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把孩子做了，改嫁他人，真的是为了我的将来，为了我好吗？”


    女人终于开了口，淡淡的声音，好像是波澜不惊。如己所料，这时，所有人的目光纷纷射向顾夫人。苏红自然也是如此。随后只听见“扑通”一声，女人竟跪在了众人面前。


    “孩子，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你怀有身孕，可不能着凉啊。”旁边的安大娘显得手足无措，本能地伸出手，试图扶她起来。


    女人却是意志坚定，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看着面前的老妇，泪流满面的哀求道：“安大娘，平日里，除了相公，你对我最好。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求求你，听我把话说完，为我做主，好吗？”说到这，以头伏地，对着老者，重重的磕了个头。


    老妇看到如此，无法再劝，轻轻地叹了口气，不忍般的偏过头去。


    重新抬起头，女人眼里泪光闪闪，她含着泪，微微颔首说道：“我承认，相公去了赌场，误入歧途，被人打死，也算是自作自受。可乡亲们朝夕相处，也应该明白相公的为人，若不是有人相逼，相公无计可施，又怎么会去那样的地方铤而走险？”


    “放肆。”李茂才大喝一声，“你的意思是说，那赌场是有人逼着他去的？谁逼他去的？”


    “是谁逼着相公非去赌场不可，难道表叔还不知道么？”女人说着话，慢慢的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老者，目光凌厉。


    “你的意思是说，那赌场是我让他去的了？”李茂才怒火中烧，就要呵斥，却不想，话还没说出口，女人就抬高了声音，继续解释—


    “当日我投奔表叔，一无所有。表叔担心我在他们家时间太长，吃穿用度，都要花钱，就想把我早早地嫁出去。民妇寄人篱下，也是身不由己，婚姻大事，全凭表叔做主。表叔让我嫁给顾老二，我心里不愿，却身不由己，为报收留之恩，我答应了这件事。结婚前一天，我才知道，表叔之所以把我嫁入顾家，只不过是为了顾家的传家之宝。”


    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把这话说出来了。李茂才恼羞成怒，大喝一声：“你血口喷人。”说着话，就要向前扑去，却被人挡住了去路。抬头看去，那突然来到的年轻人此时正居高临下，笑看着自己。


    对于后面的动静，女人仿若未查，只是接着解释地说道：“嫁过去以后，我才发现顾家一贫如洗，什么传家之宝，连个像样的衣柜都没有。相公告诉我，他们家确实曾经有几样黄金首饰，只不过婆婆生病的时候，为了治病，变卖家当，花的精光。我把事情告诉表叔。表叔大呼上当，并向相公提出一千两的彩礼……”


    “一千两啊……”


    “这么多钱？根本就是狮子大开口啊？”


    “就是，难道他就不知道顾老二是什么情况……”


    “你……”李茂才试图冲过去，却不想，前路被苏红挡的死死的，根本就无路可走。抬起头，恨恨地看着苏红，双目充血，恨不得把她抽筋拔骨。却不想面前的年轻人毫不畏惧，处之泰然，嘴角轻扬，还挂着淡淡的笑。


    女人向后看了一眼，再看向面前的老妇人，接着说：“表叔说，这一千两彩礼，一个月给一百两，如果拿不出来，就要把相公送交官府，罪名是强抢民女。”说到这里，女人泣不成声，捂着唇，哭个不停，“安大娘，家里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别说一个月一百两，就算是十两、一两银子，相公也拿不出来啊。”


    “相公什么也不会，就知道打鱼卖鱼，可什么时候能挣那么多钱？那些日子，我和相公吃不下睡不着，眼看着一个月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拿不出一百两银子，相公就要坐牢，相公真的是没办法啊。安大娘……”女人说着话，痛苦万分，匍匐在地，嚎啕大哭。


    老妇人见是如此，也是心痛不已，俯下身，将她扶起，搂在怀里，温言劝慰道：“孩子，苦了你们了。”说着话，仿佛感同身受一般，老妇也流下了眼泪。抬头看着前方的李茂才，目光恨恨，充满了怨责。


    看到老人愤怒的目光，李茂才心头一颤，看来这安大娘是相信了女人的话了？便急忙分辩道：“安大娘，你别听这丫头胡说，我是一村之长，大家选出来的。村里的情况，顾家的情况，我怎么会不清楚，怎么可能一下子开口要这么多钱，我是那样的人吗？”


    老大娘听到此话，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在这个村里，自己年纪最大，村子里的任何一个人，个性如何，品性如何，自己都是了解的。比如这个李茂才。虽然比不得那些秀才举人出口成章，也算是村子里少有的读书人，而且为人正直、公正无私，要不然当年推举村长，众人也不可能整齐的推举此人。


    不仅如此，平日里对于村民，这李茂才也是关爱有加。别的不说，就说这个顾老二。二十年前，顾老二母亲病故，十年前，顾老头、顾老大落水而亡，其时，顾老二才十九岁，多亏了李茂才关心照顾。三个月前，李茂才还不计金钱，把自己的远房侄女嫁给了他。据说是一分钱也没要。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狮子大开口，一下子要那么多？


    一千两银子，别说是李茂才，就算是自己，活了七十多年，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啊。李茂才怎么可能？


    若不是李茂才，难道是……


    低头看去，怀中的女人梨花带雨，让人怜惜。接触到自己的目光，她擦了擦眼泪，回头看去—


    “表叔，我就知道，这件事你不会承认，不过我有证据。”显然是意料之中，女人虽然激动，但说出来的话条理清楚。从衣服里拿出一张纸，双手奉上，递给面前的老妇，哽咽道，“安大娘，我知道我说的话你可能不相信，不过相公和表叔的字，你是认得。这是表叔向相公要彩礼时，相公拿不出来，写下来的欠条。除了相公的字迹，还有表叔的签名，你可以看看。”


    老妇人听了这话，不容分说，拿过来看了一眼，即刻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