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伶佼上元前夕被废黜圣女位,宫羲予理所应当顶上去。
巧的是,年前就已经开始为祭典特意准备的一应用具,都是正适合宫羲予的。
祭天神坛建在王城郊外最高的岩雀山上,几乎夷平了连着的几个山头,耗费先人数十年才建好的铜雀台。
祭坛古朴沉重,繁复错综的纹路彰显着它的严肃和神秘,宫羲予身着神服,宽大华丽的裙摆拖过很长一段地面,却没染上丝毫灰尘脏污。
除了头上沉甸甸的冕冠,她还戴着一副面具,金色的,很重,完完整整遮住整张脸。
她在面具下面无表情,毫无波动跟着身前不远处那个光头的动作一步步完成着各种礼数。
这原本该是国师的位置,三天前,失踪已久的国师被人丢在了王后宫殿门外,已经死透了,死相惨不忍睹。
然后王上就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光头道士,据说有很大本事。
在庄严宝相的道士细心搀扶下,宫羲予一步步登上祭坛台阶,四处早已经挤满了百姓,密密麻麻看过去全是人头,光视线所及就有成千上万,所有人都盯着她。
宫羲予从昨天开始就觉得自己应该多多少少会紧张的,可是事到临头,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感觉。
无所谓这场合多沉闷庄重,也无所谓独立于数万人视线之中。
巨大的古老日晷光影子都几乎能把宫羲予整个人笼罩,她背对日晷,在梵音起伏间,双手交叠高举,贴在额心,行礼,再把手搭在双肩之下,然后交错贴近心口,再行一礼。
道士递来通体黝黑的短刀,宫羲予接过,划开手心,握拳任由猩红的血滴落在祭坛的古老纹路上,将灰暗的石板浸染。
“信徒羲和,顺应天命,开坛祭血,求国土常安。”
“求日月,山水,人烟。”
“求天佑荆南。”
整整十个时辰,昼夜都快要走过一轮,宫羲予终于能歇会儿了,还是在阿婵的掩护下,勉强在车辇里趴会儿。
阿婵守在车外不让人靠近,旁人也差不多猜得到怎么回事,不会有不开眼的。
刚趴了没一会儿,宫羲予莫名感觉有些不安,想翻个身坐起来,突然就被一双手按住了肩。
她先是下意识紧绷,然后神奇地放松下来出了口气,依旧趴在那儿没动:“你怎么来了?”
“一直在,来看看。”容讣身上还有些寒意未散,声音却异常平和无害,力道正好地在肩上捏捏按按,甚至还用上了些内力,只想着她今天该累了,这会儿能好好放松会儿。
宫羲予,一个从记事起就接受着男女授受不亲理念的羲和小殿下,这会儿毫无心理障碍的任由容讣和自己待在狭小而黑暗的车辇中,甚至接受着他有些越界的接近。
“我好像应该记起来些什么。”宫羲予趴在软榻上脸埋在胳膊里,声音有些闷闷的:“可是我想不起来。”
容讣按着她肩的动作顿了一下,手下骨头分明,不算瘦到夸张的地步,却就是让人心脏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