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镇不住少奶奶了》 第1页 [现代情感] 《总裁镇不住少奶奶了》作者:九棂【完结】 文案: 楚眠被厉大总裁从贫民窟捡出来的时候,一无所有,后来她被宠上了天。 「那个楚眠啊,弃婴一个,脑子还有问题,一副穷酸相。」 有人说,然后就撞见楚眠连签数十本房产过户协议,签到打瞌睡。 「那个楚眠啊,后台都没有,也不知道横什么。」 有人说,然后就看到第一财团总裁厉天阙公开了两人的婚姻。 「那个楚眠啊,我知道,她早就不能生了!」 又有人说,接着就被厉家小少爷打得钻狗洞,「妈咪不能生,那我是从哪来的?」 第1章 他将她从贫民窟带走 a国边境的风岛是一座孤岛,是贫民窟。 没有自理能力且无依无靠的老人、重残疾、精神病人都会被扔到这座岛上自生自灭。 没有网络,没有电,没有任何生活用品供应。 没有法律,没有管控。 这里是人间炼狱。 幽暗的天空给这座岛屿蒙上一层黑布。 快枯死的老树下,年轻的女孩缩成一团坐在地上,发白的衣服罩着弱不禁风的身体,一头长发下,一张小脸苍白得可怕,沾着点点血迹。 楚眠咬着指甲,黑白分明的眼平静而漠然地看着前方。 有人光裸着身体乱跑; 有人跳进海里想要逃到外面去; 有人受不了默默地磨尖石头割了腕。 这样的场面从她三年前被楚家扔到这里来后,屡见不鲜。 她是楚家的养女。 三年前,她才知道楚家收养她,只是信了一个算命之言,楚家的正牌女儿楚醒生下来就被批命运坎坷,小时候多病多灾,十八岁会历一重劫,之后横死他乡。 只有找个生辰八字一样的人代其受命之不公,楚醒才能逃过一劫。 她楚眠就是那个代受的人。 小时候,楚家会给她吃乱七八糟的药让她病痛不断,十八岁时,她更是被楚家强行送去和一个老男人订婚。 她拼命抵抗,用水果刀将那年近六十的男人捅了,之后想逃没能逃掉。 紧接着,她就被楚家送到风岛。 一晃,三年都过去了。 楚眠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如楚家的愿,横死异乡。 「哒哒哒哒。」 天空中忽然传来直升飞机的声音。 楚眠抬起头,只见数十架飞机在岛屿上空盘旋,螺旋桨旋转的声音几乎刺破人的耳膜,声势极为浩大。 这是怎么回事? 飞机停在海边,一群精神有问题的人稀奇地一窝蜂冲上去,将飞机围住,试图爬上去,跟丧尸围城似的。 「砰。」 「砰。」 「砰。」 震耳欲聋的几声枪响后,林中鸟兽尽散,人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额头上是巨大的血窟窿。 有人高声尖叫。 远远望去,那是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手上个个持着枪。 楚眠慢慢缩紧身体,樱唇抿紧,是国家终于决定把他们这群人都毁灭了么?她要死了么? 那她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是什么,就真的只是为楚醒挡劫? 她不服,真的不服。 她要生存,她要报复! 「厉先生,这边离贫民窟中心的棚屋较远,大多都是精神病人,被正常一些的人驱逐到海边,每年的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五十。」 两列持枪的男人率先走进一片枯黄的树林。 楚眠僵硬地坐在树底下,一柄步枪的枪口就对着她的方向。 仿佛,她就是下一个亡魂。 她低着眼,看到一双锃亮的尖头皮鞋踩在落叶上,发出脆响,从她面前走过。 忽然,落叶被踩的声音戛然而止,那双皮鞋转变方向向着她。 皮鞋的主人正面朝着她。 