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他,
老朱此时才反应过来——
晚了一步!
苏尘已经搞定了自己的孙儿了!
允熥这孩子,一直胆小、偏激,这几年淮西人被打之后,他更是畏畏缩缩,在宫里每天都如临大敌。如此心态之下,苏尘给他来了一个如此盛大风光的拜师典礼,允熥还不对他死心塌地?
同时,
老朱的敏锐嗅觉也察觉到了——
苏尘这样干,是第一次显示实力!
结果呢,
满朝文武全都买账!
按吴风的估算,集贤楼收下的礼物,最起码在六百万两以上!这可是大明前几年一半的国库收入!苏尘的面子有多大?可想而知。
不光如此,如果坊间真的在拿儒家、法家说事,那么苏尘就是要展示法家的排面了!相比允炆的小场面,允熥作为法家传人的声势,绝对是碾压性的!这一点,只要还长着眼睛,那就看得清清楚楚了……
更何况,眼下《纪非录》广为流传,只要还有水井的地方,都在骂朱家皇族的禽兽之行。
苏尘在这个风口浪尖,忽然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反而是打造了一种压倒性的场面:百官就是比皇家好!皇家也许也有好人,但那是苏尘的弟子朱允熥那样的法家!其他的都不行……
这个联想有多致命?
老朱一想到就浑身哆嗦——
太可怕了!
苏尘之奸,简直超过了胡惟庸!
胡惟庸是用恐怖手段,让百官全都俯首帖耳,苏尘呢,是已经真正地得到了百官之心了!否则怎么有那么多人去贺礼?
苏尘这一把,已经占据了这波舆论风潮的顶端,充分利用了这波舆论潮流,把自己和允熥打造成了完美师徒……而受损者是谁呢?显而易见,是他老朱家……
那么,
最后——
苏尘会不会提出削藩?
他是不是这波舆论潮的幕后操纵者?
果真要利用自己的孙儿去削藩,
老朱决定立刻就要跟苏尘摊牌!
“吴风啊,盯着点儿!人家都搞出那么大的动静了,你们还蒙在鼓里!去,看看百官怎么说?官绅怎么说?百姓又怎么说?”
“臣遵旨。”
吴风吓了一跳,抹了抹汗水,飘然而出。
苏尘仅仅在半天之内,就搞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实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吴风本来也在监控苏尘,可没想到消息一传出,所有人都买账了。这才让大家措手不及。
而现在,坊间到处都在传扬苏尘、朱允熥的奢华排面,同时也在数落《纪非录》里流传的皇家丑闻。
两相对比之下,吴风甚至都听到了可怕的说法——
安国公苏尘要削藩……
因为朱允熥在廷议上就暗示过了……
一念至此,
吴风也有点后悔了——
也许就不该把宋忠搞下来,
玛德!
这么烫手的事,落在了自己头上了。
……
与此同时,
李善长府中,气氛也是空前的凝重。李善长精神矍铄,两眼泛着光,但思前想后,却弄不明白苏尘为什么唱这一出?
沉默一会儿,
王纯忍不住问:“恩师,苏尘这是要干什么啊?咱们的人在放出了削藩策,但又被他的风头压住了?”
“是啊!恩师,下一步怎么走?”
“苏尘这样不妥啊,皇上不会高兴的!”
“对!苏尘这时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呢!”
“朱允炆拜师,太庙里凄清惨淡,朱允熥呢,闹腾得满世界都知道!”
“你们听说了吗?朱允熥光是礼物就收了七百万两啊!”
“他娘的!这样也能发财……”
“他这是打皇上的脸呢!”
“……”
众人七嘴八舌之际,实际上都被昨日的场面吓坏了!他们隐隐已经感觉到:自己忙了很久的事,苏尘一把就把果子摘了!
这时,
李善长见他们乱成一团,心里也烦躁:
“你们啊,少说几句……这件事,苏尘首先是昭告天下,他要辅佐允熥……允熥呢,是嫡长孙,名正言顺嘛!但是你们也知道,上位是喜欢允炆的……所以啊,上位不会高兴……你们就放心吧……该做的还得做……”
嗯嗯,
所有人听他高屋建瓴地一说,一下也清晰起来——
是啊!
这件事首先是苏尘选择了朱允熥为皇位继承人。
而朝臣大多数也都知道,皇上是更喜欢朱允炆的,因为皇上喜欢儒生,朱允炆又整天跟儒生在一起。加之,朱允炆的生母吕妃,也比常妃更得势,在后宫已经说一不二了。
苏尘这时候去推朱允熥,当然是跟皇上唱对台戏,自然不会有好结果。
众人各自想了一会儿,心思也慢慢安静下来。
这时,
王纯忽然说:“恩师,学生以为,苏尘这一招下错了……”
哦?
众人一下都看过来。
李善长饶有兴味,点点头说:“说说,说说吧。”
“恩师,眼下官绅百姓对藩王的仇怨很大,苏尘这么一搞,表面上是得了官绅之心,实际上啊,他是把自己架在火上了……恩师,各位,你们想啊,现在如果砸门把削藩策抛出来,世人会怎么想?就会说是他苏尘在搞事啊!”
哦……
对啊!
苏尘大意了!
他急着摘桃子,却要被狗咬了!
这个时候把削藩舆论造出来,苏尘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更何况,
这事一开始就是朱允熥在廷议上说的,到时候他们师徒就要背上一口天大的黑锅了……
想到这里,
众人脸上都露出快意之色,一下又看着李善长,就等他发号施令了。
这时,
李善长也点点头:
“对嘛……事情就要从两方面看嘛……王纯说得对,苏尘和朱允熥抢了风头,那就正好!你们啊,都去加把劲,就把准备好的东西都放出来吧,啊?”
“我等明白!”
众人一起行礼。
人走后,
李善长一个人在院子里,又想了一会儿,却忽然僵住,一个念头随即从深渊冒出来——
苏尘是要跟我抢官绅领袖的位子?
但他怎么抢啊?
老夫把削藩策抛出来,他如何应对?
想了一会儿,
李善长感觉眼皮还是在跳,一时想不到苏尘是不是有了什么后手?
他自然也不相信苏尘会支持朱允熥,这个拜师典礼,多半就是个障眼法,却实在想不到背后有什么?
想着想着,
李善长有点晕乎,躺在卧榻上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