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听到此问，翟天定毫无防备，震了一下，慢慢地抬头，看着对面的女人，女人也看着自己，神色间充满了期待。他明白她期待着什么，只是……


    “想不想有什么用，我是大魏的子民，皇上的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还能如何？”翟天定说着，苦笑的摇摇头。一声叹息道，“他们都想让我死，都觉得我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甚至比之翟灏，还要让他们心惊胆战。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他们了，我死了，天下就太平了。”


    “你甘心么？”


    “甘不甘心有什么用，我没有选择，只能以死让他们安心，我……”翟天定似乎想到什么，住了口。虽然他期望这女人可以成为自己的知己，他想告诉她，自己的一切，只是为了她的安全，他只能三缄其口，“你就别问了，知道的太多，对你……对你没用。”说完，恋恋不舍地看着女人，抬起手来，伸向对面的酒壶。却不想，又被她按住了，一句话，让他震惊无比—


    “我都知道了，静太妃告诉我的。”苏红平静地说道。看到他惊诧的表情，似乎并不在意，只是轻轻地点点头。随后又难以置信般的摇头，“为什么？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错，可那又如何，他们想让我死……”


    “可是你可以逃，逃得远远的，任何人都找不到你的……”


    “我走了，你怎么办？”翟天定打断她的话，突然问道。女人仿佛一下子愣住了，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自己。翟天定伸出手，按住她的肩膀，身体前倾，尽可能与她最近，盯着她的眼睛，他对她说道，“从我知道你还活着，从你回到我身边的那一天起，我就暗暗的发誓，哪怕是粉身碎骨，也一定要护你周全。我也想过，带你走，什么也不要，就我们两个人，浪迹天涯，只是没想到……”


    说到这，翟天定放开了她，好像是浑身无力一般，整个人向后一仰，颓废的靠在了墙上。


    耳边传来他无奈地叹息，听在耳里，苏红心里五味陈杂，颇不是滋味。她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一出。当时，叶儿落在他的手里，她去找他，他掠劫了自己。在那条船上，他对自己说，可以忘记自己的背叛，只要自己和他远走高飞、什么也不要。当时自己只顾担心孩子，只当他是自私自利，现在想起来，或许自己真的是他当时唯一的希望，唯一的救赎。


    想明白这一点，苏红看着对面的男人，心里充满了怜惜和依恋。但哪怕是再来一次，自己依然会选择那个孩子，哪怕自己什么都知道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苏红不禁问道。


    “皇上登基以后，我受到了排挤，并没有更进一步，而是做了皇宫的侍卫，甚至不是御前侍卫，只是负责太妃们安全的。明升暗降，翟灏非常不满。其实对我来说，无所谓，你走了，我的心也就没有了。活下来的不过是一句行尸走肉，了无生趣。”说完，深深地看着苏红。


    其时，苏红也看着他，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眷恋。谁也没有说话，却又好像是在默默地倾诉。此时无声胜有声。


    醒过神来，似乎是有点口渴，好像是下意识地，翟天定伸出手，想去拿地上的那壶酒。手举到半空，看向对面的女人，又把手缩了回来。他还不想死。最起码，想再看看这个女人，把她记在心里，下辈子再也不会弄错。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发现翟灏不在房间里。刚开始我也没在意，回了房间，突然发现密室被打开了，里面有人。我小心翼翼地下去，才发现居然是他。他说的话，我听到了几句，就是这几句话，让我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就是这个……”


    翟天定微微颔首：“为了不让翟灏发现，我悄悄地躲起来。在他离开以后，进入了密室。而就在这时，我才注意到墙上的那几幅壁画。”


    “壁画？”苏红也想起来了。怪不得那天静太妃对自己提起这件事，脑子里总是灵光一闪，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画面。现在她才意识到，那些奇奇怪怪的画面，居然就是翟府密室里的那些壁画。虽然只见过一次，但不知为什么，对于那些壁画，苏红记忆犹新。刚开始不明白是什么，现在恍然大悟，原来那些壁画记录的就是翟天定的身世之谜。


    “我在密室里呆了整整一个晚上，就明白了一切……”翟天定突然说了句。


    “你明白了什么？”苏红问。


    翟天定不答，只是微微一笑，靠在墙上：“从那以后，我就不怎么回家了，因为我知道，那个翟府，与我无关。后来，欧阳小姐出了事，我成为了人人唾骂的负心汉，我什么也没说，借着这个机会，离开了翟府，离开了京城，戍守边疆。本来想着，一辈子就这样了，要么战死沙场，要么在那个穷乡僻壤，孤独终老。没想到三年以后，翟灏居然利用关系，把我调回了京城。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发现了翟灏的狼子野心。他根本不是想做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而是取而代之。”


    “虽然朝堂之上都是他翟灏的人，可是像我这样对他忠心耿耿、并且文武双全的自家人，除了我以外，并无他人。他是想利用我，甚至许诺我，事成之后，封我为太子，他百年之后，我就可以继承皇位，这怎么可能。尤其是当我看见张媚儿因为怀孕，回到了翟府，并被翟灏视若珍宝，我就知道，翟灏容不得我，事成之后，必然兔死狗烹。”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走？”


    “我要报恩。”


    “报谁的恩？”


    “先皇后，也就是当今皇上的母亲。”翟天定说着，认真地看着苏红。过了片刻，他收回目光，仰天长叹，“小时候虽然年纪小，但有些事还是记得的。在我的印象里，翟灏嗜酒如命，喝完了酒，就打我娘。我娘不敢还手，不敢去告诉外公外婆，每次翟灏走了以后，我娘只是抱着我哭。后来，我娘再次怀了孕，没过多久，就入了宫，一直呆在静妃那里。从那个时候，我娘就告诉我，是皇后和静妃娘娘保护了我们，让我千万不要忘记皇后和静妃娘娘的大恩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