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当初得知她就是婉儿、却因为我的冷酷跳崖自尽时，我确实是痛苦的，这些年来，每次想起她，我心里就是钻心的疼，后悔莫及。如果再来一次，不管她是什么人，我都会好好地爱她。”说到这，好像是下意识地，翟天定看了眼完颜宇，然后继续，“再后来，知道她还活着，我欣喜若狂。知道她背叛了我，我怒发冲冠。直到她给我讲了那个故事……”


    突然，翟天定停下来了，抬头看着完颜宇：“你相信那个故事吗？”


    面对这问题，完颜宇苦笑的摇摇头：“说句实话，觉得不可思议；但我知道，那是真的。否则的话，很多事情说不通的。而且我相信你和我的感觉是一样的。”说完，冲着翟天定，得意地扬扬眉。


    翟天定一声苦笑，显得不置可否，随后又说道：“我也说不清楚是真是假，但听完他的故事，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我爱的是她，苏红。至始至终，只有她。六年前，直到现在。”说到这，认真地看着完颜宇，好像在告诉他，自己不是在开玩笑。


    等了片刻，又是苦笑一声，翟天定接着说：“也许她说得对，一直以来，婉儿都是我的执念。为了她，我封闭了我自己，冷酷的对待所有靠近我的女人，自认为一心一意、情深意重，实际上呢，我连婉儿到底长的什么样子，我都不记得了。以至于她实实在在出现在我的身边时，我却根本就不知道，而且还冷酷无情的折磨她、利用她……”


    “现在想想，当年，我虽然不清楚她就是婉儿，但我确实是对她动了心，只是我自己不愿意承认。你知道么，我一直在不断地说服自己，她是我的敌人，我不能爱她，我不能对不起婉儿，实际上，看到她落入悬崖的那一刻，我心痛得无以复加，恨不得就这么随她去了，那时那刻，我真的想亲手杀了那个张媚儿，为她报仇……”


    说到这，翟天定的声音变得哽咽。他把头扭到一边，深呼吸，似乎在平复自己的心情。


    过了许久，他才重新回过头来，面对着完颜宇：“所以，你刚才那个问题，我可以明确的给你一个答案，我爱的是阿红，从六年前到现在，这份爱，和婉儿无关。也许我真的是对不起她，可是感情的事，谁也说不清楚。只是当我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来不及了……”


    说完这些，翟天定苦叹一声，默默地低下头去，紧握双拳。他不甘心，是真的不甘心。难道自己还比不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但他心里清楚，两个人之间，或许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一个是救命恩人，一个是把自己逼入悬崖的仇人，不共戴天。两者之间，如何选择？别说是苏红，就算是自己，不用说，心里也有了答案。


    “既然爱她，为什么不相信她？”完颜宇忽然淡淡地问了一句。


    回过神来，翟天定愣了愣，蹙眉看着完颜宇，不明所以。


    完颜宇接着问道：“难道你真的觉得那个叶儿是阿红和那个什么杜明的孩子？”


    听到这话，翟天定再次愣住了，看着完颜宇，有点不明所以，他为什么和自己说这些，难道事情真的有什么蹊跷？


    “你知不知道，那个孩子今年多大了？”完颜宇瞧了他一眼，又问了一个问题。不给他回答的时间，自顾自地接着说道，“那个孩子算到现在，整整六岁。阿红是什么时候落入悬崖的，六年前。而且当时，她身受重伤，恐怕从一开始就陷入了昏迷。既然如此，她怎么可能在短短一年时间里，和那个杜明在一起，并且生下那个孩子？”


    “你的意思是说……”翟天定似乎明白了，一时激动，不由地直接站起来了。


    翟天定的心思，完颜宇如何看不出？他不置可否地笑笑：“翟兄，别高兴的太早，这个孩子与你无关。”话音刚落，对方就变了脸色，由欣喜变成了蹙眉，看着完颜宇，好似难以置信。对上他的目光，完颜宇平静的点点头，不急不躁，显然是对翟天定这样的反应早有所料。


    “且不说，那么高的悬崖，一头下去，别说是个孩子，就算是苏红自己，若不是我早有安排，你觉得她还有可能活到现在？此其一；其二，当初为了控制她，我给她服了毒药，时间长了，毒药深入骨髓，自己能不能保住性命还不好说，更何况是一个孩子…….”


    “完颜宇，你果然卑鄙。”翟天定愤愤地骂道，握紧了拳头，控制住马上就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完颜宇只是摇头笑笑，并不放在心上，仿佛说的根本就不是自己：“阿红离开你以后，找我的人要了打胎药。你不要误会，她这样做，可能并不是因为恨你，而是她非常清楚，这个孩子根本就生不下来，就算是生下来了，也是个死胎。”


    “死胎？”翟天定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耳边响起苏红疲惫不堪的声音，当初的，还有现在的。其实，自己应该是知道的，早就知道了，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从再次见到她、见到那个孩子的那一刻，自己就刻意忽略了这些，只是期待着她回到自己身边，还有那个孩子，一家团圆。


    如果自己早些想到这些，或许就不会伤害那个孩子，或许两个人还有破镜重圆的可能。可现在，一切的一切，对自己来说，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只不过这个孩子既然不是她和杜明的，那这个孩子……


    “在这之前，那个杜明有一个老婆，难产而死。”


    “你的意思是说……”


    “阿红是在报恩。那个杜明、那个孩子，和她都没有任何关系……”刚把话说完，就听见“霍”的一声，对面的翟天定已经站起身来，转身向门口走去。反应太快了吧？完颜宇不由地吃惊，完了以后，禁不住摇头苦笑，这个翟天定，太沉不住气了吧。正想着这个，对方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自己，面色冷酷—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成全。”完颜宇正色说道。


    “成全？”翟天定皱起了眉头，对于这样一个答案，他没办法这么快就相信，尤其是从眼前这个人嘴里说出来。


    面对他怀疑的目光，完颜宇平静的点点头：“不错，你们的阴差阳错，是我造成的，从一开始。从小到大，我唯一的愿望就是打败你，所以我利用了她。可后来才发现，就算这个致命武器在我的手里，我也不是你的对手。最后的最后，她还是选择了你。当初，为了你，她背叛了我；如今，为了你，她再度卷入权力斗争，重回京城；而你，为了她，宁愿以死谢罪，只求护她周全。如此真心诚意，我怎么可能不感动？别说是我了，皇兄当初放过了你，恐怕也是因为她。我完颜宇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好事，如今强弩之末、树倒猢狲散，做一件好事，为自己积点德，下辈子重新做人，从头来过，有什么不好么？”


    “真的就这么简单？”


    “你以为呢，你以为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卷土重来不成？”完颜宇说罢，掀开搭在自己身上的毛毯，露出齐根断的腰部，回头看着翟天定，嘴角轻扬，露出无奈的苦笑。


    那是从京城来到这里的路上，完颜宇一行人迷了路，又遇到了雪山崩塌，只能坐在地上，等待着死亡的降临。没想到就在几个人奄奄一息之时，翟天定从天而降，硬是把几个人带出了雪地。当时，完颜宇冻僵了，坐在地上昏迷不醒，是翟天定一步一个脚印把他背出了雪地。


    达到目的的，完颜宇虽然很快就苏醒过来，却因为挨冻的时间太长，两条腿基本上废了，不得已，截了肢。现在的他只能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四处走动。


    “反正该说的我已经和你说了，相不相信，该怎么做，那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完颜宇说着，摇着轮椅，走到窗户前，费力地关上窗户。


    翟天定站在原地，看着他这般，不由得皱起眉头，陷入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