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儿苍白着脸,不语。
「他怎样,全看你怎么做了,莲儿。」淑妃的神情称得上是慈眉善目,但莲儿后背冒了一层冷汗。
退出这热得闷人的暖阁后,德连才惊觉背上确实密密麻麻步着汗珠,在夜里每走一步,寒风透过衣裳和肌肤的间隙吹进来,原本的滚烫变成刺刺的冷意。
淑妃叫她去杀了丹娘,这两日最受皇帝青眼的乐伎。
那两颗夜明珠便是为她而亮,还没有任何名分,小小乐伎便有这样的恩宠,淑妃越发容不下她,往后几个月,她还是不能侍寝,要任这乐伎一步一步爬上来,在她面前碍眼么,不如现在便让她消失。
圣上厌恶后宫的这些腌臜事,但是莲儿么,她虽是平章宫的宫女,但淑妃有把握能让自己全身而退。
德连欲走回寓所,走至那间小小的偏院的时候,望见墙边上摆了几个捕鼠夹,插了半块腊肉,被下了耗子药的腊肉。
那耗子药,淑妃说若是她有需要,还能给她一包完整的。其余的么,剪刀、长绳之类的更应有竟有。
但是淑妃说,「这些么,都不够干净,想必莲儿聪慧,会有更好的法子。」
德连躺在床铺上,怎么都睡不着,闭眼皆是阴暗的刑房,还有春山血淋淋的疮口。
迷迷糊糊躺着,醒来便是天亮了,淑妃没有叫老嬷嬷安排德连不停地干活,反而叫吩咐她,「跟伍淑女去问个安,这事也算是因她而起,她把你叫姐妹,你们两个有商有量,我交代你的事便更好办了。」
德连抬脚往景阳宫走,心里挣扎无比,这事不能叫伍枝知道。起初那琴也是你情我愿的帮忙,不能怪罪到她头上,谁也算不出她今天会成了淑女,住到贤妃的宫里来。
是她去求的淑妃,才陷到今天的泥潭里。杀一个人……德连绝不会把伍枝也牵进来。
但是脚下还是跨进了景阳宫,伍枝看到她,飞得从桌边站起来迎她,「莲儿——」
德连被她抱住。
「春山还是没有回来。」伍枝为他一直不回急得团团转,见德连来仿佛有了主心骨。
「我去瞧过了。贤妃污衊他偷东西,一时还出不来。」
「什么?哦!怪不得她昨夜又来跟我阴阳怪气。」
「别说了,你在她的宫里,还是不要让她抓住嘴上不敬这样的把柄。」
「......嗯。」伍枝格外听话,「莲儿,那春山怎么样?」
德连嘆气,但还是隐去了许多,「他伤得不好,正好,你这还有没有药?」
「有有有,从翠,把我那边匣子里的东西都拿过来。」
从翠快步拿了东西又走过来,伍枝一股脑地把药膏瓶子都往德连怀里送。
「谢谢你,伍枝。」
「莲儿,你说什么了,是我对不起春山、对不起你,这是我该做的,我只求你们别怪我才好。」伍枝握着德连的手,她脸上虚挂着的笑,似乎一戳便要破裂。
德连咬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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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德连把东西拢在怀里,再到内刑监,守门的人似乎是换了人,脸生得很,连上回最有印象的带路的那个中人也不在了。
德连伸头张望了几眼,那几个人目不斜视,不像是好说话的样子。
德连放缓被风吹皱的脸,「各位公公,能否行个方便,让我进去瞧一眼。」
「不行,快些离开。」
德连亮出衣袖下的荷包,守门的人依然不为所动,领头的那个还现出怒色,大有她不走便要治罪的样子。
无论德连如何反覆哀求,这几个人一字排开,面无表情,清楚地向她表明内刑监这道门她今日无论如何都进不去了。
不仅人进不去,东西也送不进去。
说话间,大门「吱」地一声开了,几个干瘦的中人抬着一卷草蓆走出来,薄薄一张草蓆子,脸藏在里头,看不出什么。
德连吓一跳,心里一窒,险些站不住。
出苦力的中人几乎擦着她经过。德连视线跟着草蓆子,人走过去,她看见另一头露出来的小半截腿,是个宫女的衣裳和棉布鞋。
「手脚不干不净的烂蹄子,打量这宫里的主子都是菩萨呢,便是菩萨也容不得她三番五次伸手。」
德连本松下去的一口气又提起来。
她一路带来的一兜药瓶子依旧原样带回去,失魂落魄地,只能回平章宫。
进门的大院落里,中人们正做晨间的扫洒,风吹断的枯树枝、被耗子药毒死的耗子、七混八混的泔水桶,德连强忍着不适经过这些污糟的东西。
几个宫女站在一旁做监工,她们略有些体面,并不上手,不过指点几句。
「茶婆虫冬日里都不来的,偏就这些耗子,白白惹人噁心,隔三岔五就有一两只这样肥硕的,都不知道是在哪里偷吃的。」
「真是作应人,咱们娘娘怎么不养一只猫?贤妃宫里不是有一只么,把这些耗子叼得远远得吃下肚,眼不见为净。」
「你知道什么,猫这样的畜生跟狐狸差不多,一股子媚气,娘娘最不喜这样的做派,要睬不睬地勾人,咱们宫里还是指望这些耗子药罢。」
德连才穿过院子,老嬷嬷像是等候她多时了,在廊下朝她招着手,她人老,嗓音还余了两分干练,「莲儿,你来。」<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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