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枝正挨着德连擦灶台,小声说道:「我也再缓缓吧。」
「还差多少,我替你筹一筹。」
伍枝摇摇头笑道:「莲儿,你真好。」
刚过晌午,收拾了午食的狼藉,尚膳局众人都有些松垮,或闲聊,或推推靠靠,胆子大的宫女不当值便跑出去找潘阶,请他代买东西。
忽听得荭嬷嬷快步走进来,急促的声音响起:「圣上的吩咐,快拾掇两盘干净的樱桃果子。」
底下人利落,很快挑拣出来品貌最好的两盘,用食盒装了,摆在荭嬷嬷面前。
「你们跟着来。」荭嬷嬷随手指了指。
「是。」德连和伍枝赶紧跟上。
圣上和淑妃娘娘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小憩,外面一层一层的宫女中人守着。荭嬷嬷让她们拿了食盒,自己端着樱桃去了。
隔着叠叠人影,伍枝只看到那亭子三面都垂了帷帐,厚的绸缎裹着薄竹片,挡风聚气,听闻淑妃娘娘孕中更畏寒,早早地就烧起炭火了。
离得远,她们站的地方只有粗使的奴才,伍枝伸开自己的一双手,斑斑驳驳,「唉......」她才想对德连说几句话,却发现身旁的人已经往另一边走了几步。
春山也看到了德连,见她往这里走,也扔下一道站着的王凤吉,迎着她的方向走去。
这一块都是奴才,他们凑在一块,也不算突兀。
待走近了,德连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谢谢你那日送给我的药。」
「姐姐已经谢过一遍,不需再我谢一遍。」春山温声答道。
「想来你才进宫,这都是难得的东西,仅口头两句话,我心里还不安呢。」
春山的思绪飘去很远,轻声道:「要说这个,姐姐餵我的一块馍,倒的一盏茶,才最难得。」他垂下眼睛,初入宫那天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过了这么多天想起来,还是眼眶发酸,「该是我要多谢谢姐姐几回。」
德连安慰他:「别说这个,都过来了,千万别记这些。你看,这不是清清爽爽站在这儿么。」
春山抬头看她,她音声沉稳,叫人心安,眼里透出几分笑意,他也不由地微微翘了唇角,「嗯。」
「对了,我告诉过你我的名字,还没问你呢,你叫什么?」
「春山,何春山,姐姐叫我春山便好。」
德连抿唇笑道:「那你也不用叫我姐姐,也叫我名字罢,你还记得吗?」
原本只是想说笑一番,没想到春山听了神色却认真起来,「当日姐姐是在马房告诉我的——德莲。」春山顿了一下,又问:「但我在尚膳局听别的姐姐喊过,都叫莲儿。」
「莲儿是刚进宫时候贵人起的,后来便都这么叫了。」
「是莲花那个莲字吗?」
「是。」
「那我怎么叫姐姐?」
虽说德连确是本名,但共事的嬷嬷宫女都叫「莲儿」,光一个中人喊她本名,实在不好,德连想了一下,就说:「那就叫莲儿吧。」
春山欲张口,字到嘴边却有了说不出的扭捏,几度嘴上有了胆量,却又在要脱口的一剎停下。
他感觉从自己的口中念她的名字,是一种轻慢。
德连不知他心里想的,看得想笑。
「莲儿。」伍枝踱步到她身后,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德连回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荭嬷嬷已经从亭子那向这里走过来。
德连一面跟着伍枝往旁边退几步,一面虚推了春山,「嬷嬷要来了,快走吧。」
春山也识得荭嬷嬷,往王凤吉那边靠过去。
荭嬷嬷没察觉到什么,领着人便回去了。
又回到尚膳局,四下人都在做自己的杂事,伍枝压低了声音问她:「好你个莲儿,你什么时候和中人走得那般近了?」
德连知道他说得是春山,想了想也没有不可告人得,于是便实话实说:「我那天去咸门,就是把他错认成我弟弟了。」
伍枝看她不似说谎,也定下来,但还是不忘说了一句重话:「莲儿,你不要和阉人走得太近。」
宫里不是没有中人和宫女结成对子的,只要不耽误了本身的差事,不把这点私情通捅到圣上那里,老祖宗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中人低贱,沾了中人的宫女也抬不起头来。
伍枝称他们是「阉人」,德连听了有些反感。
「你说我听着便是了,嘴上折辱人,他们得罪你了?」
伍枝看她有些生气,退了一步:「你先答应我,不要跟中人走得太近。」
德连只把春山当作是半个弟弟,并没有想到那一层去,心不在焉地应她:「好。」
得到德连的答应,伍枝还缠着盘问她:「那人在何处当差?」
「跟着黄长随吧。」
「他叫什么名字。」
德连轻声答道:「春山。」
淑妃娘娘怀喜之后,平章宫的各项份例都添了些,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流水一般各种由头赏过去。虽然天才将将冷下来,平章宫早已经从早到晚地烧炭,用的炭火早越了皇后娘娘几番。
不肖说吃食上,各种佳肴野味,凡太医提到一嘴的,圣上都花心思弄到,有时还派吕公公在尚膳局里监看,一路护送到平章宫去。
晚间忙完回到宫女的寓所里,烛影寥寥,宫女们搓着冻得红肿的手指,凑趣聚在一块闲谈这些听来的话。<hr>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