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小蕙当时瞧见沈兰镇定自若的模样,还以为她胸有成竹呢。
现在才知道,她原来是虚张声势。
而后心情忽然苦涩起来。
小姐她,不知有过多少次,这样的虚张声势。
萧宁道:「那李二狗定然与他错认的这人熟识。」
「不错。」沈兰肯定地说,「只是这普天之下,同我长得像的,除了沈梅,也再没有其他人了。只是…」
小蕙犹豫道:「二小姐未进府前,有段日子确曾流落在外。」
沈兰:「我失忆了,以前的事都不记得。她是几岁过来的?」
萧宁惊诧于沈兰竟直接把「我失忆」这件事挂在嘴边,还用的是「我吃饭了」这种事一样稀松平常的语气。
「过去太久,许多事情我也记不太清。只知道那年梨花开得很好,院子里白得像下了场雪……」
小蕙想起什么,表情多彩起来,兴奋道:「我想起来了!是小姐十岁生辰那年!」
正中下怀,沈兰眼睛顿时亮了:「小宁子,现在便把他绑过来,立刻,马上!」
*
萧宁前脚刚走,赵阳后脚便上门来。她带来一袋东西,离老远闻着便香喷喷的,小蕙还打了个喷嚏。
「妹妹,这毛驴现下在你这,可享福了。」赵阳进来院中,把胭脂扔到桌上,直奔驴圈。
沈兰跟过去,笑道。
「赵姐姐言重了,我不过尽己所能,力所能及对它罢了。我若是真对它好,怎么捨得叫它出去拉货,在家供着当祖宗才是真好呢。」
毛驴朝赵阳龇牙咧嘴。
赵阳哈哈大笑:「妹妹惯会说笑,谁家把畜生供起来当祖宗,说出去不叫人笑掉大牙。」
沈兰没吱声,心想果然是时代变了,我们那谁还有没有个猫主子。
小蕙福礼,道先上楼去。
赵阳忽然捂住口鼻:「我们店铺气味重,竟没觉得毛驴如此香气盈袖。这般放在院中,不会影响妹妹生意么。」
沈兰摇头,笑着携起赵阳的手。两人刚坐下,沈兰便抹眼泪,状似无意道:「我家那个不成器、整日只知道出去赌钱的,知道我有了钱,便来跟我要钱,被我叫人乱棍打了出去。」
「他说我狠心,赵姐姐你同我说,我狠心么……」
沈兰伤心得极其真情实感,好像家里真有位李二狗似的丈夫。
赵阳则很震惊,「何时来的?为何我竟不曾听说?!」她捏着细纱手绢,要替沈兰拭泪,咬牙道:「乱棍打死才解恨呢!」
沈兰闻言,瞪大眼珠,难以置信地瞧着她。赵阳面不改色道:「莫惊慌,这便是我真实想法。这些个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赵姐姐,我真羡慕你一个人,无忧无虑,多自在。」
赵阳嘆气:「但流言蜚语也多——我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
沈兰哑着嗓子,试探着说:「先前在董家庄内,我听赵妹妹道,姐姐原来,却有过伤心事?」
「嗯?」赵阳愣怔片刻,才恍然大悟,她似乎想笑,却终究没笑出来。
「许多年的事了,赵月也是,还跟你提他做什么。」
「赵月妹妹是好心,她比你小,都养了两个孩子。也怕你孤单,一直叫我劝你,我倒不以为然,我知姐姐现下活得好。」
沈兰终于正色起来,「他是个负心人?赵姐姐……是忘不了他?」
「我与他相识于无知,成熟些自然要分开。世上哪有那么多话本子里的情爱,夫妻是搭伙过日子,柴米油盐里才见真章。」赵阳很平静,没觉多感慨,看来早已放下。
「若说忘不了……倒也不是,只是不等要忘记,便又听到他名字。」
「他……他是谁?」沈兰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声音竟是颤抖的。
赵阳笑着摇头:「妹妹知道我出身卑微,不过因了一副好皮囊,才叫人初见时高看一眼。那日,有位不知谁家的小姐在外抛绣球择婿,我正是爱热闹的年纪,也凑过去混在人群中。」
「谁料,我过去得不巧,」赵阳笑容愈发苦涩,「也可以说是太巧了。下面站着那么些适龄男子,这绣球偏落在了我头顶。眼看要砸在我头上,我闭上眼睛,欲要伸手去接。」
「这时,旁边一人为了不碰到绣球,便用剑柄处垂着的穗子,将这绣球掷到远处,我因此逃过一劫。」
「穗子掷绣球……」沈兰喃喃,「没有任何发力点和着力点,这当是何等功力。」
赵阳没听见,自顾自地说着:「说来真是孽缘,我到后来也不知小姐找了哪里的夫婿,姓甚名谁,模样如何。却凭着从天而降的绣球,给我自己挑了一位『如意郎君』!」
沈兰踟蹰:「赵姐姐,他究竟是……」
心中的预感像石头于高处滚落一般不可遏制,她几乎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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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宝子过来^^
第97章
赵阳不答,却从她带来的袋子中,拿出一只细长的青黛,笑道:「妹妹,我还没给你描过眉。」
沈兰会意,从房中把端出一面镜子,坐直,微眯眼睛。
赵阳把垂下的袖口一折,便俯下身,细细地给沈兰打阴影。
沈兰没意识地屏住呼吸,赵阳身上的香气非但不刺鼻,还很叫人舒服,这才是真正的「香气盈袖」。不知是什么香,不过沈兰觉得,这香约莫是赵阳自己调制,是「非卖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