嘴角勾了星点弧度,似笑非笑,眼里温柔。 我有些出神地看着他,他放在我后肩上的手轻抚着我一侧的胳膊,后来干脆调整了下坐姿,完全地侧向了我,又将我杯中饮料接过轻放在台子上,抬手抚上我的脸颊,目光凝视中似带着明灭不定的光泽,他渐渐俯身亲吻我的额头,鼻樑,嘴唇。 而有些疲惫的我也渐渐沉沦于他的柔软之中,只是这次他不像先前那般浅尝辄止,他越吻越热情,唇舌索取间没有半点如他以前的内向性格,他温柔地一点点试探、诱惑,继而攻占、索取,我被他吻得晕头转向,几乎失了意识,却仍能感觉他一只手从我腰间的衣服探入,而后缓缓抚摸往上。 此刻,我唯一紧绷的神经也渐而瓦解,只这样在他的温存里一直一直沉沦下去。 忽而手机震动,我一个激灵,猛地推开了他,匆忙看了眼手机,竟是10086,一阵失落、一阵空茫,一颗心继而慌乱跳动、无所适从,重又陷入了现实的担忧之中。 我没有去留意叶孝卫此刻脸上的神情,只知道现在已经下午两点,仍没有利坤的消息,他是否安好?是否又被人弄掉一根手指?我用力地抠紧了指尖,再等几个小时,几个小时…… 待我缓过神来,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时,才发觉他嘴唇轻抿,凝眸中不温不火隐着些不满的情绪。 我怔怔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勉力淡淡一笑,松开了手,回身坐好,往后靠了靠,目光看向面前的电影屏幕。 我松了口气,也心不在焉地看向屏幕。 正看到影片里一幕战乱的场景,“这是什么电影?”我故找话题的问他,以缓和气氛。 “gone with the wind, 是个爱情故事,我很喜欢这部影片,女主角scarlett,她曾经梦想的另一半是ashley,可惜ashley一开始没有选择她,后来她和男主角rhett butler相识,结婚,之后他们并没有珍惜对方,后来直到bulter离开了她……” 昨晚睡得极累,看着屏幕,听他清沉声音在一旁说着,我便觉得眼皮有些酸,不知不觉中闭了眼睛,思绪渐渐放空,异常的疲倦袭来,我顿觉脚下一沉,无边际地坠落,一直坠到一处雾沉沉的黑屋中,而后一张血迹斑驳的台子前,利坤被人摁住了手臂,一人持刀砍了下去…… “利坤!” 我蓦然惊醒,眼前近处是叶孝卫眉头深锁正审视地看着自己,凝视着的眸中似抑着瞬息万变的复杂神色。 我骤然清醒,似乎那声“利坤”应是真真切切喊出了口,却又不太敢确定。 我怕他误会,笑着说:“刚睡着了,好像还做了噩梦。” 他深吸了口气,半响,说:“原来这么长时间,你一直念着利坤,既然他对你这么重要,你为什么……”他扶着我肩膀,一时语塞,无奈至极地低下了头。 我惊觉果然是我喊出了名字,而他定是误会了,我看着他异常黯然的面色,认识他这许多年,从同桌到至友再到恋人,从未见他发过火,他总是温柔儒雅的性格,现在也只是沉静的黯然而已,即便我在梦中喊了别人的名字,我慌忙解释:“不是,不是,你别多想,我只是……不是……只是利坤他……” 我正想着法的给他个说法,至少不能让他因为担心我而误了学习。 正在此时,攒在手中的手机猛地震动,一看是香香打来的,我心急,没顾上其他,便立刻接了。 第103页 香香在那头说利坤应该在郊区的一处别墅里,一帮人看着,应该是关在了里面。 我说了句:“我马上去。”便挂了电话。 因急着走,我顾不得安慰他,只觉得以后总有机会同他慢慢说清这件事,现下还是不要他担心的好,而利坤,他不一定有时间等,我一边起身要走一边匆忙解释了句:“我现在有点急事,之后再跟你解释,你别生气啊。” 之后我也没等他回应,便要往外走,无奈一只手被他拉住。 他淡淡问了句:“你要去哪?” 我笑了笑,“就去一趟郊外,有个乡下来的朋友……迷路了,哈哈。”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他面无表情地审视问。 我看了他一眼,尽可能灿烂地笑着抽开了手,“没什么,你不用担心我,我忙完打给你。”说完便跑了出去。 我迅速地换了衣服,冒雨拦了辆计程车,便往那赶去。 外面的雨急刷刷地打在车窗上,我握紧了拳头,想来今天必定要再做一次混混,干一次架了。 我到了那里的时候,金毛和豹子已经在那门口与人动了手。 在金毛被人拖在地上的时候,我冲上去一脚踢开那其中一人,并顺势扯下那人的领带缠在自己的右手上,里面数人冲出,我心知这必定是一场硬架。 雨不停地下,我手上缠着的领带因为潮湿愈发的收紧,记得小时候打过的木桩,扎过的马步,方先生说:“习武,不为强出头,只为除强身健体之外,更多的是习得心智坚定,只要你的心坚定,力量便从心而发。” “啊!!!”在我沖向那群人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我是方小白,方家村的方小白,不是为了强出头,是为了一个承诺,我还欠利坤一顿晚饭,欠他最后的温馨时光,欠他那次替我挨的那棍棒…… 从门口到里面的走道,我趟过倒在地上的人,一步一印地往里走去,我忘了身上的疼痛,忽略了从额前滴下的雨滴,漠视嘴角处的腥甜气息,我的左手开始颤抖,越颤抖便是将拳头攒得越紧。 豹子将那扇门踢开的时候,利坤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愕然看着一身狼狈的我从门口缓慢走进,他脸上带着伤,幸好,他的手仍好好的,我用了最后的一丝力气,给了他一个温暖的笑,然后脚下乃至全身一阵抽丝剥茧的软麻,往前倒在了他怀里。 “小白!!”利坤将我搂在怀里急切喊着我的名字。 我抬眼仍朝他笑笑:“我没事,只是有些累,我全身发软,估计得你们抬着我回去了。” 利坤将我从那别墅抱出去的时候,我靠在了他肩膀上,许久未有的心安…… 后来的1个月,我靠在酒店软柔的床上,在香香和利坤的照顾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些天里,我发了些简讯给叶孝卫,多是谎报了些日常,然后找了些不让他担心的理由,比如最近加班有点忙,比如最近约了朋友出去玩几天,他都回了,每次只有一个“ok”而已。 终于这天身体上的疼痛渐好了些,我撑着后肩处的些许刺痛,下了床,拉开窗帘,窗外仍淅淅沥沥下着雨,水珠沿着玻璃无声无息地退场,悄然滑落,约莫是雨季的原因,这雨稀稀疏疏地已下了月余,我从窗玻璃看着嘴角仍红肿的自己,头发蓬松,面容憔悴。 脑中忽而浮现那日在温泉馆,某人情迷诱惑的举动,不由心生温热潮湿的气体,窗玻璃中的自己嘴角渐渐弯了霞耳面红似的轻笑。 利坤从外面拎了些食物进了房间,看我站在窗户前,怔了怔说:“你怎么这么早起来了?饿了没?快过来吃点东西。” 我笑笑说:“睡太多了,不想再躺着,就起来了。” 他递过来一杯牛奶,我伸手去接,却在那杯牛奶重量落在手心的剎那,后肩胛处异常撕裂似的疼痛,随着那牛奶掉落在地,溅起白色的泡沫,我捂着肩膀,侧身倒在了地上,疼痛蔓延,撕心裂肺。 “小白!!”利坤试图将我扶起,只是一触,我便被刀割似的一阵剧痛,我捲缩着侧身躺在地上,面前是利坤惊恐失色的面容。 后来,利坤叫了救护车,在香香、金毛和豹子的拥护下,我被送进了医院。 我被推在担架床上,后做了一系列的扫描检查,眼前白茫茫的肃静。 我并无害怕,心想,最多也就是骨头断了,接起来便好,除了有些对于时间问题的担忧。 所以,我躺在那,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脑袋有些空,瞥见利坤在那来回的踱步,金毛和豹子,还有香香闷不吭声坐那,我只笑笑,任由他们去。 记得小时候,在武校跟一个男同学“切磋”,结果胳膊给人弄折了,还是方爷爷给我正的骨,那疼痛厉害是厉害,不过瞬间也就过了,在我看来,比点滴这种东西要好得多,不用针孔一直插着难受,我最怕的还是那种细小尖锐的物体,看着就瘆人。 后来检查结果出来了,白大褂的医生面无表情地进来问:“谁是家属?” 我略一抬头,“医生,什么情况,就跟我本人说吧。” “噢,检查结果显示,你这属于左后背肩岬骨骼后天性畸形,应该是你之前受过伤,没有处理,自行癒合导致畸形,之后你又伤了一次,导致了骨裂,所以得尽快手术,还得配合后期物理治疗。” 第104页 我愣愣听着,大约得到的重点是我骨裂了,貌似比断了还要严重? “那需要多久?还有,医疗费贵吗?”我问了唯一自己关心的问题。 “看你的恢复,手术加上住院进行物理治疗需得七八个月,后期定期治疗,加上康复,需要两年时间左右,医疗费,当然是比较多的,希望你们做好准备。” “医疗费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小白,你只要安心手术。”利坤在一旁说。 我头重重落下,空茫茫念叨:“两年左右……” 耳边响着香香和金毛在那劝说着安慰我,我闭了眼睛,任由自己陷入一片空茫茫的境地,直到面前一睹白墙,隔绝了我与叶孝卫的未来。他坐在前面,背影对我,静静看书;我坐在后面,四周同学正在嬉闹打骂,一片狼藉之中,我望着他的背影,静默而异常的疏远。 那天,我没有再说过话,利坤静静在旁边陪着我。 到了傍晚,我同他说了句:“利坤,你不用管我,只要作出对于你自己最好的选择就可以了。” 他静静说了句:“是我害了你。” 我脑袋空空地同他说:“不是你,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转身朝他笑笑:“利坤,我还欠你一顿饭。” 他也平静地微微一笑。 这家餐厅不是最为豪华,却颇为温馨恬静,我和利坤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成排的梧桐树,阻挡了街道的渲染,为这闹中取静更添了自然风光。 我左手不能太过动弹,所幸右手解决吃喝没什么问题,利坤往我碗里夹着菜,面上笑容温暖。 我同他说着我的家乡,他饶有兴致的倾听。 时间不快不慢地静静流走,夕阳已西下,透过树叶和窗玻璃,淡金斑驳地照着我们,笑容平静。 我将利坤送到派出所门口时,我们拥抱着彼此,给予对方最后的温暖。 他走上台阶那刻,转身英气硬朗地对我说了句:“小白,安心治疗,我把房子卖了,反正暂时用不上,那个钱是干净的,在香香那里,是给你的赔偿,我想作医疗费应该够了。” 他转身进去,迈向了彻底告别过去的全新旅程,我鼻子一酸,眼泪方夺眶而出。 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们几乎砸了虞记; 记得那红色跑车边潇洒俊朗的男人,拿着气球为我庆生; 记得我们飞过的车,打过的架,天地自由,任我们飞翔…… 何处为囚,何处为安?不过是一颗心,是或画地为牢,是或无愧于天地而已。 外面又下起雨,我站在病房的窗前,沉思久久,若是能回到以前,我宁可与叶孝卫维持长久的友谊。 后知后觉,才发现越是浓烈的情感,越不能长久,因为背负得也多,比如爱情; 而友情虽淡,却更容易长长久久,只因你我皆自由。 我让香香帮我推迟了手术的时间,而后打通了叶孝卫的电话,不知不觉已许久未与他联繫,他也不曾找过我,许是他仍专注于学习,许是他仍生着闷气,滴嘟声响了久久,他接了,那头沉沉淡淡地“餵”了声。 我听得出,他的确仍生着闷气,我静静说了句:“小卫,我想请你吃晚饭,刚好发现一家不错的餐厅……”话音未落,我看着窗玻璃中的自己竟已泪流满面,原来,我竟已不舍到这种程度了吗? 那头默了一瞬,回答了句:“好。” 我将地点发了信息给他,方坐回床上,拭去脸上泪水,对着玻璃中的自己,勉力一笑。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位置,同样都是最后的结局。 却是不同的天气,与利坤那天,阳光静好。 这天,天却下起了凉薄的雨丝。 我将杯子刻意放在了靠近右手的位置,早早便在那等了。 身后传来缓慢沉沉的脚步声,携了外面淡淡的凉,我便知是他来了。 他在我对面坐了下来,看了看窗外,说:“环境不错。” 他嘴角仍带着若有似无的笑,眼中却幽静淡漠。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多想触摸他的眉眼、唇角、下巴,我想将这些深深烙进心里,我想,这样,在后面的两年时间里,或许比两年更久的时间里,便不会忘,不会迷茫。 他也默然看我,倒像是故意配合的默契。 两两注视间,分明中间隔着的是无尽的寂寥,而非浓情蜜意,却谁也不想打破。 终于,他缓缓伸手过来,拇指轻触着我的嘴角,触摸我的脸颊,淡声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他动作总是这般轻柔,眼神也是,以至于我差点忘了嘴角处旧伤口尚未完全癒合的丝丝疼痛。 回神过来,才觉得不应该让他留意到这些,明明自己照过镜子,已经不太明显的伤口,竟还是被他看了出来。 我将他的手拿开,笑了笑,“就是那个……我们可不可以做回朋友?” 我几乎极小声的说出,然后看着他的手松然垂落在桌上,清俊面色虽仍无波,眼中却是低沉的阴霾。 似听到他深吸了口气,将目光移向了窗外。 “为什么?”他注视着我问。 他凝视的目光似要将我的身体与心灵剥离开来,而我也在抗拒着忍受这几近剥离的心痛。 第105页 “因为,我们高中是同桌,我们,太熟悉了,也许因为这样,所以没有激情,我觉得我们之间,更适合做朋友,你想,友情虽然淡泊,却可以长长久久,不好吗?”我说得极好,连自己都快要被说服,我想,这样挺好。 他稍显疲惫地抬起胳膊撑在桌上,手指婆娑在自己的嘴唇上,轻点了点头,我揪着的心稍稍缓解了些。 “嗯。”只有一个嗯字。 我渐渐捏紧了放在腿上的左手,牵引着骨伤的疼痛,这疼痛正好,可以让人保持理智的清醒。 我低着头,闻他淡声地说:“再过两个月,我要回英国了,不会再回来,所以,两个月后,我们可以做回朋友,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这便是我要的结果,这样挺好,我这样告诉自己,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哽住,沉重之处似难以呼吸。 他起身离开了座位,我没有抬头,心间渐渐无法抑制的开始波涛汹涌,翻滚着的灼烫几乎要将一颗心焚烧殆尽。 “小卫!”我急切喊了声,起身追了出去。 我追出去时,他停了脚步,背身对我,他的四周清冷一片。 雨迎面打在脸上,让人异常的清醒。 “小卫,你没有拿伞,我去给你拿!”我在他身后说。 他没有转身,只沉沉说了句:“不用了。” 我怔怔看着,半响,他回过头来,他的黑发渐渐被淋湿,雨水顺着发丝,沿着他微微疲惫、苍白的脸色淌下,只有一双浓墨眼睛异常的清澈幽静。 他缓缓竟笑了,只是笑得凉薄,嘴角弯着的弧度极具魅惑的好看,他蓦地抬手握上我的劲脖,在我嘴角浅浅一吻,他的唇,冰凉。 最后,他说,“方小白,我不会再爱你。” 直到他离开后,我仍站在雨中,没敢睁开眼,怕眼泪会不受控制的流出来,怕自己会不受控制的追上去。 我回到医院时,香香守在我旁边,我躺在那,什么话也不想说,泪水总是不停地无声滑落,我拭去眼角的泪水,只是那眼泪不听使唤地又再流出。 动完手术后的第一年,我回到了家乡,收到了那张印着杨过和小龙女的陈旧明信片,他将它还给了我,在那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下方多了一句: “唯愿你一生随心,不舍爱与自由。 --david” 这便是他最后的祝福,是我们最终的结局…… 第22章 何谓思念 第一年,我的大部分时间在医院度过,除了感觉身体被掏空,心也被掏空。所以,我除了吃喝便是睡觉。 第二年,我的大半时间是消沉的,只想窝在家门口吹清涩的山风,看远处的山脉,落日余晖,云捲云舒。 我爸总在我发呆的时候,递过来一盘花生,然后我靠在他宽阔肩膀上,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后来,为了第二次手术,拆内固定,还有康复后的训练,我不得不重新回到这座城市。 找工作依然是件令人头痛的事,尤其是快弹尽粮绝时,我曾经几块钱几块钱的计算着过日子。 手机坏过一次,我奔走了多个手机维修店,后来託了金毛的关系,我到了那家维修店时,维修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我,问我:“确定要修?”我拜託地点了点头。 这天正沮丧地从招聘市场出来,瑜晓惠打给我,说要一起吃个饭聚聚,地点仍是虞记,这是几个月以来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我欣然答应,去了。 虞姬还是老样子,烟气瀰漫的,我到的时候,却只见瑜晓惠坐那,未见夏木。 她愁苦地告诉我,夏木不来了,我问她原因,她支支吾吾地说大约是因为我。 我莫名其妙地打了通电话过去,还没开口说话,那头冷声说了句:“方小白,你还好好的对吧?” 我那时只觉得她语气奇怪,思前想后也不觉得自己哪里得罪了她。 “啊?嗯......”我一时语塞。 结果那头莫名怒声说:“方小白,你听好了,我夏木没有你这样的朋友!”说完,啪地一声挂了。 脑壳里响了道晴天霹雳,我怔然看了看瑜晓惠,问她:“我怎么了?......” 瑜晓惠无奈,摇了摇了也表示不明所以。 我一头雾水地将电话又拨了过去,振声地问:“夏木!我怎么了?” “怎么了?你问我你怎么了?!好!我告诉你!你没出息!遇事就认怂!喜欢找藉口!不努力!懒惰!自私!从不全力以赴!你以为友情是你应得的!你以为爱情是你应得的!你轻易放弃了吴菲的友情,之后你又轻易放弃了叶孝卫!早知道......早知道我当初就不应该退出,我就应该和你竞争!你就活该一无所有!” 那头霹雳啪啦地说完,又是啪地一声挂了,这是,两年来头一次听到叶孝卫这个名字,心里蓦地一沉,我呆坐了半天,内心瞬间被无数复杂情绪包裹,震惊、沮丧、迷茫、失落统统席捲而来。 后来,我坐在瑜晓惠对面,极其没滋没味地嚼着几口烤肉,喝了两整瓶啤酒。 抬头看瑜晓惠这货吃得有滋有味,心理有些不平衡,说:“晓惠,这顿饭得你请了,本来想让夏木那傢伙请的,她没来,靠你了,我最近经济状况不太好。” 第106页 “哦......对了,你工作怎么样了?” “还没找到,文化程度摆在那,自然不太好找。” 晓惠勉强挤了个笑,有些不敢说,偏又支吾着说出了口:“说真的,小白,这的确都是你作的,谁让你以前老旷课......连毕业证书都没拿到......” “能别往伤口上撒盐了吗?”我斥了她一句。 她嘟哝着:“反正看你吃的精淡无味的,撒点盐正好......” 我一脚从桌底下踢到她椅子上,她椅子一晃,怯怯看我,我将手里的串往盘里一扔,“瑜晓惠,信不信我揍你?”欺负欺负她,还是挺宣洩的。 她只好低头默不吭声, 我看她一副委屈样,又顿时于心不忍:“算了,算了,你说得没错。” 再后来的一段时间,我琢磨着还是得学习,于是网上搜罗了一些成人本科院校。 只是这学费的问题倒是很现实的摆在那,我琢磨着问谁借点,然后再打工还。 本来第一个想到的是夏木,她有钱,不过,她不理我了。 后来我打给了金毛,金毛一句话地将钱打给了我,我还从他口中得知,他和豹子目前正在致力于把根据地改造成文艺酒吧,本来根据地被那姓金的毁了,后来姓金的被抓,金毛和豹子凑了些钱,重新整改了一番。 我听他一说,脑中灵光一亮,问他:“那你缺人吗?” 金毛在那头应该是开了外音,我听他和豹子挺激动地在那笑着说:“缺!就缺你!” 自那以后,我白天学习,晚上便去“1980”端盘子、递酒水。 第三年时,偶尔接到高中同学的电话,说班级建了聊天群,让我提供个号,要把我拉进去。 接到电话时,我正在看书,挂了电话之后,我怀着激动的心情,飞奔跑去了网吧,註册了号,然后提供给了同学。 同学将我拉进群里时,我飞快地搜索着那个人的名字,只是并没有他...... 那年,我们班级组织了同学聚会。 那次聚会上,我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夏老师,还有帮主,谢潇,小胖.....。 夏老师仍旧笑容和煦,我到了那,第一个便笑着跟他打招呼,之后才是帮主。 帮主嘲笑地说:“方小白,还打夏老师主意呢!” 一桌人百感交集地话当年,大家都觉得还是高中的同学亲切,虽多年不见,仍不觉得生分。 只是不见吴菲,也没有叶孝卫。 谢潇坐在我旁边,几瓶啤酒喝下,笑着回忆说:“方小白,你那拳头太厉害了,哪天教教教我。” 我笑着回他:“本人早已弃恶从善,金盆洗手不干了,拳头多年未用,基本报废。” 他笑着与我碰了杯,蓦然问我:“对了,你和吴菲还有联繫吗?” 我摇了摇头。 他说:“我听说她去英国了,追你那同桌去了,就是以前你老罩着的那个同桌,你和他现在还联繫吗?” 我摇了摇头。 “你和他们都不联繫了?奇怪啊!你们以前不是铁三角吗?我那时还一直嫉妒,吴菲那女人眼里就只有你和叶孝卫!” 谢潇继续追忆地侃侃而谈。 我只能低着头,听他说着,喉咙微哽,然后喝了口苦涩啤酒,咽下肚里,朝他笑了笑,逃了出去。 那天,我站在饭店的门口,吹着大马路上寂冷的风,看着那条宽阔马路无边无尽地伸向了未知的远方。 吴菲终是比我敢爱敢恨。 后来,“1980”的生意越来越好,虽然地处的位置偏僻了些,又是破旧工厂改造,但是好在独门独院,且带着些神秘的破旧色彩。 