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堂非却不理他，自顾自地继续：“如果有人利用这个，对韩大人，或是杜兄展开攻击，韩大人准备如何应付？翟灏已除，皇上没有了威胁，自然就不会把韩大人放在心上。弄得不好，兔死狗烹，韩大人岂不是替别人作嫁衣裳？”


    说到这，陈堂非看了眼苏红。然后再回过头来，面对着韩毅：“所以无论如何，这个案子一定要办成铁案，无懈可击，让人无话可说。至于那个翟天定，如果是他，时间长了，定会发现蛛丝马迹；就算不是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翟灏已死，翟天定一个小小的御前侍卫，还能翻出天来，不成？”


    听他这么说，韩毅倒是安了心，愉快地点点头，露出一个得意之笑。回过神，正色看着苏红，轻咳一声问道：“陈学子的意思，你明白了？”


    苏红微微颔首：“学生明白，学生定会尽力。”


    再次点点头，韩毅表示满意，然后就向后一仰，靠在马车上，闭目休息。


    看见韩毅没有再问，苏红便如释重负，长松一口气。不经意间回头，却发现那陈堂非向自己射来意味深长的目光，眼中颇有深意。四目相对，毫无惊慌，拱了拱手，对自己微微一笑，面色坦然。看他成竹在胸的样子，苏红不由得怀疑，这个结果，他早就知道。或许，翟灏的死和他有关……


    可那天在路上，他说的话不无道理……


    看了眼旁边闭目养神的韩毅，苏红却想到了另一个人。抿了抿唇，开口道：“韩大人，这件案子，学生想向你借一个人。”


    “借人？”听到此话，韩毅睁开了双眸。回头看着陈堂非，对方茫然地摇摇头，也不知道？再转向苏红，轻咳一声问道，“贤侄想借什么人啊？”


    “卢先生。”


    “卢先生？”


    问出此问，苏红一直观察着韩毅，试图发现什么，自然发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只是对于苏红来说，这是意料之中。故作不见，只是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韩大人不是说过么，那个王大人是翟太师的得意门生，和翟都尉也是关系密切。所以，对于他的调查结果，学生无法相信。学生希望有一个信得过的人，能够重新尸检。学生记得，当初在宁安城，就是这个卢先生陪着韩大人调查命案、查出真相……”


    说到这，苏红特意顿了顿，观察着韩毅。见他眉头紧锁，似是为难，于是就趁热打铁，接着说道：“学生还记得，当初在路上的时候，刚开始，学生还见过卢先生，怎么后来……”


    “他回家了。”韩毅淡淡地说了一句。


    “啊？”苏红故作吃惊。


    韩毅抬头看她一眼，才说道：“卢先生本来就是居无定所、走遍天下之人。当初，因为巧合，我救了他一命，看他聪明，便放在身边。这个卢先生确实是非常聪明，当初也救过我的命，这么多年来，我们也是情同手足。”说到这，韩毅深深地叹了口气，像是感慨万千。


    收回目光，又看向苏红：“快到京城时，卢先生突然收到家书，父亲病重。这么大的事，卢先生自然是要回去的。我给了他一笔钱，并安排了马车，让他回家。”


    “韩大人果然是体恤下属，考虑周到啊。”陈堂非这么说着，回头面对着韩毅，深深一揖，表示佩服。


    韩毅好像并不在意，拱了拱手：“陈学子谬赞了，这些年来，我和卢先生风风雨雨，情同手足，就是一家人，他的父亲就是我的父亲。父亲病重，儿子怎么可能不床前尽孝？只可惜我公务繁忙，没有时间和他一起去看看，实在是遗憾啊。”说到这，摇摇头，好像是真的后悔不已。


    感叹完毕，韩毅回过神来，再次看着苏红，似想起她刚才的问题，才说道：“仵作的事，你不要担心。虽说朝廷上下，都是翟灏的爪牙，可如今翟灏已死，那些人如果想活命，自然会认清形势，不会再为翟天定之命是从，助纣为虐了；另外还有一些人因为不愿意依附翟灏，长时间被压制，得不到重用。事到如今，也轮到他们大展拳脚了。有时间，我会去请示皇上，商量一下，派几个可靠之人协助与你。”


    说到这，韩毅禁不住冷笑，捋着胡须，不无得意地说道：“翟天定，你不相信老夫、怀疑老夫，不让老夫插手；老夫就不相信你能把皇上的人都赶走。”“啪--”说完以后，韩毅重重地一巴掌拍在马车板上。


    打了个激灵，苏红猛地抬头，才发现韩毅的眸子里尽是杀气。他在针对谁，不言自明。


    从他眼中滚滚的杀气中，苏红感觉到了他的野心。这个野心，绝不输于翟灏。说什么为了皇上，我呸。说白了，不过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罢了。为了得到那个位置，不惜与虎谋皮。怕只怕兔死狗烹，将来灭了你的不是那完颜晟，而是……


    不由地，苏红回头，看向对面的陈堂非，对方微笑颔首，仿佛是云淡风轻，于己无关。


    苏红当然明白，这陈堂非并不是真的云淡风轻，他是在警告，警告自己，同时也无声地警告着韩毅。


    苏红假装不见，向后一仰，靠在马车上，闭上眼睛，闭目养神，脑海里却不断地回放刚才的场景。韩毅向自己解释着那个卢先生的失踪，目光却时不时地在不经意间瞥向陈堂非。除此之外，苏红还可以敏锐地感觉到韩毅的紧张。为什么，很显然，答案只有一个，那个卢先生在陈堂非手里。


    思及于此，不由地，苏红再次想起翟天定，果然聪明，一早就想到了。


    只不过，那个卢先生到底在哪儿，是生是死，怎么会突然失踪。这些问题，或许只能找到当事人，才可以解决。可问题是，他在哪儿，在陈堂非手里吗，陈堂非把他安排在何地？


    捏紧了拳头，苏红控制住自己，控制着自己睁眼瞧他的冲动。


    因为她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还不能让陈堂非觉得自己在怀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