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番禺城更加炎热。
哪怕是坐着不动,都让人汗流浃背。
而在这个时候穿上甲胄,那滋味更是酸爽的要命。
甲胄里面的衬衣若是穿得薄了太过贴身,被晒得滚热的甲片有些烫人。
若是里边的衬衣穿得太厚,捂得时间久了又必然中了暑热。
而中了暑热,弄不好是真要丢了性命的。
接到包围传舍传令的短兵们,自然行动起来极为迅速。
而除去甲胄捂在身上难受这个主因。
对惹出事端的那帮人的戾气极大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毕竟那帮人不惹出事端,他们也就不会遭这样的大罪。
两相结合到一起,即便是看不到面甲后面的那一张张脸庞,也能让人感受到那股冲天的怒气与杀意。
相较于下边的短兵,黄品心中的戾气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似在船坊与蒙直在嘴上说得轻松,其实脸上早就火辣辣的。
之前任嚣已经提醒过他,可他并没太当回事。
虽说他反应的快,事情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可毕竟也算是回手就被打了脸。
但是感受到短兵们的那股怨气后,黄品不但冷静了下来,心中的戾气也消散的干干净净。
不管是领兵的将领,还是下边的锐士,打起仗最忌讳的就是头脑发热以及情绪波动太大。
前者容易不管不顾之下不能合理分配体能。
后者不但是一种内耗,一旦被不良情绪所支配,对大军而言就是一场灾难。
而他最贴身的短兵就是从阳夏过来的族人。
这部分人与抽调过来的中尉军一样有情绪,直接就凸显出了个大问题。
在岭南,短兵的战力至少要掉了一半。
再延伸一些,在岭南一旦遇到苦战,他的短兵不堪大用。
至少是在完全适应这边气候之前是如此。
偏偏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想要完成他的计划,最终仰仗的还是第一批与第二批南征的这些将领与老兵。
而通过传舍紧闭大门来看,已经坐实了这帮家伙的以下克上。
破门而入将这些人斩杀容易,可后续引发的麻烦事却很多。
看到黄品久久盯着传舍的大门默不作声,早已经出汗出的跟泡在水里一样的蒙直有些发急。
目光扫了扫四周,见一众短兵的故意愈发粗重。
蒙直收回目光咬咬牙,猛得对黄品略微躬身,隐晦的提醒道:“小子既是将军的属下,也是先生的弟子。
小子恳请率先破门拿了贼人,不坠军威与不坠先生弟子之名。”
虽然被蒙直打断了思绪,但黄品却丝毫没有不满,反而还很欣慰,甚至连心中的郁闷都少了些。
原因倒不是蒙直敢于请战,而是这小子不但心思灵活极有眼色,在说话也挺艺术。
黄品自领兵以来最大的体会就是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将军,除了决策能力与勇武以外。
氛围营造、沟通协调,以及激励与心理建设这些能力都不可缺少。
而这些能力都直接与口才挂钩。
蒙直如果能够快速成长起来,不单单是他的左膀右臂,对于大秦也是多了一个可用的大才。
想到这,黄品先伸手拉起蒙直,随后看了看严阵以待的短兵,故意调侃道:“没想到你小子也是个会耍嘴的。
不过里边是不是贼人,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说罢,不理会蒙直的疑惑不解,黄品沉声下令道:“黄平领一伍人留下,其余向后退五十步。”
不给发懵的蒙直开口的机会,黄品先是一把将其给推到了短兵都尉隗的身旁,跟着一同向后退。
随后带着黄平几人迈步向前,走到传舍的大门跟前。
“门后是谁,或是哪个是主事的,过来与我答话。”
冲着门内喊了一句,略微等了等,见没人吭声,黄品喟然长叹道:“大门一关,事情便不言而喻。
不过你们都是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之人。
我不忍、更不愿对你们举弓擘挥刀剑。
若心有苦楚可只管与我道来,真受了委屈,自然与你们做主。
可若是一直默不作声,只会越行越偏。
不但你们自己惹上祸事,还要牵连家里至亲。”
扭头看了眼已经退后的短兵,黄品抬手轻轻在大门上拍了拍,沉声继续道:“不用怀疑我说的是真是假。
我已经传令短兵退后,更会只领几人入了传舍与你们当面问询。
若执意认为制住任老将军便可以高枕无忧。
那我只能告诉你们想得差了。
对于你们他至关重要,对我却并非如此。
给你们二十息去思虑。
最好莫要辜负了我的诚意,以及给你们的退路。”
传舍大门内手持长剑的不下百人,匆忙穿上甲胄的更是有半数。
可相较于门外黄品的短兵,数目上还是差的太多。
更何况传舍是在城内,即便真动手冲出短兵的包围,还要面对番禺大营的屯军。
当发现有军卒奔过来的那一刻,敖武等人自知事情败露肯定再无生路,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但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黄品居然会让短兵退后,甚至还要亲自进入传舍。
透过门缝与扒着墙头向外看了看,发现黄品并未说谎。
这让原本面如死灰的一众人错愕之余,心中也生出一丝希望。
黄品虽然体魄骇人,听闻在北地更是悍勇无比。
可终究是他们人多,且又有哪一个不是尸山血海闯过来的。
谁又能怕了谁。
若是真有生路自然是最好。
若是黄品自恃悍勇,以为凭借几人就能克住他们百人。
那就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知道知道南军的悍勇。
虽说最终还是难逃一死,可连杀大秦两位上将军怎么算都不亏。
领头对峙的敖武在确定围住传舍的短兵真的退后。
根本就没有任何思虑,立刻命人将黄品与几个短兵给放了进来。
随后飞快地关上半扇大门的同时,敖武带着人也将黄品团团围住。
已经不需要躺下遮掩的任嚣坐在屋内顺着屋门看到黄品真的进了传舍。
脸上先是闪过感激的神色,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睛,神色变成尽是可惜与痛苦。
黄品被围住后,脸上不但没有丝毫惧意,还挂满了不屑。
向前走了两步拍掉一人手中的长剑,黄品环视了一圈,爆喝道:“一群混账东西!
是有人定了你们的罪,还是你们铁了心的想要被治罪?
何况只要还未出了岭南,你们便依旧是我的麾下!
敢对我举剑,真是狗胆包天!”
横了一眼敖武,黄品重重的冷哼一声,道:“连个眼色都没有,真不知道怎么坐到龙川副将之位的。
赶紧引路入了屋舍,再磨蹭看我抽不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