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楚眠顿时感到铺天盖地落下的压迫逼仄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是精神病人?」 男人低沉凉薄的嗓音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高高在上,极具子弹般的穿透感,直从她的天灵盖蹿遍全身。 …… 1v1虐渣苏爽文,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财团总裁vs贫民窟女大佬,男主:厉天阙(què),女主:楚眠,期待您的阅读。l 毫无安全感的他从贫民窟带回一个精神有点问题的女孩陪伴自己,没想到对方是个宝藏系大佬,从此他过的胆战心惊,无时无刻不在害怕失去她…女主清纯帅气,男主特别狠,也特别好哄,希望你喜欢。 第2章 厉先生的事也敢打听? 话落,楚眠的手就被人抓起来,露出细腕上的电子锁环。 里面有每个人被送到岛上时的身份信息。 为了符合贫民窟的收纳条件,楚眠被楚家安排的是无自理能力的精神疾病流浪者。 有人用手机扫了一下,报告道,「厉先生,是精神病。」 「具体信息。」 「她是三年前被送过来的,今年21岁,无具体身份证明信息,应该是个流浪女,被诊断为精神分裂。」 「21岁。」 男人重复着这个数字,语气阴沉轻蔑,「这种从出生起就该呆在贫民窟的女人居然18岁才被发现送过来。」 第2页 「……」 什么叫出生起就该待在贫民窟?什么狗屁道理。 楚眠低着头继续装自己脑子有问题。 那双皮鞋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笔直长裤的线条开始弯曲变形,男人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墨色大衣的衣角扫过地上的黄叶。 下一秒,她的下巴被狠狠地掐住抬起。 楚眠痛得一个激灵,抬眸撞进一双阴沉、冷厉的眼中,呼吸顿时一滞。 眼前的男人不过是二十四、五岁的模样,凌厉的短发下是一张祸国殃民的东方脸,皮肤胜雪般白皙,轮廓如雕刻般锋利,扬起的眉下,是一双狭长凤目,眼窝处是单眼皮,眼尾上翘,一道深沟极为妖异。 他抿着的一双唇十分薄,单看唇就平白生出几分冷血感。 他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傲然睥睨。 楚眠在他眼中看到面无表情的自己,呆在岛上过久,让她早已变成一个面瘫,所有的情绪只在身体里咆哮,从不显于脸上。 对视长达两分钟之久。 不错,整个a国敢跟他对视这么久而不怯的还真没几个。 眼前的女孩生着一副单纯至极的脸孔,脸上挂彩,大概是被树枝之类刮到的,极深的伤口为她添上一抹清纯的嗜血美感,令人看了怦然心动。 被他这么掐着,她也不吵不闹不发病,厉天阙幽暗的眼底掠过一抹兴味。 有意思。 周围持枪的人安静地守在一旁,有病人冲上来就是一枪解决,毫不留情。 忽然,厉天阙拍了拍她的脸,起身,「就她了。」 有人站在一旁,闻言恭敬地递上干净的毛巾,「厉先生,不用再选选看?贫民窟的精神病有很多。」 「不用。」 厉天阙接过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双修长的手,优雅地就像在擦拭艺术品。 过后,他将毛巾随手扔到地上,转身离去。 众人立刻跟上。 楚眠也被人从地上拉起来,一左一右架着往前走。 她没有吵闹,在这么多的枪口下,任何挣扎都是无效的。 她听到右边的人好奇地问道,「孟助理,为什么非要来贫民窟挑一个精神病人回去?」 被称为孟助理的年轻人走在前面,闻言,笑了一声,道,「厉先生的事也敢随便打听,不要命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 问话的人却立刻噤声,再不敢多言一句,仿佛「厉先生」三个字就是索命的魔咒。 