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澜子廷瞳孔忽然放大,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阎王大人,可有说过什么?”澜子廷问。
“需要说什么,嗯?”最后一个字,苏屏故意将语调上挑,看他的眼神里有讥诮闪过。
“我……”澜子廷低垂着头,不敢看苏屏的眼睛,害怕在她眼里看见更多不信任的情绪。
“其实,算算时间,你该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只是那段记忆被抹去了,所以经过冥界之行后,才会有这样的猜测。”澜子廷道。
“那么真相如何,你倒是说说。”苏屏看着他问。
“我……”澜子廷的内心备受煎熬,若是告诉她真相,那么往后所有的事情都会被改写,他之前的卜算便毫无意义,因为参破天机所遭的天罚也白白受了;可要是不告诉她真相,依照她的性格,怕是会斩断所有生路,将自己往死路上逼。
“因你的诞生异于常人,所以很多事情都不能告诉你,只能靠你自己参透,去寻找真相,否则死劫降下,生机会更小。”澜子廷思考半天,给出了这样的回复。
“你!”苏屏一口气堵上来,气得紧紧攥住裙子,不让自己发作。她都已经逼到这个份儿上了,澜子廷竟然还不松口,可气,真真可气。
“出去。”苏屏指着洞口对澜子廷道。语调没有波动,眼里却是波澜万千,充斥着不满。
见苏屏态度坚决,澜子廷犹豫片刻,站了起来,乖乖走出去,不敢跟她对抗。
见澜子廷情愿出去站着,也不愿说明白,苏屏扭过头冷哼一声,不再看他。
一同被带出去的墨鳕,盯着洞内,想进去又不敢进,只能委屈地在洞口边转边叫唤。
此时澜子廷的内心倍受煎熬,明明同她本就是聚少离多,现在还因为身世的事情引发了矛盾。苏屏的存在,有违天理,她的身世更是禁忌,一旦说破,他们二人此生无缘不说,就是生命也会受到威胁,要是严重些,恐怕仙族未来的命运都会改写。所以不管是为了他们的性命,还是仙族的未来,他都不能点破。
天将明,新的一天即将拉开序幕。
火堆不知何时熄灭,洞内再次被黑暗所笼罩,宁静的空气中,似乎有巨兽,正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在窥探苏屏的内心,想将她拉进深渊。
独处在这黑钺钺的地方,忽而显得孤独起来,伤感之际,往日种种温情,又如梦般浮现,揪着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其实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罢了,就算真如她所猜想的一般,澜子廷以她为祭复活屏汀,她也愿意。毕竟澜子廷待她极好,又为了她受下重伤,即便如今伤好痊愈,这件事在她心里也惊起了很大的波澜,因为她从未想过,会有人为了她连性命都不顾,包括风清羽也是一样。
他们相处的时光短暂,比不得那些经历过生死,踏过时间长河的伴侣们,所以苏屏从未奢求过从澜子廷身上得到什么。可他却一次次给予,给苏屏最大的尊重,用自己笨拙的办法来教会苏屏什么是爱。
“若你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我,而不是因为别人,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也包括献出生命。”苏屏小声呢喃起来。
“咔嗒!”洞口处传来一声树枝断裂的脆响,随后有脚步声传来。
“屏儿。”澜子廷轻唤出声。“复活术中,被献祭的一方最多有二十年的寿命,我们大可再等两年,两年后真相如何,自有定论。”
“想了这么久,你的回答便是如此吗?”苏屏偏头看向他的方向,即便身处黑暗中,澜子廷的轮廓也清晰在眼前。
“嗯?”澜子廷不明白苏屏的意思,看着她发愣。
叹息一声,苏屏收回了目光,她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这么木讷的一个人,哪里猜得出她的心。
“我想回城,师兄可要一起?”苏屏缓和下语气问。
此时的苏屏已经想通了,是不是魂祭又如何,世间唯有一个苏屏,任何人都替代不了,就算她死了,屏汀也不会成为苏屏,拥有她所拥有的东西。
“我不能露面,所以若是回城的话,不能光明正大地同你一道。”澜子廷说道。丝毫没有听出苏屏话里的求和之意。
“随便你。”苏屏从地上站起来,朝洞外走去,越过他时也没有任何停留,就这样走过去了。
澜子廷随后跟上,离了她有三步的距离,一路尾随,直到苏屏走到三十六城的城门口。
身后的皑皑白雪地上,唯有苏屏一人的脚印拖得老长,像个异域的旅人,一路前行,朝着孤独走去。
手握悯生的令牌进城后,苏屏并没有立刻与风清羽等人汇合,而是径直去了三十四城的深山里,找隐心等人交换情报。
山洞里的屏风撤下后,洞内的空间明显宽敞许多,一眼看去,桌椅板凳床铺一应俱全,地上还放了许多药草,桌上摆满了瓶瓶罐罐。青墨正坐在桌边,拿着一株花在研究。
“青庄主。”苏屏走过去对青墨行了个礼。
“嗯?”听到声音,青墨偏头看着她,过了许久才回过神。
“抱歉,方才正在思索药理,怕同你搭话后忘记了,便拖了会儿。”青墨放下手里的花,对苏屏道。
“是屏儿唐突了。”苏屏说着,走到桌边。
“可是找隐心?”青墨问她。
点点头,苏屏问:“师父呢,往何处去了?”
