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武虽然被黄品呵斥的脸色极为难看,可眼下还没到鱼死网破的时候。
加之黄品猛然间爆发出的那股气势也确实骇人。
出于上下尊卑的本能,敖武还是引着黄品入了屋舍。
“先前你说我行事咄咄逼人,甚至是羞辱于你。
现在闹成这样,还觉得委屈你了吗?”
踏入屋舍先是隐晦递给任嚣一个不要开口说话的眼色。
随后黄品边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边故意斥责了一句任嚣。
目光在屋内环视一周,黄品又猛得站了起来,抬手接连在左车、裨将昶、裨将莒几人身上点了点,“敖武没眼色,你们也没眼色?
一个个别都跟个木头桩子一样,赶紧过来给我卸甲!”
见黄品居然要卸甲,屋内的所有人都错愕的瞪大了眼睛。
都是上战阵的纯武人,扫上一眼就知道黄品那一身甲胄短时间内根本就破不开。
而且绝大多数人又不似敖武那么自大。
都认为若是真动手来,他们即便能将黄品按下,不等下死手外边的短兵就能冲进来。
而如此保命的倚仗,眼前这个年轻过分的主将说不要便不要了。
“方才我说的话都没听到?”
抬起双臂走到指点过的几人身前,黄品再次环视了一圈屋内的所有人,沉声继续道:“胆略二字,你们只占了个胆字,略字是一点边都沾不上。
十几个统兵都在两万以上的副将、裨将,就琢磨出这么个蠢法子?
真是难以想象屠睢与老任是怎么带着你们这些蠢货克下岭南的。”
说到这,见裨将昶似如梦初醒一样,第一个开始动手卸甲。
黄品不再对所有开喷,而是对裨将昶重重哼了一声,道:“是不是想不明白我为何要进来,更想不明白我为何要卸甲?
缘由很简单!
当着那么多外人的面将你们收拾了,我丢不起那个人。
至于为何卸甲……”
将目光从裨将昶的身上移开,逐一在其他人身上扫过,黄品用怒其不争的语气道:“你们当中有四个是二十八年首次南征便过来的。
即便首次南征败了,那也是非战之罪,虽败犹荣。
同样该得了功勋,同样是大秦军中的砥柱之才。
其余的虽是三十二年二次南征过来的,更不泛出身于新秦人。
可你们用手中的剑、对敌的勇武,还有流淌的汗与血证明了你们无愧于大秦锐士之名。
而岭南所立三郡,更是你们展现给世人的无上功勋与荣耀!
与你们为袍泽,既是荣幸,也是荣光!
每每想到于此,便生不出刀剑指向你们之心!
卸甲,既是对你们的致敬,也是要表明拉你们回头的诚意。”
敖武自大与狠厉,源于对自身勇武的自信。
习惯了以武力行事,便不喜过多的弯弯绕绕。
加之看到其他人从惊愕变为了动容,在黄品的话音落下后,立刻语气不善的质问道:“将军说得倒是好听。
可始来岭南便夺了我等军职,甚至是不许耽搁片刻就要赶回咸阳。
一不提如此安排的缘由。
二不课查过往劳功。
三不告知入太尉府后如何安置。
四是毫无道理的夺了我等舍命而得之利。
难道这就是将军口中对我等的敬重?
以如此令人寒心的行事与我等成为袍泽?”
能够打开传舍大门让他进来,黄品就断定这帮家伙没有鱼死网破的决心。
先前敖武被斥责后忍气领路,连色厉内荏的反驳都没有,就是最好的证明。
其后以下令帮他卸甲进行试探,结果迟迟没人动弹,也从侧面验证了这个判断。
而接连的斥责与戴高帽过后,除却没脑子的敖武带着委屈的发问,其他人的神色都由惊愕变为复杂。
更是意味着这些人已经慌了,并且哪怕只有一丝生的希望也不会放过。
不过黄品依旧不敢大意。
借着对敖武质问的不满,先是一把推开手上哆哆嗦嗦只解了两个胸甲绳索的裨将昶。
随后快速从兜囊里掏出四份书信丢给敖武。
“你们不但蠢,还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四封书信虽然是陇西侯给裨将昶他们四个的。
可你们却是与他们四个一样一同给安排回咸阳。”
说到这,趁着一众人将目光都看向敖武手中的书信。
黄品转过身飞快地将裨将昶揭开的两个胸甲上的锁扣重新系好。
随即转回身又一次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重重冷哼一声,道:“除却治理岭南,我还监着中尉之职。
而中尉军有半数的千人将是从岭南回去的。
从他们口中得知,岭南将领没一个不是怨声载道的。
皆是弯门盗洞的想离开岭南。
我替你们着想,难道还着想出错来了?
而且不管是九原还是河西,但凡是个武人都想去的地方。
就连羌瘣都央求我帮其在陛下面前劝一劝,允许他再次过去领兵。
两处之地任你们挑选,你们居然蠢到还不满足。”
将直刀杵在地上,手支在刀柄上,黄品脸上带着嘲讽再次环视一圈众人,语气不屑道:“还有你们所谓的得利,我不找你们麻烦都是万幸。
更何况只是停了今年的,过后依旧会有一成由老任给你们。
且话说回来,给你们调离苦海,收你们一年的得利又如何?
你们不感激也就罢了,哪来的脸面拿这个说事。”
一众人已经围着敖武一同看那四封书信。
当看到是李信亲笔所写,且内容都是以求相互照拂。
不但是裨将昶四人信了黄品是出于好意,其他人也同样如此。
再听了黄品堪比补刀的说辞,一众人先是带着埋怨的目光看了看任嚣。
随后目光变为恼怒的齐刷刷盯向左车与敖武两人。
这个转变让黄品的心中长舒一口气,但没等他继续趁热打铁,左车却率先惊慌失措的举起长剑道:“这都是他的蛊惑之言。
老将军即便是回了咸阳,同样是上将军之职。
若是出了祸事,他这小儿同样难逃责罚。
说这些就是为了先稳住咱们,过后一定会清算我等。
万万不能中了他……”
“混账东西!”
不等左车说完,黄品大喝着将其打断。
起身用直刀指向左车,黄品冷声继续道:“说你们蠢,以为只是逞口舌之快?
我既是大秦的安国侯,安国将军,又是陛下的假子!
任嚣的生死于我而言,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重要。
此外,我已经派陈开领兵赶往东江渡口!
你们没机会哗变。
真想清算你们,我根本不会入了传舍。”
目光在左车与敖武两人身上来回扫了扫,黄品将直刀放下,对裨将昶等人轻声道:“看样子你们该是受了他们两个蛊惑。
将他们两个拿下,你们的罪责既往不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