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多了一个钓鱼的兴趣爱好,张栋身上的心浮气躁都少了许多。
但是今天有人比他到的还早。
在深绿色的草丛里,一个白色的糰子分外显眼,粉色的爪垫,白色的毛发。
它团成一团,自以为隐藏得天衣无缝。
张栋稍稍拉长鱼竿,用顶端戳了戳猫的背嵴。
他看着小猫咪的脚后跟,思想开小差,他感慨道哪有小猫咪连脚后跟都是白的啊。
白猫不为所动,然后在张栋的坚持不懈下,回过头抖了抖耳朵,颇为不耐地看了他一眼,又趴了回去。
张栋没有继续打扰它。
因为他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往前走两步,从这个角度看的更清楚了。
那一身白绒绒的毛里,一块一元硬币大小的红肉分外显眼,还鼓了一个圆圆的小包。
凌慈能这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天都凉了蚊子还没凉,可比秋后的蚂蚱能蹦跶多了。
它们也真的是能挑地方,知道其他地方被长毛覆盖它们没辙,所以最近光是挑这一块没毛的地方咬。
每被蚊子叮一次,那瘙痒感都会提醒一次「你秃了」。
张栋蹲下去伸手扒拉了一下附近的毛,「你打架了?」
幸好他比较有眼色,但凡他眼瘸一点,问「你秃了」,白猫便不是没有回应那么简单了。
凌慈忧郁地看着面前的蒲公英。
又有几颗小绒球被风吹起,乘着风轻飘飘地走远了。
凌慈在这里呆了有一会儿了,眼睁睁看着蒲公英从一个满头秀发的少女变成这副半秃不秃的可怜模样。
完了。
她竟然和一株蒲公英共情了。
张栋知道小白是一只臭美的、有偶像包袱的猫,脖子上秃了一块,对它的打击肯定很大,便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放下手里的东西,开始钓鱼。
等半秃不秃的蒲公英整整秃了一大半,张栋又回到她的面前。
手里头捏着一只撅着嘴巴的鲫鱼,一双死鱼眼狠狠瞪着她的脸。
凌慈抬眼瞅了瞅张栋,又望了一眼鱼,站起身来很不客气地笑纳了。
就像一位操心的、不懂儿女心思的老父亲,虽然不知道他们在烦恼什么,但能吃总归还是能活下去的。
钓鱼钓到后面,张栋不用再起身多走一步去送鱼给猫。
因为酒香不怕巷子深,鱼多不怕猫不来,白猫就趴在他的身边,等鱼进了摺叠桶里便自觉地扒拉着桶沿吃自助餐。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凌慈还是最喜欢麦穗,小小一条,只有食指粗细长短,就像一根根薯条,一口一个,放进嘴里跟跳跳糖似的。
张栋耐心地钓鱼,凌慈耐心地等鱼。
一人一猫一竿,跃出水面的鱼儿看见这个配置头也不回地跑了。
凌慈倒是吃饱了,懒洋洋地趴在一边半眯着眼睛舔爪子,张栋却没有过足手瘾。
水桶里的三条鲫鱼和几条麦穗暂时没有了性命之忧,在里面游得欢快,而张栋手里的鱼竿已经有半个小时没有动静了。
他嘆一口气,与小猫商量道:「吃饱了出去走走吧。」任哪条鱼觉察到岸上有猫都不会笨到自投罗网的。
凌慈抬起眼皮觑他一眼,觉得小伙子还是太天真了。
她可是谁抱谁和牌的转运猫,竟然嫌弃她把鱼吓跑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两脚兽啊。
不过吃饱喝足的凌慈很好说话,给了对方一个「你加油」的眼神,施施然地往里面走了两步,继续去观察「秃头脱发日记」。
才短短几个小时,那株蒲公英的头发就只剩下稀稀疏疏的几根毛了。
张栋从猫身上收回视线,也不觉得从一只猫身上得到眼神鼓舞是一件怪事。
任何事情发生在这只白猫身上都不足以称奇。
又隔了有半个钟头,蒲公英倔强坚持到最后的那一根头发终于还是没有保住。
凌慈没了消遣的事情,起身去寻找明天的受害蒲公英。
很遗憾,自她斑秃后,她一直从蒲公英身上汲取活下去的力量,也不知道送走了多少批蒲公英的孩子。
今天,她终于找不到下一个了。
凌慈有些难过地想去和张栋道别,正巧张栋把半个小时没见动静的鱼竿收回来。
空荡荡的鱼钩在他面前荡过来荡过去,他仿佛看见了偷吃饵料的鱼嘲笑的表情。
张栋:「……」
没有什么从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爬起,他向来是知难而退,未撞南墙心先死,他准备和白猫一起离开这个伤心地。
在他收拾完钓具要起身的时候,背上一重,紧接着重量上移,落在了他的左肩。
张栋一转头,脸颊就贴到了一片毛绒绒软乎乎。
白猫轻轻叫了一声,他觉得它好像在骂「流氓」。
拎起水桶,张栋直起身子。
这只猫说轻也有点重量,但说重吧,它这个重量真的对不起它的体型。
就像蓬蓬松松的一麻袋棉花,看着壮实,实则空心。
看它吃的东西也不少,却不长肉,一身的毛倒是保养得不错,可见它吸收的营养全是输送给了毛发。
田野上没什么人,带着一只猫走路一点都不打眼,因为压根一个人都没有,但一踏在水泥路上,他就是人群中最亮眼的崽。<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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