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山顶,一身紫衣的风清羽坐在石墩上,眼神迷茫地盯着远方的云雾。
她尝试着将所有事情都串起来,从头到尾去思索,先是落云城的埋伏,而后是隐心的离开,接着是澜子廷的事,苏屏的离开和自己被囚禁。
收回目光后,风清羽转而把视线放在不归山的结界上,心想,要是没有这道结界,她此时又会在哪里,在做些什么。
想必会不顾一切地去找苏屏,可又能去哪里找呢?
“屏儿……”风清羽念着苏屏的名字,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泛夜的身影。
为什么裘褚要抓苏屏,难不成是因为她私放了泛夜?可当时在场的那个男人又是怎么回事,总觉得这件事同他有关。
“不行,我得出去,我得把事情弄明白。”打定主意后,风清羽盯着结界的眼神坚定了起来。
往生殿中,一身灰衣的裘褚站在殿堂中央,在他对面,站着一身明蓝衣袍的男人。两人皆面容凝重,在商讨着什么。
偌大的殿堂,此时仅有他们二人,气氛却极其压抑。
“闻曜,镜梦的弟子胆大妄为,放走了魔族之人,再怎么样也得给个说法吧。”蓝衣男子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裘褚说。
对于男人的咄咄相逼,裘褚脸色沉下几分,反问他说:“敢问岛主,我悯生何时关进魔族之人了?”
这句话一出,男子脸色顿时一片灰白,他不可置信又惊讶地看着裘褚,随后目光移开,转变成愤怒。
确实,从头到尾,悯生没有传出任何一点消息说,有魔族之人被抓住关进了悯生的牢房。
在意识到自己中计后,男子眼里的愤怒焰火消失了,反倒十分平静地看着裘褚。
“岛主,此次并非我悯生算计你,而是你太过心急,甚至胆大包天超越了界限与魔族合作。”
很快,裘褚重新掌握了主导权,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水印。
“掌门想要在下做什么?”水印明白了裘褚眼神里,那胜利背后的含义。
手里分明掌握着他私通魔族的证据,若不是想摆他一道,留个把柄在手中,裘褚怎么可能单独将他带到这里。
“很简单,继续做你想做的事。”裘褚笑了起来,很快水印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想利用自己与魔族背地里的交易来对付魔族。
“你怎么发现的?”水印疑惑地问。
“等隐心回来,你直接问他好了。”裘褚丢下这样一句话,便直接离开了。
隐心……
想到这个人,水印忽而觉得自己是不是小看了他,从前眼里除了澜子廷就是裘褚,从未将这个爱惹事的人放在心上,即便后来他成了三尊之一,掌管镇妖塔,他也没想过有一天隐心会成为自己的威胁。
与此同时,疆城。
经过一年的重建,原本相互独立的三十四座城,被重新整合成了一整座城,在这座大城堡中,出现了很多门派以取代原本的城主保护疆城。
入夜时分,当水月心处理完所有公文回到住处时,发现桌上放了封没有署名的信件,她怀着疑惑将信封拿了起来。
就在接触到信封的那一刻,水月心整个人如遭雷击,浑身一颤,手一松信封便掉落在地上。
她脸色苍白地盯着地上的信封许久,而后迅速蹲下身把信封捡起来,拆开来看里面的信件。
“扣扣扣……”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谁!?”水月心警觉地问。
“月心,是我风子初。”
“子初……”水月心听到是风子初的声音,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水月心打开门就直接问他说。
“昨日青奕传来消息说落云城的事解决了,而疆城这边有你和大家在守护,所以我今夜便会启程回风神庄了。”风子初说。
“今夜?”水月心确认了一下,问说:“是家里出事了吗,怎么这样急?”
