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白雪中,老式的建筑群全成了积木块,垒了一处又一处,点缀其间的是满城的红绸树。
唯一的浓烈色彩,充斥着整座城。
「怎么突然不抓我了?」
厉天阙忽地低眸看向她,嗤笑一声,「以你的本事,陆公馆也好,这东城门也好,你都可以按下我。」
闻言,楚眠的目光动了动,她抬眸迎向他的视线,不答反问,「既然知道,怎么还敢去陆公馆?」
厉小懒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两个高高的身影自觉插不进话题,索性开始玩雪。
「我从来都是个亡命之徒,向来孤注一掷。」
厉天阙盯着她的眼道。
「……」
楚眠捉摸不透他这话里的意味,他是指要抓她出城是孤注一掷?
厉天阙正过脸望向脚下的城池,双手背到身后,语气有些懒散随意,「陆悬的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
「什么?」
楚眠怔了下,随后想到谢傲然临走时的那一句。
「你从来没想过对他下狠手。就像你从来没想过要嫁给我,是吗?」
她正想着,厉天阙又道,「满城枯树披红,一夜回春,陆悬对你可真是用尽心思,我都有些感动了。」
尽是讽刺。
厉小懒捧了一捧雪蹲下来,捏捏捏,捏出个奇形怪状。
听到这话,楚眠的喉咙微涩,她上前一步,衣服擦过城墙上的雪。
她望着满城的红树,柔软的唇微张,「这是我让人弄的。」
和谢傲然无关。
「哦?」厉天阙轻笑一声,「那看来你对这场婚礼也很期待,怎么连嫁衣都不穿一下?」
他说这些……
楚眠听着男人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只觉得满嘴苦涩,她弯了弯嘴角,笑得勉强,「我弄这些,不是给陆悬看的。」
「那是给谁看?」
厉天阙站在她的身后,追根究底。
「给一个……醒不过来的人看。」
她低声说着,声音发了哑。
满城红树全在她的眼底,回想这些日子在这座城,真的就跟做了场梦一般。
她和九止他们斗,她眼睁睁地看着厉天阙变成了九天,眼睁睁地看着他妄图制造杀孽,再到现在,所有人都会慢慢好起来,只有他。
九净已死,註定他不能被安全唤醒。
她甚至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看到他清醒过来,只有没有期限地等下去……
这么想着,楚眠是一眼都不想再多看这座城池,这里带给她的没有半点美好,只有无尽的疲累。
「我们出城吧。」
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反正这里有人收拾残局,她只想离开。
楚眠说着就要转身,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忽然贴着她的发响起,带着些许的揶揄,「我看那个人也是不敢醒来了。」
一颗雪粒子落在楚眠的睫毛上。
男人忽然从后面伸出双臂按在城墙上,将她圈在怀中,一张俊庞低下来,深眸隔着镜片幽幽地盯着她,「小东西,你太贪了,你这么做只会把男人吓跑。」
「……」
「毕竟,再龙精虎猛的男人也经不起拆这满城的红丝带,你说对吧?」
他说着,抬起手摘下鼻樑上的眼镜,低眸盯着她,薄唇噙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
楚眠僵硬地站在他的身前,只觉得整个世界轰鸣一声后全部空白,眼前只剩下一张坏笑的脸庞。
她近乎呆滞地看着他的双眸,脑子好像突然停止了运转,什么都没想,什么也都想不到,却有一颗泪落了下来。
厉小懒蹲在后面继续捏雪团,捏啊捏。
这个雪糰子够硬,实在不行就把爹地敲晕吧?只要妈咪不难过就好了。
厉小懒小手通红地捧着雪糰子作扔投状,哇,好重,不能砸头,砸头太疼了。
砸肚子吧?砸肚子会晕吗?
管它的,再捏几个砸了再说。
厉天阙圈着她,修长的手指捏着眼镜轻敲城墙,凝视着她瞬间湿润的眼睛,他的眼底掠过一抹心疼。
下一秒,他又低笑着道,「怎么,不行?那这样,每天拆两根红丝带,要是到六十岁还没拆完,老子吃药努力?」
「……」
楚眠看着他满脸的不正经,眼泪落得更厉害。
「这都不满意?」
厉天阙放下眼镜,伸手去抹她脸上的泪,勉为其强地道,「一天拆三根,不能再多了,再多你男人四十岁就得吃药了。」
「……」
无聊死了。
楚眠的鼻尖彻底酸涩,泪水根本控制不住,拼了命地往下淌。
第1063章 厉天阙甦醒(1)
厉天阙替她擦着眼泪,越擦,他的指尖越湿。
她似被风雪迷了眼睛,在模糊中凝视着这张面庞,生怕只是幻觉一场。
「一、二、三、四、五、六……」
厉小懒蹲在地上小小声地数着,太棒了,他捏出六个雪团团了。
「什么时候?」
楚眠听到自己苍白的声音响起。
他醒了,他终醒了……
厉天阙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脸,一点点抚去泪光,「怎么还变成爱哭鬼了?」
什么爱哭鬼。
没找到他之前,她一滴泪都没掉过好么?就会取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