厉先生。 这到底是什么大人物? 挑她回去? 这么说,不是杀她,她能活着离开这个岛? 众人安静地往前走,没人发现被带走的女孩眼底亮起了重生的光。 第3章 厉天阙的可怕之处 远处的奇奇怪怪的棚屋高顶天台上,几个脑袋凑在一起望着这一幕。 「奇怪,以眠姐的身手,夺枪杀几个人自保根本没有问题,为什么眠姐会心甘情愿地让他们带走?」 一个十来岁的男孩趴在天台边缘,身上穿着泛白的病号服,一脸茫然地望着直升飞机的方向。 「第一,楚眠太想离开这里了。」 有人回答。 「那第二呢?」小男孩继续问道。 「第二,楚眠聪明,知道带她走的男人不好惹,那是厉天阙。」 一人站在天台上,眺望着海边,楚眠已经被带上直升飞机,「如果有一天你们也能走出风岛,听到厉天阙这个名字最好绕道走,他比阎王更难对付。」 「哦。」小男孩一副恍然状,随后又皱起眉头,「可是,眠姐出去后一无所有,怎么生存啊?」 闻言,那人低笑一声。 楚眠,在风岛呆了三年,几乎要成为贫民窟之王,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生存不了。 要担心的……恐怕是当年将楚眠遗弃在这里的那帮人。 …… a国帝都。 大片大片的蔷薇花攀上高高的围墙,围着一栋复古的欧式洋楼。 这里是蔷园。 阳光落在庭院里,花枝迎风招展,美不胜收。 楚眠缩成一团坐在二楼阳台的编织藤鞦韆上,咬着指甲,鞦韆晃到高处的时候,她能看到满院的蔷薇。 自从被接出风岛,她就一直被关在这里,有两个中年女佣照顾着她。 那位厉先生到底要怎么处置她,楚眠不清楚。 没有钱、没有身份信息的她没有选择逃跑,而是静观其变。 身后,两个女佣一边修剪攀上阳台的蔷薇花枝一边聊着天。 「我听说,开车的小李剎车剎得稍微不妥当些,就被少爷当场踹了一脚,踹进医院里人都半废了。」 「这算什么,上次我看到老爷亲自来求拨款,被少爷晾得老脸都挂不住。」 「唉,自从少爷接管财团以后,为人是越来越狠了。」 楚眠摇在鞦韆里,通过两个女佣连续几日的聊天,她拼凑出那位厉先生的少量信息。 厉天阙,25岁,本市厉氏财团的大少爷。 去年年初,他突然持枪冲进自己父亲的书房,逼着对方交出大权,全面接手财团,行事作风极为狠辣、决绝,杀伐果断,踢掉不少老人,重组自己的核心班子,一跃成为国内最大最不能惹的财团。 抱着他大腿发财的人很多,恨他恨得频频搞暗杀的人也很多。 第3页 在他身边做错事的人,会死得很惨; 和他作对的人,死得更惨。 哪怕是自己亲弟弟被绑架,他也可以冷静看着弟弟被剁下来血淋淋的手指谈笑风生,不受任何威胁。 毋庸置疑,他是个狠人,并且是个权势滔天的狠人。 这样的人究竟有多可怕,不能细想。 「这么一想,我们被调到蔷园来还挺好的,只用照顾一个小丫头,虽说精神有问题吧,但不吵不闹,每天就痴痴呆呆地坐着,省心的很。」 其中一个人站在那里拍拍心口说道。 「可不是。」 另一个深以为然,转身看向楚眠,就见鞦韆已经飞到空中。 里边的人跟只没绑没牵的风筝似的扑了出去。 第4章 直勾勾地盯着她 女佣顿时惊恐地瞪大眼睛,被吓得失声。 庭院的大门从外被推开。 几个保镖率先进来,站在门口,低头恭迎。 地上映出男人高大的影子,厉天阙迈开修长的双腿,面无表情地踏进蔷园,刚走出几步,一团黑影从天而降。 保镖们立刻拔出腰间的枪冲过去。 厉天阙下意识地一抬手,瘦弱的女孩就落在他的臂弯里,冲击力让他往后稍稍退了一步,衣袂翻飞,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度。 围墙上花瓣纷落。 他低下头,目光阴沉地看向怀中的人,只见女孩穿着单薄的睡衣,就这么缩在他的胸膛前,白净的小脸看不到一点从空中掉下的惊惧,杏目正呆滞地看着他。 