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仍旧是我认识的那个苏屏,自私又无私。”风清羽摇了摇头。
“我从来都不是圣人,我有私心,有抱负,肩上也扛着责任,想有一番作为,想站在最高点叫所有人看到,我就是这样一个俗世人。”苏屏说完,伸手招来墨鳕抱在怀里,转身朝山脚而去。
镇妖塔结界外,在山脚处立着一间茅草屋,与悯生有些格格不入,但没有任何人提出过异议。
苏屏走到茅草屋前,停下了脚步。
“伶尘先生可在?”
“谁啊?”屋内传出一个老者沙哑的声音。
“在下苏屏。”
在苏屏自报家门后,屋内顿时陷入安静,等了不多时,屋门被缓缓打开,一个须发皆白,佝偻着背的老者出现在苏屏眼前。
“您这是?”苏屏十分意外地看着他。悯生灵气充沛,不至于会衰老得这样快呀。
“皆由心魔而起,不说也罢。”伶尘说着,侧过身把苏屏迎进屋。
“生于世,总有或这或那执着于心的事,先生不必为此忧烦,也无须觉得不齿。”苏屏一边说,一边走进屋里。
屋内的温度对比起外面要暖和很多,其中还萦绕着一股平和温柔的力量。
“这是……”苏屏很快便辨识出,这是出自自己师傅之手的一个结界,是用来困住伶尘的。
“若不是镜梦仙尊及时出手,恐怕老朽已成为一副枯骨了。”伶尘平和地说。
得到他的答案后,苏屏便放了心,其实她自己也能从结界上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并没有敌意,反而十分温暖。
“其实我此次前来,是为了求先生救我一条命。”苏屏简单直接地开口。
“救你?”伶尘显然十分吃惊。镜梦的弟子,哪里轮得到自己来救了,况且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且没有修为的仙族。
“不久之后,仙族与魔族的局势会大变,届时我会成为众矢之的,不论原因为何,我都会经历一场生死考验。但我不甘心就这样离开这世间,至少等一切尘埃落定,仙魔两族重新出现制衡的局面。”
越听,伶尘看苏屏的眼神就越赞赏,同时也带着浓浓的悲悯。想要承担两族的命运,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事。一条命可撑不了。
“镜梦仙尊知晓吗?”伶尘问。
“不知。”苏屏回答的干脆。随后想想,她又补充道:“不过,兴许师父察觉到了。”
“三尊努力了近千年都无法改变的局面,小仙尊你……你就不怕吗?”伶尘开口准备劝她。
“我不知。”苏屏叹了口气说:“其实说起来两族的未来如何,同我没有多少干系,我只要安心做好师父的徒弟便能余生无忧。可我,心里有个声音,要我以天下、以大局为重,我放不开这天地,即便他待我不那么好。”
“想来师父也是能猜到的,我想做什么,会有什么结果……他都是知晓的。”
听完以后,伶尘叹了口气,问她:“所以小仙尊,是想要老朽做什么?”
“我想要先生,把水搅浑,这样我才会有一线生机。”
“可我现在的处境……就算有办法,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伶尘摊手说。
“这个先生可以放心,到时候自然有人会来请教先生的。”苏屏说。
“风清羽?”伶尘问她。
只是这个名字并没有让苏屏眼里泛起波澜,伶尘立刻明白,不是她。
“天寒了,先生若无事,少出门吧。”苏屏看了看窗外的雪,丢下这样一句话就离开了。伶尘看着紧闭的屋门,久久不能平静。
回到清心居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苏屏盯着缓缓落下的夕阳,心口处隐隐作痛,眼眶里有股暖流在打转。
“子廷……”苏屏咬着下唇,泪水缓缓滑落下来,滴落在肩上,浸入衣料中。
“屏儿,你去哪里了,方才……”风清羽的话刚说到一半,就看到苏屏悲伤又落寞的神情,还有脸上未擦净的泪水。
“屏儿你怎么了?”风清羽问她。
“没事。”苏屏将脸偏向一边。
风清羽分明看出了她在心痛,却见她紧咬着不说。
“沂水君,似乎出门了。”
“嗯?”苏屏抬头看着风清羽,不是很理解。
“师伯似乎……”
眼看着太阳落下山坡,风清羽摇摇头,“没什么,回去休息吧。”
苏屏没有过多在意,这一整天的不适已经让她心力交瘁了,现在不想去思考任何东西。
“我回去了。”苏屏说着,径直回屋。
“屏儿!”风清羽忍不住叫了苏屏一声。
“还有什么事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
“什么?”苏屏问。
“没什么,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
苏屏没有对这句话有过多的解读,就像风清羽此前说过的任何一句类似的话,只当是对方的关心。
