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何干?”
“郑军连战连捷,已经追回了三座城池……齐军几乎没有抵抗。”
是啊,主力撤走,留什么抵抗、有什么资本抵抗?
“那又怎么样?他赢他的、我走我的。”我昂起头,一点都听不进去。
“兵荒马乱、民不聊生……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和平时代让你从这里走到京城你都到不了,如今你更做不到。”他慢悠悠地说,胸有成竹,“没有马车来载人、没有店家肯开张、没有铺子肯收人、没有关口肯放行……你怎么去?”
我梗着脖子:“总能到的。现在不行,我就等,总能等到到京城的那一天的!”
方辑出现在门口,理着摺扇,“小秋,你有什么能力,自己去呢?”
又是这个问题。
为什么他们总是不相信我可以?我是一个人、而且脑子没有坏、脚也还在。就算皇帝居于宫中我杀不了……其他人还不行吗?这笔帐总要有人还的。我外祖的政敌们总住在京城吧?我不信没有他们的推波助澜,我不信我一点事都做不了!
那时候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做点什么——不一定是什么,就是一定要做,也不知道是要给谁看。
可是那老头儿和方辑用实际行动告诉我,我什么也做不了……有他们在,我甚至跑不出这间屋子,在日复一日的焦躁中极速消瘦、精神恍惚。
我一度想要自/杀。
我想其实那段时间,我是冷静下来了。之所以有那么大的反抗、那么急迫的心情,只是因为我慢慢意识到我的无能为力。
我想趁着我还没有彻底消磨掉愤怒、赶紧去做我想做的事。
可惜我被圈住,没能成行。
然后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告诉我段烨死讯的那一天,我竟然没有不敢置信的感觉。
关了自己一阵,然后就昏了过去,没了意识。
我应该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段烨不听我的,可我说的就是对的。于是我不怎么震惊。
有点为他可惜,因为段烨真的心心念念为着他的国家,为了不被怀疑不被排斥他一步步把自己逼成了这副模样——最终还是没有成功。
段烨眉目间化不开的阴郁,才不是像他所说、只是觉得这样适合朝廷需要的将领的形象;那是因为他早有所料而已。
我一点都没有相信齐国的说辞……虽然后来我四处游荡的时候平和了不少,也会问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可那时我一点都不曾怀疑。
一个是当时偏激固执,另一个……仔细审视自己后,我觉得是我需要是这样一个结果,能让我放弃。
我醒来之后没有再提过要去复仇的事情。
我的身体虚弱得很。先是受伤不轻、后来则是一直跟着齐军转战,有那么一口心气吊着于是也不觉得累。
可这一放松下来,所有麻烦都找上了门。我先是昏天黑地的睡不醒,然后感冒发热、意识不清、甚至说胡话。
折腾了不知道多久,才缓了回来。
而那时,郑国夺回了被齐国攻占的国土,又相安无事了。两国都伤得过重,想也近期起不了战事了。
方辑和师父看我还是看得很严,觉得我是改变战术准备有顺从来麻痹他们,等他们放松警惕了再跑。我知道说我想法变了全是无用,还不如安心学点什么,于是就和他们学起了演戏。
后来,我甚至拜了师。
师父很震惊——我第一次见他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他奇怪我明明还曾经会指着鼻子骂他,怎么能后来又接受了。其实我也不太懂,可能是觉得人总得活着,于是得学会怎么对自己好。
当时我和段烨其实都没有资格教育别人。我们都有着不切实际的坚持,自己明明坚持着自己的却劝别人,这是什么道理?
我知道了,无论是什么都没做过的我、还是努力了那么久的他,是否是“无能为力”,看的都只是最终的结局。
熟起来之后,我慢慢问一些细节上的东西,比如他们怎么带走了我、带走了我之后又怎么样了。
方辑告诉我,他当时迷晕我之后,找了具女尸弄成我的样子,放火烧了齐军几个指挥住的地方。而起火的我的那间屋子。时机抓的好,正好是郑军破城的时候,于是就嫁祸给了他们。
留下的齐军是佯守,做做样子就撤了,于是损伤到算不得大。有人想救我,可却只看到了尸体——尸体也没来得及抢出来,他们就不得不撤退,到了之后一城。之后便这样退了下去。
我不知道段烨死前知不知道我“死”了,还死的这么不值得、完全没能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这样的不祥……有没有给他提个醒。
现在我有答案了,他们知道我“死”了。
我和小双对望着,估计我眼中是和他如出一辙的惊骇——两个对对方来说已是死人的人,怎么会出现——好像还都活得挺好。
我一步迈出了门,赵宪伸手却没拉住我、而成庄也被我推开了他僵硬的身体……我有种强烈的预感,有件事可能是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