加上金毛擅长应酬、拍马,豹子又能镇得住场子,因此吸引了不少小资客人,去那听听音乐,喝喝酒,放松放松。 只是毕竟作为混混出身,随着生意越来越好,两人便不满足于只是做音乐和酒水的生意了。 这天,一个浓妆艷丽的中年女人,带着几个蛇腰长腿的接待小姐,来面试。 金毛和豹子颇为满意地打量了一圈,互相邪恶一笑,我站在门口,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此,“1980”便从文艺酒吧转变成了标准酒醉情迷的娱乐场所。 金毛现在的口头禅是:“你 ying dang啊我 ying dang,你ying dang啊我ying dang......” 这句话,我听了一年,终于有一天,我拿到了本科毕业证书,和学士学位证书,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那天,金毛活像个哈巴狗似的求我留下。只因着能像我这样脸皮厚,愿意给那些酒醉情迷的客人笑着脸端茶递水的服务员实在难找,且遇到酒多了闹事的客人,我还能帮着他将人拎到门口,然后一屁股踢出去。 我坐在包厢的沙发上,金毛半跪在我面前,说只要我不走,愿意认我做老大。 我对他淡淡笑笑,现在的我,对老大这个称呼不再像以前那样觉得荣耀,反而觉得刺耳,我还琢磨着要不要把头发养长点,做个知性淑女比较妥帖。 于是,那天,金毛和豹子将所有的服务员喊了出来,站成一排,为我送了行。 快走出门时,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回头朝金毛和豹子要了个待遇:“以后我来喝酒,免费?” 第107页 “免费!当然免费!!”豹子振声承诺,金毛哈巴狗似的笑笑,戳了戳他。 我挺满意地笑着离开了。 在“1980”端盘子的近两年,有样东西,我的确爱上了,便就是酒了,各种酒,红的,白的,于我没太大区别,尤其是喝到不多不少微微熏的时候,那种云里雾里飘飘然的感觉,着实的自在轻松。因为,只有在这时候才觉得自己可以尽情地想他,叫他的名字。 离开“1980”后,我在一家金融公司找到一份销售的工作,虽然是底层,但终于觉得自己是正儿八经地开始工作了。 所以心情阳光晴好,我便想着总得找个人喝点小酒庆祝一番,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夏木。 我在网上淘了张木星管弦乐的门票,她那乐队门票可真便宜,竟只要四十元! 为了挽回友谊,我在头上抹了一把啫喱,双手往上一推,还原了我俩初次见面时的“悟空”造型。 不大的一处演出场所,红色帷幕拉开,几人穿着沉稳优雅的黑色连衣裙,已坐定开始了演奏。 她依旧是短发,且在正中间的位置,优雅贵气地演奏着小提琴。 场内人不多,估摸着也就百来人。 我的位置靠后,待那演出快要结束时,我激动起身,鼓掌。 我以为这种情况下,这样动听的演奏结束,总是要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的,谁知在场鼓掌的竟只有两人,我旁边的一位男士,和我。 那男士带了个书生眼镜,长相英挺,我们相视一笑,以示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台上的夏木往我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远远也能感觉那眼神里的不屑。 我抬起手,笑着和她招呼,然后指了指外面,示意自己会在外面等她。 我在外面等她时,引来不少人的注视,主要是我这逆天的发型,真的有些逆天。 也不知夏木是不是故意为难,待场里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夏木也没出来。 不过在等人的不只是我,还有那位带着眼镜的帅哥,正在我对面的台阶上踱着步。 他正好也向我看来,朝我点头笑了笑。 反正等得无聊,我索性走过去,笑着问他:“你也在等夏木?” 那人温和一笑,说:“是啊,我是她......乐迷,粉丝。” 我心下明了,分明是位狂热追求者嘛,看这身段,姿态,长相.....嗯,不错。 “方小白!你这又是看上人家了?眼冒金星的?”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台阶上传来,她那个“又”字略微加重,显然是讽刺我过去的三心两意了,夏木抱着手,从那上面不缓不慢地走下。 到我旁边,抬眸扫了一眼我的头发,眉心皱了皱,不屑地说:“别以为你故意弄成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我双手一合,可怜巴巴地同她说:“夏木老大,您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我没出息,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从包里掏出两张纸,“你看,我可是很努力地考上了证书,我已经痛改前非了。” 夏木仍抱着手,不屑一瞧地侧身过去,“关我什么事?” 我看她那样,差不多也该消气了,上前一步将她抱住,任她挣了挣,我就是不松手,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我开始耍赖:“夏木,我好想你啊,想和你喝酒、吃肉、打拳......” 她将我手拿开,整了整衣服,脸仍冷着,朝前走下台阶,嘴里却说:“走吧,叫上瑜晓惠。” 我开心地跟了上去,方回神想起那“乐迷”帅哥,回头看了看,那人正眼神极其复杂、尴尬地看着我们,我小声同夏木说:“刚那人也是等你的,你不跟他打个招呼?他还在看你。” 谁知夏木回头对那人淡淡只说了句:“看什么看?她不是个男的,我也不是同性恋。”说完,又对我说:“走吧。” 分明是她同那帅哥解释了句,嗯,看来那男的有戏。 什么叫“她不是个男的?”,瞬间觉得自己有点莫名被暴击的感觉,干干扁扁地拖在她后面。 夏木:“去哪喝啊?虞记?” 我:“你请客啊,我没钱!” ...... 五年的时间,可以让一颗激情燃烧的心变得沉静如湖,可以让一个曾经梦想远方的人在回家的路上归心似箭。 五年的时间,有人伤过痛过,却仍爱过几回,有人虽不执着于过去的得失却无法再爱,只因别人的脸上不曾有那样似月光般的笑容。 偶尔经过明月广场,我去了那家温泉馆,同样的情侣影院,我抱着抱枕靠在沙发一侧,独自看了一遍那部影片:gone with the wind。 原来,白瑞德带着满满一箱的失望,最后离开了..... 不知不觉已泪湿了满襟。 想不到,竟是个悲伤的结局...... 我独自走在我们走过的路, 风是冷的,天仍蓝着。 又是一年,他的样子, 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记忆深处又再浮现,无与伦比的他的笑容。 每当思绪冰冷时的一丝温暖, 或如湖清澈,或如月朦胧。 原来——思者,念者, 散如风中秋叶, 去若雨后雪白, 第108页 留了几抹淡凉, 落下星点精彩。 足够回味,足够追忆。 我想,这些年,他应该放下了关于我的青春过往,他应该有人守在他身边,就像以前他一直守着我那般...... 头发已渐长了些,镜中是一个心无波澜的自己,如果能再见,也许不过是一句:我过的还可以,你呢? 第23章 相思成灰 书到用时方恨少。 从小就听人说的大道理,现在才真正是深有体会。 第一份工作,我没做多久,便由于零业绩,被迫离职了。 第二份工作,我在一家保险公司做了三个月不到。 第三份工作,我是被开除的,那时候我的主管常常对我嚷嚷的一句话:逻辑!逻辑!什么是逻辑?!你做事能不能条理性强点??能别想一出是一出,行不行??最后,那位主管有一天特无奈地摇摇头说,竟然还有人连ppt都不会做。 现在的这份工作做了几个月,我业绩一般,虽然因为勤快,搜罗了比别的同事更多的信息资源,不过那些老外客户觉得跟我沟通有障碍,还时常投诉我报价单做的不清不楚,于是公司不得不转给别人负责。 偶遇一次阿拉伯高端买手,我在网上搜寻了关于这家阿拉伯公司的所有信息,得知他们对于我们产品的採购需求每年达百万,于是,我带着报价单斗志昂然地去了。 到了那里时,前台的工作人员将我安排在一处颇具设计感的接待室,五角星形的桌椅,连置在精緻木盘中的餐巾纸也是带着印花的深蓝,处处透露出独具一格的高端、内敛的品味。 大约等了半小时左右,那位阿拉伯老闆走了进来,身材硕高,他同我握了握手:“nice to meet you.” 我灿然地朝他一笑:“nice to meet you, too. mr. kit.” 坐下时,我闻到浓浓的古龙香水的气息,我将报价单双手呈给他时,微笑礼貌地说:mr. kit, this is our price list. 看他衣着深沉,却并没有很严肃,笑笑看了我一眼,只说了句:“thank you.” 然后拾起那报价单靠在椅子上看,他虽嘴上总挂着笑,我却不觉得他笑得亲切,反而是远远的傲然疏离的气息,尤其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深沉得让我想到一种动物:狼。 他看报价单时,环境突然幽寂,我开始有些紧张,半响,他没有抬头,只对着那报价单说:“方小姐,你们的价格太高,对不起,我不能用你们。” 我心中一沉,这单才开始,就已结束,这个月的业绩又要完蛋,但又一惊,希望之光乍现,他竟然说汉语!他说汉语的话,那就太好了,如果他这句是用英语说的,我会因为词彙短缺而不知道怎么接,而这单生意八成已是结束,但是如果他懂汉语,我就有话说了。 “mr.kit,您的汉语说的好好噢,我们国家的语言那么麻烦,您竟然也会,您一定特别厉害。”拍马屁对我是个简单的活,金毛上身就行了。 他抬头朝我一笑,“谢谢。” “您的办公室设计得好独特,您一定是个特别有品味的人。” “谢谢。” “您......” 我正打算再接再厉的,门口前台那位工作人员端进来一杯饮料,轻放在他面前台子上,杯中碧橙,杯口抹盐,是玛格丽特。 他端起时,抬眸朝我看了眼,问“方小姐,喝点什么吗?” 我笑笑:“我也喜欢这种玛格丽特。” 他笑了笑,朝前台那位工作人员看了一眼,过了一会儿,那人便端来了一杯玛格丽特,我道谢着接过。 “mr.kit的办公室竟有专门的调酒师,好羡慕。”我说。 “只是我的爱好。” “那真的太好了,我认识几家不错的酒吧,如果kit先生有空,哪天我可以带您去尝尝。”我端出自己的唯一的长处,就是熟悉各种大小酒吧。 “好啊。”他对我稍稍举了一下杯,深邃眼神中微眯着居高临下、审视的笑。 后来,我们没再谈订单,我回到公司后将“1980”的地址发给了他,并附上一句:如果您有空的话,我们可以过去喝一杯。 他没回,之后每遇大小节日,我总会发一段祝福语给他。 一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打给我,问我有没有空,说想请我喝一杯。 于是在“1980”,我胡乱推荐他喝了几种,我负责殷勤地倒,他负责喝,一直到最后,我在门口目送他醉微微地上了车。 金毛过来一手搭我肩膀上,一笑说:“小白,你这是明显灌酒啊。” 我抱着手,挺满意这战果,说:“我算是懂了,社会上的人情世故,就是你一杯啊我一杯,哥俩一好,单子就签成了。” “不错啊,懂应酬了,孺子可教。”金毛说。 我听了他这话,当场有些呆茫,想不到自己第一笔订单的成交,竟是在“1980”跟金毛学的??竟用的是混混的套路! 难道这真是“狗改不了吃......”,我没敢继续想,回到家后,拿了本古汉语书,念经似的念了起来。 是以,过程不值得骄傲,但是结果很好,我成功地在这家公司混了下去,有了这位阿拉伯土豪客人的长期固定订单,日子凑合着还算能过。 第109页 一天晚上,我正在看书,金毛打给我,莫名奇妙地问了句:“你那位叫谢潇的同学,有钱吗?” 我茫茫然:“嗯,有钱啊,他家做石油生意的。” 他在那头豪爽一笑,说了句:“好咧!”就挂了电话。 好咧?我有些懵,才想起那天谢潇在班级群里公开问求:市里比较受欢迎的酒吧,谁知道? 我当然是心向着“1980”的,于是就简单打了个“1980”上去,后来他们还在群里讨论,貌似是谢潇失恋,心情不好,我也没再理会,看来,他还真去了。 深夜,手机又响,一看是金毛打的,刚接,那头金毛挺焦急地说:“小白,你同学家在哪啊?他喝多了,不省人事!我没法弄啊!” 我还没醒转,脑子正晕,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于是丢了句:“不知道,让他睡包厢吧。”于是挂了,倒床继续睡。 电话又响,仍是金毛打的,我无奈又接起,不耐烦问:“又干嘛?!” “方小白!”那头却是谢潇醉醺醺的声音:“你同桌抢了我初恋啊,我的初恋!吴菲,她可是我的初恋啊!你知道吗?” 我没有同他说下去,便挂了电话。 夜色寂静,窗外点点的星晦,我靠在床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心中似被抽走一切的空落,这五年多来,我曾还在渺茫地期待些什么,也许是一个突然联繫的电话号码,也许是一场擦肩而过的短暂相遇,也许是一场小雨,我在街头,他在街尾......终究不过是失去的已不再来。 昏暗之中,我独坐着,最终只得自嘲一笑。 第二天,我约了夏木在虞记老规矩,喝啤酒、吃烧烤。 她看我闷不吭声地啤酒已喝了两瓶,又看了眼我放在身旁的旧手机,似有所指地说了句:“都这么旧了,怎么不换一个?” 我笑了笑,没吱声,继续喝着。 “问你个问题,如果那个人永远不回来了,你就打算永远这样?” 这个问题我曾经也想过,从一开始打算给自己两年,到后来再多给自己一年,再一年,而渐渐五年已过,现在已是想忘却不能忘。 有回忆也足够了。 话到嘴边,换作一句:“我不是有你们嘛,这样过有什么不好?吃吃喝喝,无牵无挂的,一身自在。”我借着酒劲,拉了拉衣领,给她看,笑着说:“你看,我这还有纹身,纹的瑜晓惠,y,这纹的不是纹身,是爱......” 然后我笑着,笑出声来。 夏木轻嘆了口气,“好像用y做姓的人还有很多吧。”1 那天,我和夏木再次爬上了那年学校的白色围墙,我俩拿着酒瓶,互相依靠着,看校园淡墨的青春,看那教学楼的灯火,看天边的月。 夏木说:“我想旅游,这个城市空气不好,我想去有蓝天绿叶,古老建筑,风也香香的地方。” 我说:“那是我的家乡,蓝天绿叶,风也香香。” “那等有时间了,我就去你家。” “夏木,我想家了......” 那阿拉伯的客人后来又联繫我,让我陪他喝一杯,我欣然答应。 我挂了电话,自嘲地想,一笔业务做到后面几乎跟陪酒又陪聊的小姐差不了多少,当然,我还没那些小姐的姿色,可为了生活嘛,总得低着点头、哈着点腰吧,反正自己也爱喝,也算赚了!总之不亏! 公司的餐食索然无味,刚开始来,还觉得吃着可以,现在愈发的觉得难以下咽。 正干干地吃着,手机突然响,竟是谢潇打来的,我奇怪接了。 他在那头有些尴尬地说:“方小白,不好意思啊,我那天喝多了,主要是吴菲,她明天回国,我本来想去接她,她竟然跟我说同叶孝卫一起回,所以我才……” “明天几点?”我几乎是魔怔了似的打断了他的说话,只问了这个问题。 我呆呆挂了电话后,咽了咽几欲卡死喉咙口的食物,喝了口水,呛咳了几声,才找回了些理智。 事实上,我并没有真的找回理智,在一整夜的辗转反侧后,第二天,我去了机场,等在了那处接机口。 随着机场那声广播:从伦敦飞往本站的xxxx次号航班将于11点20分到达本站。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几欲要跳出胸口。 我张望着往出口里面看去,过了一会儿,渐渐有人提着行李从里面走出,而后,后面跟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走出。 过来接机的人也越来越多,还有些举着接送牌子的。 我下意识地将脚步往后挪了挪,不欲站在明显的位置,躲在了一块高举着的接机牌后面。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从里面走出,我的心也越来越收紧,几乎四肢麻木,只有一张记忆中的模糊俊颜在脑海中一再浮现。 分明在人群中搜寻了许久,却在觉得快要有结果时,又低头忐忑着不敢再去看。 忽近忽远地响着的沉稳脚步声,虽在人群中,一颗心猛地一紧,似真似幻觉,仿佛能感觉到他的脚步声,在我抬头时的一剎那,出口处出现的西服磊落、身材颀长的人,与记忆中的俊逸少年重合在了一起。 我往后退了几步,将自己藏好,努力压抑着心中的酸楚浇灼,深吸了口气,咽了咽下,再次怯怯地望向那处。 第110页 他仍是那样的清俊好看,只是看似褪了些那时的青儒书气,多了些隽淡沉稳的英气。 他笑意隽雅地正同旁边的人说着话,那笑容依旧,仿佛岁月并未给他留过半点遗憾,而他旁边的人正是吴菲,她没变,只是直发略显成熟了些,穿着更品质淡雅了。 他的笑,她的雅,他曾是我的一轮月光,现在,她应成了他心里的一缕阳光了吧。 我悄悄然退去,带着只求远远一见的卑微,带着相见不如不见的落寞。 我从几人中间撞过,出了人群,恍然似乎有些不对劲,一摸口袋,手机竟不翼而飞! 而不远处一个个头不高的男人,似急匆匆地加快了脚步,作为女人的直觉:我手机竟被他偷去了! 我去!偷什么不好,偷老子手机!我二话不说追了过去,虽说我现在身手不如以前,但是对付一两个应该是应付有余的。 他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快追上时,我踢了他一脚,因他带着往前跑的惯性,虽然我这一脚踢的不重,他也是趴了个狗吃屎。 我上去一把摁住他手臂往后一拧时,他放在胸口我的手机掉落,滑出去很远。 我没想放过这个人,打算给他点小教训,“偷什么不好,偷我的手机!你最好祈祷没有被你摔坏,要是坏了,我就扒你皮、抽你筋,信不信?” “信信信,早知道你是这么个破手机,给我偷我也不偷了。”那人看似求饶,却一句话将我惹得更火,本来打算训斥一顿算了的,现在看来是得拧他进公安局才能泄我心头之愤了。 “嘴巴还这么厉害是吧。”我将他一只胳膊往后拧着按在了地上,他痛的嗷嗷直叫,却是动弹不得。 “小白?”一个清丽的女人声音叫了我。 我抬头时,正看到吴菲一脸诧异地看向我。 而不远处,他已半蹲下身子,捡起了地上的手机,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我怔怔看他,脑袋空空,全身僵硬,手脚冰凉,他手上拿着我的手机,那是n多年前,他送我的nokia。 他走近时,淡淡看了看,显然我现在的状况有些糟糕,他本该鄙视一眼,然后冷漠走开,毕竟我以前甩了他,他多少该生气的,结果他只是俊眸一笑,将手机递给我,“好久不见。”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我愣愣放开了按着那人的手,直起身子,僵僵接过手机,挤了挤一个笑:“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还可以。”他微微一笑地说,平静如水,温雅无波。 “小白,你在机场做什么?”吴菲问。 “我要出差。”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谎言信手拈来。 她表情复杂地看了看我,微笑着说:“那......有空再见。” 冻结了所有情绪,我笑着点了点头:“嗯。” 这时,他们身后走过来一个优雅贵气的中年女人,虽年长些,但看上去雍容清美,而且乍一看,有点像。 那位中年女人愣愕看了看我,目光疑惑地朝叶孝卫投过去。 “mom,这位是我高中同学,方小白。” 我心中一震,竟然是他妈,虽然以前高中时,她也就住在学校里,却是从未碰过面,连我们这些常在校园晃悠的人,也没机会偶遇到她,当时还有说他妈有抑郁症的传言。 想来,他们已经家人相熟了,我有些反应迟钝地点头一礼:“你好......” 那位清贵的女士也对我点头微微一笑,笑容神似某人。 临走时,他对我礼貌地,微笑说了声“再见。” 我用力牵了一丝微笑,点头。 我望着他们俊男玉女的背影,明知相见不如不见,如果可以选择,我仍会选择多看他一眼,哪怕是这温柔的凌迟,总好过永不相见的落寞。 那天,我从机场没有回到住处,而是直接去了“1980”,幸好有这样一个地方,可以尽情喝酒,可以尽情释放。 跳跃的霓虹灯,动感节奏的音乐,我将杯中的酒整杯倒进嘴里,不去管酒水撒了一身的狼狈,然后在四周妖焰的灯光下,转圈,再转圈,仿佛多年前他搂着我划动着的轻柔舞步,渐渐地转天旋,我肆无忌惮的狂笑,笑到全身发软,然后倒在了地上。 金毛将我扶起来,一边嘆气一边将我往沙发上送,“老大,你就别再作了,三天两头醉一次,我酒都不够你喝了。” 我看着仍在旋转的五彩斑斓的天花板,脑袋异常的空洞,闭上眼睛时,忽而胃里翻腾,我爬了起来,冲到门口,一阵酣畅淋漓的呕吐完,身体被掏空,倒是轻松了不少。 