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终于不热了。


    没下雨，没有风，气温仿如春日。


    浅间和二见，两人约在街头散步，二见还是那副小香风的打扮，钮扣分明的浅蓝色连衣裙，白色丝袜与白色圆顶软帽，以一己之力提高了东京街头的精致度。


    他们准备去附近的书店淘一下书。


    尽管两人家里还有很多书没读，二见家里的哲学书还有大半没有拆封，但当二见拿出书店的新到货书单给浅间后，浅间没办法拒绝。


    书单里面不仅有诸如萨冈的《你好，忧愁》、莫里哀的《伪君子》、福楼拜的《情感教育》等优质双语译本，也有东京大学教授石井刚的中国哲学研究新著，关于德勒兹和鲍曼的流动现代性的哲学比较，关于阿尔都塞对毛思想研究的全新精译本。


    对于浅间这种未能建立自己认知体系并持续生产智慧的人而言，书单上的这些书里，每一页纸都可能是维持他可笑尊严的遮羞布。


    是的，浅间的智慧好比是子弹，是一种消耗品，而别人的智慧是利刃，只需日日打磨，便可无往不利。


    当然用厕纸和智能马桶冲洗设备来形容这种区别也没有关系。


    正如那些没天赋却努力的人和有天赋的人之间的竞争，努力的人，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一种消耗。


    锲而不舍地奔忙，是庸人们追赶天才的唯一姿态。


    浅间就在做这样的事。


    令他比较不爽的是，在搜索书单相关书籍详细信息的时候，看到了这样一个帖子——


    「那些试图解放全人类的极左翼女青年，会找怎样的男朋友。」


    最高赞回答是：


    「经过大数据观察得出，这种女青年如果真的有男朋友，他们大多是这样的——长得一副无产阶级的样子，但银行存款是资本家水准的。喜欢学外语，嘴上说着国际主义，但言行更像润人，润的方向，和精通外语的语种完全一致。


    精通精神分析拉康派理论，熟知阿尔都塞、德勒兹、马尔库塞、阿多诺、本雅明、萨特、波伏娃、齐泽克等人的名字、学术国籍及著作。


    最关键且主要的，是坚持吃雌激素。」


    虽然他和不死川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但他感觉自己被讽刺了。


    不死川今天很忙，波奇和间岛好像也临时有事，本来打算宅在家里看一天书的浅间，还是被二见叫了出来。


    小香风打扮的二见，本身也如一道香风，女孩子身上的香甜气息，一阵一阵地吹进浅间的身体里。


    糖分摄取要过量了。


    “月海，太近了。”


    二见时不时将身体靠到浅间身上。


    “只是朋友之间的距离哦，要说真的，我现在特别特别想挽住静水君的手呢~”


    清丽的面容，清澈的眼神，大明神的精神状态，和上次醉酒后完全不一样。


    身体已经适应了酒精么？


    “嘿嘿。”


    见二见忍不住笑出声，浅间不由问道，


    “怎么了？”


    “终于变成两个人的约会了静水君，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另外，是一起买书，不是约会。”


    “date就是date哦~感觉静水君最近和我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最近不是几乎天天都在一起待着吗？”


    二见故作生气的鼓起脸，马上又自己笑了起来，


    “不是那样的哦.可是，能有这样的约会已经很不错了，必须心怀感激地说谢谢呢~”


    看着大明神开心的样子，浅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这种突然填满胸口的负罪感是什么回事？


    最近是真的忽略了大明神的感受么？


    大明神是无比特别的，他这辈子都要偿还恩情的存在。


    额头上被一只手盖住。


    二见微踮着脚，笑道，


    “静水君，你在为我感到委屈和心疼么？”


    “.抱歉。”


    “别在意了哦，错过流星不代表也要错过月亮。今天约会的每分每秒，静水君要打起精神来，像我一样好好珍惜它们哦~”


    二见牵起了他的手，拉着他大步向前走。


    耳边传来了一个男声，浅间侧头看去，一个爱尔兰长相的男子，正拿着电吉他弹唱着，他的旁边写着正在演奏的歌曲名——《deadinthewater我们的爱死于水中》


    deadinthewater，不应该是[败局已定；沉沦]的意思么？


    脸上有些痒，浅间看向身前像牵盲人一样牵着他的二见。


    似乎，前面的路不太对劲。


    我们什么时候进的电梯？


    灯光有些暗，怎么看起来有些像酒店的格局？不是去书店么？


    “静水君，有点渴么？要不要来一瓶红茶？”


    “我们不是去书店的吗？”


    “这里也有很多，值得一读的书哦~”


