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准备大发雷霆的眼神让一旁的张二锤都觉得可怕。医师有着生杀予夺的大权,既可慈善无比悬壶济世,亦能一针夺命杀人不眨眼。
“哎,贾大夫,朱兄是开玩笑的。”在一发不可收之前,张二锤连忙打圆场。“我们绝对无意冒犯。说实话,我看贾大夫这里倒也不太像那么荒唐的黑医窝点。并且,我个人十分欣赏你的济世之心!因为,我也是一个善心爆棚的人。”
他的语气充满敬畏,同时轻柔而伟大。但贾一针没有说话,定定望着,就像是在等待什么一样。
“来,抽干我们。”张二锤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同时拉过朱二。
“献血送什么?”朱二并没有吸取教训。
“太现实了!太物质了!”贾一针刚准备对黑医之说一笑置之,又被朱二抛过来的问号弄得嘴角抽搐。“哪怕没有回报,也应积极献血!为崇高献身理固当然。”
“再崇高都总得让我们补回来吧?抽完随便送百来斤人参、鹿茸、阿胶、燕窝啥的就好。”
贾一针坐在那冷漠地扫视着面前两人,面色如此平静。
“抽完血,医馆可以免费提供几桶糖水你们补充下。”他坐在那里沉思良久,终于开口。说完从容而直截了当地拿出一根手臂长的粗铁针管。
生猛得让人当场害怕!
张二锤与朱二两人眼神都有些恍惚,身上流过一阵阵战栗感,同时发出了清晰的吸气声。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如此献血,只怕无异于一路小跑着去阎王殿!
“你们谁先就义,哦不,献爱心?”贾一针微微一笑。
“很明显是我张兄。”朱二转眼间就平息了,急忙说道。“谦恭礼让是我的天性,如此急公好义的时刻,我岂会与张兄抢风头!”
贾一针望向张二锤。张二锤无奈点了点头,准备赴汤蹈火打头炮。
“不痛的,很快就好。”贾大夫非常温柔地说道。
下一刻,高亢悲痛,声震朱二,张二锤的悲鸣几乎霎时间把他的心撕裂了!
朱二就这样看着张二锤被生生抽了半个时辰。他的脸色跟张二锤一样慢慢变得煞白,连大气都不敢喘,不由得全身还开始微微抽搐。
张二锤的眼神通知了也本来同样有两成心思献血的朱二,于是瞬间朱二的胳膊就睿智地开始痛了起来,瞬间弱不禁风。
“少陪了!”
时间恍惚,人生艰辛。朱二等到张二锤从无敌医馆出来,已临近漫不经心的黄昏了。春日傍晚的风还是轻易便吹酥了人。空气微凉,闻起来非常甜美。
张二锤手脚早都已经麻了,清晰感觉到心跳声在耳畔响起,人几乎要站立不稳。献完一身血的他已经疲惫不堪。他的身子本就初初恢复,如今更是一下跌回解放前了。他几乎忍不住当场就要回头找贾大夫给他输些血。
“张兄的脸色显得有些陈旧,看起来已饱经沧桑,如今的身子骨可真是相当的瘦小孱弱啊!”朱二在薄薄风中侧过脸。“眼下实在不得不带你去好好补补了。”
张二锤眯着眼睛,脸带微笑,目光就那么直直地盯着朱二。他清楚感觉到,空气中的甜美变成了犹如公猫发情般的骚味,朱二的呼吸开始加速。
“其实用不着说,我也明白你的心意。”张二锤无奈地应答一句。
天色开始暗下去,夜晚眼看着就要降临。渐渐变长的傍晚,在无尽黑暗面前仍然稚嫩。而无论夜长夜短,每当天色暗淡之后,就到了人们想入非非的时分。
尤其是天气如此舒适的春夜,显然村姑基地的吸腥大法才是朱二今日一行的目的。
“何处觅知闻!知我者,无二三人,唯张君耳。”
“你管这叫给我补身子?”张二锤疲惫不堪,无神的双眼并没聚焦在朱二身上。他勉强打起精神,身子仍有些佝偻,感到五脏六腑都难受。
“张兄乃是因久病在身,日子安然过度,邪火挤压爆表以至于如今这么痛苦。试想想,你往日行走江湖,所流的血又岂止今日十倍!所以说,人生除了大部的平稳无声,还是适当需要一些惊心动魄的。相信我,到村姑基地走一转,绝对补到你万事大吉。”朱二没有丝毫的尴尬,还对张二锤使了个眼色。
那语气异常平和,让人听落简单合理得仿如在这晚风抚弄之下一口喝下半碗鲜嫩豆腐花。他竟然把一切表达得如此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只怕是万劫不复吧!你骗我可以,这么煞有介事地骗自己真的好吗?这只是你那被色欲掌控的大脑的无耻提议。”张二锤不自觉地喘了口粗气。他停了停,又盯着朱二。“朱兄乃堂堂皇太子,说这种话成何体统!”
朱二垂下眼睛没作声。四周亦鸦雀无声。
“张兄,你的目光不能停留在消费符号的表象上。”朱二沉默了一会儿,笑了一声。“好比我,若只晓深居九重才不是明智之举。世间事情的根底无由闻彻,又如何带头引导天下发展!欲救恤时危自当亲览庶务,纳冤抑,纳直谏,最好与民同居!”
朱二的嗓音显得浑厚而低沉,既阔天远地又民俗民生。低俗的话题似乎要被他一下拉高了气质。
张二锤脑海里闪过诸多念头,他站着一动不动,闭上了眼睛。
“你的民只活在村姑基地里。”张二锤像是要笑了似的咧了咧嘴。“我说你安安乐乐做个避世金马客岂非更好?莫非宫里的姑娘,还不够你同居?”
“不然。”朱二意味深长地摇摇头,毫不含糊地答道。“我的感情供过于求,万斛情愁对酒对月难解。世间花香百般,我自然不能辜负散落民间的令人心爱的姑娘。”
朱二说着还笑着搓搓手,显然心里都洋溢起了野生青春姑娘环绕周身的欢乐。
晚风响起又静止。张二锤侧耳倾听,发觉它已经尽量往帝城的边边角角里吹了,仿佛免得妨碍他们的谈话。他皱起眉头转过脸去,估了估朱二说得理所当然的话里的真感情分量,觉得有但不多。
“你怎么还不明白我的意思?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是有空没空都在色。”
“张兄,只有具备相同才华与频率的人,才会相互吸引埋堆。”朱二脸上挂着越发浓郁的笑意,白了一眼张二锤。
张二锤听得瞠目结舌,眉头拧成一团,一动不动地对着朱二望了好一阵,并不吭声。但想想还是认为有必要表示一下他的轻微反对,所以,他回了朱二一个短促冷清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