金毛在旁边替我顺了顺背,说:“小白,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事,但是我觉得你需要的不是酒,而是痛痛快快大哭一场,哭完之后,一切归零,不就好了吗?这样折腾自己,干嘛呢?” 我全身似脱了力,直接坐在了地上,望着外面漆黑一片的暮色,同他说:“我也想大哭一场,可就是哭不出,金毛,你帮帮我,我真的很想哭。” 这些年,一直如此,每每空寂、思念到极致,我便很想大哭一场,只是所有的情绪只会压抑在胸口,迫得人喘不过气来,最终,我朝金毛笑了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第111页 我爬回那沙发上的时候,听着周围的吵闹声,闭了眼睛,只觉得有了这些嘈杂的声音,今夜才能睡上一觉。 于是,我便睡在了吧檯前的沙发上。 醒来时,清晨的阳光灰濛濛洒进来,身边一片狼藉,还有各种刺鼻的菸酒味、酸臭味。 我扶着沉重的头爬起来,一看时间已过了八点,着急忙慌地赶去了上班的地方。 生活便是如此,无论你是否今朝有酒今朝醉,到了第二天,你得继续生活。 诚然,酒虽好,喝多了就会误事。 前台同事叫小雯,是个爱吃零食的白甜小妞,她笑起来很甜,不过只对来公司的客人,对自己公司的同事,端的是大内总管的架子,我刚进公司,小雯抬眸看了我一眼,淡淡说:“老闆找你。” 从我身边经过的同事,捂着鼻子看了看我,对着我身上闻了闻,皱了皱眉头,然后低声在我耳边说了句:“你惨了,阿拉伯客人的订单出事了。” 我心下一震,昨天竟忘记了那位kit先生的局!早知道昨晚就该带上他一起“今朝有酒今朝醉”了,悔恨,痛心疾首! 我们老闆是当今社会典型的因为个人能力强,所以强势到心理不健康的女性。 我还未到门口,就听到她在那正电话里大声骂:“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赚钱,还要替你管好孩子,你呢?你有什么用?你对家里的贡献有我多吗?” 我于是在门口斟酌了一会儿,待她打完电话才进去,抱着当炮灰的心理。 因为她能力强,所以婚姻不和,性情不稳定,一言不合就喜欢扔东西,比如我刚进办公室,她就把一叠资料扔在了我身上,我弯腰拾起,弱弱地放了回去。 “方小白,kit先生这个月的订单今天早上取消了,你能告诉我什么原因吗?” “取消订单?”我怔了怔,脑袋飞快地转着,应是昨天的对酒局我放了他鸽子,所以他就取消了合作,这人渣,有酒便是娘,比我还贪杯,忒没生意原则了吧!我朝老闆谄媚一笑:“老闆,您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挽回,哪怕上刀山下火海。” 我这样谄媚了,也没能打动她,只见她忽而将怒火化成了滔天的怨念,“方小白,我拜託你,我拜託你行吗?我招你进来,是要你替公司多接点单子,我和你无仇无怨,你这是害我!你在害我!!你知道吗?”她前面几句说得似苦,后几句是吼出来的,欲扬先抑,高潮迭起,性格多变,几近分裂。 虽则她这用的是骂她老公的口气来骂我,我也低着头忍了。 总之,在老闆的威逼下,我必须得想办法挽回,否则我就得重新找工作了。 回到座位后,我深吸了口气,念了句金毛上身的咒语,拨通了那阿拉伯人的电话。 他接了电话,沉声说的第一句便是:“ms fang, you make me not happy.” 我这里连声道歉:“mr. kit, 非常抱歉,昨天我病了,一觉醒来,发现错过了赴约,非常抱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补偿。” 那头缓缓淡淡说:“how......?” 我极尽谄媚地:“mr kit,要不今晚‘1980’,随便您喝,我请客。” “好,你是个爽快的女人,你知道,我是看在你的面子,才跟你们公司做生意,今晚我没空,改天吧。” 我笑笑:“谢谢您的支持,我一定努......力。”我话未说完,那头已嘟地挂了电话。 我慢慢放下手机,愣了愣,有点懵,这生意是......黄了?还是......没黄? 后来的几天,为了不让自己闲着,我除了积极参加各种活动外,陪女同事逛街理发修指甲,和男同事唱歌喝酒打游戏,有局必到,有求必应。 除了看书、睡觉,我频繁出没在各种大街小巷,游戏厅,ktv等场所,当然,剩余的空闲时间还是得去“1980”打发。 这天,我又去了1980,进去之后,看到吧檯对面的那张蓝沙发被人占了,红色暗魅的灯火下,一个身材妖娆的女人正坐在一个男人身上,极尽暧昧地蠕动着小蛮腰。 我经过那张沙发时,稍瞥了眼,见那男人修长手指握在女人腰间,享受着女人极尽挑逗的抚摸亲吻。那厢桃色□□正浓,我只好摇了摇头,嘆了口气,那可是我的专属座位啊。 大事小事,诸事不顺,我又嘆了口气,坐到了吧檯,要了杯玛格丽特,独自喝了起来。 吧檯的小哥,人长得清瘦,斯斯文文的,我们叫他老七。 老七调好一杯玛格丽特,放在吧檯上,从底下抽出一个托盘,怨言说:“自从金哥招来了一些陪聊的小姐,生意是好了,不过原来的那些学生服务员都跑了,害得我一个调酒的还得充当服务员,给客人送酒去。” 他说的金哥就是金毛,之前的1980是充满文艺气息的文青酒吧,自从来了些莺歌燕舞,活脱脱成了酒醉情迷、灯红酒绿的娱乐场所,那些本来慕名而来的打工学生,见势,老实的自然都跑了,乡下来城里务工的妹子难招到像我这么好的,我朝他笑笑,将盘子接过,“哪处的?我来吧。” 他眼神往对面看去,邪恶一笑:“吶,就那张沙发上的帅哥的,本来就坐在这喝酒,那人长得确实帅,evie看上了人家,一个眼波就将人勾过去了。” 第112页 我也邪邪笑笑:“evie这么厉害?” 带着三分看戏的心理,我将那杯玛格丽特端了过去。 那两人正打得火热,走近时,我瞄了瞄,说:“呃......先生,您的玛格丽特。” 二人并不打算理会,继续动作,我带着对这种艷事的半分好奇,还有喜欢看帅哥的心理,悄悄抬眼又瞄了一下,女人的手指从男子胸前半解了扣子的衬衫领口探了进去,深蓝色衬衫半开透出锁骨皓白,男人靠在沙发上,女人覆在他胸前左右晃动着腰肢,模糊清晰间我似乎看到一张熟悉的性感下巴,心不由一紧,几度以为自己花了眼,女人吻得气喘吁吁,离开了男人的唇,这才让我看清了他的脸...... 随着盘子中的酒杯掉落在地,溅起琳琅四射,他向我看来,目光对视间,似隔了柳絮纷飞、冰山雪原。 我怔愕立在那里,肢体麻木。 他倒并无诧异神色,仍旧俊眸温和地对我一笑,说“这么巧,你也在这。” 我一时忘了言语,只愣神看着他。 他抬手,拇指缓缓抹去唇上吻液口红,笑了笑,笑颜如花,如月,寒暄问我:“你在这打工?怎么样?还好吗?” “你们认识?”女人从他身上坐起,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叶孝卫,问他。 服务员见况,过来一边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一边跟他道歉:“先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重新给您换一杯。” 他一如既往的好性子,只微笑对服务员说:“没关系。”然后对女人介绍说:“她是我朋友,方小白。” 女人娇艷一笑,“这么巧啊。”手指点了点他鼻头,娇嗔地:“那要不你们先聊,我待会再来找你?” 我渐而缓过神来,他说得不错,我们是朋友,只是朋友,只是他说得那般淡然如水,似乎我们从未有过过去,我们曾经最为亲近、最为熟悉,他曾爱过我,虽然他也从未说过,如今我只是我,他只是他。 他对女人温柔说了声:“好。” 女人离开他的身体,抚摸着他的脸才站起身来,我看着他的手指似乎依依不捨地从女人腰间到臀部慢慢滑下,最后垂在了腿上。 我看了眼他颈脖间红色刺目的口红印,觉得自己似乎已全身冰凉,只有脑袋越来越清醒,开口说了第一句:“小卫,你这样,吴菲她......?” 他嘴角勾着风流的笑意,说:“吴菲她知道,你不用操心。” 我愕然看着他,眼前之人如此熟悉,却又陌生,“你......为什么?” 他站起身来,将扔在沙发旁边的一条领带拿在手里,一笑:“我本来就是这样。”走过我身旁时,他笑着抚过我肩膀,轻声说:“人生苦短,别太认真。” 我目送他背影离开,彩色幽暗灯光下的俊逸身影,越来越模糊,领带萧条地垂在他手里,思及之处,寸寸成灰。 第24章 恍然一梦 夏木用一种生物形容我,蜗牛。 因为蜗牛只有看似无坚不摧的外壳,内里却是稀巴烂的软弱。 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有着各自的烦恼,无论是悲伤或是迷茫,世界还在旋转,生活还得苟且。 在我反覆打电话去那家阿拉伯客户的公司时,终于他助理告诉我:我们公司价格太高,所以取消同我们的合作,我当时有些纳闷,分明那位mr.kit说......他说什么来着?我忘了。 每当我觉得生活了无生趣时,总有个大傻冒冒出来弄得我啼笑皆非。 正当我趴在办公桌前,愁眉不展时,瑜晓惠打来电话,听她说话有气无力,似乎有些沮丧,我也正好心情欠佳,于是问她: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和她家的那位语文老师分手了,语文老师就是那古汉语系的张晨,他毕业之后就当上老师了,分手原因竟是: 他俩本计划结婚,但是考虑之下,决定先进行试婚同居半年,结果同居期间,晓惠发现语文老师总忘记沖马桶,尤其是大便完事的时候。 她果断坚决地告诉我:任何事都可以忍,唯独拉完屎忘记沖马桶这件事,她忍不了。 为此,她与语文老师交涉多次,但是对方声称习惯坐马桶上思考,思考完就会容易忘记,所以这习惯的确很难改正。是以,二人不欢而散。 挂了电话之后,我仔细想了想,这事换作是我,长此以往,怕也受不了。 可问题是:爱情到底得有多脆弱? 问题可以被忽略,不过这被一泡屎都能拉没了的爱情长跑,足够让我狂笑数天,苟活至少半年。 所以,这天我独坐在“1980”的吧檯前,喝着玛格丽特,然后不停的笑,老七在我对面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狂笑,然后捂着笑痛的肚子,笑到眼酸、鼻子酸,几乎怀疑自己究竟是要笑着哭,还是哭着笑。 金毛走近吧檯,对我看了看,然后抬头疑问地看向老七,老七摇摇头。 然后就在金毛考虑要不要把我送到精神病院时,旁边一个人影一晃,坐到我旁边,一个深沉的声音说:“好久不见,ms fang.” “mr. kit!” 那人目光深深微笑着抿了一小口酒,说:“你看起来好像遇到很开心的事,”审视地,又补充说:“或者是很悲伤的事。” 第113页 我没太在意他表达的是什么,只在意他是我们公司的高端vip客户,年採购百万以上,我这个人酒喝得微微熏的时候,话说得就越有条理,而且无所顾忌,什么都敢说,我朝他笑笑:“悲伤的事是我和kit先生的生意黄了,不能继续跟您这样的大人物交流和学习;开心的事是我在这遇到了您,好像又有机会了。” mr.kit端着酒杯,望着杯中红色似火的液体,轻笑一声:“ms fang很会说话啊,我可以再给你们公司一次机会,不过先干了这杯。” 他微微举起杯子,我朝他一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冰冰凉凉、丝丝麻麻入了胸腔,感觉挺畅快。 mr. kit倒是没喝,只看着我一口干净,然后闷笑了声:“方小姐,本来就是这么爽快的性子,还是根本就爱喝酒?” 我笑出声来:“我方小白没有不喝的酒,也没有喝酒婆妈的时候。” 那位mr. kit一笑说:“好,那在生意上,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过时间上,就看你们能不能做得到了,一个柜,十天时间,我刚好之前有个合作方没来得及出货,所以我把这个订单转给你,这也是你们唯一的机会,你敢不敢接?” 我一听,忙站了起来,振声确定:“一个柜?” mr.kit点了点头,嘴角含笑,目光却深深。 我却不淡定了,闷了口酒,说了句:“kit先生,您稍等,我打个电话。” 老闆很强势,不过却也是个敢拼,有冲劲的中年女人,当然,她这个敢拼与有冲劲也在她几近自信膨胀的零界点上,在听我同她说明“一个柜十天”的时候,她只稍一犹豫,便道了一个字:“接!” 有了老闆的这颗定心丸,我将衣服整了整,重又淡定走过去,举杯对他:“好,一言为定,那......合作愉快。”我笑着,一饮而尽。 那人笑意淡淡中含着对人的深深揣测,又说了句:“方小姐,你这个人给人感觉,有故事。” 我看着他眸中带笑,应是我应付得还不错,心中暗想:果然做生意,就是你一杯啊我一杯,哥儿俩一好,生意就成了。 后来,借着酒劲,我们闲聊了几句,言语中得知这位高高在上的kit先生,也算是同有着独在异乡的孤单落寞,下了班便觉无处可去了,无聊之际,便飘飘荡荡来到了这1980。 想来,同我还有点像。 原来,高端成功人士的生活竟与我这种人没什么两样—— 爱好:酒; 状态:形单影只; 追求:看心情。 一无所有之平凡小人与应有尽有之精英人士,唯一的区别竟只是后者看起来体面些...... 我抿了口酒,入了嘴里,已然没了滋味,唯有一笑了之。 待这位kit先生离开时,我稍坐了坐,也打算走,起身时,一只脚刚落地,那酒后烈劲,荡气回肠地自腹中直冲而上,沖得人一阵晕眩,踉跄着差点栽倒,突然一只胳膊被人扶了扶,借了点力又坐回了位置上,台子上的杯子在眼前猛地一晃,我将头摇了摇,勉强定了定,朝旁边一看,竟是一个熟悉的身形,在我旁边坐了过来。 以为自己晃了眼,出现了幻觉,用力睁了睁眼,眼前之人深蓝色衬衫系了领带,面容清俊,面无表情地正看着我,真的是他! 他问:“今天又来这喝酒了?” 我虽头有些晕,看到了他,蓦地丝丝冰凉缠上了焦灼心头,叫人不得不镇定了些,我点了点头,没敢看他,“嗯,反正没事,就来这了。” 他要了杯玛格丽特,喝了口,也没再说话,我们并肩而坐,恍惚间似乎回到高中作为同桌时,那时他话不多。我也是这样坐在旁边,想方设法打破这中间隔着的沉默。 “你最近......”我话未说完,他那边来了个红裙艷丽的女人,那女人牵唇对他一笑,他二人便对上了眼,然后我便看着他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笑了不过一杯酒的时间,他胳膊就搭在了那女人的香肩上。 那女人的收腰红裙,同我这polo衫牛仔裤,相比之下,倒是几乎接近男性和女性的区别。 我明明半醉,却是一阵酸涩的清醒,暗嘲一笑,下意识端起面前的酒杯,看了看杯中已滴酒未剩,抬头看吧檯里面老七不在,估计是充当服务生去了,于是离开了座位,去找老七。 和老七一起往吧檯那走时,正瞧见那打得火热的二人,女人靠在吧檯前,他正圈着女人的腰,俯身在那女人劲脖间暧昧亲吻。 人人都说酒会醉人,酒能忘忧解忧,想来这世上没有一种酒,可以解了我如今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心塞,喉咙哽咽之处几乎要呕出血来,却独独一滴眼泪没有流出。 老七在旁边嘀咕:“我说你还是别喝了,这酒喝多了有什么好?” 我自嘲笑了笑:“你说得没错,酒喝多了,的确没什么好,什么烦恼、忧愁都解决不了。” 我没有去吧檯那,只觉得何必自取其辱,也不想回住处,我越来越害怕寂静的孤独,仿佛只有嘈杂的环境才能让自己不会坠入黑暗,于是我扶着墙面转进了一处包厢,倒在沙发上浑浑噩噩闭上了眼。 昏沉中,似听到一阵门被带起的轻微响声,依稀在睡梦中闻到过熟悉的淡香味道,仿佛置身于家乡的白色山茶花间...... 第114页 后来几天,我没再去过“1980”,且与kit先生的合作恢复之后,终于有了些工作上的事可以足够忙上一阵,我享受着忙碌,虽然并不热爱工作。于是从报价到打样连续加了几天的班,之后,为了完成这单的成功交付,连续几天的加班加点,甚至去车间现场赶工,而那次,是我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有一种热血澎拜叫做——集体。 一个礼拜前...... 在样品确定,我们只剩七天的交货周期之后,老闆在高压之下,病倒了。 于是,她那位常被她训斥的弱弱先生,温先生,正是老闆的老公,接替了老闆接下来的工作。 时间悄无声息又流逝了一天,而我们公司面临的不只是再次丢掉mr.kit这个大客户,还有巨额的无法按照约定时间完成交付的违约金。 那天开会时,大家正交头接耳着这单差不多要没救了,甚至公司也会面临危机的时候,我托着脑袋趴会议桌上,正放着空,反正这些个困难和麻烦与我何干,最多也不过重新换份工作的事。 此时,那位弱弱的温先生,端了一只茶杯,笑着走进了会议室….. 我不太记得那位温先生在会议上说了哪些话,只知道他用的应是他一贯弱弱的姿态,对我们鞠了一躬,说:“虽然时间很紧,但是我知道不是没有可能,所以拜託大家了。”,之后便是小雯进来先是给我们每人发了一份1000元的“高温补贴”,当时正值春雨绵绵之季...... 不到十分钟的会议,结束了。大家,各自回到岗位,打了鸡血似的忙碌了起来。 跟单部的同事已带好资料匆匆出发去了车间,採购部的同事火急火燎打了电话给原材料商......办公室顿时人声鼎沸。 我呆立在座位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正茫然时,经理一边拿着叠资料来回穿梭在座位之间,经过我身旁时,一边朝我丢了句:“方小白,试着看能不能跟kit先生再多争取一两天的时间!” “好咧!”于是,我打了鸡血似的,脱口而出的仍是金毛的口头禅。 大家几乎废寝忘食,在各自的岗位,为着同一件事,温先生倒是很清闲,所以他和前台同事小雯干起了替大家将送外卖送至跟前,还有端茶递水的活。 最终,在截止日最后一天,一场瓢泼大雨的夜里,温先生带着我们全体办公室人员,将一箱一箱的货亲自动手搬进了柜里。 那晚,集装车驶离时,淋成落汤鸡的我们,面上挂着同样的笑容...... 后来,老闆身体好转,回来了公司,只是大家没再见到那位好好先生——温先生。 这天,会议异常的安静,只有老闆很开心地通知我:“kit先生已确认与我们公司的长期合作,届时我们团队会和kit先生的律师团队见面,拟签订年度合同事宜。” 所以,明天便是同kit先生在公司签合同的重要日子,老闆说他的法律顾问也是业界知名的涉外律师事务所包办,总之,需要特别谨慎,每一个细节都不能出差错。 开会时,老闆交代全体公司员工届时务必正装,而且不准素颜。 穿正装没什么,只是这不准素颜的要求于我有些难办,因为这么多年我没画过妆,连口红都没抹过。古话说:女为悦己者容。试问,我除了一副得过且过的躯壳,哪来的悦己者? 老闆的确是个生意精,她说的每一个细节都不能出差错,是真的顾虑到了每个细节,前台同事汇报说已打听清楚kit先生以及那位律师的喜好,kit先生爱好收藏各种名酒,他本人的爱好就是研究调酒的学问,而那位律师唯一的爱好是女人,是他们事务所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做什么都要有美女作伴。 会议中的同事窃窃谈笑着说:一个好酒,一个好色,果真是臭味相投了。 是以,那天早上,我忙活到迟到,抹了擦掉,擦掉了又抹,终于折腾出了一个我觉得还算可以的妆容,总归,酒吧里的女人见多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虽然我这个人不适合浓妆艷抹,但是老闆交代了不能素颜啊,那肯定得正儿八经的把眉毛、眼线描了,把粉底、腮红、口红这些都抹了,而且要抹匀了,适合不适合不要紧,我这个妆画得一点没出错。 所以我现在活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女人,硬是要风情万种、骚一回的感觉。 我着急忙慌赶到公司时,前台同事看着我,一脸复杂怔然,只因我在这么重要的签约会议中,竟然迟到了。 我飞快冲去座位,火速拿了资料,赶去了会议室,推门进去朝mr. kit道了个歉:“kit先生,不好意思,我迟到了。”然后同其他人鞠了一礼:“不好意思,我......” 目光交错的一瞬,心跳一度静止,连呼吸都不由屏住,眼前眉眼清朗、西装笔挺的人竟是......叶孝卫! 他抬头看我时的眼神也掠过一震,还有星点复杂...... 我恍然间失了神,只听kit先生突然一笑说:“ms fang,你平时上班都是这个样子?” 我迅速回神,几欲被这强烈的思绪冲击撞晕在当场,以为他说的是我迟到这件事,努力定了心神,挤了个笑说:“非常抱歉,我......我出门时遇到点事......” 老闆面色颇为尴尬地替我解释说:“呃,kit先生,我们公司的业务都追求个性,我们对员工的言行......当然,还有打扮并不约束,给员工充分自由的工作环境。” 第115页 kit先生介绍对面的两人说:“这位是闻道律师事务所的叶律师,mr.yeh会负责我们有关涉外合同的签订和执行,这位是他的助理文小姐,希望你们好好配合。” 老闆笑道:“好的,一定,合作愉快。” 老闆先后同叶孝卫,还有那位文小姐握手以礼,紧接着交谈合同细节。 我站在一旁,抬眸瞅了他一眼,他正眉眼淡笑地同老闆握手后,又同kit先生开始交流合同细节,从未见过他工作中的样子,沉稳中透着谦谦磊落,不卑不亢,与酒吧那个笑容迷惑,性情疏放的人近乎判若两人。 