她咬着指甲,拇指指甲被咬得全是坑。 「哎喂哟,我的小祖宗!你可真是个有病的,鞦韆不是这么玩的啊!」 两个女佣慌忙从洋楼里奔出来,见到厉天阙在,两人吓得脸色惨白,站在那里浑身发抖,「少、少爷。」 「……」 楚眠安静乖巧地咬指甲。 她没病。 只是,在不确定自己被接出风岛是什么用意前,为求生,她得表现出一点点的症状。 否则,被她们嘴里那个狠得惨绝人寰的厉少爷看穿她在装病,谁知道会给她一个什么悲催的下场。 在贫民窟过了三年,她比谁都知道该怎么生存。 不过很奇怪,厉天阙居然会抱住她,抱也就算了,还没把她立刻扔掉。 她都做好摔地上摔个骨折的准备了。 「你们就是这么照顾人的?」 阴冷不悦的嗓音在楚眠的头顶上方响起。 下一秒,厉天阙抬起腿一脚将一个女佣踹翻在地上,眼神阴狠、暴戾到极致。 女佣倒在地上不敢起身,也不敢推诿,只能拼命道歉,「对不起少爷,对不起,都是我们失职。」 「别再让我看到这两个没用的废物!」 厉天阙的每个字都透着反感。 「是,我马上辞退她们两个。」 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 楚眠记得这个声音,是那个什么孟助理。 厉天阙沉着脸收回视线,抱着楚眠往里走去。 孟墅看着厉天阙冷漠的背影,转眸看向一帮保镖,「以后,厉先生过来的时候,你们就在这守着,不用进楼里伺候。」 「是。」 保镖们齐声应道,震耳欲聋。 楚眠耳尖地听到这话。 以后厉先生过来的时候…… 所以,她会被继续安置在这里?为什么?大财团的总裁到底要她一个精神病人做什么? 楚眠咬着指甲百思不得其解。 厉天阙抱着她走进洋房,将她放到大厅的沙发上,一撩大衣在茶几上坐下来,坐在她对面。 楚眠这才发现他右手虎口处纹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鹿头。 明明是最温驯的鹿,在他嫩白的皮肤上却显得张牙舞爪、不可一世。 他修长的手一把掐上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供他审视。 他偏灰的异眸直勾勾地盯着她,阴狠的,不带任何善意。 楚眠依旧面瘫,不敢表现出任何情绪。 直到下巴快被捏碎的时候,厉天阙终于放开了她,嗓音沉得厉害,「和她还真像。」 和她? 谁? 仇人?还是老情人? 第5章 你就是我厉天阙的人 孟墅从外面走进来,闻言,抬眸深深地看向楚眠,看了好久才感慨地道,「是啊,跟大小姐很像,那时候大小姐犯了病也是这样安安静静的,连走的时候都很优雅。」 「她死的时候才21岁。」 说到这一句,厉天阙的嗓音格外阴沉,像压着某股情绪。 「这位小姐的普通体检已经做过了,没有任何传染病,也没什么攻击性,您和她在一起没有问题,但还是要注意安全。」孟墅报告道,「另外,没查到她的身份。」 「不重要,一个替代品要什么身份。」 厉天阙不屑地冷哼一声。 「……」 看来是老情人的概率居多。 这算怎么回事?有精神分裂的老情人死了,就找一个21岁的精神病回来做感情替代品? 靠。 合着她这辈子只能做替代品了是不是? 给楚醒做,又给面前这个男人做。 楚眠在心里骂了一连串的脏话。 厉天阙坐在她面前,随手脱下身上的大衣扔到一旁,冷声吩咐,「你先下去,我要在这睡一觉。」 第4页 「是。」 孟墅低了低头,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走出去。 诶? 什么叫睡一觉? 这是什么情况? 她正想着,厉天阙忽然抬起手拍拍她的脸,跟拍小宠物似的。 他盯着她,眼角上勾,慵懒而狂肆,「记住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厉天阙的人。」 「……」 楚眠平白生出无边的胆寒。 