“曲水那边还有些魔族的残余势力需要清洗,所以父亲急召我回去。”风子初道。
“说起来,落云城,出什么事了,那日见你这样急急忙忙地寻找清羽。”
迟疑片刻,风子初摇摇头,“倒也没什么大事,现如今已经解决了,不用担心。”
没有从风子初口中得到想知道的消息,水月心多少有些失落,风子初不是个没有分寸的人,既然他不说,想必这个事情并不简单。
“那我便告辞了,今后若是有需要的,便传信到风神庄。”
“嗯?”水月心觉得奇怪,为何他说的是直接传信到风神庄,而不是悯生。
“子初你……不回悯生了?”水月心问他。
“兴许,回不了了。”风子初也没有解释,说完这句就匆匆离开了。
这个夜晚,透着浓烈的不安定,水月心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的危机,攥着手里的信,彻夜未眠。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晨光出现,一个粉白衣服的女子,也出现在了仙魔两族的边境线处。她双目空洞地看着结界另一边寸草不生的魔族地界,连眉头都懒得皱一下。
“苏……屏?”伴着个充满了质疑的声音,一蓝衣女子出现在她身后。
“许久不见,月心。”苏屏说着,转过了身。
眼前的人不管是五官还是身形,都是苏屏,只是一双空洞没有情感的眼睛,让水月心不敢相信站在眼前的人是苏屏。
“你……”水月心下意识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她。
对此,苏屏毫不在意,她指着魔族的方向,问水月心说:“你看到了什么?”
“寸草不生的荒原。”水月心虽然防备她,但也还是接话了。
“我们初到疆城的时候,那片地方还不是不毛之地,如今已变成这番模样了。”苏屏说。
“所以……呢?”水月心心里明白,苏屏以这样的方式将她引出来,绝对不是为了感慨往昔。
“你猜那边下一步的动作是什么?”苏屏问。
“下一步的动作……”水月心认真地看向魔族地界的荒原。
若其他地方也是这样一番光景,保不齐魔族会集结军队占领其他族裔的领地。
“难不成……”水月心惊讶地瞪大眼睛看向苏屏。
可是不应该啊,魔族内部斗的这样严重,哪里还有心思去攻占别的领土呢。
“你知道些什么?”水月心问她。
“什么也不知道。”
“那你为何出现在此?”
苏屏回过头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复又将目光定向远方。
“原是我高看了你。”苏屏以为水月心再不济,也该有清醒的头脑,看透迷雾的双眼,没想到她到此处便止步了。
面对苏屏不带有私人情感的失望,水月心心里忽然出现了愧疚。察觉到自己这样的情绪后,水月心觉得很惊讶,她明里暗里一直在跟苏屏斗,恨不得苏屏能消失,自己好有出头的一天,为什么这个时候被这个人小看,心里出现的却不是愤怒,而是愧疚呢。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水月心气急败坏地质问她。
苏屏只是凉凉瞥她一眼,一双空洞的眸子仍旧看着魔族的方向。
“子初走了,你也指望不上……”苏屏忽而发愁起来,像是水月心不存在一般。
“你……”水月心紧紧攥着拳头,气得浑身颤抖。她第一次这么无力,眼前的人根本不像是个正常人,全然不顾别人的感受,就这样自说自话。
“既然苏师叔看不上我,便去找你看得上的吧。”水月心平复了情绪,冷着脸对苏屏说完,转过身就要离开。
“不日,魔族定会率领军队进攻疆城。”苏屏开口了。
水月心迈出的步子停了下来,问她:“你怎会知晓,谁告诉你的?”
“人界存不下灵气,落云城暂时还攻不了,只剩根基尚未稳固的疆城。”苏屏说。
“可魔族为何要攻占我仙族的领土?”水月心还是不相信。
苏屏抬手指着前方寸草不生的荒地,“若是你,愿意在那样绝望的地方生存吗?”
顺着苏屏的手,水月心认真地看着结界对面毫无生机的土地,心里出现了不安。
“可是……”她不愿意相信战争会再一次发生,毕竟她才刚把疆城重建好,而且此前也没有经历过战争,要是真的发生了,她该怎么办。
“你……想让我做什么?”水月心妥协地说。
看着远方不真切的景象,苏屏自嘲地咧嘴一笑。看来,她也就这样了,她染着悲情可笑的一生。明明想做个简单、可以依赖身边人的人,可在别人眼里,她总是那个在背后算计,阴险诡诈的人。
“自然是备战。”苏屏冷着声音说。
“备、备战……”水月心眼神飘忽了一下,下意识往后挪了半步。
见她这样,苏屏没有再表露出不屑或是轻视,这样的反应似乎已经在她的预料中。
“如今鸣长哥、雨孟、乾仪还在疆城,他们背后的势力,加上疆城原本的根基,够你下盘大棋了。”苏屏道。
“你是不是……已经有计划了?”水月心不安地问。
在这个世界上,她曾经惧怕过自己的父亲,可自从来到悯生,遇到了苏屏,她慢慢不觉得自己的父亲有多可怕了。
“现在的疆城是你一手创建的,要怎么去保护它,全凭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