我强压下心中的波澜,只拉开椅子,悄悄坐下。 看他如今自信隽然的模样,若是当初我没有作出那样的选择,而是选择留住了他,他如今又该是什么样子?是否还像现在这般的无拘无束?心中暗嘲:我给了他自由,却独独将自己困在了这段感情里,不过仍庆幸自己最终没有拖他后腿。 约莫两三个小时的时间,我前后进出会议室反覆修改合同文本多次,这才完成了签订。 结束时,叶孝卫仍绅士有礼地同老闆握手,说了句:“谢谢合作。” 而后,一只手伸向了我,我抬眸看他时,他微微地一笑,我心中空澈地将手伸了过去,几乎是一掠而过地一次握手,他淡然回坐,我心中五味杂陈。 “今天不如由我做东,请kit先生和叶律师吃顿饭,然后下午我请各位去地豪国际会所玩个尽兴,怎么样?”老闆表现出地主的热情好客。 kit先生闲散靠在座位上,笑着稍一抬手,“david,觉得这个提议ok吗?” 叶孝卫笑了笑,将手中钢笔套合上,说:“我很久没回国,的确想四处玩玩,钱老闆刚说的地豪国际听起来应该不错。” 这才想起老闆昨天让前台同事打听喜好的事,而这地豪国际也的确是个有酒有女人的好地方,我低头仍是自嘲一笑。 后来,老闆只交代了句让我于会议室招待好这位叶律师,自己便引着kit先生参观公司去了。 于是,中间隔了宽阔的会议桌,他就在我对面,只低头翻阅资料,我们并无半句话可说,我多想触摸他的脸颊,哪怕只是抬手在那眉眼间轻轻划过......沉静之下,我选择了去一趟卫生间。 回来时,他正倚在前台桌旁,对着小雯浅笑逸然,我看着他剥开一片巧克力自己撇了一半放嘴里,另一半递还给了同事,同事接过那片巧克力,笑得正甜,极其暧昧的动作,他操作得优雅熟练。 之后听他问同事卫生间在哪,我站在他身后,脱口一说:“出门左拐就是。”他仍倚在那,回头看了我一眼,嘴里含着巧克力,看起来随性疏懒,他微微点了一下头,经过我身旁时,抬手轻轻抚过我一侧的肩膀,而后擦肩而过,倒显得我们是相熟的朋友。虽于我而言,他的笑容便如同这温柔的凌迟,轻松划过,在心间留了一丝伤口,隐隐作痛。 同事小雯纳闷看我,我勉强朝她挤了个笑容。 老闆安排了一辆宽敞商务车,她与kit先生坐,叶孝卫正与那文助理坐我前面耳语说笑,想来他那花花公子的无良名号并不影响他在他同事中的女人缘。 我独自坐在最后一排,仿佛在一个微暗的角落里,凉凉冰丝纠缠着一颗滚烫欲沸的心,在那心上结了一层愈来愈紧的网。 地豪国际便是多年前利坤带我来过的白色欧式建筑的俱乐部,白色镶金的门柱,豪华高阔的大门,白天只看起来像一座宫殿,晚上紫色霓虹灯投射,才有着神秘的色彩。 他们几人在我前面边走边说笑着,看起来有着各自的愉悦心情。 我跟在最后面,回想当年利坤带我来这时,那时候带着虚荣心的欢愉,现如今,只剩无限的感慨。 我们一前一后走进这欢乐场所,他的欢乐不再是我;而我曾经以为的欢乐在经历时间和成长后,才渐渐发现原来是他,不是贪图虚荣奢侈的享受,不是一时兴起的短暂好感,而是长长久久的心灵寄託。 大堂播放着那首&ldquo vie en rose(玫瑰人生)”,音乐空灵携了温情入扉,叫人即刻忘了外面的尘世,卸了防备与伪装,尽情投入到这虚幻的欢乐中来。 我们在一处角落处的台子旁坐了下来,很快来了两位金发碧眼的美女坐到了叶孝卫与kit先生的旁边。 那位文助理表情虽有些不悦,不过颇为识趣地离开了座位。 那金发碧眼的美女含情笑着与叶孝卫碰了碰杯,二人低头饮酒间笑意浓浓,他眼中盛着愉悦春光。 老闆笑着说:“二位慢慢尽情享受,有什么需要尽管提。”然后对我使了个屏退的眼色。 我站起身正要走时,那位kit先生说了句:“等等,ms.fang,你也是爱酒的人,我推荐你喝一种酒。” 我愣愣重又坐下时,那kit先生手势唤来一名服务员,对那服务员说了句:“听说你们有一种酒叫‘dream in silence’......”他抬手皱眉地想了想,又补充说:“好像叫‘沉默梦境’,对,就是那个,麻烦给这位小姐来一杯。” 我怔然看向那kit先生,他目光幽深处带着洞穿人心的光泽,意味深沉地淡笑说:“你们中国有句话叫‘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只是觉得这个酒很适合你,总觉得方小姐应该是表面爽快,内心沉默的人,所以,dream in silence,沉默的梦境。” 第116页 我一边惊愕于他的一番话,一边朝他挤了个疲倦的笑,“谢谢你,kit先生,dream in silence,名字听起来,的确很好听。” “看来kit先生对方小姐很了解。”旁边一个清朗的声音说。 我抬眸看向他时,他靠在沙发上,微笑着抿了口酒,似一个惬意疏懒的旁观者。 kit先生没有回答,只是笑笑。 那酒端到嘴边时,便闻到一股清香的味道,对面的人正在与旁边的女子谈笑欢愉,我并不想坐在这慢慢浅尝这杯中物,于是一口饮下,将杯子搁置在桌上,笑着招呼了句:“几位慢聊,我去下吧檯。” 那酒喝时并不觉得呛烈,只是不知不觉一股热流倾入心肺,双颊乃至耳朵微微发热,忽而整个人飘飘然如坠云端,竟有些情迷心窍的感觉。 我暗嘆:“这酒还真厉害!” 于是,我独自坐在吧檯那,问服务员又要了一杯,这次我是浅浅先尝了一口,清香入喉,一股轻柔的气息散开,我暗自欣喜,这感觉恍然一梦啊,于是咕噜饮尽,再来一杯。 几杯下肚,这酒几乎将人所有的保护壳层层瓦解,将肉身和心灵分离,将梦境与现实模糊,只有一个炙热的心在云端浮沉...... 我唯一的梦境,便是同那个俊逸少年并肩坐在家乡的白色山茶花间,看夕阳西下,落日余晖。 我踏着轻飘飘的步子,鬼迷心窍地回到了那处,恍恍惚惚的视野里,他正与身旁一个娇艷的女子谈笑言欢,他脸上浮着的温柔如月的笑容,曾经只属于我。 那二人愣愣看着我时,我拽开了他旁边的女人,自己坐在了他身旁,抬起手指轻触他的清俊眉眼,还有让人迷恋的嘴唇。 你让我不舍爱与自由,我们,究竟是谁放弃了谁,谁伤谁多一些,现在看来,已经说不清了。 想来,如果是在梦中,也就不需要太计较、太认真了吧。 “也许你说得没错,人生短暂,别太认真......”我抚摸着他的脸,吻了下去,我以为他会推开我,但是他没有,从最熟悉到最陌生,即便经过了最漫长的5年,或许他对我总是不讨厌的,他的唇微凉,我一开始极尽狂乱的深吻于他,深入、彻底的一阵热吻后,我开始越来越轻柔,越来越理智,从嘴唇到嘴角,直到他将我推开。 他终是将我推开了,五年的时间,我对于他,竟是什么也没剩下...... 近处是他静默浅定的眼,像是一片清莹雪花落在心间,还有那唇角溢血似的口红印子,我心中恍然,一阵沉落后,猛然直身坐起。 他本被我按在了沙发靠背上,此时也慢慢坐正不语,抬手轻抹去我落在他唇角的口红,就像对待酒吧里的女人一样,而我现在浓妆涂抹的样子,也确实像极了酒吧里的女人。 大厅的音乐渐渐清晰,&ldquo vie en rose”的乐声此刻是稍显突兀的轻盈烂漫、梦幻醉人,将这尴尬、羞愧的境地一度蔓延开来。 “方小白,你在做什么?”旁边响起老闆的声音。 我霎那间一个激灵,彻底回过神来,愕然看向老闆时,老闆压低了声音说:“你在发什么疯啊?还不快走?” 我如获大赦的逃了出去。 第25章 烟雨朦胧 带着几欲掐死自己的懊恼与尴尬,我在办公室门口踌躇了几下,才深吸了口气走了进去。 不出所料地,同事们异样的目光投来,带着匪夷所思,带着鄙视汗颜…… 在进门之前,就听他们围在前台那碎言碎语,一惊一乍,唏嘘短嘆。 只听有人说我竟厚颜无耻地将那位叶律师扑到,然后亲得人家一脸口红印子; 另一个声音说,“你没瞧见她昨天的打扮,怕那位号称三天两头换女人的花花公子,从此以后要有恐女症了。” “胆子可真大……” “哪是胆儿大的事,见色起意,看人家长得帅呗。” …… 我捏紧了拳头,坐回了位置,咬牙切齿忍了心中一万匹呼啸而过的草泥马…… 下了班后,我直接奔去了“1980”,同老七详细介绍了那味“dream in silence”。老七是金毛当年从某club挖过来的,调酒资历算深。 “真有那么神奇?”老七疑惑地问 “有茶花的清香,然后微甜,微苦,微麻,重点是那个气,那个气泡感,啧,特别轻盈细腻,不是一般的那种气泡给人的感觉,关键,那气是往上走的,后劲特别大!”我仔细回味地告诉他,然后满腔期待地问:“哎,能弄出来吗?这种酒。” 老七沉思地摇了摇头,又问:“后劲有多大?” 我耳朵瞬间一热,那幕激吻画面忽而浮现,我故作平静只说:“呃,大到可以让你一时间鬼迷心窍。” “鬼迷心窍?” 正当老七满脸疑惑、审视地继续要追问时,金毛送几个客人从包厢出来,那客人脚下软绵绵,撞到沙发一角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想来在金毛的应酬拍马下喝得不少。 我从酒吧出来时,正遇到金毛与豹子在那墙角一边抽菸一边聊着什么。 “金毛。”我从旁边转出,叫了他。 本来只打算走时过去同他打声招呼,他竟吓得一惊,面色略微尴尬地说,“小白啊,你这突然叫了一声,吓我一跳!” 第117页 我笑着过去,“怎么?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金毛对我一笑,笑得古古怪怪:“哪有?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走?不喝了?” “嗯,不喝了,我觉得我下次喝酒还是悠着点,最近胃不太好。”说完,我看了豹子一眼,他竟也对我挤了个难看的笑,豹子这人向来爱摆谱,面上很少对人笑。 我正觉得这二人有些不对劲,金毛说:“本来就是嘛,你就该少喝点,酒喝多了伤脑子。” 我瞪了他一眼,“你是说我脑子不好对吧?” 金毛一向怕我,我一瞪眼,他便怂了,谄媚笑笑:“不是,不是,就是让你少喝点,伤身体。” 我虽觉得他俩有一点古古怪怪,也没什么心思去深究,将信将疑看了两眼,便走了。 这天,许久没联繫的夏老师打来电话,说他的一组学生要参加市里的摔跤比赛,于是希望我能帮忙陪练几次,我本来应该要犹豫下的,主要是肩胛处动过的手术,只是夏老师仍是我的偶像,他能打给我寻求帮忙,我对来说也是值得开心的事,于是我欣然应了。挂了电话后,仔细一想,只要动作用力不是太猛,基本上没有太大关系,而且陪练而已,还不至于太拼。 何况,我最近,有些想找虐的心理。 我到了场馆的时候,里面的几个学生已经开始了训练,脚底踩磨在木地板上发出吱吱的声音,这声音听着尤其亲切,仿佛回到当年夏老师教我摔跤的时候,那时候我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没架打,自认为没人打得过自己的女超人。 我换了当年学生时期的摔跤服,光着脚底从更衣室走出来时,夏老师介绍说:“这是你们的陪练老师,方老师。” 那几个学生已停了手中的动作,齐声地说:“方老师好。” 我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你们好,方老师这个称呼有些受宠若惊了。” 其中一个稍胖的女学生,短发,看起来挺精神,她第一个出了列,说:“听夏老师说,你当年还赢了他,我想跟你比一比。” 看她自信洒然的模样,同我当年挑战夏老师时的场景颇为相似,暗嘆时光这个东西,你以为它走得慢时,它竟已悄悄换了十载。 想来她定是水平不错,我笑了笑,说了夏老师当年一模一样的话:“没问题,我陪你练练。” 夏老师在我旁边说笑了句:“方老师,你可别轻了敌,这位同学昨天也是赢了我的。” 我朝他也玩笑地说了句:“那是因为夏老师,您老了。”俯身摆好了准备姿势,朝那同学一笑说:“反正我最近有点找虐,希望你有这个本事。” 那位学生力量确实不错,而且出手没有半点犹豫,又快又猛,若不是我脚下动作比她灵活些,加上左肩胛骨的旧伤,险些要输给她,最后我将她一只小腿一带,再藉机顺势将她掼在了地上,没想到她倒地之时,险种求胜地使了猛力拽了我左边的胳膊。 虽然她先倒的地,可是我亦是摔在了地上,捂着后肩被拉扯到的旧患处,几乎要疼出一身冷汗。 夏老师见我不对劲,慌忙过来将我扶起,问我有没有事,我疼痛渐缓,对他挤了个笑:“没事,可能许久没练,韧带有些拉扯到了。” 那位学生见况,有些内疚地跟我道歉,我只对她笑了笑说:“既然是比一比,就应该这样,你没有错。” 我回到更衣室忍着些许疼痛换下衣服时,对着镜子看了看后肩胛骨处,那处手术刀疤依旧,疤痕在纹身字母y左下角的星星上,幸好是这纹身,让这疤看起来没那么狰狞。 回到住处后,我甩了脚上的鞋,将外套脱下,闻了闻,似乎有些馊味或是酒味,于是将床底下盛满脏衣服的篮子用脚带了出来,丢进外套,然后又将篮子踢了回去,眼不见,心不烦。 忽而一片清净,我坐在桌前发了一会呆,才打开檯灯,拿了一本书,吸了口气,迫使自己收了心专心学习。 只看了不过几行字,脑中却又浮现他推开我时的眼神,那复杂后的静淡,他开始讨厌我了…… 我放下了书,靠在椅背上,无法停止坠入冰湖里的思绪,于是,走到床边,将那篮子积累了一个礼拜的脏衣服悉数洗了。 出了办公楼,看街道上的人步履匆匆地去往各自的方向,我往住处走了几步,顿了顿,转身仍去了“1980”。 晚霞映照下的“1980”,外表仍旧破落萧条,只有那红色霓虹门灯打开时,才有了些神秘纵慾的色彩。 我到了那时,远远瞧见门头下靠着的人,心下一紧,便稍稍俯身在了一处车旁避了避,却始终忍不住悄悄抬眼看去。 淡金色霞光洒在他身上,他将领带和西服外套搭在自己一边胳膊上,白色衬衫衣扣半解,看似不整齐的闲散疏放,身后的陈旧破楼,黄昏下的这一幕,更让人觉得似萧条的孤感、堕落。 他正剥了片似巧克力的零食放进嘴里。 门头霓虹灯光骤亮,他将巧克力纸随手扔在了身旁红色垃圾桶里,转了进去。 当初那个温文如玉的人,现在举手投足间竟有些放荡形骸的感觉。 我从车后走出,听到里面音乐已响起,没有进去直接离开了。 第118页 后来,我去听了夏木的演奏会。 或婉转低诉,或回转而上,一直到声势磅礴…… 我听得愈发沉重,又渐渐郁结难受,像是一口闷气堵滞在胸口,一直到结束,方松了口气。 演奏结束时,她在台上对我一笑,将小提琴递给她身旁的队友,才朝我走了过来。 我怨道:“你今天演奏的是什么啊?听得心塞。” “说了名字你也不知道,不过你听得难受是正常,你心境就是这样,两个字:压抑。”她坐到我旁边,同我一同看着空无一人的台上。 场里的人很快撤的差不多,只有我俩在这空荡荡的演奏厅里。 “怎么样?大蜗牛,你最近是放下了你那重重的壳呢?还是放下了你那沉甸甸的梦呢?” 我将手臂抱在脑后,往后靠了靠,“你还是那么一针见血,嘴不饶人……” 她也抱着手,往后一靠,闷笑了声说:“越是像我这种沉浸在音乐里的人,才越没那么多的大道理可讲吧,对我来说,只有喜欢和不喜欢,只有感性,没有哲学,要么彻底放手,要么勇敢去追,不过像你这样徘徊的人有很多,我只能提醒你:凡事都有个结果,不管你是面对或是逃避,结果是早晚的事,就看你对这个结果发挥了多大的作用喽。” 我目光空投在前面的台上,红色幕帷已闭,仿佛一个故事告一段落,脑袋空澈地说:“明明很哲学,还说只有感性。” 我俩没再说什么,她只陪我坐了会儿,没有太多安慰的言语,我与夏木之间的友情便是这样。 一直到一侧门口,来了一个修长英挺的戴眼镜男人,他在那对她微笑。 夏木拍了拍我肩膀,“我去谈恋爱了,你,继续压抑。” 她一边走一边回头对我哼唱那首歌《蜗牛》:“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等待阳光静静看着它的脸,小小的天有大大的梦想,重重的壳裹着轻轻地仰望……该不该搁下重重的壳,寻找到底哪里有蓝天……” 我嗞了她一眼,笑着目送她二人相依离开。 最近我没再去“1980”,除了上班的日常,每个礼拜我会回高中母校一次,给夏老师那几个学生做摔跤陪练。 秋天的风淡凉,碧空如洗,校园里泛黄落叶轻轻飘洒。 凉风掠过劲脖,我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近期不知道怎么的,莫名已咳嗽了几天,早上起床也愈发的困难。 换好衣服后,我喝了一杯热水,稍稍缓解了下咳嗽,才开始了陪练。 同一两个学生边教边练的,不过十几二十分钟,便觉得有些疲劳、四肢乏力。 我坐到一旁,稍稍休息了片刻。 另一位学生过来跟我请教动作时,我站在那跟他比划了下,然后给他充当对手,按照平时我应该会在倒地的剎那扣住他手臂,翻转身体站稳的,只是忽而腰部脱力,竟被他生生掼在了地上。 我躺在地上,有些吃力地爬起来,见那同学满目诧异地看着我,我对他笑笑:“没事,没事,有进步。” 然后我便捂着微微酸痛的尾椎骨,回到更衣室,缓了半响,感觉好些,才换下了衣服。 夏老师进场馆时,正遇见我从更衣室出来,且我当时扶着后腰,竟忍不住笑了,“看你这样,你也老了?” 我将手放下来,没好气地说了句:“那也没你老。” 最近几次,给他那几个学生当陪练,在关于年纪这个话题上常常损他,今天算被他逮到反击的机会了。 只听他故意调侃地说:“老方,下个月的年度班级聚会,不要忘了。” 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从去年班级聚会开始,大家便约了每年中秋节后第一天聚会一次,之所以定在这天,第一是不影响各自家庭的小团圆,又因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所以象徵着大家再次相聚一起的大团圆。 去年,帮主还说:“聚会目的只有一个,敞开着喝,喝完之后敞开了说,该诉苦诉苦,该分享分享,大家各自随心了就好。” 不知不觉,竟又是一年已过。 而今年这次,他会来吗? 自上次鬼迷心窍在地豪国际强吻了某人之后,我便又招惹了一些恶名,于是,在公司的日子不算好过,只是,我这人,经历太多,心态也越来越好。 所幸,最近老闆与温先生的婚姻出了些难以解决的问题,据说温先生受不了压迫,提出了离婚。这事一度成为公司内部热点话题,于是我那些旧事才被淡忘了一些。 这天开会时,气氛异常凝重,我们业务部经理离职了,虽然我刚开始并不知道他离职的原因,一直到开会时,老闆沉着脸说:“还有谁选择跟温总走的,举手吧。” 我当时一愣,悄悄戳了戳旁边的同事:“这是什么个情况?” 同事勉为其难地、极度没有耐心地、不屑地,淡淡解释了句:“温先生为了证明实力,去了竞争对手的公司,从我们公司挖人呢。” 半响,我举了手…… 我端了物品箱,从公司走出时,立刻打了经理的电话,于是,来到了新公司。 没有更好的待遇,没有更高的职位,只是因为:看心情。 第119页 那天,在新公司,温先生找我谈了一番话,一是:感谢我对他的支持与认可;二是:kit先生的单能否替新公司争取过来? 于是,第二天,我去了kit先生的公司。 仍旧是那间独具一格的高品味会谈室,简洁干净得一尘不染,我独坐在那里,深吸了口气,已然想好了措词。 kit先生推门进来时,我慌忙起身,礼貌打了声招呼:“kit先生,好久不见,最近您还好吗?” 此人倒不似往常那般面上总浮着洞悉人心的深沉笑意,也没有回应我的招呼,反倒径直坐下后,靠在椅子上,托着太阳穴,轻嘆了声说:“ms. fang,你让我觉得很麻烦……” 我愣了愣,有点懵,也有些尴尬:“kit先生,您是指……” 我话未说完,他稍一抬手打住,说:“你等一下,叶律师很快会到。” 我一怔,除了心脏突突突不受控制外,哑然坐在那,全身麻凉。 所以,他也会来…… 一直到耳边仍响着kit先生的声音:“ms fang??” 恍恍惚惚中,思绪荡回,我愕然又是一惊,晃过神来,“哈?”了一声。 正当kit先生瞅着我奇怪时,那位前台的工作人员推开了门,引了后面的人进来。 在我脑中一片雾蒙蒙、乱糟糟时,他已与kit先生谈笑寒暄完,坐在了我对面的位置上,温润如玉,静默淡然。 “方小姐。”他淡淡叫了声,并没有看我,只将拿在手里的资料放在了桌上。 “啊?”我木讷应了声。 “你想让我们终止与你上一家公司的合同,然后签约在,这家新公司?”他没抬头,只看着资料问着话,无情无绪。 “呃,是的……”我脑袋空空地答。 “这样的话,我们要承担违约金,60万,你可知道?”他翻着资料,又问。 “我老闆会付这个违约金。”我脱口而出,按照之前同温先生商量好的应对。 “你现在的老闆是你以前老闆的……丈夫?所以,你跟了你前任老闆,呃……也就是钱老闆的丈夫,离开了曾给你机会的钱老闆,而转投了这家新公司?” “是。”他说得有些绕,我抓了最后一句话,仍旧木讷地答,思绪却乱着,脑中翻腾着的不只是关于曾经的我们,还有关于现在的他。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将资料合上,面无表情,淡声说了句:“很抱歉,我不建议kit先生继续与你的合作,因为,你有很大的问题。”在我怔愕时,他转而跟kit先生说:“kit先生,你怎么看?” kit先生捋了捋下巴,沉思后说了句:“我虽然相信ms. fang不是那种品行有问题的人,不过,改合约的问题,我的确需要再考虑,这个事,很麻烦。” 饶是我脑子再不好使,也大约也听出了些言外之意,我跟了温先生,背叛了老闆,便是这个意思,却无法去相信,这话从他嘴里说了出来,只得苦涩一笑:“原来,我在叶律师的眼里,是这样的人……” 他不再袒护我,不再对我特别,他只是他, 他仍旧面无表情,半响,嘴角微微弯了一抹弧度,一如既往,温暖一笑,谦谦磊落,却似一丝凉薄的冰刃划过心扉,他说:“不过就事论事而已,如果有得罪方小姐的地方,我提前跟你,道歉。” 