什么就是他的人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顿时紧张起来。 厉天阙坐在她面前,修长的手指开始解蓝宝扣子,灵活地一路往下,衬衫撩开,露出分明的肌理,匀称到完美的腹肌,既没一分赘肉,也不健身过度。 「……」 不是吧。 当着一个有精神障碍的「病人」宽衣解带,这位怕不是个变态吧? 别脱。 厉天阙忽地站起来,手搭在腰间的皮带上,指尖一动,皮带就被抽了下来。 楚眠呼吸一滞。 别再脱了! 仿佛听到她内心的咆哮,厉天阙竟真的没再脱下去,只将衬衫拎在手里,转身放荡不羁地朝着浴室走去。 浴室的门一关上,楚眠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她得逃离开这个地方。 她走到窗口,往外望一眼,庭院里,几个保镖还站在那里,腰间别着明晃晃的手枪。 头疼。 楚眠很是头疼,在风岛的时候,没有法律、道德约束,很多人会克制不了生理欲望随便找人乱来,但主意并不敢打到她头上来。 她是真没想到,堂堂第一财团的总裁居然有对精神病感兴趣的隐癖。 简直见鬼。 从正门肯定是出不去了。 楚眠在洋楼里上上下下地转着,找到一处房间,伸手推开窗户。 她低头一看,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先跳到围墙,再跳下去,这不难,难的是要不出半点声音,才不会被立刻抓回来。 不管了,试一试。 楚眠咬咬牙,手脚并用地爬上窗户,刚爬上去,门外就传来低沉的脚步声。 怎么洗个澡这么快? 楚眠震惊地看向门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第6章 我只教你一遍 她不得不从窗户上滑下来,关上窗户。 脚步声停在门口。 楚眠来不及多想往旁边的床一坐,假装呆滞地咬起指甲。 「你跑这来了!」 阴沉不悦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楚眠头也不抬,视线掠过一旁的水晶工艺品,心下一横。 三年前她捅过老男人的下半身,大不了这次再捅一次。 这么想着,她的心沉淀下来。 魔鬼的步伐逐渐逼近她。 男士沐浴乳的香气也跟着笼罩过来,白色的浴袍落进她的视线。 楚眠咽了咽口水,缓缓抬起头。 再呆滞的眼神也掩盖不了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呆却纯洁,跟张白纸似的。 厉天阙站在她面前,眸子注视着她,一头短发湿漉漉的,水滴沿着额角淌下如刀削般的脸,再缓缓滴落在突出的锁骨上,没入半敞的浴袍内,属于成年男人的性感几乎喷薄而出。 「没我的命令敢跑,腿给你打断,懂么?」 他猛地俯下身,一张俊庞直逼她眼前,盯着她,薄唇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 像是在笑一般,但他浑身散发着强势的威胁气息,令人不寒而慄。 她敢断言,他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她僵硬地往后倒去,厉天阙便逼近,双手按在她的身体两侧,将她困在自己怀里,无处可躲。 「……」 楚眠屏住呼吸,屁股往旁边挪了挪,朝着那件水晶工艺品挪去。 「呵,我忘了,你是个精神病,跟你说了也听不懂。」 他忽然冷嗤一声,视线落在她粉嫩的唇上,长睫扫下一片扇影,缓缓低下头。 来吧。 鱼死网破。 楚眠把手伸向工艺品。 二十厘米。 十厘米。 五厘米。 到了。 要抓到了! 手腕突然被男人抓住,炙热的温度带着湿气灼烧着她的皮肤,惊得楚眠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完了。 