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水,支安客栈的屋顶上,坐着一个墨色衣衫的人,怀里抱了只雷猫,一双玉白的手轻抚在雷猫身上。
女子一双精明透亮的眼睛,看着源迎都城,心绪万千,将来到源迎的整个过程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源迎应该是从十年前便开始动乱的,这期间定会有消息漏出,为何没人来管,难道是因为源迎一半仙族一半魔族的缘由?
再者,为何悯生收到的讯息,会是“自霍莹儿到后,便多生动乱”。有人想把她引过来?可她有何用处呢?
苏屏,风清羽,隐心,单他们三人离开了悯生,也不会减下悯生的战力,况且此时悯生已经没有凶兽了,那目标便不是悯生。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苏屏眼神一沉,喃喃道。
眼看月至中天,苏屏飞身回到客栈。也在这时,房门被敲响。
“何人?”苏屏问。
外面忍了忍,传声道:“……屏儿,是我……夜已深,我心知不合礼数,但…有事相商…”
听到这里,苏屏一挥衣袖,将门打开。只见青墨原本整齐的衣衫有些许乱,面上有轻微的潮红,还有眼里的复杂与其他一些东西。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没了门扉的阻隔,青墨一眼见到苏屏身上的黑衣,眼里有东西闪了闪,嘴唇翕动,但也没有问什么。苏屏捕捉到了,没有对此做声。
“庄主请进。”苏屏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同时在桌上摆上茶品。
自从到源迎,青墨便时时往外面跑,要不是定期照顾苏屏服丹药,她都要以为青墨傻傻的跑去还命了。今天这样慌张的过来,定是遇上了大事。
“屏儿,我见到了别旭。”这是青墨的第一句话。
“他与当初完全变了个人。”青墨斟酌了会儿字句,继续开口。
“他眼里有东西,又似乎没有东西。我怀疑,他被控制了,但不是摄魂术,而是……而是那些毒虫……”
“该怎么说呢,他就像个傀儡,亦或是寄主,有东西在他身体里控制着他的举动。有时候那具躯体是他的,有时候又不是,他的魂魄似乎被困住了。我现在没有证据,不能传信回去,方才说的也只是远远观察了他一段时间,所做的猜想。”
青墨尽力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失态,他的声音在发颤,但说的话却是斟酌了又斟酌。
“青庄主……”苏屏叫了青墨,之后便不知该说什么。
青墨知道,这样的事,一时接受不了也正常,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谬。
从古至今,就没出过这样的事,人怎么会被毒虫所操控呢。
“青庄主,这事确实,匪夷所思。”苏屏说道。她善解人意的看着青墨,继续说:“从到这里开始,我便觉得很奇怪,似乎是有人故意将我们引过来。”
青墨听完,赞同地道:“拿到那封信时,我便有这样的感受。自那以后,我便再没见过别旭,但就算如此,以我所识得的别旭,也不是个能等百年之久才报仇的人,况且源迎的事端,是十年前起的,就算十年前别旭才学有所成,那为什么学有所成后还要等十年?”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将各自的发现和疑问都提了出来。随着讨论的深入,某些东西似乎要破壳而出,但又差了什么终是隐忍不发。
不知不觉,天亮了。
天机处,修炼室内的铜镜上,两个白衣人影盘腿坐在石床上。前面的人头上挽着雪白的发丝,脸上的神情看不清楚。后面的人,双手出掌覆在白发人的后背,给他输送着真气。
“二哥。”澜子廷沙哑着嗓音开口。他此时眼神混沌,神志不清。但因着内心深处的担心,竟然固执的张了口,要将那句在心底说了许久的话说出来。
“去找屏儿,好好保护她。”
身后的隐心满头大汗,因为真气严重透支,脸色惨白,嘴唇发紫,额上青筋凸起,但还是固执的输送着生生不息的神木仙气。
这话从他回来,吐了一次血开始,便一直在说个不停。大概是那次苏屏偷偷来看过他之后不久发生的。
澜子廷似乎参透了什么,一直喃喃说着听不清的一些话。他唯一理解过来的,就是“去救屏儿”“好好保护屏儿”“别让屏儿出事”之类的一些话。
至于为什么,一直没有得到合理的解释。
他原想着,是因为澜子廷对苏屏用情至深,怕苏屏再遇上什么麻烦,后来才隐约觉得没那么简单。
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持续表现出过分的担忧,那么说明,这“另一个人”可能遭遇劫难的时候他没能保护好,心里有愧,也可能正要遭遇劫难。