“隐心去不远处的灵泉查探了,昨夜那边似乎传出一股诡异的气息,虽说时间极短,但还是被我们捕捉到了。”
“诡异的气息?”苏屏问。
青墨嗯了一声,说:“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快回来了。”
果然,等了没多久,洞外传来脚步声,随后隐心从外面走进来。
“屏儿?”回来后见到苏屏的隐心非常意外,分离的时候她脸上明显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可现在已经恢复平静了。
“师父,灵泉处可有什么异常?”苏屏问。
“没有任何异动,还是同往常一般。”隐心老实回复道。随后又说:“若是能到水下看看就好了,这样也能安心很多。”
“水下?”青墨看了隐心一眼,“青奕手里有颗白沛的内丹,能够驭水,若你们想到水下的话,倒是可以找他借用一下。”
“师父,我去找青奕,晚些时候你到灵泉附近等我,我们一起下去如何?”苏屏询问道。
隐心赞同地说:“去吧,我会在灵泉处等你的。”
傍晚时分,苏屏围上面纱,偷偷潜入三十六城,找到青奕后,同他说了些情况,便成功拿到了白沛的内丹。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青奕的房门忽然被敲响。
“青奕,你在吗?”水月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听到动静,苏屏立刻躲了起来。
“发生什么了吗?”青奕开门问道。
“城里的士兵不知为何,接连倒下了。”水月心道。
“快带我去看看。”说着,青奕关上门,就要出去。
这时,水月心却停住了,看着关上的门问青奕说:“方才有人来过吗?”
“怎么了?”青奕动作一顿,目光闪了闪。
难不成是她发现苏屏了?
如果真是这样可就有些难办了,苏屏之所以偷偷来见他,就是还不想露面。若是被水月心发现她的踪迹,指不定会引发什么事呢。
“可是发现了什么?”青奕问道。
因为只是短短一瞬间的感觉,所以水月心确定不了是不是苏屏,要是贸然闯进去,恐引起青奕不悦,便说:“没什么,可能是这段时间太累了,产生的错觉。”
“那我们走吧,将士们的事可不能耽搁。”青奕催促道。
“走吧。”水月心脚步虽然动着,但还是频频回头看青奕的屋子,似乎能看进屋内般。
直到他们出了院子,苏屏才从窗户翻出来,但她并没有立刻出城,而是循着水月心的气息,一路跟到城内一处临时安置病员的祠堂。
里面一片哀嚎,远远的便能闻到一股腐臭味。苏屏在路上随便找了件衣服换上,又把脸抹黑,到了祠堂门口随手端起煎好的一碗药,跟着送药的人走了进去。
里面的臭味比之外面更浓郁,走过一条长廊进入大堂后,只见遍地都是墨色的血,若是看的仔细,还能看到血液里有些沙粒大小的黑色东西。不待苏屏细瞧,便被管事的叫住,吩咐去喂药了。
“身上可有什么不舒服的?”苏屏一边喂一边问。
“我……咳咳咳……”被喂药的人还没说出句完整的话,又咳出了许多血来,有不少溅落在苏屏的衣服上和手背上。
苏屏赶紧站起来,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沾到血液的肌肤,不久后便开始有灼烧感,里面有某种东西侵入她体内,不过只是片刻功夫,就消失了。
“现在好些了吗?”苏屏询问道。
“好些了……”他沙哑着嗓子回道。
这时候,苏屏留意到方才溅落进血液的药碗,里面原本棕色的药如今变成了和血液一样的黑红色。
难道这些解毒的药草没用?苏屏心想。
很快,不远处青墨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想。
“这应该不是毒,而是一种具有腐蚀性的物质,跟煞气有些相似,又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