我望着他的笑,那笑容里的礼貌谦谦依旧,他不过就事论事而已,不再袒护我,不再对我特别......他只是他,彻彻底底放下了过往,没有半点的遗憾。如同一切的一切,我们的过往青春,我的那些渺小梦境,在眼前烧成了灰烬,无奈、无力至极,我苦笑出声来:“呵呵,怎么会,叶律师不用道歉。” 我们一前一后出了kit先生的公司时,我迈着恍惚的步子,许是我的错觉,不,哪里错了,我们……不该是这样……我紧追了出去,他的脚步也慢了下来,看着他的背身,我冻结了自己所有那些或心痛,或悲伤的感性,只冷声问了句:“你为什么要那么说?” 他转过身来,面对着我,淡声说了句:“工作就该有原则,而不是随性妄为,你做了错误的选择。” “我只是随了自己的喜好而已。” 他冷哼一声,而后牵了一丝淡冷的笑容说:“是,你总是随了自己的喜好,毫无原则。”他说完这句时,本是迈了脚步要走,却是停住了,吸了口气,不缓不慢地说:“温先生提出离婚,钱老闆并不想,反而是你,你知不知道如果kit先生的生意转去了你现在的新公司,打击了给你工作机会的钱老闆,给了温先生离开他妻子的力量,间接参与、破坏了别人的婚姻,你还说你没有问题,你好好想想……” 我低头哑然听着,方才恍然大悟了一些,正要抬头说什么,那人已走到了门外。 我在后面叫了声:“你怎么知道钱老闆不想离婚?” 他没有转身,只答了句:“我问了前台的小雯。” 是啊,对付女人,他自然是有办法的。 “我不知道他们的婚姻会怎样,我要是知道的话……”我试图辩驳,或者试图挽回些什么。 第120页 “因为你没有用心。”他打断了我,丢了最后这一句话,背影已消失在了门外。 我缓缓停了本要追过去的步伐,看着外面路上车来车往,飞快地左右驶离,只剩了些模糊的残影,一道一道地左右穿梭,茫然无力至极,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我总是让他失望的。 中秋节这天,我买了盒月饼,去了上缘西餐厅,想着那老头定又是一个人过节,我在这座城市也是一个人,因此大小节日我都会去陪他过,顺便蹭他一顿好吃好喝招待。 我到了时,只看到门口处挂了牌子“停业中”,我推门进去,那老头正在一桌和对面两年轻人眉笑颜开地吃着团圆饭,而那女的背影……走近时,那老头抬眸朝我看来,两人也转身朝我看来,竟是夏木和她那男朋友! “哟!今天我这热闹了,又来一个。”老头笑着说。 我愣愣过去,问夏木:“你们怎么在这?” 夏木闷哼一笑:“我在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来才奇怪吧。” 我和她那男朋友点头打了招呼,然后坐在了老头旁边的位置上,审视看着对面俊男美女的两人,意味深长地笑她说:“中秋团圆节,你们不去自己家里吃饭,跑到老头这来,什么情况?该不是家里人不同意,私奔了?” 老头笑笑没说话,只盛了碗汤给我。 “你口中的老头是我爷爷!”夏木低头吃着碗里的饭,精淡无味地说。 空气一滞,“什么??”我诧异地问,“那你之前怎么不说?搞半天我以前是在你家打工打了近2年?” “你也没问啊。”夏木颇不当一回事地说,然后抬眼见我表情复杂,说:“方小白,不用问也很容易知道啊,老头姓夏,我也姓夏,我轻易就能让老头给你一份工,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么容易想明白的事,只要你稍稍,稍稍费点心思想想,你现在知道你这个人有多缺根筋了吧?” 我目瞪口呆。 努力回想了一番,找出她那一番话的漏洞来,振声问:“老头逢年过节都是一个人,我当然以为他……没有家庭啊。”说完,我朝老头挤了个尴尬的笑。 夏木笑笑,这个问题可以用你那少根筋的思路,“我爷爷不喜欢热闹,就喜欢一个人。” 我看向老头,老头微微一笑。 后来,夏木二人送我离开时,才提到关于老头的往事。 老头的爱人,也就是夏木的奶奶,在四十不到的年纪,便因祸过世了,自此,老头每逢节日,总要独自缅怀,不喜热闹。 我问她:“那怎么今年中秋节想起来看老头了?” 她说不只今年的中秋节,以后每个节日,都会陪老头过,因为没有一个人会真正喜欢独自一人。她说人第一脆弱是灵魂,第二脆弱是身体,这点,随着人长大了,也渐渐才明白了。 因此,每个人的灵魂都是第一脆弱的,说是独自缅怀,不过是怕人多时显得自己更加孤独罢了。 因此,真正的陪伴不过两个灵魂相互慰藉、长相厮守,除此之外,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关系可以取代这样的相伴终老。 秋天,处处萧凉,偏偏又下起了小雨,昨晚吃了感冒药便沉沉睡了,早上起来,仍觉得身体沉重。 我随手拿了门口那把透明的雨伞,便出了门,我一向只偏爱用这种透明轻薄的雨伞,因为透明,所以视野比一般的伞好些,即便下雨,也能看得到天空,看得到不远处的人影。 烟雨轻笼着街道,处处是无声的朦胧。 班级今年选了一处古色古香的茶楼作这次聚会的地点,茶楼位于学校不远处的一处农场里,老闆自家耕种的果实菜蔬,自供自营的经营模式,古风古韵且绿色自然。 想来这个选址定然不是帮主的主意,约莫是夏老师或数学老师,这两人都偏爱古色古香,而且爱喝茶,反倒帮主和语文老师是一个路数的,爱热闹,爱斗酒。 沿着灰色木板楼梯上到二楼,找到了那间“清月阁”。 我到那时,班级里的人差不多来了大半,夏老师最为热情,“小白来啦,来,来,坐这边。” 我笑了笑,将伞靠在窗户旁,便在夏老师的旁边入了座。 帮主打趣地一笑说:“方小白,这次便宜你了吧,坐老夏旁边,得瑟吧你!” 谢潇在另一桌,过来拍了我肩膀,同我互相打了招呼,又坐了回去。 然后我们这桌几个女生便八卦着说:“听说吴菲已经回国了,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来?” 另一个同学说:“肯定会吧,毕竟住学校的,离这里又近。” “好久没见到我们班花了,不知道变了没,期待!” 她们聊吴菲的时候,不知觉地会看向我,毕竟大家都知道我与她曾是最要好的朋友,且那时还住在一个屋檐下。 现在想来,确有些世事弄人的感觉,我与她虽爱同一人,却谁也没得偿所愿,而我与她曾经相濡以沫的友情,却仍莫名生分到再也不联繫了,夏木说,是我轻易放弃了,可放弃的又岂止我一个。 正思绪游离时,一个同学突然问我:“哎?方小白,你和吴菲也不联繫吗?她是不是真的与叶孝卫在一起了?” 第121页 我干干一笑:“呵呵,这个,我也不清楚,他俩都出国了,就很少联繫……” 大家闲聊时,陆陆续续几个同学也到了,其中一个同学风尘僕僕上来,惊喜地说:“你们猜我后面是谁?” 大家几乎同猜:“吴菲?” “是吴菲和叶孝卫!” 几人唏嘘中,我蓦然抬头。 那同学惊奇说:“咱们的班花、班草一起来的!两个人各自撑着伞,一灰,一粉,雨中边说边聊着走过来,那画面,俊男加美女,啧啧,妥妥一幅烟雨中的佳人良配图啊!” 大家莫名安静,似在想像着什么。 忽而一阵沉稳缓慢,加上清音碎碎的脚步声从木板楼梯那传来。 他真的来了,同吴菲一起,我心中沉滞几乎忘了呼吸时,一阵凉润携了雨星入室,叶孝卫和吴菲推开门,将伞靠在门口,走了进来,一人穿着牛仔休闲衬衫清俊淡雅,一人着了白裙倩丽脱俗。 室内静了一静,半响后忽而一阵沸腾,大家先后跟他二人打招呼,多是夸赞、艷羡之词。 帮主邀二人于他那桌坐下。 我们这桌便有人窃窃私语:“吴菲变得更优雅漂亮了,谢潇这回怕是不好受了。” “叶孝卫也更帅了,老天不公平啊,干脆洒一把黄土把我们这些□□丝都埋了吧。” …… 正闲扯,叶孝卫走来我们这桌,顿时一桌安静,他只与我们这桌的夏老师主动打了招呼,声音在我身后旁边,听起来温润依旧,他说:“夏老师,好久不见。” 夏老师笑着说:“我和你确实很久不见,□□年?接近10年了吧,不过我和方小白,最近就常常见面,她最近在帮我陪练学生,你有空常回学校走走,对了,你和方小白也好久没见了吧?” “嗯。”,他只嗯了声。 本想默着把自己藏起来,现在被夏老师一引,只得回头看向他,对他微了个笑容,他也点头示意,礼貌依旧。 而我,心脏骤沉,似要坠入无底的深渊。 回身时稳了稳心神,还是得强颜面对正纳闷看戏的同学们,他们的古怪眼神似在打量,怕是一部《十面埋伏》也说不清、道不明这些年所发生的事,我只得勉强朝大家笑了笑。 吴菲过来也先是跟夏老师问了好,再同我打了声招呼:“小白,最近好吗?” 我笑笑:“还行,你呢?好不好?” 她也微微一笑:“也还行。” 如此,这般,便没话说了,半响,她略觉尴尬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大家各自谈笑,我食之无味,酒倒是喝了几巡,多是帮主和语文老师几回过来要同我们这桌喝上一杯,然后便是谢潇,今天也奇怪,总盯着我,连连过来同我碰了好几次杯。想想,他心中定然觉得我与他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大家各自诉苦,有同学家中琐事不和,有同学事业低谷不顺,帮主则在那说他前阵子遇到一奇葩学生为了做风阻的实验,拿着伞要从二楼跳下,幸好他阻止,不然真得摔断了腿。 有同学反驳说:只要伞够结实,确实可以借着风阻,安然落地。 另一个同学又反驳:那也是很危险的动作,就算伞结实,也要臂力够好,抓不住伞,掉下来就危险了,至少是屁股开花的事故。 还有个同学自认够壮硕,自告奋勇地说:“要不等会吃完饭,我就拿伞跳给你们看看,给你们做个实验,二楼而已,怕什么?” 帮主打趣地说:“你壮是壮,就怕太重,伞压弯了,逆风逆不了,顺风掉下来了,猪拱了黄花菜的事故。” 那同学说:“帮主,你意思是,得女生去做这个实验?” 帮主说:“女人臂力不行。” 我与夏老师正碰了杯酒,听着他们那桌闲扯,不知道哪个女同学忽然提了我名字:“也不是所有女生臂力都不行啊,就像我们班的方小白,打架一个顶俩,不对,顶三!” 我不知不觉间,已喝了不少,虽然仍清醒,但也没只缩在壳里,我冷哼笑了笑,“换作以前,就你们这样,顶十个!” 那桌谢潇笑着说:“方小白,你还是老样子啊,提到打架就来劲,当年连我都打!” “当年方小白也打你了?为什么?” 谢潇默不吭声。 想来,叶孝卫在那桌,他若再提起当年欺负叶孝卫的事,怕是又要尴尬一场。 这喝多就爱管闲事的帮主这时竟笑着说:“当年,我们方小白同学可是为了替同桌打抱不平,干了不少给我惹麻烦的事啊,我说叶孝卫啊,你难得回国了,还不赶紧跟同桌喝一杯去,十年修得同船渡,这同桌的缘分也是一样,不浅!” 而我,此刻只想找个空气新鲜的地方,深深长长地吸口气,再吐出,以解了这闷在胸口的尴尬窘迫、沉重郁结。 夏老师也附和:“对,对,对,你们俩同桌确实该喝一杯,多年没见,都生分成什么样了!以前不就你们几个关系最好的吗?” 我没有回头,却听到身后椅子挪动的声音,顿时一怔,一个缓沉的脚步似朝我走来。 我凝结坐那,不知为何,大家似乎都沉默地看着我们,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停止。 第122页 面前一个酒杯,从身旁递了过来,一个清沉的声音说:“喝一杯,当为了过去的缘分。” 他这话的意思,怕在场也只有我能听得明白,或许,有时告别过去,只差一个仪式。因为差了这个仪式,所以总会遇到,总会纠缠。 我缓慢起身,不知自己是内心在颤抖,还是身体在颤抖,脚下一晃,几乎没站稳,他轻抬手扶了我一下,我抬眸见他时,面前这双清湛的眼中,透着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是否也会怀念?也会感嘆?逝去的美好时光。 我抬起手中酒杯,那酒杯也似千金沉重,微微一笑对他:“敬……过去的缘分。” 他轻易喝完杯里的酒,终究只也微微一笑对我。 我只浅饮了一口,无法再继续,无法再坚持,只回过头去不再看他,任由一颗沉重的心缓缓坠落、再坠落,也许一直到,不再想念便不再悲伤。 闲聊淡扯了一番结束,大家酒后离场,多数人成好群、结好对地玩各自的喜好去,有人讨论着去酒吧接着喝酒,有人说去网游玩几局,有人说去唱歌,几人来邀我时,我头昏沉沉地应了去酒吧喝酒的局。 待与他们一同下了楼,外面凉雨入室,恍然才发现自己的伞落在了窗户旁。 我独自一人折返去拿伞,窗外碧空如洗,小道烟雨朦胧,拿起伞时,忽而想起那个风阻的实验,酒后头脑正热,心中又有郁结难舒,越是郁闷,越是想做些危险刺激的事。 于是,脚下有些打漂地翻上了窗户,坐在了窗台上,面对着外面,冰凉雨丝轻盈蒙在脸上,像一层濛濛的冰纱,我嘭地撑开了伞,带着刺激的放飞心情。 楼下刚走出大门的同学,猛地抬头看见我,惊诧叫:“方小白!” 透明伞下的我朦朦胧胧看了下去,虽不过是二楼,许是酒后微醺的关系,竟觉得底下的几人似乎有些遥远的模糊距离。 楼下响起帮主的声音:“方小白,你在干什么?下来!不!不!进去!!” 我笑了笑,笑出声来,几乎大笑,“帮主,别这么紧张,我没事。” “方小白,你在干什么?”底下一个熟悉清淡的声音说道。 我心中一滞,朝下方那人看去,笑着说:“你没看见吗?做实验呢,风阻的实验。” “小白,那儿不安全,你待在那,不要动,我过来。”他又温声说道,我怔然看着他,只是眼前隔了一层细密的薄纱,模糊不清的距离,他,这是在担心我? 我默了半响,鼻子微酸,底下的人越来越模糊,我仍笑着,带着苦涩:“你终于叫我名字了,真是难得……” 曾梦中百转千回的声音:那人温声叫我“小白……” 不觉泪湿了眼眶,许久没掉过的眼泪,一颗两颗断了线似的终于落了下来,一滴一滴,与这轻盈无声的雨,混在了一起,落下,消失。 我朝那模糊不清的身影低声说:“你上来多麻烦,我下来比较快。” “你不要跳,危险!那个实验只是个玩笑,这里楼层高。”他仍在劝说,我轻笑了声,暗自庆幸,他果然还是担心我的。 我轻举着伞,站起身来,立在那处窗台上,昏昏沉沉,摇摇欲坠,仍笑着,只是眼中的泪水像是无声的溃堤。 “小白,你听我说,你现在很不理智,那个地方很高,不是你想得那样......” 记忆仿佛回到十年前,我和吴菲,还有他很晚从网吧出来,翻过学校的高墙,他接过吴菲后,又伸手来接我,我告诉他,我身手比他好,不用接,让他退后,然后自己纵身跳下时,他突然过来,伸手接住我,我直接跳到他身上,将他冲倒在地,自己趴在了他胸口,他被我压得闷哼一声,我那时说他活该,多此一举。 “你会接住我吗?如果是在以前,你会接住我。”我笑着问,眼泪却停不下来。 “小白,听话......” 我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到他的声音带着些淡哑。 我只知此刻的自己,很想像当年那样跌进他的怀里。 风微凉,雨轻柔,好像自己也开始变得越来越轻盈,我抬脚往前迈了一步时,听到他激动地喊了一声:“小白!!”只是,分不清是过去,还是现在…… 我知道他会接住我,也许一切没变,只是我们都长大了,没有了年少轻狂时的激情,没有了奋不顾身的勇气,只有一颗防备的心灵,一个上了枷锁的灵魂,可是如果是这样,我宁可不要长大,做一个死皮赖脸也要缠着他的人。 我落下时,分不清是伞越来越重,还是自己越来越重。 向上的重量和向下的重量拉扯着左肩异常的撕裂疼痛,在最后一剎那,我放开了手里的伞,任由它随风飘走,然后自己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他被我冲击得往后倒下,闷哼一声,将我牢牢锁在了怀里。 他似忍着身上的剧痛,扶起趴在他胸口的我,坐了起来,将我抱在怀里,抚着我的脸问,“小白,你怎么样?” 他温柔如昨日,我靠在他胸前,好像是哪里剧痛,又好像全身在痛,我朝他只笑笑,摇了摇头说:“实验证明,这个事不靠谱。” 他略显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我呆呆看着这一丝笑容,几欲将它铭刻进心里,这一刻,我已等过了多少个繁花褪尽、落木成空。 第123页 只一瞬间,那笑容渐凝,他忽而神色陷入复杂、惊慌……缓缓松开扶着我后背的手时,手掌处一整片的血迹映入眼帘。 吴菲也沖了过来,蹲在地上,叫喊着我的名字:“小白!” 还有帮主,夏老师,头顶上是一堆人震惊、焦虑的脸…… 我费力地朝吴菲一笑:“我没事,不用担心。” 他低头看着我,苍白的脸庞渐渐覆了濛濛细雨,近处是他清湛如洗的眼,他声音微微颤抖地说:“快叫救护车!叫救护车!……” 我抬手想要触摸他的脸,试图去安慰他,忽而一阵麻木的冰凉从身体蔓延到手心,最终一丝力气似被什么抽走,眼前缓缓一片黑暗…… 第26章 you are my sunshine 自那之后,我病了一个多月,旧手术缝合处的撕裂,肺炎,胃出血…… 这几年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加上三天两头酗了些酒,竟不知弄了这一身的小毛小病,酒,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我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和那缓缓滴入血脉的点滴,不禁暗潮:想当年,身强力壮的女混混方小白,现在竟体弱多病,弱成了一朵花。 在病房躺着时,隔三岔五总有同学、同事来看我。 只是,没等到我最想看到的人。 几天前,我昏迷后,醒来时除了周围一片的白,和一股淡淡药水味,旁边坐着的人撑着头在闭目小睡,他脸色也是疲惫的白,还有那清眉淡拧,让人心疼。 我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真实的存在,不是做梦。 他缓缓睁眼,抬眸时正遇我在看他。 我随即避开他的眼神,然后找了话来说,以缓解尴尬,“呃……我要喝水。” 于是他倒了杯水递给我。 医生和护士过来查看了一番之后,室内恢复了寂静。 我喝着水,他沉默不语。 然后,我手机响了,那头夏木噼头盖脸斥了一句:“你电话怎么一直不接,发生什么事了?” 我同她说我在医院,她说她马上来,我立即阻止了:“别来!我……不方便!明天吧!” 夏木默了一瞬,冷哼一笑,“那好,我明天来。” 我暗自赞嘆,真是个聪明的夏木! 挂了电话,终于等到那人说了第一句话:“手机怎么不换了?太旧了,而且,这样的老款,过时了。” “可是,这是你送我的唯一可以随身带着的东西。”我低声说着,声音几乎小到只自己勉强能听得见。 “意思是除非我送,你才会换?”他静静说。 他随口一说,我以为他这是又要给我买手机,也忘了这分明是个是非问句。 “好。”便答非所问地一口爽快应了,他送,那我当然得换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的道理而已。 他似暗自深深吸了口气,无力地往后靠了靠,没有看我,好像目光落在窗户的某个地方。 窗外阳光静好,淡淡金光洒在湿漉漉的树叶上,泛出晶滢光泽。 “你背后的手术伤口是怎么回事?”他突然问。 我不想再隐瞒,但是也不想说得太复杂,以免扰乱了他的心情。 “五年前,不小心受的伤,那时怕耽误你的学业,所以没敢告诉你。” 说完之后,我攒紧了一颗心,默默等着他的反应。 他只淡淡看着我,半响,微微动了嘴唇,却是没有开口。 见他不说话,我打算继续解释:“五年前,我说的那些话……” “我知道了,你好好养病,我先走了。”他打断了我沉声说了句,起身,走了出去。 我愣愣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一片空茫茫的白。 已过去月余,班级群里开始传着一些让人拳头痒痒的八卦,人人没直接说明,不过我大概领会了一些话中的意思:吴菲与叶孝卫为爱十年保卫战,日本鬼子方小白……最终跳了楼! 这些天里,我没等到他,只等到了我挺想看到的两人:夏木和瑜晓惠。 “蜗牛!死没死啊?” 人没到,声音到了,夏木推开门,后面跟着瑜晓惠。 晓惠上来就张开双臂要扑过来,我紧张地护住自己,我这样的娇弱身体,被她那样的重量压一下,离残也就不远了,不过承认自己娇弱是一件特别开心的事,女人嘛,就该娇弱些。 幸好她扑到旁边,收了手,只换了个关切的表情:“小白,你怎么这样了?没事吧?” 我还正想同晓惠好好描述一下我的病情呢,什么胃出血啊,肺炎啊等等。 谁知夏木插了一句:“看她样子,应该好差不多了,你该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会是为了浪子回头,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吧?” 听她这又是一针见血的一句,我好像的确做了些一哭二闹三…… 把那上吊改成跳楼,几乎差不太多了。 我囧了囧,说:“上吊倒是没上吊,就是跟同学开了个玩笑,玩了把空中带伞跳楼的把戏,没想到把旧伤给扯到了。” “哇靠!”夏木抱着手,一惊,冷笑嘲讽地又说:“你当自己身手不错,打架闹事玩的不过瘾,开始玩上天入地了是吧?你怎么不上天呢!” 第124页 拿我涮锅子说笑了会儿,夏木突然问:“你和他怎么样了?” 回想他走时的抑郁表情,他看我时的温柔淡淡,还有这些日子的毫无联繫,除了自己不安的茫然,一颗潮热的心空落在沙漠里无所适从…… 我嘆了口气,怅然地回:“我不知道……” 她俩静悄悄时,我撇嘴说了句:“不过我住院这些天,我们班级有个八卦传言,你们有兴趣了解吗?”