苏屏被救下,安全回到悯生,他早早告诉过澜子廷,而且澜子廷当时也确实将苏屏从摄魂术下救了,所以不可能是第一种情况。那么便是第二种了。
这想法没生出多久,苏屏便传音给他,说自己出关后,要去源迎一趟。苏屏的这一举动,让隐心留了个心眼,更加关注第二种可能。
之后对于苏屏,也更加的关注。之后在她定好了去源迎的日期,还真假参半的给她说了些事情。
“子廷,你到底知道了什么……”隐心一分神,输出的力量立刻反噬,澜子廷面容扭曲痛苦,显然是被伤到了。隐心一咬牙,只得再加几分力量将反噬压下去。
而后慢慢收势。
“呼……”隐心吐了口浊气出来,眼前一黑,晕倒过去。闭眼前,他似乎见到澜子廷转了身过来看他,似乎要与他说话,但他已经支撑不住了,根本来不及听,就晕了过去。
被传送的风清羽,因为直接传送到了幻兽森林,离内城极近,所以无缘得见外城的惨状。她就这样,大摇大摆,毫无遮掩的进了城。
直奔苏屏所在的支安客栈而去。
刚躺下的苏屏,被窗户砸下的响动惊醒,警惕的坐起身,眼珠轻动着扫了屋里一圈,见没有任何异常,刚欲睡下,又如惊弓之鸟般弹起。
墨鳕不见了?!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十分慌乱,甚至是恐惧,要是以前的墨鳕,根本没什么,但现在墨鳕灵识受损,根本离不开她,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
它被人劫持走了!
苏屏随便披了件外套,几步走到门口,大力地拉开了门。一个淡紫色的身影,就这样扑了进来,要不是苏屏闪得快,差点就撞到她身上了。
“屏儿!!”风清羽跨前一步,抱住了苏屏。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香味,熟悉的怀抱,还有熟悉的安全感。
苏屏展眉一笑,回抱住风清羽。
“来的这样快,师傅呢,怎么不见他?”苏屏问。头一低,见到了风清羽身后,老老实实站在门扉处仰头望着她们的墨鳕。
怪不得,原来是嗅到了风清羽的味道,跑出去迎接她了。不然就它这点胆儿,怎么敢自己出去。不过它现在都敢自己出门了,看来情况正在好转。
“先进来,别杵在这儿了。”苏屏松开风清羽的同时,蹲下身把墨鳕抱了起来,关上门。
“屏儿,这段时间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一坐下,风清羽就担心地询问近况。
苏屏将来到源迎后的事全部过了一遍,说道:“没什么事,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在悯生真是坐立难安,生怕你出个什么事。”风清羽说完,还顺便吐槽了隐心闭关的事。
“你说咱们镇妖塔也不是没有修炼室,还非得去挤着沂水君,唉……太丢脸了,真的是……”
风清羽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可苏屏在听到“沂水君”三个字的时候,耳朵开始翁鸣,眼前不断闪过她透过门缝见到的澜子廷的模样。
发白如雪,脸上毫无血色,嘴唇上挂着未干的血渍,整个人病恹恹的,哪里有从前的半分风华。
“屏儿。”
风清羽不知是叫到了第几声,苏屏才回过神,眼里蓄着点点水汽,茫然地看着风清羽。
“怎么了?”苏屏问。
“我才该问你,你怎么了,跟失了魂似的。”风清羽关切的看着她。
“无碍,想起了些旧事而已。”苏屏解释道。
风清羽对她的“旧事”不感兴趣,反正两人形影不离,苏屏的事她自然也都知道,肯定也包括那件“旧事”。
倒是苏屏,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伸手出来。”
风清羽照做了,嘴里还是下意识问:“做什么?”
只见苏屏也伸出手,解释道:“泛夜身上的禁锢法咒,我现在将它转给你,他此时就在幻兽森林,你可借着帮他解咒的由头去找他。”
法咒转了过去,风清羽面含羞涩地问道:“我该去哪里寻他?”
“你可以依靠这法咒。像是修习法术一样,跟着它的符文运转,用心去感受,就像一种羁绊,当你使用的时候,可以随着它的指引,找到泛夜的位置。”苏屏回答。
风清羽似懂非懂的点头。闭上了眼睛,按照苏屏所说,通过符咒去感受泛夜。
“别太急切,缓慢的运气,慢慢来,否则会伤到泛夜的,对,就是这样……”苏屏还在一旁指导。
忽然,风清羽眼前的画面变黑,黑暗中,似乎有条细细的红线,牵引着某个方向。
“我找到了?!”风清羽惊喜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