“我知道。”说完,苏屏的身影没入了夜色。
其后站着的风清羽,脸上满是纠结的神情。
“我该怎么办……”
寂静的夜,没有任何一声回应,她的疑问就这样消散在空气里,既无力也无奈。幽深的夜里,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这片尚安宁的小天地。
伴随着日光的出现,新的一天到来,风平浪静的夜晚已然逝去。
风清羽在一阵躁动声中睁开眼,迷惑地盯着房顶看了许久,才真正清醒过来。
“屏儿,外面似乎在吵什么……”当风清羽推开苏屏的房门,发现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时,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屏儿……”风清羽不禁攥紧拳头,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般,全然失去了方向。
这次的情况与上次苏屏失踪,显然是不一样的。情况变了,局势变了,已经朝着一个不可预估的方向在前行。
“屏儿……”风清羽嘴里默念着苏屏的名字,脑海里立刻出现裘褚的形象。这个时候,她只能想到裘褚了。
刚出镇妖塔,天上立刻出现一道屏障将风清羽困在其中。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风清羽几乎是下意识地抽出银剑去反抗。
“逆徒风清羽,还不放下武器束手就擒!”裘褚威严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吓得风清羽即刻收了银剑。
此时的形式对她十分不利,她什么都不知道,却要面对未知的罪责,最叫她不安的是,澜子廷、苏屏和隐心都不在山门,她能信任的人只有裘褚。
“不知弟子犯了何罪,惹得掌门如此兴师动众。”风清羽跪在地上仰头看向裘褚问。
悬浮在半空中的裘褚低头看着她,脸上无甚表情。
“苏屏逃去了何处?”裘褚单刀直入地问。
这句话一出,风清羽的心紧紧揪在了一起,果然,她想的没有错,苏屏果然出事了。
“弟子不知。”风清羽回答道。
“你不知?”裘褚盯着她的眼睛,见里面清澈如常,看不出有隐瞒的痕迹。
“敢问掌门,屏儿做了什么,您为何要捉拿她。”风清羽询问道。
这时候,裘褚的目光稍稍侧了一下,风清羽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流光溢彩的男人,明蓝色的袍子在雪地里十分扎眼,长相也很是出众。只是这样的人,自己方才竟没有注意到他。
见风清羽看过去,男子也回了一个眼神,只是这眼神中,暗含着不可忽视的阴沉。
真是奇怪,风清羽在心里暗想,明明有着一副无害的皮囊,却配了双恶毒的眼睛。
“带下去,关起来。”裘褚没有回答她的意思,直接挥手吩咐弟子将风清羽关在了不归山,悯生的天牢。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风清羽还未来得及找人将事情的原委问清楚,就被隔绝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另一边,疆城地界处,苏屏与泛夜站在仙魔两族的结界处,抬眼望着近在眼前的魔界。
“事情远比我想象中要来得快,看来除了柳漆,还有别人想杀你。”苏屏说。
“咱们就这样逃了,清羽怎么办?”泛夜担心地问。
“只要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我身上,师伯不会对她怎么样的。”苏屏回答。
“你为何这样做?对你来说,应该有更好的方法。”泛夜不明白。一个人真的可以为了另一个人承担下所有的苦难吗?真的没有什么企图吗?
“为了方便他们之后对付我。”苏屏冷冷一笑,看着远方的旭日缓缓上升。
“这世间所有发生的事情都不是偶然,要么是人为,要么是天意。就连我的选择也是。既然决定不了结果,为何不把过程握在手里呢。”苏屏说得既玄乎又透彻,仿若一个经受千般苦,看透是非的智者。
“有时候,我看不明白你。离我太远,心也封闭得太紧。”泛夜说。
“不需要看明白,你只需知道,我们所做的事,为的是同一个结果就好。”
“这是暴风雨来的前兆吗?”泛夜问。
“算是吧。”苏屏道。“有人欢喜有人愁。”
“你需要我做什么?”
“云逢身上有封信,让狐半蓝知晓这个事儿。”
“还有呢?”
“杀了狐半蓝和一直跟着你的使者扬程。”苏屏补充道。
当阳光照耀在整个疆城之上的时候,新的一天开始了,疆城也将迎来一个新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