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楼内,楼下腥风血雨,楼上戏子开嗓,倌人卖笑,倒像是一处活生生的话剧。只是话剧流淌不出真血,而战场,是会死人的。
那名叫李二牛的武夫,当真体壮如牛,也是牛脾气。被辰玄言语一激,一声暴喝,体内真气尽出,大吼:“霹雳掌。”
一掌拍出,“噼噼啪啪”之声不绝。向着辰玄,摧枯拉朽而来。
“嗖...”
破空一声,辰玄轻描淡写,一枚气刃自手中飞出。“砰...”击在李二牛的霹雳掌上,一刃便将掌势化为虚无。
“你实力不够,该多叫些人才行。”辰玄再出言讥讽。
泥菩萨都自有三分火气,这些个武夫,都自认为身具不凡实力之人,怎会忍得住辰玄一再的讥讽挑衅。又是十数人站了出来,与那李二牛一道,催动真气,朝辰玄扑来。
苏寒和虬髯汉的战斗,此时已进入到胶着阶段,剑气纠缠,刀气盘绕,斗得个难解难分。
但见那虬髯汉一刀劈来,大吼道:“开山斩。”
苏寒轻挪步伐,一剑挑开。顺势剑招一改,血红玫瑰再起,妖艳绚烂。
虬髯汉闪身退出十步,朝玫瑰一刀斩去。刀是金色阔刀,斩出的真气却是浓入墨汁。
“砰...”
两者交锋,余威将樊楼地板催为碎屑,整幢大楼为之一摇。楼上的一众戏官狎客,纷纷探脑,见是江湖争斗,又自顾自回过身去,继续逍遥快活。
这边,以李二牛为首的十数人,杀意腾腾,誓要将幻武门这位嚣张的客卿斩了脑袋。怒吼大喝声此起彼伏,剑气拳风交相辉映。
对此,辰玄只是挥了挥衣袖。
辰玄的宽口青袖挥得是云淡风轻,那围攻过来的众人,却是脸色骤变,只感觉那衣袖内大有乾坤。待真有所察觉,却早已杀机尽显。
“噗...”
“呃啊...”
利刃入肉之声,与一众武夫的惨叫,盖过了楼上莺歌戏词。随后,十数人身形被气刃击飞,跌落,砸碎数张桌椅。
李二牛一息尚存,此刻看着灯盏里的烛火,摇曳跳动。然而灯火未灭,这壮汉却是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剩下三十来名武夫,此刻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进也不是,退也不成。却是又听闻辰玄说道:“别麻烦了,一起上吧,早些打完,我还要回府休息呢。”
有那十数人的前车之鉴,这三十余人踌躇半响,竟是没有人敢上前半步。所以辰玄再道:“万剑盟?不过是一群窝囊废罢了。”
苏寒与虬髯汉战得正酣,但战势也开始发生变化。虬髯汉乃是刚猛路子,久克不下,体内真气便开始有些难以为继。
反观苏寒,此时却是越战越勇。若不是经历过早间两场战斗,只怕此时已将这大汉斩于剑下。
虬髯汉心知不敌,便萌生出退意。虚晃一招,闪身便朝门外奔去。可惜与那癞头和尚一般,不退尚还可以一战,这一退,战意尽消,便落了下风。
苏寒锈剑紧随而至,才追至街上十丈,一朵玫瑰便在大汉背上绽开。“砰...”大汉被击飞,铠甲尽裂,跌落于地。
还不待翻爬起身,便已感受到身后凌厉剑气。大呼一声:“我命休矣。”
剑至,从背而入,自心脏穿出。
眼见虬髯汉都已身死,其余武夫哪里还有战意。此刻尽皆准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辰玄自楼内出声:“小子,他们既然想要取你性命,便皆屠了吧。”
苏寒眉目一沉,锈剑再驭,寻着最先一人便杀了过去。
三十余人这才想着抱团取暖,将苏寒围了起来。一人道:“凭你一己之力,也想要了我等性命?痴心妄想。”
却不料,下一刻战团内已多出一人。
辰玄闪身而来,立于苏寒旁边:“那不知加上我这位客卿,有没有这个可能?”