    二见用难以置信地巨力，一把将浅间推到床上。


    她潮红的脸，还有娇腻的呼吸声，将她接下来想干什么，说的一清二楚。


    “有一本书已经打开了，静水君想看看么？”


    从梦中惊醒，浅间差点就缴枪投降了。


    比起技能的效果，他的倦意更像被刚刚的梦给驱散的。


    令人烦恼的、充满暗示的、无比真实的梦境


    看了一下手机.这不是才睡10分钟不到么？


    浅间的注意力很快从手机上离开。


    因为他发现，沙发边正蹲着一个人——二见大明神手肘抵在沙发边缘，双手撑着脸，笑道，


    “早安~~~静水君睡着的样子很可爱哦。”


    “.怎么还没睡？”


    “因为特别想静水君，所以睡不着了。”


    “.”


    浅间往另一边的床上看了看，另外三人还在呼呼大睡。


    所以说，晚上是二见装醉？但总不可能大明神可以把那几杯下肚的威士忌，从小指处逼出来吧?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在小夜灯的帮助下，浅间清晰地看见，二见将她身上的宽松t恤脱了下来，她双手抱胸，白皙的肌肤在灯光的作用下，染上了一层煽情的暖橙色。


    “房间忽然热了起来呢静水君.可以帮我降降温么？”


    二见的酒果然还没有醒吗？


    浅间果断将毯子甩到二见的头上盖住，不料二见却直接骑了上来，她将毯子扯下，一手抓住浅间的手，放到她毫无遮掩的身体前。


    “要我说，被静水君拥抱，是夏天最好的降温方式哦。”


    这根本不是拥抱吧！？


    还有，为什么二见你（的力气）这么大？


    “静水君看起来很想要抱抱呢~~~刚好，我已经无法忍耐了。”


    仿佛天上的月亮碎成了暴雨，她将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全部宣泄到了浅间的身上。


    香味、体温、心跳，以及无暇胴体所蕴含的诗意和柔软，一次性传了过来。


    “已经很精神了哦~让我们从朋友关系中，毕业吧。”


    再一次从沙发上醒来，浅间没想到自己这么快


    那种自我怀疑的惊惧压过了欲望，把他从无码的梦里扯了出来


    “.”


    “.”


    “.”


    大脑宕机的迟滞感持续了至少5分钟。回复意识的浅间，第一时间锤起了自己脑门。


    身下传来黏腻的感觉。


    居然做了一个梦中梦还在四位少女留宿的情况下，当了喷射战士.


    自己到底怎么了？


    浅间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少女们没有动静。


    就连没醉的不死川，也睡得毫无声息。踢开毯子的波奇，一只大腿压在了不死川的身上，浅间踌躇一秒，打消了给波奇这家伙盖毯子的想法。


    大明神还穿着那件出现在梦里的，属于他的，oversize的t恤。一双在梦里夹得他喘不过气的腿，不仅修长，还充满着富有弹性的肉感。


    浅间收回眼神，在衣柜找了条内裤，走进浴室。


    现在是凌晨3点半距离日出还有接近1个小时.自制力下降的效果还没有结束啊照理说，不是应该有贤者时间的吗？


    打开系统属性面板看了看——【当前人格矛盾积蓄值：33%。】


    居然又降了2点。


    因为欲望得到满足了么


    在浴室里深深吐了一口气，浅间将花洒调成雾喷模式减少噪音，俯首认真搓起了头。


    连多重人格这种精神病都得了，梦中梦似乎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只是，


    这次梦，比之前的梦要真实得多。以至于他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了。现在他倒是能分清了，刚刚的梦境就是实。


    说实话，这段时间，最讲信用的就是二见了。她没有深夜找他散步，也没有从背后抱住他，和他倾诉。她一直在配合他，在集体的友情里，寻找快乐和意义。


    二重梦境里的二见大明神，那些行为和那些话，他都能理解。


    他让她的爱情，变成了一种不太适口的特调，配方是海水、月亮，还有一些心碎。


    守住底线，守住底线，守住底线。


    二见的滋味，一定比梦里面的美好无数倍。他不仅为那控制不住的欲望感到羞耻，更为他潜意识里根据无数经验提取的感觉，套用在她的身上，感到愧疚和恶心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亵渎。


    大明神啊大明神，对你而言极度匮乏的我，到底还能交出什么，才能回报你，守护你呢？


    一个澡洗了一个半小时。


    这是浅间洗过的最久的一次澡，甚至远远超过了上辈子第一次和女友约会前的那一澡。


    心情平复的他，给二见和波奇盖上了毯子。


    出门买菜吧。


    明天就要去欧洲，菜也没必要买太多，她们如果起不来，那就直接做午饭吧。


    肯定不会留她们吃晚饭的。


    “如果10年之后的早上，还能是这样的打开方式，少活30年也没有问题哦~”