楚眠眼底一发狠,蓄力正要推人时,一条干毛巾突然被塞进她的手里,面前的男人道,「给我擦头发吧,姐。」 他眼角上挑,勾着一抹狐魅似的妖冶,性感得一塌糊涂。 「……」 w、what? 什么情况?擦头发?姐? 他到底是要她做什么? 楚眠懵逼了,也不敢表现出什么,只能继续做呆滞状。 见她无动于衷,厉天阙的眼暗沉下来,大概是没能看到她应该有的反应,眼底顿时盛满失望。 紧接着,他抓起她的手往自己头上胡乱擦了一通。 楚眠被溅了一脸的水珠。 他的掌心炙热,如火般烫人。 擦完,厉天阙将毛巾往旁边一扔,抓紧她纤细的手,摩挲着她的指骨,漫不经心地道, 「听着,我只教你一遍,下次让你擦头发不擦,我就把你这漂亮的手指一根一根削下来餵狗。」 「……」 变态。 楚眠心里暗骂,大脑则在理智分析。 第5页 所以,死的那人是他姐? 她是他亡姐的替代品,这样好多了。 姐姐的替代品总比老情人的替代品要强,毕竟一个不能上床,一个却能。 摸完她的手指,厉天阙大手一挥,毫不怜惜地将她推倒在床上。 第7章 厉总是个小智障 楚眠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这又要干什么? 厉天阙跟着躺下来,男人的存在感强到可怕,发号施令,「抱我。」 「……」 抱你个鬼。 楚眠默默往旁边挪,手又被强行抓了过去。 「你这小疯子可真麻烦,人话都听不懂。」 厉天阙嫌弃地说了一句,然后将她的手臂往床上一横,自己枕了上去。 紧接着他又蜷缩起身体面朝她的方向侧躺,一条大长腿直接横到她的身上。 「……」 嫌麻烦你别抱。 看着他这个孩子般狂野放肆的姿势,楚眠的心里画了三道黑线。 这睡姿真的是…… 他姐去世的时候,他应该还只是个小智障吧? 「姐,今天父亲来见我。」 男人突然盯着她开口,讥讽嘲弄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要我给他玩女人拨钱,你说可不可笑,他玩女人还要做儿子的给钱。」 「……」 男人依赖地贴着她,「现在我还留个庄园给他遮风避雨,要是他再这样下去,我就把他赶出去要饭好不好?」 这让他说的好像在说今天吃不完的韭菜就倒了吧。 老子玩女人,管儿子要钱,这是什么家庭。 「你走的时候,我9岁,我什么都给不了你,现在我25岁,什么都有,还是一样都给不了你。」 男人忽然苦笑一声,眸子变得黯然,再不复刚才的轻狂冷血。 楚眠面瘫地听着。 虽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但听着很惋惜。 只是惋惜归惋惜,能不能别压她这么重? 她感觉自己要被这大长腿给压扁了。 「姐,你像小时候一样拍拍我。」男人吩咐道。 「……」 楚眠不动。 厉天阙索性往后抓起她被他枕着的手,强迫她拍向自己的背。 有毒。 楚眠无语极了,手被他抓得差点180度折过去,在断胳膊前,她选择臣服,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背上拍起来。 动作很重。 很机械。 很不像个正常人。 捶死他算了。 「这还差不多。」厉天阙倒是还算满意她的表现,人更加往她身上靠了靠。 她身上穿着他姐以前的裙子,都是用花苞蒸过的,染着香气,有静神安定的作用,特别好闻。 他缓缓阖上眼睛。 楚眠一下一下拍着。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和男人同床共枕,他炙热的呼吸不轻不重地拂在她的颈上,似羽毛撩过,痒得她脚趾都蜷起来。 不知道过去多久,厉天阙没了声音。 她转眸偷偷看他,竟然已经睡着了。 他的头发还是半湿的状态,狭长的眼阖着,俊挺的鼻峰打下一侧阴影,薄唇抿着。 长得人模人样的,一出口就是血腥,还喜欢抱着精神病人缅怀过去。 