音落,身形已动。
他一动,苏寒紧随其上。
二人背对杀敌,皆是十分放心,无需顾忌后背安危。杀入敌堆,又是狼入羊群之势。
只听闻楼上的戏台上,那俏面戏子唱到:
“看君持剑庭中激荡
看君身上战意如澎湃浪涛
英雄四路八方起干戈
却是不敌兄弟情谊两儿郎”
辰玄一剑收掉身前武夫性命,狂傲哈哈一笑:“好戏词。”
下半阙却是又来:
“世人皆爱那黄金万两
世人皆爱那声名万丈
却不思一朝肉身战死
楼中佳人无处诉衷肠”
。。。
辰玄又回樊楼坐定,苏寒立于一旁。身前,是那三名被苏寒一剑断腕的白袍青年。
三人此刻面如死灰,皆已心知今日自己在劫难逃。
辰玄讪笑:“听说你们乃自诩江南三剑客?比起我身旁这小子,可真是差得不止一星半点。真不知道你们何来的底气,敢自诩剑客之名。”
三人可是最悲催的,来到最早,却是败得最快,还败得最窝囊。此刻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自己便就钻了进去。
辰玄又道:“我说话算话,你们跪地讨饶,便可活得性命。”
三人面面相觑,转而看一眼地上尸体。对死亡得恐惧,瞬间便占了上风,皆跪匐在辰玄脚边,磕头求饶。
辰玄见此,放声狂笑:“万剑盟,也不过就是这些窝囊废罢了。”
领着苏寒和香菱,便自楼内走了出去。
现在的白城街道,是真正的安静,再没有暗中窥探之人。三人信步慢行,无比的逍遥快活。
“给我说说万剑盟吧。”
“不过就是一些排不上号的江湖门派,抱团作恶罢了。”
“就这些?”
“就这些。”
辰玄看苏寒一眼,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子,既是一个联盟,哪会如此简单?罢了,有机会再问询幻武门的执事。
走着走着,香菱突然说道:“累了。”
辰玄矮身蹲下,将这女人背起:“你倒是活得自在,累了有人背,饿了有人喂。那些豪门富贵的主妇,怕也不过就是你这般尊贵了。”
“哈哈,怎么,要我报答你?我想想,为你生几个孩子?”
“别,你爱给谁生给谁生去,我可自认没这个福分。”
“唔...那我容再想想。好吧,我似乎除了给你生孩子,也没有其他可以报答你的。”
半空中挂着一弯月牙,繁星点点。
。。。
翌日,齐王府内来了两个僧人,一老一少。
“师傅,你想好了?”
“没有。”
“那你来王府作甚?”
“杀人。”
“你不是没有想好吗?”
“或许杀了就想好了。”
“哦。可是师傅,你为何非杀那人不可呢?”
老和尚轻叩府门,随后才回道:“若不杀他,世间不得安宁。”
“可世间从未安宁啊。”
“若不杀他,世间会更不安宁。”
一王府侍仆前来开门,见是两个落魄僧侣,一脸愠怒地呵斥:“滚,齐王府也是你等凡僧可以叩响的?”
说完便将府门重重阖上。
老和尚领着小和尚转身走了。
“师傅,你又不杀了。”
“要杀的。”
“那我们为何要走呢?”
“明日再来。”
。。。
辰玄的府邸内,苏寒又再继续舞剑。
辰玄便想起最初的自己,也是这般,乐在其中。
香菱躺在他怀里,偏着头看苏寒,一手捏起桌上干果,喂进嘴里。见辰玄浅笑,问道:“你笑甚?”
辰玄低头看她:“我该哭?”
“你府内女眷多久回来?”
“应该快了吧,就这几日。”
“她们会不会将我撵出去?”
“有可能。”
香菱蹭一下起身,盯着辰玄:“当真。”
“假的。两人都是心地善了之人,怎会将你撵出去。你放心大胆的在此地住下,只要我不死,你便能一直住下去。”
“若你死了呢?”
“死之前也会先给你寻个安生之地的,放心。”
香菱搂着辰玄,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的注视着:“你还是别死了,我香菱命苦,好不容易遇见你,要是你死了,那我又要过苦日子。”
辰玄笑道:“真是令人伤心,你怕我死,倒不是因为珍惜我的性命,而是怕自己再过苦日子。”
“这有区别吗?”香菱自认为是没有区别的,自己不想过苦日子,便怕他死,也是在珍惜他的性命。
辰玄想了想,也明白了其中道理。便道:“的确是没有区别。那我便就不死了,长长久久地活着,直到你撒手人寰,我再考虑要不要死的问题。”
闻言,香菱便开了心。自辰玄怀中站起:“一言为定。”
这时,两道身影自半空御剑而来。
辰玄笑道:“回来了。”
香菱抬眼去看,见半空中衣袂飘飘的二人,惊叹一句:“哇,真是潇洒,若是我也能如此,那该多好。”
秦婉儿和汪若曦自幻武门返回,刚落于院中,辰玄便迎了上去:“饿不饿,我去给你们煮吃的。”
秦婉儿笑脸嫣然地点了点头。
汪若曦却是看看苏寒,又看看香菱:“这二位是何人?”
苏寒收掉长剑,立于辰玄一旁,并不答话。
香菱笑嘻嘻地说道:“我是他自怡红坊接出来的,见过两位姐姐。”
汪若曦小脸一沉,一脚跺在辰玄脚上,气呼呼地回了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