    “不，请你好好活着，活越久越好。”


    “但是，我不想比r君活得久啊。”


    “谁要你比了？”


    6点起床的不死川，给了浅间一个飞吻，拿起一块双溏心蛋泡菜火腿三明治，匆匆离开。


    早上的三明治白做了，浅间用保鲜盒装起来，放进了冰箱。


    就当做明天赶飞机的早餐吧。


    三位女孩中，最早醒来的是波奇。


    “水唔恶呕.水.阿水”


    她像一个爬行动物，溜下了床，又像被一群拿着爬行类杀手属性武器的玩家围殴一样，在地板上跳跃挣扎。


    “别把脏东西吐到地板上了啊。”


    浅间给她倒了一杯常温电解质水。


    活了过来的波奇皱着鼻子生气道，“阿水才是脏东西。”


    在床上互相纠缠的二见和间岛，几乎同时在11点才醒来。


    “啊！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吗？！”


    “唔头好痛.”


    她们同时看了对方一眼，流露出可惜和庆幸的复杂表情。


    “早安，麻衣酱~”


    “早啊，月海。”


    波奇端着盘子，像一位服务生，给她们送上了饮品。看来中餐厅没白去。


    “来，我做的解酒茶~~~~”


    “谢谢~”x3


    你明明只是负责倒茶而已吧？


    午饭没有做多复杂，一饭一汤两个点心，全是解酒料理。


    流心火炙三文鱼焖饭、山药姜片牛肉汤、茶碗蒸、杏仁雪梨。


    午间新闻不知为何，播放的全是经济和家计。


    某团体民间调查显示，60%的家长希望取消暑假，或者缩短暑假，理由是孩子在家或者出游，会增加家庭支出。有的家长甚至表示，为孩子多做一份午饭，已经孩子在家导致的燃气费和电费上升，都让她感受到了压力。


    关于电费和空调使用方面，东京都连日的高温天气，已经让超过3人死亡，近100人紧急送医。大部分患者的中暑理由是，空调太耗电了，所以选择了电扇。


    这则新闻后，播放了一条[省电空调扇，只要9800！]的广告。


    浅间真不知道这是资本社会的人性，还是冷血。对于穷人而言，空调扇还真不是智商税。


    “静水昨天的表演，被人剪辑发到学校论坛里了。”


    间岛的话，让另外三人同时看起了手机。


    学校论坛里关于帅哥的话题很多，人名tag多达100个，属于英和本校的帅哥差不多占1/3，但浅间已经是能每周稳进前3的存在。


    当然也不全是好话。


    有人说，浅间静水是只喜欢上床，没兴趣恋爱，只有顶级贵族女生能说得上话，平民女孩想成功搭讪比父母暴富还难的日本塔尖大种马。


    也有文艺的说法，在英和这片大海里，每个人都是被洋流携裹的浪，他是唯一一道如烟火绚烂的彩色的岸，吸引着无数浪花为他前仆后继的翻涌。


    视频帖子下面是一群乐子人，在刷——


    「为什么不脱上衣露腹肌，我要看马甲线。」


    「为什么不脱上衣露腹肌，我要看俄罗斯方块。」


    「为什么不脱上衣露腹肌，我要看华容道。」


    「为什么不脱上衣露腹肌，我要看绝区零走格子。」


    还有一个延展帖子，在讨论【约束band】乐队在英和校史乐队的地位，以及在日本高中生乐队的段位。


    结论是，从昨天的演出能判断，大老师是当之无愧的[史一棒]，其他的，等乐队解散了才有结论。


    “才不会解散呢！”


    看到帖子，二见意外地叫了起来，又看向浅间和间岛，


    “对吧？静水君？麻衣酱？”


    “嗯嗯，不解散，不解散。我活多久，就唱多久。”


    间岛安慰地摸了摸二见的头。


    “嗯。”


    如果真的要组一辈子的乐队.浅间真不是很想打鼓了，他想弹贝斯，给大家垫个音就行。


    四人又聊了一会昨天班级群里的事情，浅间觉得不太对劲，仔细一看，没有樱木老师的班级群，多了一个人。


    波奇你什么时候混进来的，这个班级line群也太不严谨了吧？


    “阿水，下午我们去哪好呢？”


    “没注意刚刚的新闻吗?出去都是花销，要成为经济独立的大人，要忍得住出门的欲望。”


    “.那只是成为尼特的秘诀吧？”


    间岛用[终于轮到我了么]的自信表情，拍掌站了起来。


    “一分钱不花的约会，让我们来试试吧~零元购，我有攻略！”


    喂喂喂！间岛难道你不仅是天生的歌手，还是天生的rapper吗？(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