她两人目光圆圆,发着光地等我爆料,我继续说:“他们虽然没直接说,不过大概意思就是:吴菲与叶孝卫十年爱情保卫战,日本鬼子方小白最终跳了楼。” 然后…… 果不其然,那两人愣了愣,继而大笑,又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继续拿我开涮, 瑜晓惠笑着说:“原来你在你们高中扮演的角色这么残暴?” 夏木嘲笑说:“她那个性格,哪对倒霉的‘壁人’碰到了她,不是被活活拆了就是两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瑜晓惠大笑:“一对‘蓝粉’壁人插在了方小白这朵不蓝不粉的牛粪上了,男女通吃。” …… 这气氛,终于正常了些。 我很想要早些出院,于是自己将自己照顾得很不错,该吃吃,该喝喝,一样没落。实在闷得慌时,我便推着点滴在走道晃悠了几趟,回来时,正遇到吴菲站在我病房门口那,对我微微一笑,像雨后的暖阳一样。 我朝她笑笑,她过来帮我扶了点滴架,同我一边走一边问:“你感觉好点了没?” “死不了,我这身板你又不是不知道,强悍着呢!” 她闷声笑了笑。 我瞅着她看了几眼,曾经像洋娃娃般稚嫩可爱的女孩,长大成熟了,言行举止间多了些甜静的优雅。 她帮我掀开被子,我脱了鞋,往床上躺,一边躺一边说:“嗯,是多了些女人味,人也体贴了,不过没以前可爱。” 她嗔道:“我是没以前可爱,不像某人,女人味学不会就算了,做事还是凭着一股冲动,别人开个玩笑,你还真跳啊。” 她说完,我俩相视而笑,她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感嘆说:“岁月啊,一晃我俩竟奔三了。” 我也随着她目光看向窗外,云退云散,变幻着移过屋顶,“还是高中那时好,只有一条路,一个目标,不用选择。” “所以,你做出的选择,现在有后悔过吗?”她看着我,静静问。 回想我做过的最困难的选择无非是让叶孝卫离开了自己,独自去了英国。这些年,每每落寞时,我就在想,是不是后悔了?可是如果当年我选择留住他,即便我们拥有短暂的快乐,可是以后呢,他终会惦记他的远方,我也会因为折了他的翅膀而难以心安,这样的快乐能维繫多久?所以,既然明知给不了他长久的欢乐,至少能给他永远的自由。 “没有,没有后悔过。”我笑着回答她。 她淡冷一笑,说:“如果你知道你当年给他造成的伤害,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我心中亦有许多的委屈,听她这样一说,挤压在心底丝丝怨气翻腾而出,莫名有些愤愤不平:“如果我可以选择,谁不想两全其美,我必须要作出的选择,只是因为已经别无选择了。我只知道如果他当时留下,也不会有长久的顺心如意。” “那现在呢?你们之间,谁顺心如意了?”她有些生气的说。 “吴菲,你不明白!爱情是可以让人觉得快乐,可是抛弃了理想的爱情并不能让人感觉自由,时间长了只会是束缚,我不想成为他的束缚,我只希望他做他自己,成为他想要成为的人,而不只是一个守着方小白的男人……” “你说得好听!你知不知道他……”她本来打算继续驳斥我,却生生咽下了。 我俩说着说着,竟有些莫名吵架的意味,一番话激烈说完,默了默,稍稍各自平静了些。 她看着我,半响,后嘆了口气,说:“总之,有些事,你自己去衡量吧,我去英国,本来的确是想尽自己的努力去追寻自己的爱情,只是,之前,我看着他担心你的样子,我才明白……”她深吸了口气,微微一笑说:“总之,我尽力过了,我也不后悔。” 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爱情嘛,你是尽力了,友情呢?我和你相识比他还多一年,说翻脸就翻脸……” 她怔了怔,有些无言以对:“我……”,顿了顿,而后振声:“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我跟你翻脸了,你不也没找我吗?” 回想那时听她说了和我绝交的话,当时虽然气急,但是后来也淡忘了些。之所以没再联繫她,不过是因为她除了长得优胜于我,且凡事比我优秀,我曾经以为是因为我们之间隔着的差距,才导致了我们的疏远,不过是不承认自己的那些嫉妒心罢了。 现在想来,面上坚强的自己,内心还真是自卑的小肚鸡肠,觉得惭愧不已,我嘀咕着说了句:“那是因为我嫉妒你。” 她低头,略显尴尬地,也嘀咕了句:“我和你理由一样,因为嫉妒你。” 第125页 我一开始愣了愣,忍不住有些想笑,咳了咳,摆了手:“嗨,那扯平了。” 她噗呲一笑。 “对了,你嫉妒我什么?”她一边给我削苹果,一边笑着问。 “你聪明,美丽,大方,优秀,够了吧?那我呢?你嫉妒我什么?” “你傻呗。”她笑着说。 我斜睨了她一眼,无言……. 时光虽无情,常常沖走了很多的回忆,磨平了很多的个性,淡化了很多的激情,可是,却让我们渐渐看清了自己,而最终重新面对自己,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吴菲走时,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我打开看时,竟是一部手机,“华为最新款!”我惊嘆道。 她只微笑着说了句:“某人给你买的。” 临出门前,她回头对我说:“你需要去了解他,他有些事……,我尊重他,不能将他所有的事告诉你,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只是觉得,也许只有你可以。” 她走时,背影清丽傲然。 窗外天地高远,想必,她已步入自己另一段的精彩人生。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手里崭新的手机,时光静好,一切仿佛如初,可惜你不在。 出院后,我尝试拨打了叶孝卫以前的号码,只是并未打通,想来他并不想我联繫他。后来我只好问吴菲他在国内有没有其他的联繫方式,吴菲告诉我,他应该是有一个暂时的联繫方式为工作用的,只是连她也不知道,因为叶孝卫来国内并不打算待很久。 我坐在办公室,正失落着,那位kit先生恰好来电,说想同我见个面,我当时就想,或许他会有叶孝卫的联繫电话。 我与kit先生约在了一处古韵酒吧,音乐宁静,环境优雅。 他点了杯酒,然后将点单递给我,我心事并不在上面,对着这份英文配汉字的点单,同服务员胡乱指了杯。 待那酒端上来时,我心不在焉喝了口,苦涩入喉,还有些让人几欲作呕的腥气,拿起杯子左右看了看,弄不清自己究竟点了个什么奇怪的饮品。 kit先生放下自己的酒杯,微微一笑地说:“方小姐,听说你前几天受伤住院,你点的这杯药酒很合适。” 我愣了愣,“药酒?” 对面的人微微点了点头,拿起桌旁点单看了眼,然后递到我面前:“蛇胆黄酒。” 我一听,顿觉五脏纠结,不由分说端起旁边那杯柠檬水,咕噜咕噜喝了下去,缓了缓,往后靠在了座位上,稍舒了口气。 抬眸只见那位kit先生目光深深带笑地,半欣赏半审视地看我,那典型外国人的寂黑深邃的眼神总让我觉得有些像山丘上居高临下的狼,带着些傲慢,带着些征服。 我稍微有些尴尬地对他笑了笑:“不好意思,kit先生,我这是吃错了东西,让您见笑了。” 他面上带着深沉笑意,只说了句:“没关系。” 换作平时,我定会找些话题与他聊一聊,取悦取悦他,避免冷场,为了生意。不过今天,我只为向他打听下叶孝卫的电话,当然,如果他同叶孝卫熟悉,能同我多讲一些,那对我自然也算意外收穫了。 于是我开始思考着怎么问比较不突兀,我想着或者先聊聊合同的事,再引到顾问律师的话题。 我思考时,场子冷了半响,倒是对面的kit先生先说了一句:“方小姐,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我仍在掂量,心不在焉答了句:“好些了,谢谢。” 他不缓不慢又说:“我的工作长期在中国,不过我的妻子和其他家人都在沙特,所以能偶尔喊方小姐出来和我聊天、吃饭,我觉得很不错。其实,你们公司的产品价格没有太大优势,不过没关系,我愿意给方小姐这个面子。” 我脑中一亮,赶紧说:“没关系,价格当然是对我们双方都合理才能长期的合作嘛,您不用给我这个面子,要不我们重新商量下?你再考虑考虑,让您的顾问律师来我们公司一趟也是可以的。” 那kit先生低头一笑:“不需要重新考虑,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的生意很多,不在乎这些损失。”他往沙发后靠了靠,抱着手摸了摸下巴,笑意深深地又说:“方小姐,说实话,我只是对你,有兴趣。” 我那时并没有完全把注意力放在他说的那句:对我有兴趣,只觉得这话题于我没什么吸引力,越说似乎越偏了,正焦虑着。 他继续道:“你们中国有一种婚姻叫七年之痒,我结婚已经十年,我的妻子给我的感觉……其实就像是一个沙发,我需要一个能让我有感觉的女人,方小姐,你让我觉得很有感觉……” 我才发现我并不想再听他越来越离谱、不着边际的鬼扯下去,于是干脆开门见山:“kit先生,你有没有叶孝卫,呃,david律师,他的联繫方式?” 我满目期待地等着他答覆,他先是愣了愣,略觉奇怪地说:“我现在并没有,而且他推脱了与你们项目上的合作,他们事务所指定了另一个律师代替他,我也奇怪这件事,方小姐,是不是,得罪了他?” 顿时觉得酝酿久久的心绪落了空,无奈只能对对面的那人挤了个很是勉强的礼貌笑容,空茫间,不知不觉又端起那杯蛇胆黄酒喝了口,味苦腥涩,同我这心情如出一辙,正适合。 第126页 没去理会对面的人奇怪审视的表情,只藉口还有事,便要走,忽而想起他刚才的一句话,转身讶然问:“你刚刚说你老婆像是一个……沙发?” 那人表情变幻间,极是尴尬和复杂。 我无奈摇了摇头,极是诧异,竟有人这番形容自己的妻子,惊嘆:“my god~”扭头便走了。 凉风吹得落木萧萧,路旁有人紧了紧大衣,将他身旁的女人搂近了些,我不知道今天是几号,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站着的地方是哪里,只是想像着他会不会突然的出现,就在前面不远处的榕树下,微笑着叫我的名字…… 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住处时,已是傍晚,虽然心中有些失落,看着台前的电脑,忽而想起来那家闻道律师事务所。 我反覆纠结了一番,第二日,仍是寻着地址便去了。 到了那楼下,望着高耸的大厦,我踯躅了,秋风微凉,许是住院太久,偶尔出门,觉得外面清凉的冷,我裹了裹外套,深吸了口气,径直走了进去。 进了电梯,我按了16楼,狭小干净的空间里,我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脏不规则的跳动着,会不会在电梯门打开的剎那,就会看到他? 电梯门打开后,正是一扇双开的敞亮玻璃门,正对着前台,那前台工作人员抬头见我,温婉礼貌问:“你好,找那位?” 我朝她挤了个笑,带着些尴尬地回答:“呃,我找叶孝卫。”忽而觉得自己应该说找叶律师适合些,直呼其名的,在人家前台姑娘面前,很快就暴露了为私事而来,而非公事。 果然,她眼神带着打量地看了看我,微微一笑,说:“您……稍等。” 然后她便在座机上拨了个号,一边拿着话筒,一边问:“您贵姓?” “噢,方小白。”我快答道。 之后我屏了呼吸,看她对那头说了声:“有位叫方小白的女士找叶律师。”她挂了电话后,只对我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于是我站在前台那,大约等了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我迫切地想见他,又怕见到他万一两相无言显得尴尬,毕竟他本来也不是个热情的性子,更可况我们中间隔了五年的陌生,时间过得不快不慢。 里面出来一个端庄文雅、穿西装的女人,正是那位文助理。 “你好,方小姐。”她笑容明媚地打招呼,伸出一只手来。 我略微尴尬地同她握了一下手,她难道看不出我这休闲的样子,很明显就不是为了公事来的? “叶律师没空,你有话可以同我说,我会转达。”她笑着说。 “是他说的?”我疑惑地问。 她笑着点了点头:“不错,叶律师一向比较忙,建议你日后提前预约好再来。” 我心中顿时一阵空落,对她勉强挤了个笑,“谢谢……” 我并没有立刻走,只有些落寞地走到那面玻璃前,望向里面一扇百叶帘半开半掩着的办公室,远远依稀看见里面一个背身坐着的熟悉身影,我抬手放在那面冰冷的玻璃上,似在轻触那人清远孤寂的背,分明是他,分明是同样的落寞,他却仍不肯见我。 我转身时,正遇身后那位文助理奇奇怪怪地盯着我,才发现自己刚才的一番痴痴的看或许会让她觉得我是个花痴,只得对她点了下头礼貌示意,便离开了。 处处泛黄萧瑟的秋季,难得也有一件好事,瑜晓惠终于要结婚了,婚礼头一天,我和夏木约好去她家,陪她过人生最后一个单身的日子。 十几天前,我们三人正坐在上缘西餐厅,百无聊赖地各自吃着东西,喝着茶,怀着各自的心事,连天都懒得聊。 夏木心情稍微清朗些,突然问:“瑜晓惠,你婚期定了吗?” 我没有抬头,漫不经心替晓惠答了句:“她和语文老师早分了。” 夏木愣愕:“为什么?” 我继续替她答:“因为试婚同居,语文老师大完便习惯上会忘记沖马桶,而且长期无法解决。” 夏木冷哼一声:“不是大完便不沖马桶的问题,是婚姻压根不该试。” 我和晓惠统统对她看去,后来夏木说:“婚姻本就是爱情的坟墓,试婚就是婚姻的坟墓,试了基本就别婚了,尤其是对那些恋爱马拉松的情侣,还不如闪婚,你在马桶正对面的墙上贴个纸条不就完了吗?比如:‘来也匆匆,去也沖沖。’,又比如:画上一个带血的菜刀,写上‘不沖马桶,死!!!’。” 我和瑜晓惠目瞪口呆,瑜晓惠与我对视时,我头一点,“有道理。” “夏木,你不早说!”然后匆忙离开了。 她走后,夏木自己也愣了半天,自言自语:“小白,我觉得,闪婚……可以考虑,你觉得怎么样?” …… 是以,几天后,我们接到了喜帖。 我们三人微醉熏熏地躺在大红大喜的床上,我目光环视了一圈这粉白气球漂浮着的新房,最后目无焦点地定格在一排书架上,然后鬼使神差地聚焦在了一本稍大出来点的册子上,我起身,往书架走了过去,抽出了那本册子,果真是大学时的同学录! 第127页 忽而想起来一些事,心跳微微乱了拍子,快速地从那册子里翻找着那句话,是他写给我的一句话,只因他当时以为是我的同学录,我当时竟没在意他写的是什么。 蓦地一行隽逸的英文字母入了眼帘:“you are my sunshine.” 脑中千回百转,记忆似越过了蓝天白云,花谢花开,那幕英语角,他在人群中看着我微微的笑。 原来他当时写给我的竟是这句…… 手机忽而响了,是吴菲打来的,我傻愣愣接了后,她同我说叶孝卫今天的飞机回英国…… 我的心和我的手都开始微微的颤抖,我冲出了房间,慌乱中穿了鞋子,屏蔽了夏木和瑜晓惠的诧异声音,冲下了楼,拦了辆计程车赶往机场。 计程车里,我紧捏着双手,心脏在狂乱的跳动,几乎无处安放而欲破腔而出,我努力抑制着心中的不安和害怕,自下而上、由内而外的丝丝麻麻席捲而来,只觉得自己的手脚冰凉。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我默默念了许多遍,祈祷了许多遍。 计程车不紧不慢行驶着,时间从未有过的缓慢,万一这次我没能留住他,我定是会跟去英国找他的,可是在哪能找到他?我可以问吴菲要他在英国的地址,万一他在英国居无定所呢,万一到了国外他仍躲着我呢。茫茫人海中,我上哪去找他?我可以等,可是人生毕竟太短,而等待总是太长…… 到了机场时,我往前扔了张一百元,不等找零,便飞快地下了车,我按捺着越来越焦灼的心,向服务员询问了登机口,奔去了那里。 我不停地搜寻着四周来来往往的人,不敢错过任何一个相似的身影,偌大空荡的机场,雪亮的瓷砖地面,只有稀稀疏疏的人来回走动。 越来越滚烫的心口,几乎让人难以呼吸,希望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焚烧殆尽,周围越来越空荡荡,我手足无措得像个迷失的孩子。 一直压抑着的不安和恐惧渐渐涌出,喉咙开始滞堵的哽咽,我闷哼着无法宣洩自己的情绪,捂着沉痛的胸口,泪水夺眶而出,渐渐才呜咽出声音来,而后铺天盖地的迷惘和绝望袭卷而来,我望着偌大的空荡机场,天旋地转,开始无所适从的放声大哭,而后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我就这么极其无助、歇斯底里的哭着,开始有几人过来看戏,也有一两人过来相劝,全当视而不见,直到我听到一个行李箱滚动着的声音,缓慢平稳,渐渐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脚步声,踏破不安的沉寂,我抽搐着转身看向他时,他也早已泪流了满面…… 第27章 晓惠的婚礼 他自然没有走成。 历了一场公共场合嚎啕大哭的尴尬,我脑袋空空、眼眶干涩的跟在他后面,他走到哪我就跟到哪。 出了机场,已是黄昏,晚霞近照下的我们只等在路边,谁也不同谁说话,他后来拦了辆计程车,将行李箱放在了后备箱,然后他自己先上了车,我跟在后面,也上了车。 我们在车上仍没说一句话,沉默,寂静。 奇怪的是,我就这样死皮赖脸、默默无闻地跟着,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 后来,车子停在市中心一处公寓门口,他拿了行李箱,进了公寓,我傻傻跟着也进了,反正在机场已经很丢人了,我想,就当自己的脑子和身体现在都不是自己的,丢的是他的人,也就无所谓了。 前台的工作人员文文静静地礼貌笑着对他打了声招呼:“叶先生,你好。”然后奇奇怪怪打量了一下跟在他身后的我。 我默默跟着他进了电梯,然后进了房间。 他将行李箱推进里面的房间,我在客厅缓缓扫视了下,四周淡灰色的色调,清爽沉稳,似乎处处还透着些他的气息,室内安静,只听到他在里面房间放置衣物的细碎声音,我脑袋渐渐清晰:方小白,你还赖着不走? “方小白,你还不走?”他突然清声说了句,我猛然一怔,看他正去了外套,从里屋走出。 “我……我……我不走!”我支吾着拿定了主意,站那,挺直了身子,振声说。 他走到我身边的沙发坐了下来,轻吸了口气,看似挺无奈地撑着两胳膊在膝盖上,双手交握在前面抬头看着我说:“小白,我和你……”他看我表情开始变得有些凝重,轻嘆了口气,吞了本来要和我划清界限的话,改口说:“你别跟我说,你这是要住在我这。” 我站在他面前,手脚无处安放,脑袋也有些朦,无言以对,抱着打死不走的决心,于是干脆往他身前移了移、靠了靠,他放下原本撑在腿上的手往后让了让,我一屁股坐在了他腿上,他被我的举动惊得一愣,双手投降似的抬起,仰着身体靠在沙发上,避免和我过多的紧密接触,只不过我已经侧坐在他身上,索性一歪往他胸口靠上去:“反正我不走!你看着办!” 他手仍举着,我靠在他身上,尴尬、忐忑地等他回应。 半响,他沉声说:“你别后悔…...” 我还没来得及琢磨他这话的意思,他就将我从他身上挪开,起身去了卫生间,我听到一阵门关上的声音,然后是淋浴水的声音…… 我有些纳闷,又有些脑袋空空地坐那,没过多久,他穿了件淡灰色浴袍走了出来,且半敞着露出胸前肌肉分明的线条。 第128页 我愣愣看他向我走了过来,一只手撑在我身旁的沙发靠背上,抬起另一只手抚上我的脸,越来越近地凑了过来,我屁股往后挪了挪,仰头避了避,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地只好闭上了眼,他的吻落在我脸颊上,渐渐婆娑而过,落在了我嘴唇上…… 我闭着眼,享受他吻我时的温柔缠绵,心中的欣喜抵不过多年迷惘落寞的思念,鼻子微酸,一滴眼泪自眼角悄然滑落,他缓缓停住了吻,只轻轻抬手抚摸我的脸颊,我看着他眼眶微红,而我的眼泪更加难以控制的依然流淌,我抬头朝他吻了上去,只欲将这些年对他的思念,对他身体温度的眷恋,全然释放,那怕是燃尽自己。 他搂着我的腰,一边极尽缠绵地与我拥吻,一边坐在了我身旁的沙发上,侧身覆在我身体一侧,一只手正在解我衣领处的扣子,我满脸灼热地感知着这一切,用力闭着眼,虽然期待,却未曾想这一刻来得这样突然。 他似看出我的紧张,于是干脆将我抱起,进了里面的房间,缓缓放在了床上,然后亲吻我的额头,抚着我两边已紧张得微微渗出细汗的头发,我慢慢睁开眼时,他目光清澈明亮的看着我,嘴角浮着如月的笑意,房间的光线暗淡些,倒让人没那么紧张,我也回报以微微一笑。 他覆在我身上,越来越温柔的吻落了下来,一番唇舌间的旖旎缱绻后,他开始沿着我的劲脖到锁骨缓缓而下,而后渐渐褪去了我的衣服,我双颊灼热,脑袋愈发的迷乱,他低沉微热的呼吸在耳边,还有来自身上每一寸肌肤的温柔触摸,一切仍旧是那样模糊的不真实,曾经最熟悉的同桌,最亲密的至友,渐渐到两厢情浓,一切悲欢离合,仿如昨日,却又明明中间隔了五年多的漫长时光,我们从陌生到熟悉,又从熟悉到陌生,只两颗眷恋的心似是依旧。 只一时的恍惚,我便已被他从头到尾、越来越深的缠绵带得丝丝燃烧,彻底迷失在他的温柔禁锢里,一直到一阵似是撕裂的疼痛感自下身传来,我才真正切切地体会到了眼前的真实,他就在这里,我们,仍旧在一起。 