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见她不动,拿过舒疮膏,倒了一点出来,抹在她手上,不知道是混了什么香料,很好闻,清新的香气盖住了一点点药膏子的苦味。
春山的指腹划过她的手背,几乎每一块皮肤都要涂抹,要么是今年的新疮,要么不知道是哪一年留下的疮疤,深深浅浅,
德连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看他低头小心的姿态,嘴角不住地往上扬起来,「我都习惯这些了,我们这里的都是这样子,没人在意这个。」谁也没当成个事。
「我在意。」
春山没有抬头,继续认真地在她的手面上打着轻轻的圈。
德连语塞,也不再说话,春山动作轻柔,她望向他的眼神也温柔。
两只手都涂了一遍舒疮膏,春山把青白釉的小瓶子又塞给她,刚准备叮嘱些话,但一抬头,撞进她如碧水潭一般的眼眸中,清浅如画,也映着他沉醉的脸。
北风吹在他脸上,春山却感受到一丝春意。
半晌,他才磕磕绊绊地开口:「每天抹两次,你做完了差事就用用这个,还有睡觉前,也抹一抹,我问过掌柜的了,这个一点疤都不会留。」
「嗯。」德连接下放进怀里收好,她的声音轻轻的,「谢谢你,春山。」
春山凝视着她摇摇头。
呆了一会,也到点了,久留也不好,德连恋恋地,「你去吧。」
「嗯。」
德连目送春山走远,知道看不见他的背影才进了尚膳局,明明他还会再来的,就是这样不舍,想多看几眼。
德连抽空问针工局的宫女买了一块合春山脚的鞋样子,晚上回寓所,便开始赶工,伍枝从她旁边挪到她身后,生怕挡了烛火的亮光。
德连的针线活比伍枝好些,一针一眼都恰在位置,伍枝出神地看着她做鞋子,其实心里想着关于琴的事。
自从伍枝有了琴,是一门心思扑在在琴上,得空就炮回寓所,躲在被子里,蒙着头弹,但那样扭着头颈,总觉得练不好。
她想去钟鼓司,哪怕只去一会儿,跟里头的乐师请教一二,将来在宋学监面前,也能让他多看两眼。
「莲儿,要是能有半天假就好了。」伍枝突然提了一句,她才在荭嬷嬷面前装病告假,不好再找由头不去干活。
「你想去做什么?」德连抬眼望了一眼她。
伍枝期待地说:「我想去钟鼓司,我不知道练得好不好,想找她们请教请教。」
德连想了一下钟鼓司的位置,有点远,是要能告假才好去一趟,「这怕是有点难。」
「是啊。」伍枝的眼睛又暗淡下去,垂头丧气的。
德连看她样子,伍枝老早就在攒钱买琴了,如今练琴是……德连心里清楚,装作随口一问:「弹好了琴,给谁听吶?」
「你吶。」
德连放下手里的针线:「除了我呢?」
伍枝往旁边坐坐,离她远了点,「你说还有谁呢?」
德连盯着她的眼睛,抿着嘴笑,然后缓缓说:「圣上?」
伍枝立马抬手拍了她的手臂,一声「啪」,伍枝怕自己下手重了,又凑过去连连隔着衣服摸了摸她,「不疼吧莲儿?」
「疼死了。」德连故意皱着脸,撅嘴抱怨。
伍枝看出她是装的,笑道:「叫你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德连又盯着她的眼睛,「不是?」
「当然不是!一点都不是!」
德连做了一个夸张的恍然大悟的表情,「那我知道了。」
伍枝突然觉得这样子绕来绕去没意思,她直说:「除了宋学监,还能有谁?」她早跟德连说了心意,也不怕她笑话。
「好了,我不逗你了,我知道是他。」
伍枝又坐近,靠在德连身上,视线落在桌子上那盏烛火里,过了好久,声音低低哑哑的,也不知道是说给她自己听,还是让德连听,「以前是想弹琴给圣上听的,但现在已经不想了。」
德连替她把散下去的碎头发挂到耳后,「那就不给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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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今天想放两章
第26章
腊月十七,天阴沉沉的,近来总是这样的天气,就是不见有雨水。圣旨铁板钉钉,今日宋家要被满门抄斩,罪名是结党营私、贪墨横行、滥权枉法……
圣上容忍了宋征太久,除了「谋反」的名头没扣在宋家头上,其他的罪名简直是信手拈来。
行刑前一刻,吕苹带着一封新的密旨来到大狱。
他是天子身旁的近侍,代表天子的威严,为今日行刑在筹办的大小官吏跪了一地,他们各色的礼服官袍覆在乌七八糟的大狱地面上,素来厌恶的噁心气味和液体不免都沾在外衣上。
吕苹面无表情地念着圣旨上的每一个字。
「……然宋氏名明勰,教领内学堂,化宦以学、以功、以心,不与其父同心,私无循,孝无尊,清明白上,朕阅之,感其灭亲之迹,涕零欲赦,然宋氏罪难罄书,恐侪僚相效反覆,殊赦死之,迁腐以尉。」
吕苹带来的圣旨只赦免了一个人,但足以让跪着的官吏在偷偷地相视一眼,交换疑惑的眼神。
殊赦死之,迁腐以尉。
很难说,这是不是真的一种「赦」。
跪着的人只敢在眼神里交流这些困惑,当吕苹说完了圣上的旨意,他们一齐用脑袋叩向骯脏的地面,只剩下臣服:「臣等领旨。」<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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