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燕陵秋沉默许久,才慢慢开口:「陛下醉了。」
身后的人闻言轻轻笑了笑:「是醉了……」他承认了,燕陵秋却一时说不出来自己的心情。
腰上的手被松开,燕陵秋还没来得及失落,紧接着肩头上就覆上了一股力道,强迫着他转过了身。
燕陵秋有些僵硬,也有些乖顺,并未反抗他的力道。
两人面对着面,燕陵秋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他,陆则眸中含笑:「朕是醉了,不然陵秋怎么会在朕的床榻上?」
燕陵秋喉结微微一动,心下好像被针扎了一般密密麻麻地难受。
陆则伸出手,燕陵秋没有躲开,看着他的手指慢慢点到了自己眼角的那枚小痣上,听他说:「陵秋这一点痣真好看。」
燕陵秋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则却对上他的目光,轻声问道:「讨厌朕这般对你吗」
燕陵秋目光轻轻移走,喉咙有些发干。
他没有回答,而是道:「陛下,先歇会儿吧。」
陆则问:「陵秋陪着朕吗?」
燕陵秋下意识想脱口而出,到最后还是克制了住。他没有承诺,只是道:「陛下,睡吧。」
陆则揽着他的腰,心满意足地阖上眼。
燕陵秋目光看向一旁,直到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才慢慢将视线落到他脸上。
帝王面容生得英挺俊朗,燕陵秋早已知道,却是第一次以这么近的距离看他。那双狭长的眸平日里总是充斥着帝王的威仪,唯独在他面前,是一贯的温和。
燕陵秋手指轻轻动了动,他慢慢抬起手臂,想学着他的样子点点他的眼角。可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的面旁时,忽然顿在了半空中。
片刻后,燕陵秋缓缓收回了手。
罢了……
本就不是属于他的……又何必贪心?
如此以后,只会越求越多。
燕陵秋敛下眉眼,在确定陆则陷入沉睡的时候,他抬起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
陆则一开始还有些牴触,但在燕陵秋把他的手放回床榻上的时候,手指无意识地攥了攥被褥,而后,慢慢收拢。
燕陵秋看着他手中的被褥,沉默片刻,拉起锦被,替他盖上。
轻手轻脚地出了寝殿门,福顺正在殿门外候着,看着他后明显惊讶,表情都来不及收回。
燕陵秋看了他一眼,并未追究,只是道:「陛下歇下了,劳烦福顺公公着人替陛下换身衣裳,擦洗一番。本督这便告辞了。」
福顺张口想要说什么,最后也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远去,忍不住一跺脚,哎呀一声,也不知道是在恼自家陛下没抓住机会还是怎么着。
最后只能小心翼翼推门进去,就见自家陛下正靠坐在床榻上,哪里有一点睡着的样子?
「陛下!」他忍不住拉长声音唤了一句,陆则觑了他一眼,揉了揉额角,没说话。
……
新科进士入朝,朝中多了些新鲜血脉,明面上不显,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影响。
章先林及其党羽的事算是彻底过了去,朝中诸事运转顺畅,气氛也不似之前那般紧绷。
而最明显的一点,就是文武百官开始关心后位。
上次琼林宴上,陆则饮酒一事都被大臣看在眼中,再一算,可不是已经过了三年,出了孝期?
当今圣上已经二十有二,寻常人家男子早已成婚,有的连孩子都能跑能跳了。而当今圣上莫说子嗣,后宫都是空无一人,全然沦为了摆设。
之前是皇帝坚持为先帝守孝,朝臣念在他一片孝心,自是无法反对,如今既已出了孝期,那立后的事就得提上日程了。
因此,近来半月,文武百官频频上奏,言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主,皇嗣至关重要,愿陛下尽快立后,同时大选秀女,充盈后宫。
前几日陆则还将这些奏摺都打了回去,说着容后再议。可如今百官在朝会上却纷纷议起此事,陆则拖一日,他们便催一日,显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陆则被他们吵得烦,索性把奏摺一扔,去校场射箭去了,同行的还有一些侍卫,并翰林侍讲周青远,也是此次科举探花郎。
章先林在朝中经营数十年,人脉遍布之广令人心惊,就连翰林院中也有不少其党羽。如今出了此事,自然是被一一削去,如若不然,周青远这么一个初入翰林的新人,不熬个两三年,怎么可能得到天子讲官的机会?
翰林侍讲掌为皇帝进读书史,讲解经义,以备顾问应对[1],但陆则今日被他们闹得烦,不想再听人在耳边唠叨,直接把人带到了校练场,又让人备好了弓箭与箭镞,弯弓搭箭,百米之外,正中靶心。
那周青远也是个知情识趣的,见状立刻叫好,一首诗脱口而出:「林暗草惊风, 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 没在石棱中[2]。陛下箭术高超,当真令人佩服!」
陆则放下弓箭,回身望他,闻言忍不住轻笑道:「你倒是会说话。」
他弯弓拉弦,又是一箭射了出去,边道:「作诗作得好,就是不知,这射之一道如何?」
君子六艺,其中就包括射之一项。
周青远到底是年轻人,见陆则好说话,也不由骄傲出声:「同陛下自是比不得,但在臣周围人中,也算得上一个神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