他忽而停了动作,只怔然看着我,极其哑的声音欲言又止:“你……” 我疑惑地看着他,此刻,他竟露出些许尴尬的复杂表情,面对两人的赤身裸体,这又让我……情何以堪?所幸只一瞬的出戏,他轻吻着我的嘴唇,缓了些尴尬,目光深深地看着我,后俯身亲吻着我的耳畔,低声说了句:“i love you.” 那一夜,我们清晰地拥有着彼此,从最开始的温柔试探到最后极尽狂乱的掠夺占有,一直到最极致的兴奋欲狂,情到浓时,情之迷惑,原来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最深的贪恋与占有欲,难以满足,更难放手。 我只记得昏昏欲睡前,我仍拽着他的一侧胳膊,生怕这是梦一场,生怕他又再离开。 第二天,一缕刺目的阳光从闭合的窗帘缝中透了进来,正好投射在我刚要睁开的双眼上,我用手挡了挡,才坐起身来,蓦地往旁边一看,褶皱的人形处空空如也,我惊而跃起,随手抓了件旁边睡袍便冲出了房间,四下没寻到人,慌乱中也没顾及形象地夺门而出。 到了一楼,我焦急抓着头发,看向前台那女的目光怔怔看着我,正欲向她询问,身后那人声音响起:“你在这做什么?” 一颗紧绷着的心猛地落了地,他愣着时,我已冲进了他怀里,紧搂着他腰,深深舒了口气:“我以为你又走了,吓死我了。” 他一手拎了只塑胶袋,只好抬起另一只手抚了抚我额头,又亲了亲,交代说:“我去了趟事务所,打了电话去国外安顿下那边的事,然后去给你买早餐……” 虽听他这样说,我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仍是不放心地认真再三确认:“你真的不会走了吧?你如果再偷偷去机场,等我抓到了你,你会死得很难看。” 他轻声笑了笑,将我头发揉了揉,“不会走了,你这个样子,也敢出门。”说完,将我拉进怀里,搂着我进了电梯。 我这才发现自己正赤着脚,而且全身上下只罩了件他的宽大睡袍,尴尬瞟了眼前台,那女的正匪夷所思地看着我。 不管了,我将头埋进他肩脖间,深深吸气闻了闻,熟悉的味道,真好! 到了房间,他让我先去沐浴,然后吃早餐。 我穿了他一件淡蓝色的衬衫,顿觉精神了许多,照了浴室的镜子,镜子中的自己似乎白了不少,面上透着一些看似小女人的霞光,暗自庆幸、窃喜着从浴室走出。 我走出时,他正坐在沙发上,支着手轻按着嘴唇,凝视看我,目光湛湛中透着笑意浓浓。 我略显尴尬、别扭地轻声咳了咳,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坐到餐桌前,独自吃着早餐。 “那个……我等会要去事务所,你今天不去上班?”他忽然说,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自在,想来他应该也有些别扭,毕竟这关系从昨天到今天,变化有点太大。 “我刚刚在卫生间发了信息请假了。”我边吃边回答。 “那你今天,怎么打算?”他不近不远地坐在沙发那,问。 “不知道。”我答。 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我静静吃着时,他已起了身,从柜子里拿了件外套夹在手臂间,然后又拿了个包,我抬头问他:“你现在就要出去?” 第129页 “嗯。”他继续收拾,似乎将一些证件、资料什么的放到了包里。 我匆忙吃了几口,然后大口喝空了牛奶,抹干净嘴,说:“你去哪,我也去。”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愣愣问:“我去公司,你确定要去?” 我点了点头,“嗯!” 我本来就是略中性的装扮,170的身高也不矮,虽然他的衣服大了些,我将牛仔裤腿卷几卷,他的衣服穿在我身上,整体并没有很奇怪。 于是,我像个跟屁虫小弟似的跟着他去了闻道律师事务所。 前台的那位工作人员,见到他礼貌问好,见到后面的我时,愣了一愣,我点头礼了一个微笑,然后又跟在他屁股后面,左右看了看,进了他办公室。 他在他办公桌的电脑前,正忙着手里的事,我有些无聊地坐在一张沙发上,四处看了看,见没人,于是干脆去了鞋子盘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里的游戏打发时间。 这时,那位文助理进来,看到我时,先是一愣,我点头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她也礼貌地点头,走去他办公桌前递上一些资料。 我见他们正忙,也不忍打扰,于是继续低头打游戏。 “小白。” 他叫了我一声,我抬头向他看去,他问:“你喝什么?” 我想了想,“嗯……有酒吗?玛格丽特!” 他没回答,看着我似是轻轻嘆了口气,我不明所以,于是对那位文助理看去,她也在奇怪看我。我愣愣再看回他,他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小白,不许,再喝酒。”他说得极缓极慢,也极其认真。 我纠结了一瞬,我喝酒成习惯了,这个要求虽有些难,不过……“噢。”我乖乖应了。 然后听他对那文助理说:“给她一杯巧克力奶茶吧,谢谢。” 那文助理表情凝滞地出了办公室。 忽而手机响了,一看是瑜晓惠打来的,蓦地才想起今天是她结婚的重要日子,天!我忘了!我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他手一怔,看我。 “糟糕了!糟糕了!今天晓惠结婚!我和夏木是伴娘!我忘了!!”我急得来回踱步。 他诧异地看我:“这么重要的事,你忘了……” 我纠结了一番,思来想去不能错过她婚礼,更何况我还承了这伴娘的差事,怎么也不能放她鸽子,看叶孝卫这样,应该也不会再跑哪去,于是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来不及了,我得快些赶过去。” “等下。”他喊住了我,从椅子后拿上外套,说:“我陪你去吧。” 我顿时一片光明,但又担心自己影响了他工作,问他:“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没关系,我可以加班。”说完,笑着替我开了办公室的门。 我对他一笑:“嗯!” 车子停在酒店的绿草坪前,我们下了车后,他拉着我开始小跑赶到婚礼现场,蓝天碧云,清风拂面,心情愉悦,我们迎着风飞快地奔跑,就像在高中时的体育场,那年,阳光轻柔,映着我们稚嫩的脸庞,轻风飞扬,舞动着枝头繁茂。 到了现场时,我让他找处席位坐着等我,然后自己去楼上房间找夏木和瑜晓惠,刚迈出几步,我仍回头对他看了眼,他就在那,难言心中的愉悦,我朝他一笑,而他也是。 我推门进去时,穿着紫色伴娘裙的夏木正在对镜子化着妆,而那一身洁白婚纱的可爱新娘正在被伺候着弄头饰,坐在镜子前怨念:“我结婚这么大的事,她还是伴娘,竟然这个时候玩失踪,弄得我结个婚还得一个心替她提着……” 我踮起脚步,悄悄走过去时,她还在那念叨,夏木已经从镜子中看到我,只笑笑没揭穿。 那位新娘继续碎碎念:“臭小白,没心没肺的傢伙!猪头三!白眼狼!王八蛋!死人!挨千刀的……” 我也就算有极好的心理准备了,不过被她这一通咒骂,也是一愣一愣的,我抱着手,站在她身后,她从镜中看到我,讶然回头,反应半天,“小白!啊!!”往我身上一扑:“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要错过我婚礼了,我都打算把捧花给你,还担心你人不来,要怎么办呢?” 我朝她干干笑了笑:“切!再不来,怕要太阳底下,被雷噼死了,哎,你平时骂你老公也是这么骂的?” 她腼腆笑笑:“呵呵,差不多……” 我正替她家那位语文老师捏把汗时,夏木一身优雅地走过来,面无表情说:“你刚说,你要把捧花给她?为什么?那我呢?” 那新娘可爱地扭了扭小胖腰,对夏木说:“这个……大学时我不是和小白同居比你早一年嘛,先来后到…… 所以我打算先给她……” 我噗呲一笑:“什么叫先给我,你打算结几次婚?” 夏木挺不服气,而且在这件事上貌似很是较真,她说:“这个事怎么能按照先来后到呢?她八字还没一瞥!你这花给她没用!我跟她不一样!” 我这一听也不乐意了,振声说:“好哇你个夏木,为了个捧花,你竟然不惜人身攻击我是吧?什么叫我八字没一瞥?这个捧花,我还真就要定了。” 第130页 夏木腰挺得老直,没好气的问:“那我问你,你要捧花做什么?” 她这一问,我愣了愣,不过一束花而已,我这人也从没在家里插花的习惯,于是想了想,振声说:“送我男人!怎么了?” 夏木和瑜晓惠两人同时一怔,这才将我一身打扮仔细一打量,晓惠问:“你身上这衣服是男人的吧?” 夏木直接说:“你和他?” 我得意走过去,将房门打开,往楼下看去,大堂中间一处座位,他正俊雅端正地坐那,而让我有些诧异的是,他旁边的男士好巧不巧正是夏木的眼镜男帅哥,我将头一歪,示意她俩过来看。 于是沿着我目光的方向,她俩很快也在满堂宾客席间搜寻到了叶孝卫,时隔多年,当年英语角的俊逸青年又再见到了。 夏木朝我一笑:“可以呀。” 我正得意着,夏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刚说你拿了捧花送给他?” 我点了点头,“嗯,是啊,怎么了?” 她笑着也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没怎么。” 我奇怪地问:“捧花你不要了?” 她笑了笑,走了进去:“让给你了,我也想看看大帅哥david收到你捧花的样子。” “这有什么好看的,新鲜……”我挺纳闷嘀咕了句,边往里走,边暗暗欣喜着回头又瞥了眼楼下那人,直到瑜晓惠催我快些换衣服。 替我化妆的那人觉得我头发太蓬松,显得乱,加上我是中短的头发,于是从前往后编了几条小辫子固定在了后面,又喷了些润发的东西,将那些碎发打理服帖,待换上那件紫色的伴娘裙时,我瞅着镜子里高雅的自己,几乎呆愣了半响。 夏木和瑜晓惠站在我身后也连连点头表示满意。 婚礼的音乐开始奏响时,我和夏木一左一右地伴着新娘瑜晓惠,沿着华丽的二楼走廊,缓缓轻盈步出,瑜晓惠似公主般的踩着水晶鞋,脸上笑容温暖甜美,几乎让在场所有人都融在幸福里。 对面的楼梯,是新郎语文老师和他的两位伴郎,我们则沿着另一侧楼梯缓缓而下。 随着一阵玫瑰花瓣轻柔洒下,现场从刚开始迎接新人的欢呼,到此刻不经意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痴痴地欣赏。 我远远望去宾客席间的人,他也正看我,带着朦胧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花瓣、彩带飞舞,一切如梦似幻。 在新郎语文老师和新娘瑜晓惠交会的瞬间,谁也不曾想到,当年那一场校园广播里一段肆无忌惮的告白,终迎来了这美好的结局,是他的勇气和坚持,还有她的温暖和善良,最终,在这纷扰天地间,又有两个孤独的灵魂得以相伴。 不知道,此时此刻,台下的那人是否同我一样感受到这幸福,吴菲说,他有些事不能告诉我,无论这五年的隔阂是什么,而我,也将怀抱着勇气和坚持,与台下的那人不再相弃。 待交换戒指的仪式结束,晓惠将捧花递给我,这个爱哭鬼又几欲要哭出,哽咽着说:“小白,我把我的幸福传递给你,你一定要幸福。” 我接过捧花,看着那紫粉相间的梦幻醉人的颜色,凑近一闻花香怡人,我将那花拿在身后,对她一笑:“谢啦。”后举着潇洒的步子,朝台下的人走过去。 不过是送个花给自己的男人而已,没想到惹得大家的目光纷纷跟着我移了过来。 我挺奇怪地往周围看了看,嘀咕了句:“都看我做什么?”,最终也只付之一笑,管他呢,待走到他面前时,他正抬头看我,表情诧异之外,还带着些复杂,我将捧花从身后拿出,递给他:“吶,给你了。” 在他愣愕的瞬间,全场蓦地沸腾起来,先是一两个声音,渐而几乎全场欢沸:“求婚!求婚!求婚!” 我这才愕然间后知后觉,这捧花,原来是这个作用的!! 我愣愣看着他,他亦表情凝重,带着复杂,带着犹豫,待他那手缓缓抬起,正要触碰到我手里的捧花时,我将花一掠而过,扔向了他旁边的眼镜男帅哥,笑着同他说:“我可不想这么早结婚,还想好好享受恋爱时光,这爱情的坟墓先让给夏木吧。”然后拉着他,飞快地跑出了婚礼现场。 我拉着他奔跑在那片青草地上,几乎想带他逃离这烦乱的城市,回到一片只有我们的自由天地,那儿有白色的山茶花,有随处可见的绿树成荫,有远看众山小的景致。 他忽地从后面拉住了我,我回头看他,他微微笑着,双手捧起我的脸,温声问:“你刚刚怎么收回了?” “我让给夏木了。”我笑着果断回答。 他目光明湛地看着我,然后将我拥进怀里,什么也没说。 我想,如果婚姻是永恒陪伴的唯一有效承诺,有哪个在爱情中的人会不想?只是,五年前,我选择给他自由,而现在,我仍会选择给他自由,唯一不一样的是,这次我会守护着他的自由,就像以前他静静守着我那样。 第28章 最终话-最美的风景 我进公司时,就听见有同事拿着电话在那嚷嚷:“我告诉你!做人别太圆满!有你吃亏的时候!”说完,他啪地挂了电话。 我当时听着这话就有些不舒服,因为我最近就挺圆满。 第131页 前后不过半小时,我端着箱子,从公司走出,我被开除了,得罪了唯一的客人kit,而且工作上没有其他建树。 老公司也回不去,温先生与钱老闆和好如初,且胜过当初,温先生现在已经回去钱老闆的公司,听说两人刚柔默契,将生意经营得不错,虽然温先生说,待钱老闆气消了些,再帮我劝劝,看是否可以收留我,我付之一笑而已。 望着外面川流不息的车辆,深深嘆了口气。 也好,反正这工作我也不喜欢,点头哈腰惯了,差点就直不起来了,再下去,连自己姓什么也该忘了。 这样一想,本来是失业,顿时又圆满了,想着好久没去“1980”,闲着也是闲着。 我到了“1980”时,时间尚早,还没有到营业的点,大堂一片昏暗,几个服务员正开始打扫卫生。 我于是直接去了二楼找豹子和金毛,本来许多天没见,想同他两聊上几句,谁知上了二楼时,两人争吵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我刚一走进,豹子从里面夺门而出,差点撞上我时,只看了眼,连招呼也没打,气呼呼直接走了。 金毛也坐那,看起来挺郁闷。 “怎么了?金毛,该不是为了争女人吵架吧?”我走进去,寻了块稍干净的地方,自香香读书去了之后,这里没了女人气,除了脏乱臭,一天一个世界,我用手扫了扫,坐了下来。 金毛呢喃了句:“谁要和他争女人,和他还用争吗?就他那没出息的样儿!”话说到最后一句,故意嗓音拉得高高的,似在说给刚走出去的人听。 我纳闷看着,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看了看我,方才那浮躁的心情渐渐似平静了些,只是挺郁闷的敷衍了句:“没什么。”,然后起身也要出去,走到门口时,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之后又只说了句:“吧檯给你留了瓶好酒,想喝就喝吧。” 我心觉古怪,这两人的性格也能吵真格的,豹子虽然臭架子,不过一根肠子,为人也算简单,金毛就急功近利了些,不过挺义气,即便二人经营上有矛盾,他凡事总归先让着豹子的,我想不通,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过一笑置之。 楼下的音乐已经响起,二楼听起来底下的吵闹是空荡的遥远,这根据地的一楼虽然改造得翻天覆地,不过二楼这个房间还是维持了老样子,是以平日财务核帐,还有豹子和金毛都会在这休息。 窗户旁边那张台子上,放了一幅陈旧的相框,相框里勾肩搭背穿迷彩服的三人便是金毛、豹子,还有中间的人利坤。 回忆便像窗外渐而昏暗的天空一样,静谧安宁,斑驳遥远。 我将相框擦拭了一番,轻轻放置在桌面上,打开音乐,听着那首老歌《光辉岁月》,心中平静、安详地坐了约莫一个时辰,才下了楼。 楼上虽然能听到楼下的音乐声,不过一下了楼梯,这劲歌热舞的吵闹场面还是很让人振奋的,虽然叶孝卫不准我喝酒,不过只要他不知道,在这我还是可以偷喝一杯的,尤其是被他这样亲切的管束,然后再叛逆地偷着干点……我笑着找老七要了杯玛格丽特,心中正欢愉。 我坐在吧檯同老七你一句我一句漫不经心聊着,然后一边吃着盘里的花生米,一边喝着甜甜咸咸的酒,想着等今天放松够了,明天怕又要踏上找工作的征途了,我朝老七感慨了句:“生活啊,同这酒一样,甜蜜中带着淡淡惆怅,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事来明日愁吧。” 老七一边忙活,一边笑着说:“看你今天这样,虽然有点惆怅,不过没有失恋,你失恋的样子太可怕了。” 我讶然问,“我前阵子很可怕吗?” 老七冷哼着笑了声:“就差没送你去精神病院了。” 我愣愣回想了一番,往事不堪回首。 两杯酒完,盘里的花生米也只剩了些屑子,看看时间已近九点,正打算走时,老七抬头看了看包厢的方向,对我眼神示意,闲聊淡扯地又说了句:“看,又是那位帅哥。”我蓦地一怔,沿着他目光转身看去,叶孝卫正从包厢那出来,除了看起来衣衫不整,外套和领带拖在手里,他整个人看起来那么颓废,步履略微轻晃地往外走。 我几近怀疑之前我们才经历的温柔缠绵、重修于好,是否是自己做了一场春梦,而现在才又清醒! 我似如鲠在喉,愣愕愕看着那人,耳边老七继续说:“不过,这次他来,倒对我们店的女人失去了兴趣,刚evie去找他,被他婉拒了,然后这人独自去了包厢,而且将包厢音乐开得很大声,你说一个人有什么好high的?” 我虽震惊,不过看他是一个人,身旁没搂着个什么莺莺燕燕,也算安心了一些,兴许他压力大…… 他微微晃晃地本要往门口那走,却不经意间往吧檯这看了眼,对上我的视线时,他目光似乎一震,半响,方换了个略微苍白的迷离笑容,举着看似沉重的步子朝我走来。 我虽心中凝重、疑惑,不过仍朝他微微一笑。 他走过来,略显疲惫地侧身靠在吧檯前,抬手抚上我后脑勺,笑容温柔,眼神迷离:“不是让你别喝酒了吗?” 我按压下心中对于他许许多多的疑问、不解,心想:只要他在,便怎样都好,于是只笑着回答:“我今天失业了,仅此一次,以后不喝了。” 第132页 他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意,没再说话,眼里盛着明晃晃的光影,那光影是我,我将他抚在我头上的手拿了下来,握在手里,蓦然发现他的手冰凉。 我一边从他另一只手中拿过外套,替他披在身上,一边叫老七,老七没有应声,我看向老七时,他一脸震惊地木立在那,我又叫了声:“老七!倒杯热水!” 眼前的人本来迷离的眼神微微一亮,蓦地将我拽进了怀中,仿佛这才有了些清醒的神智,他用带着极具诱惑的低沉声音说:“不用了,我不需要,我需要你……”说音未落,他转身将我按在吧檯前沿,俯身吻了下来,带着极其狂乱的灼热呼吸,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公开场合与人这般肢体亲昵,只是奇怪他分明身体冰凉,却异常兴奋,在他开始吻我的劲脖时,我感觉他一只手从我后腰滑下,竟用力捏柔着我的臀部! 在这酒吧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几处角落里总有男女在暧昧互挑,我蓦然觉得此时的自己同酒吧那些轻佻女人没有太大区别。 而正在对我予取予求的这人,他本是谦谦如玉,风华似月,即便置身泥泞,我也觉得他可以纤尘不染。 我开始避开他极具挑逗的唇畔,同他说:“呃……嗯……这里是公共场合,我们这样不好。” 在他充耳不闻,肆无忌惮,仍继续往下在我的锁骨那缱绻时,我只得双手捧起他的脸,他眼神迷离,几近迷失,更甚于我之前喝的那杯dream in silence,我看向老七,振声问他:“你给他喝了什么?”老七几乎震惊到下巴不是自己的,没说话只狂摇头否定,他自然是震惊了,我被人强吻了,而且这个强吻我的人是这儿的常客,且每次来都换女人的常客,而且强吻我的那人没被我打死,不仅没被我打死,我还显得特别心疼他,换这任何一个人都会震惊,只不过他们还不知道我自高中就心心念念这个人,将近十年的光阴,我和他不管是缘,还是结,早已经不分彼此了。 我后来只得连拖带拽地将他带离了现场,在他用那种迷迷离离、危危险险的眼神看着我,几乎想把我一口吃下肚里的时候。若不是我之前也喝过那种后劲很厉害的酒,我想我几乎怀疑他这是嗑药了。 我拦了一辆计程车,扶着走路轻飘的他进了车子,甚至在车上,他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除了唇间的热吻,他一只手竟要伸进我的裤腰间,我慌忙按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然后极其尴尬地看着司机从镜子中流露出的欲看还休的神色。 这夜,在他公寓的房间,他几乎狂乱地占有、宣洩,我一度被他折腾到几近窒息、散架,最后,他搂着我似是精疲力竭地睡着了,带着微重的呼吸声,一直到半夜,他突然下床,跑去了卫生间。 接着我便听到一阵呕吐的声音,我静静站在卫生间闭着的门外,抬手想要敲门,不过最终放下了,只站在那忧心地等。 