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凤吉不是想瞒他,只觉得那些话头传得难听,不必白惹不痛快,「春山……」
「等等。」春山转过身去把门关了,又回来,「你说。」
「你跟和均馆小伙房的那个小宫女……」
跟春山猜想得一样,他不确定传到哪一步了。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发颤,「然后呢?」
「说……你们做对食了?」
这话令他脑袋里剎时轰然,他再也难以镇定,两条腿发胀,一下子站不住,王凤吉赶紧扶住他。
春山沉默片刻,咬牙自己站住了,「你还听了些什么?」
王凤吉禁不住他追问,把那些传得乱七八糟的话都说了一遍,真真假假,但都不是好话。末了,又添上一句:「你别在意这些……」
春山闭上眼睛。
王凤吉看着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春山推开他的手,睁眼,也不说话,就往外面走。
一晃好多天,那些传言也没什么人再说道了,伍枝去打探宫女们的口风,都说是司礼监那个没品级的中人痴心妄想,不自量力,以为自己有点脸面才对着尚膳局的宫女发痴。
伍枝心里满意,面上淡淡的:「还算他识趣。」
德连在小伙房再也没见过春山过去,有时不当差陪着伍枝在尚膳局里,也没看到春山等人来取吕苹的膳食。
伍枝见她频频向外面张望,心不在焉的,嘟着嘴喊她:「莲儿!」
德连猛一回神,看她脸上有点不悦,问道:「怎么了?」
伍枝摆出严肃的面孔,直视她的眼睛:「莲儿,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呀。」德连躲开她。
回了寓所,春山送的那盆绣球花还在窗台上摆着,她上了床铺把盆栽拿下来,抱在手里欣赏,跟别的娇嫩的花比起来,它的茎长而粗,一簇团的小叶子密密地挨着,在这冷天里也绿阴阴的,不怪花草匠送他们底下人这个,好养活。
以前听人说,绣球花有几个颜色的,也不知道这一盆开出来是什么样的,且慢慢地等春天来。
德连把盆栽抱着,紧紧抱在怀里,脸伏在它的茎叶上,见不到送它的人,她的心竟空落落的。德连说不上这种感觉,有好长一阵了,她慢慢地也悟到了一个词。
寓所里没有其他人,没有人瞧见她低垂的脸颊上生了两片红晕,比着绿叶,是这枯燥冬日里没有的好景。
一定是春山这几日太忙了,抽不开身,他们那里是近身伺候圣上的,被差事绊住也是常有的事。无妨无妨,明日就是冬至了。
冬至,德连在小伙房里准备了八宝粥,本来按照丙忠乡二旮寨的旧例还要喝鸡汤的,但僧人还在,这里禁荤腥,只能将着单喝粥了。
八宝粥用到八种料,粳米、芡实米、薏米、白扁豆这几样是尚膳局就有,莲子、枣、桂圆和百合是春山应了冬至的约后,第二天就送过来了。
借用着小伙房一口没开的锅,从傍晚就开始烧火,伙房里当班的宫女们都干完差事都盛了一碗,「莲儿,你手艺可真好。」
北风呼呼地,吹得窗户纸哗哗地响,冷天里一碗热粥下肚,胃里舒服。
伙房的宫女心里感激,「莲儿,你回吧,剩下的我们来收拾。」
德连连忙摆手拒绝,「我多事熬的,怎么好麻烦你们辛苦。」
「这有什么,我们不是也吃了。」
德连要等春山,便胡诌了一个理由,「我们那里冬至开锅的人收锅,才算合礼。」
她这么说,其余人就不好再承揽活计,忙完伙房的事,一个跟一个走了,「莲儿,你也别太晚。」
「好。风大,你们慢些。」
伙房里剩她一个人,德连把窗户紧了紧,总感觉窗户缝里漏风,坐等右等,等不着人。德连几乎望眼欲穿,推门穿过院子,一直到偏宫的大门边站着,狭长的宫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她冷得捂住手里的汤婆子,靠在门框上,伸着头还在望。
很远处有灯笼光亮,德连心一激动,以为是春山来了,巴巴等着,那灯笼却是一闪而过,是了,春山来也是走黑路,再晚也不会提着灯笼的。
始终不见人,又怕灶膛里的柴烧尽了,粥冷掉,德连想了想又跑回去。果然灶膛里火光将熄,她赶紧往里面放木柴。手伸进萝筐里,不注意,手指尖扎进一根木刺,出了血点子,刺辣辣的疼,德连吸了一口气,借着灶膛里面的火光,把木刺拔出来。
倘若是春山在这里,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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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德连不知道怎得有些委屈,不过被扎了一下,她觉得自己颇有些矫情。
汤婆子里灌的水冷了,德连换了新的滚水,套着八叉鹿的皮子,她心不在焉地摸着。
不会是出事了吧?
德连心突突地跳,这想法一冒出来,她整个人都慌了,刚才还觉得冷,一下子背上就生出汗来,不管不顾地要丢下汤婆子,正准备出门,隐约见院里跑来一个人影。
心里激动,跑去开门。
来的却是伍枝。
德连看到她,心里更加不安:「春山出事了?」
伍枝在寓所里等不到人回来,这才跑来看看,一路上迎着风,脸被吹得红红皱皱的,气喘吁吁,一进门却听她这么一句,伍枝的脸色暗下来。<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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