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浮动的天空映入他眼底,遮不住那一片深色。
他驻足片刻,敛眸,抬脚朝门外走去。
沿着熟悉的山路一直往上走,拐过七八道弯,会有一处断崖,他准备去那里等着,等一个昨天在这里等他很久的人。
现在才三点多,他到了断崖也才四点,而他要等的那个人却比他还先到一步。
她坐在断崖边的一棵青松下,正拿着一支画笔在身前架着的画纸上画着远处的海。
陈安风还是像昨天那样,在弯道处停下,远远地看着她。
她也像昨天那样,明明背对着他,也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但就是知道他来了,
于是,她回头。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对视。
陈安风迎着她的目光再次抬起脚步,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
艾松雪没打算一直扭着脖子等他走到她身边来,回头继续画画。
「你们城里人都这么多才多艺?」陈安风走到她旁边,嗓音一如既往,低沉,冷感,却又有着独属于少年的清润。
艾松雪坐在岩石上,画架已经够重了,她懒得再带凳子,现在陈安风站在她旁边,他本来就高,她又坐着,需要把头仰得很高才能看到他的脸,她索性不看,就继续画着画回他∶
「多才多艺的不是城里人,是我。」
听她用很冷淡的声音说着这很拽的话,陈安风笑了声。
这倒是引得艾松雪抬头看向了他,她想看看他笑起来是什么样。
「看来你会的不止这两样。」
陈安风眼底是稍纵即逝的玩味,但唇角仍斜斜勾着。
他笑起来有股这个年纪的男生该有的痞劲儿,很惹眼。
艾松雪直勾勾的盯着他,「两样?」
「柔道跟画画,不是两样?」
艾松雪反应了两秒,眼睛还是没挪开,「周越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名字也是周越说的。
陈安风表示∶「他不跟我说还能跟谁说。」
艾松雪这才想起来,外婆说过,只有陈安风一个人愿意跟周越玩儿。
她收回视线,抬起握着画笔的手,在画纸上落下最后一笔。
「画完了?」
「嗯。」
「你来多久了。」
「半个多小时吧。」
「画这么快?」
「画海很简单。」
「那画什么难?」
「人。」
说到这儿,艾松雪再次抬头看向陈安风,说∶「我还想画一副。」
陈安风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看着他说这句话,微挑眉,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你能当我的模特吗?」艾松雪问他。
陈安风半垂着眼,过分浓密且长的睫毛在他眼睑下方投出一片阴影,随着海面吹来的风轻轻晃动,而他的目光始终定定看着她的眼睛。
「可以。」片刻后,他说。
「那你站到那边。」
艾松雪抬手指向前面的树。
陈安风走过去,懒懒地倚靠在树干上,姿态随性恣意。
有些人只需要往那儿一站就是一幅画。
艾松雪不自觉深吸了一口气。
在慢慢将胸腔内的空气呼出时,她才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去换画纸。
陈安风看她差不多准备就绪,问她∶「还需要我怎么配合?」
艾松雪手上固定画纸的动作一顿,然后抬眸。
「看着我。」
她声音清冷,像雪落,「一直看着我。」
风吹动额前的发,微遮眼。
陈安风透过发丝看着她,也本就一直看着她,只在她说出这句话的那一瞬,双眸忽的失焦。
耳边的蝉鸣络绎不绝,树叶在响。
他的视线在两秒后重新聚焦,眼底那道在刚刚变得虚幻的身影逐渐清晰,他在蝉鸣与风吹树响中听到了另一个声音,是剧烈的,加重的。
他没有再说话,遵循她所说的——
看着她。
一直看着她。
艾松雪画了他两个小时。
他看了她两个小时。
「好了。」
艾松雪放笔。
陈安风从倚靠的树干上直起身,朝她走过来,看她画的怎么样。
艾松雪画的是油画,却有着水墨画的写意,他身后的青松与天空像是只用了寥寥几笔便渲染出意境,人像也没有太写实但特徵抓得很好,一眼就能看出画的是他。
「画得很好。」
「送你。」
艾松雪把画纸递给他。
「谢了。」
陈安风唇角扬了两分,她请他当模特,到头来他还得谢她。
「走吧。」他把视线从手里的画上移到艾松雪脸上,「送你回去,你家该吃晚饭了吧。」
艾松雪看了眼快落至海平线的夕阳,「嗯」了声,开始收拾颜料盒和画架。
画架看起来很重。
「我帮你拿架子。」
「不用。」艾松雪提起画架,「你拿好画,颜料还没干。」
陈安风意味不明地挑了下眉,「行。」
艾松雪提着画架朝回走,陈安风拿好画走在她旁边,晚风很好,一同吹过两个人的发梢。
不知道为什么,艾松雪总觉得这段路变短了,之前她走了蛮久才到断崖,现在回去,即便都是下坡,感觉也太快了些。<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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