他出来时,正对上我担忧的目光,略微勉强地在嘴角抿了一丝苍白、疲惫的笑容,然后微扶着墙走进了房间。 我递给了他一杯温热的水,他看了看我,喝了口水,说:“对不起,我……是不是失态了?”他恢复了平日的温文儒雅,不过倒忽然显得太过客套了些,这种忽然间疏离的口吻我虽听着不是很舒服,不过仍对他勉力一笑:“没事,你在我面前,从来都是个文弱书生,你不记得了吗?” 他仍略显疲惫地微微一笑,才躺了下去。 我替他理了理旁边的被子,才躺进他怀里,伸手替他顺着胃部,问他:“好些了吗?” 他握着我的手,只说:“好多了。”然后翻身将我搂进怀里。 我想了想,仍问道:“小卫,你有没有什么事想要告诉我?” 半响,我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抬眼看他时,他正闭着眼,眉头轻拧,唇角微显苍白的疲惫。 我仔细打量着他沉静的样子,用手轻轻划过他鼻头,算自言自语,也算对他说:“你不想说就不说,反正,你也装不了多久。”我闭眼睡时,他又将我搂紧了些。 第二天,我别的事没干,把自己本来的租房退了,然后大包小包,拖了只行李箱,搬进了叶孝卫的公寓,当然,在还没怔得他同意的情况之下。 我琢磨着,等他下班回来,看到我就这样搬了过来,定然是很震惊的,以他的内向性格,不,两面性格,我担心惊吓会多过惊喜,于是我想了想,如果让他能有些家的温馨感觉,他兴许就不会那么排斥了,这叫温水煮青蛙。 他的厨房干净锃亮,没有任何可以下厨的东西,于是我又花了半天的时间前后去了几趟超市,购买了些锅碗餐具,忽而又发现疏漏了的东西,又再去跑了趟。 很显然,烧饭做菜真的是件极其费时的麻烦事,想想烧煮1小时,吃也只不过20分钟,于是我站在一堆好不容易凑齐的厨具还有蔬菜鱼肉面前,还是决定叫外卖。 一边网上下单订餐,一边后悔一下午的折腾和花销,冲动果真是魔鬼啊。 最终,看着眼前几碟看似油腻的外卖菜色,我无力地趴在桌子前,想像出的完美方案同实际做出来的总是相差甚远,有些失落的沮丧。 我趴在桌上正垂头丧气时,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是他回来了,我扫了眼乱七八糟的厨房,还有堆满了我的那些大包小包的客厅,脑中一个微亮的光影闪过,这一切至少可以有个合理的解释。 第133页 果然,他进屋时,先是一愣。 他在换鞋,我趴在桌上继续垂头丧气。 他走了过来,我长长嘆了口气,他微微扯了一个温和笑容,问:“怎么了?” 我没有立刻回答,只看着他扫视了一圈,从客厅到厨房,然后将头伸进卫生间看了眼,面无表情地看我,果然惊吓不是惊喜,只是他这个人,比较沉得住气。 我想该是我博取同情了,我愁苦着一张脸说:“我不是失业了吗?你知道这个城里什么都好,就是房租太贵了,我失业了,交不起房租,所以,我就把我的这些东西都搬到了你这,等我找好了住处,我再搬走。” 他点了点头,对我看似有些勉为其难地笑了笑,坐在了我对面,拿起筷子,夹了口菜放在嘴里,没有任何表情,只静静吃饭,看来我的解释合情合理,他没有理由赶我走,只不过看得出对于同居这种事,他果然是不太情愿。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他很有可能会不愿意,不过他这意料之中的反应让我难免仍有些失落感,我也静静吃着饭,室内安静,我开始有些后悔,是不是自己这样贸然搬过来的决定作的有些太冲动了? 于是,一顿饭的时间,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我们,面对面在极其沉静,还带着些尴尬的气氛下,各自吃着饭。 他先吃完,放了筷子,然后拿了纸巾擦拭了嘴,一如既往,坐有坐相,吃有吃相,仿佛从未见他彻底放松过,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似乎是鼓足了勇气说的第一句话:“小白,我……不是很习惯,不过,我会努力,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 我怔然看着他,他面上浮着浅浅温柔的笑意,我以为他心中有个地方总是关闭着的,可在我决定为了走进去他的世界,已作好一切努力的准备时,他却告诉我他也会努力。我鼻子一酸,离开了座位,扑进他怀里,“对不起,我只是觉得,该努力的人,是我而已,是我让你一个人度过这么长的时间,是我让你一个人,在这么长的时间里,独自面对自己的问题,你不用在我面前装作很完美,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完美的人。”我越说越想哭,可我还是笑了:“叶孝卫,你记住,你再不堪,也是我方小白的人,我不会再放手。” 在我毫无羞耻地说完这番情话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样的表情,他紧紧地搂着我,亲吻我的头心,我只知道,只要此刻,他是安心的、不孤单的,便好。 与他在一起后,我喜欢阳光温柔的天气,期待着今年冬天的雪,也越来越喜欢这深秋的雨天,听着外面滴滴嗒嗒的雨声,我和他只穿着舒适的睡衣,依偎在沙发上,看那些怀旧老电影,外面再多风雨,室内一片安然。 只可惜,总有个把损友干了些损事,携了风雨入室,于是在他温柔的唇即将触碰到我时,手机响了,打破了一室的温柔暖乡。 我恨的咬牙切齿地接了电话,如果不是老七打的,换谁的电话我也不接,只是他们“1980”的人鲜少主动联繫我,是以,他突然联繫我多半是真有事。 在接了那通电话后,我脸色应是铁青的,然后下了沙发,慌张着去换衣服,叶孝卫过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只告诉他“1980”出了事,然后便要出门,他说他陪我一起去,我犹豫了下,点头应了。 深秋的雨很凉,等我冒雨站在离“1980”不远处时,几辆警车停在了门口,警察从里面带出来几个像是以前常来的熟客 ,叶孝卫撑了伞替我挡着雨,那些人当中,我没看到金毛和豹子。 我看着外面拉了封条的“1980”,打了电话给豹子,只是没有打通。然后我拨了金毛的电话,同样关着机。 之后,我们在那家榕树下的小龙虾馆,看到了正在喝酒的豹子和金毛。 尽管外面下着雨,他们两人仍是坐在那棵榕树下的台子旁喝着酒,台子上虽撑了一桿挡阳伞,但是并不能完全挡住这斜风带雨,只是他们此刻的心情,顾不得这雨,也顾不得寒凉,也许正要淋着些冰冷雨丝,才能清醒些吧。 我替他们难过,也替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难过。 “去自首吧。”这是我走过去说的第一句话,在他们俩还没有抬头看我时,我那时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很平静地说了句,我几乎觉得那时自己的心也没有任何温度,只是很冷漠地看着他们,我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为了赚钱而迷失了自己?就像曾经的利坤,明明什么都没得到,除了一些不干净又花不出去的金钱。而经历了利坤这件事的教训,金毛和豹子仍旧走上了一条只为满足自己那点欲望而一错再错的道路,我甚至恼火,觉得他们有些烂泥扶不上墙的愚不可及,有些财富,即便获得了,然后呢?然后就会有更多选择了?还是在一条错误的路上继续错下去,仍旧毫无选择。 他二人怔然抬头看了我一眼,豹子闷不吭声,低下头去,金毛将手中的酒杯砸在了桌上:“方小白,你说什么胡话呢?” 我开始大声地斥责:“你们忘了利坤走的路吗?你们不知道他为什么做那样的选择吗?因为他不开心,不幸福,赚了再多的钱也不能弥补他心里的缺失!” “我和他不一样,坤哥他玩的太大,我不过是卖了一点点药丸而已,根本不算什么?要我为了这么点错事去坐牢,神经病!” 第134页 我冷冷一笑:“呵,这么点错事?当初说好‘1980’就只是个文艺酒吧,后来呢,你贪心想要赚更多,招了那些女人,搞得乌烟瘴气,现在呢,你竟然贪心到开始碰毒丸!如果不是因为东窗事发!你会收手吗?不会!你只会越来越错,越来越堕落!” 叶孝卫替我撑着伞,见我气极的样子,靠近了些,抬手抚上我胳膊安慰我。 我心中虽气闷,不过看他目光温柔,很快平静了不少,我抬手抚上他微凉的手背,朝他微微一笑,轻声说:“没事。” 金毛瞅了我们一眼,转动了下酒瓶,冷冷一笑,那笑里带着嘲讽,说:“我是卖了些毒丸给包厢里的客人,其中一个客人你还不知道吧?就是你身边这位,比我们这些混混学历丰富,比我们这些人年轻有为,比我们干净,那又怎么样?不还是一样的堕落!” 凉风携了冰凉的雨吹在脸上,我心中对金毛和豹子失望,失望到冷漠,没有任何温度,现在也仍然没有温度,他这样一说,我本应该很震惊、很痛心,可是我却极其平静,因为即便是这样,即便他是个瘾君子,即便他的灵魂堕落了,也不过是我作过最坏的设想,即便是最坏,那又怎样呢?他活在天堂,我便在天堂,他在地狱,我便也在。所以他这样一说,我也并没有把目光移向身旁的叶孝卫,而是仍只看着金毛,静静说了句:“我们的问题我们会解决,你的问题需要你自己去解决,不过你竟敢把那些东西卖给他,你害他,光这一点,我也该拔了你的皮!看在这么多年友情的份上,我劝你一句,你有了钱又能怎样?你能娶个好女人然后好好过日子吗?你以后可以养个孩子做个好父亲吗?你心安了吗?心都不安了,你还能好好享受你赚的那些钱吗?。” “金毛,我早劝过你,不要再玩下去,差不多就收,你不听,现在好了,1980真的没了。”半天没吭声的豹子,沉沉说了句。 金毛往嘴里倒了口苦涩的酒,放低了声音说:“我不想坐牢。” “金毛,你觉得自由是什么?你不去面对,就真的有自由了吗?”我振声说了句,回想那年离开家乡,来到这烦乱而精彩的城市,我得到过,失去过,而最终我学会了什么?我想了想,不过是最简单的道理,我看着已眼眶微红的金毛,沉静地说:“这十年来,我唯一学会的道理,就是不管别人怎么样,不管这个世界怎么样,不管未来怎么样,做个好人,仅此而已。只有这样,我才自由,因为我可以自由去爱,也可以自由地被爱。” 金毛没再说什么,只沉默着又喝了几口闷酒,然后拿了酒瓶,起身时身子微微一晃,便往雨里走了。我看着他微微弯着的身影,比这秋雨还要苍凉。 金毛走后,豹子仍一声不吭地喝着酒,半响,他说了句:“我去自首,大不了几年后,再出来,还是条汉子!” 这城市里,几乎人人都忙碌着,有人追求名誉,有人追求财富,可最终都是为了“开心”二字罢了。忘了初心,本末倒置,待到清醒时,谁又能真正做到了随心?谁又能偿回那些逝去的光阴? 我看向身边的人时,他面上淡淡,可是我能看出他眼里的黯然,我抬手抚过他冰冷脸庞,朝他笑着说:“外面有点冷,我们回去吧。” 我们共撑着一把伞,他揽着我的肩,在雨中,慢慢往回走,或许我们仍会面临风雨,不过,我们并肩同行。 屋内暖暖的气息很快驱散了我们身上的寒凉,他从卫生间拿了条毛巾,捂在我头上揉了揉,我却从头上拿下,然后替他轻轻擦了擦头发,一边擦一边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那东西你还有吗?” 他默了半响,眸底幽深处透着些忧郁,他一忧郁,整个世界都没了色彩,只有一抹清淡的白,仿佛隐在云雾中的月,他看着我的眼睛,说:“昨天晚上我全都扔了,为了你,我会努力。” 我靠在他胸前,抱紧他,“你也别担心,我会陪着你,这次,有我陪着你,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他也将我抱紧,沉沉说了声:“好。” 考虑到他今天食慾不好,我便煮了些清淡的粥,叫他来吃,他坐下来时,不过才喝了一口,突如其来一阵反胃,冲去了卫生间。 我知道他不想让我看到他狼狈的样子,所以每次进去他都会带上门,反锁上,将我隔离在外,然后我便心疼、焦急地干等着,等他出来时,便轻轻过去拥抱他,替他顺着背。 到了第三天,他在卫生间里很长时间没有出来,我在外面轻声叫他的名字,他走出来时,对我淡淡一笑,脸色憔悴的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然后他躺进了被窝里,没再同我说过话。 我不明白戒毒是怎样的感受,直到我在给卫生间窗台上那一盆花浇水时,无意间看到一片薄薄的刀片…… 我在网上搜索着所有戒毒者可能会面临的痛苦,可能会出现的反常行为…… 他在熟睡,但仍拧着眉心,我悄悄将他的袖管往上撸了些,道道醒目的伤口跃进眼帘,我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然很大力的撞击了一下,心脏几乎停止跳动、难以呼吸,我捂着嘴,生怕自己的震惊和恐惧会影响到他。我很快平静了下来,悄悄出了房间。 第135页 我在客厅坐立难安,后来打了电话给吴菲,面对这样糟糕透顶的情况,我庆幸自己仍有个人可以说,因为仍有个人曾经陪伴过他,给过他阳光,而不只是我。 我才知道他完成英国的学业之后,渐渐也事业有成,可是他的心里缺了一块,他告诉吴菲说他像是被掏空了,而这个将他心里掏空的人是我,为了寻找刺激,为了填补那颗空荡荡的心,他最终选择还是像以前十七八岁时一样,做回了浪荡公子,白天上班,晚上过酗酒、吸毒的夜生活,而这竟持续了两年,意味着他这次染上的毒瘾比以前年少时要严重的多。 吴菲说因为我选择放弃他的时候,他就将心门关闭了,那段日子里,他的世界里只剩了黑暗。 我在客厅静坐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凌晨时,他从房间出来,我跟往常一样笑着过去,问他要不要喝水。 如果他从此便生活在黑暗里了,那么,我也是。 他浅浅一笑,走过来在我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目光中仍透着温柔,“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我靠在他怀里,眼泪不听使唤地缓缓留下,滴落在他手背上时,他身体微微一震,抬手正要说什么,却被我止住了,我靠在他胸口,脸上带着笑,眼泪仍不停地流淌:“我爱你。从高中的时候一直到现在,从来没变过,你可不可以为了我,不要再伤害自己?我心疼。” 久久,他沉默无语,然后我听他深深嘆了口气,将我抱紧。 漫长煎熬的3天时间,他几乎茶饭不思,吃什么也觉得没味,每次总在我的央求下,勉强吃了几口,然后便是冲进卫生间。 那天,他接了通电话,然后去了一趟楼下,回来后,他便说自己想吃很甜的东西,最好是巧克力,这是他第一次告诉我有想吃的东西,我满怀欣喜地去了。 在门被啪地带上的瞬间,可能是自己再怎么没心没肺,在作为一个女人时,总会有着异样的感觉,好似哪里不对劲? 于是出了电梯没多久,我越来越不安,决定返回去看看,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我几乎狂奔回了房间,待我开了门时,他关了卫生间的门,将自己反锁在里面。 “不要!小卫,不要!!!”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脱口而出喊了出来,抱着所有的希望,无助的恐惧袭满全身,我开始倚在门上,慢慢蹲了下来,“不要放弃,你不要放弃,我在这里。”我低声念着,无助而迷茫。 很快,门开了,门开的瞬间,我向他扑了过去,将他抱紧。 他手上拿着纸包的东西,黯然看我,我将那东西夺下,冲到马桶旁,将里面一粒一粒白色的药丸倒了进去,按下,沖走。 他看着我将那些东西倒进马桶里时,他几乎是颤抖着,全身脱了力似的沿着墙角滑坐在了地上。 这是第一次,他告诉我,他难受,全身像被火烧、虫咬似的难受。 深秋入冬的季节,窗外寂凉一片,仍有几片倔强的金叶在那光秃秃的树头,微微摇晃着不松开。 我抱着他,坐在淋浴房的地上,打开了水龙头,冰冷的水从我们头上洒下,彻骨的凉…… 我抱着他颤抖的身体,感觉他渐渐平静了些,我自己也开始冷得直哆嗦,想来这样刺骨的冰冷兴许能让他好受些。 他抬起头看着我,捧着我的脸将我的头抬起,他的头发湿漉漉的根根分明,目光似水洗的清湛潋潋,里面似水的光影微微一动,他将我往外推了推,说:“你先出去,别冻坏了。” 我笑着同他说:“你还记得高中那次,你被谢潇那帮人欺负,那么寒冷刺骨的冬天,我们是怎么取暖的吗?我们可以拥抱在一起……” 我在他嘴唇上轻轻吻了吻,然后亲吻他下巴处的水滴,我极尽全力地诱惑着他,分散他的注意力,喃喃低语地说:“我们回家,好不好?那里有山,有水,有白色的山茶花,漫山遍野都是……” 在那冰冷的水帘下,我与他□□着身体,忘乎所以的亲吻、诱惑着彼此,寻找对方最温软的缠绵,四周冰冷,唯有呼吸间的温热,可以让我们暂时忘却痛苦,只关注彼此间的温度。 这些年,我唯一做过的梦,便是同他在家乡的白色山茶花间,看我认为是这世界最美的风景…… 第29章 番外 - 家乡 我的家乡,是一个很遥远的小山村,村里门户不多,人也不算多,家家大门敞开,门户之间往来密切,可不像那城里,对面邻居不相识。 我的家乡,没有网络,用不了手机,上不了网,与世隔绝,不过,有最美的落日和朝阳,还有一整片的山茶花田…… 晨阳才稍稍爬上山头,炊烟裊裊升起在我们家的木屋屋顶,我妈一大早便在厨房忙活了,而且忙得还挺开心。 待我爸停了三轮车在屋外,我妈便喊我:“小白,吃午饭了,快去喊小卫。” 我打了个哈欠,从房间走出时,门口进来的那人,脱了衬衫往那椅子上一扔,一身的泥土狼狈,脸颊上还带着一块青紫,妥妥一副混混模样。 我冷哼笑着走上去,打算给他一些爱的鼓励。 只是,还没轮得到我说话,我妈沖了过来,捧着他那带伤的白净脸蛋:“这怎么回事啊,又跟行之打架了?他们家怎么这样啊?老欺负我们家小卫干什么?不就他武功底子好点嘛,也用不着这么欺负人呀,小白他爸,你还不去说说!” 第136页 只见那人低头闷声笑着,扶着我妈肩膀说:“妈,你别担心,不过一点轻伤。”说完,刚要笑开些,“嘶”地一声捂着作痛的脸颊。 我见他这次吃的亏比之前严重了些,走过去,勾起他下巴瞧了瞧:“方行之又打你脸了?我不是警告过他,打哪都行,就是不能打脸吗!” 他将我手挡开,拇指触触脸上的伤,“嘶”着走去桌前,倒了杯水,咕噜喝了一大口,笑了笑说:“这次他也没好过……” 正说到一半,门外响起方行之的声音:“要不是我让你一只手,我会吃了你这亏!就你才学的那两下子,也能是我的对手?” 他笑着过去拍了一下方行之的肩膀,“先赢你一只手,再说。”,说完,径直去房间换衣服去了。房间那传来声音:“妈,中午吃什么?饿了。”站在房间门口,往下拉了拉衣服,又说。 数月前,我回到家时,我爸我妈正在家门口晒着药材,回头看到我,笑容还没扬起,愣了,因着我后面还站了两人:叶孝卫,还有上缘西餐的老闆,兼夏木的爷爷:夏老头。 我爸妈愣神时,我将夏老头往前一推:“这是夏木的爷爷,夏老头,来这见方先生的,要在我们家住几天。” 夏老头笑着与我爸握了手。 “那这位一定就是夏木了吧,这孩子长得真好看。”我妈盯着叶孝卫打量着左看右看,笑着说的竟是这莫名的一句。 我极其无语地,将叶孝卫从夏老头旁边拽了过来,振声说明:“夏老头是夏木的爷爷,是夏木家的,这个呢,是我们家的,妈,你可千万别搞错了。” 我将还在边缘期的叶孝卫领回家的前几天,我妈和我爸忙坏了,我妈每日最头疼的事是总变着花样的弄些吃吃喝喝,因着他胃口仍不好,即便后来好些了,也挑嘴得厉害,我妈却忙活得不亦乐乎,我琢磨着她这心态就相当于……找到了一种给怀孕媳妇补身子的婆婆感觉;我爸因为家里终于多了个男人,于是比以前更早的出门,为了更早的回家,干什么事总得瞥眼瞅瞅这半个儿子,然后微微抿了抿嘴算笑了。 那几日,每逢他难受时,我便带着他吹吹山风,逛逛山路小道,呼吸呼吸山间的新鲜空气,或者依偎在家门口,看看朝阳或落日。因此,他在这的生活也算过得有些滋味,精神也好了许多。 只是,有一点我总是想不太明白,便就是他和方行之,从见第一面起,两人无端便槓上了…… 那日,他一早起来便自个儿出了门,回来时,脸上青了一块…… 而后几天,跑步,仰卧起坐,伏地挺身,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他和方行之在夕阳下的泥泞里摔跤,浑身是泥…… 原是二人一开始看着对方不顺眼,互相挤兑了几次之后,他便立了状子说要赢了方行之,是以,先学习,再比划,来往了几次,二人仍是冤家…… 我们一起翻看着高中时的光辉记忆,泛黄的书本里有我们的记忆,老旧磁带的歌曲里有我们的记忆,还有那张我唯一的毕业照,最后一排,最旁边的是我们,我和他一起,用一支红色的笔在那上面圈了一颗心…… 我拿着那张泛黄明信片,沿着家门口的弯曲小路,穿过一片小树林,再趟过那条山泉小溪,自山丘蜿蜒而下的小道往下飞奔。 眼前不远处的那片白色山茶花间,那个俊逸好看的男人,他笑着朝我走来,到了跟前,他摊开手掌,一朵小巧纯白的山茶花,在他掌心盈盈停留。 他抬眸,目光自那手间的白色小花移向了我,笑得温柔…… 最是幸运的是,青春有你,未来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