真不知道说他是变态,还是念旧。 楚眠拍得手都酸了,见他睡了便停下来,想将自己的手从他头上抽出来。 刚一动,男人命令式的嗓音陡然炸响,「继续拍。」 「……」 楚眠哭了。 …… 飞扬的白雪细碎地飘落下来,整个庄园是漫天纯净的白。 很快,这种白就被破坏了。 惨叫声四起。 年轻美丽的女孩站在庭院里,一双美目中充满了疯狂的杀意,手中的水果刀狠狠捅进穿着佣人服的人身体里,拔出。 第8章 回忆中的姐姐 鲜血溅落在白色雪地,仿佛溅了一地鲜红的蔷薇,妖冶盛开。 地上的尸体横七竖八。 女孩站在雪地中,被染红的裙摆在狂风中翻飞,奏着一曲哀歌。 「姐!」 小男孩悽厉的喊声划破这个雪夜。 年轻的女孩突然被叫醒,眼底晃了下神,茫然地看着手中滴着血的水果刀,又看向满地的尸体,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做了什么,顿时抱住头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姐!」 「我杀人了。」 女孩浑身发抖,忽然又似想通了什么一样,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弟弟,眼神悲伤极了,喃喃地道,「也好,天阙,这样他们就不能再来欺负你了。」 飞舞的细雪落在女孩的肩上,裙上,她仰头望向空中落下的雪,低低地笑起来,笑容明艷得惊心动魄。 「天阙,雪下得好美啊……」 「真的好美。」 她轻声呢喃着,然后慢慢举起手中的刀,刺向自己的心口。 不要—— 不行! 厉天阙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翻坐起来,眼前的房间安静极了,悄无声息,没有下雪,外面天晴气清。 只是个梦。 厉天阙粗重地喘息着,修长的五指埋入发间。 这个噩梦困扰他已经多年。 片刻后,他低眸看向床上的人,楚眠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乌黑的长发下,一张脸白得近乎透明,唇小小的,鼻子也小小的。 第6页 明明是个疯子,眉目之间却刻尽单纯美好。 像一捧纯洁的雪,又像一束明亮的阳光。 厉天阙看着她,猛地倒下去,一把将她抱进怀中,死死抱住,近乎贪婪地嗅着她身上极淡的香气。 他嗅得极为用力,好久,他才从那个梦境中走出来。 他的目光开始变得清醒。 正要松开怀中的人,他突然发现自己手臂压着的是女孩身前起伏玲珑的曲线处。 厉天阙低眸看去,只见她被他抱得领口都皱起来,本就是v字领的大领口,这一抱,春光更是完全乍泄,白皙、娇嫩的肌肤被领口磨出几个红印,暧昧得惹人遐想。 既然遐想了,他也没客气,伸手覆了覆。 很软。 跟果冻似的。 「……」 厉天阙直直地盯着,身体很快起了反应。 该死。 他是太久没女人了么,竟然对着一个疯子有反应。 不能再继续了。 厉天阙一把用力地推开她,从床上坐起来,想想还不够,他伸手捏住楚眠的脸颊往两边用力拉扯。 让这女人勾起他的反应。 明明他想要的只是姐姐的替代品。 她还敢睡这么香。 「……」 痛。 常年在风岛生活的她十分敏感警觉,在他突然坐起的一瞬间已经醒了,只是装睡。 这男人真的变态,突然坐起来,突然掐她的脸。 她这脸怎么得罪他了? 装睡。 继续装睡。 不过厉天阙的手段再度升级,开始捏住她的鼻子。 楚眠一忍再忍,最后实在喘不过气了睁开眼看向他,「唔……」 她也不反抗,就这么看着他,长睫卷翘带着湿意,眼睛又呆又纯,一头长发如海藻般铺在床上。 她的声音绵软得像只小羔羊,还带着惺忪。 第9章 少爷会不会来 厉天阙的呼吸顿时一滞,被这眼神和声音勾得胸口发痒,恨不得立刻撕了她身上的裙子。 妈的。 受不了! 厉天阙一把松开她,转身就下了床,连拖鞋都不穿,光着脚便离开房间,落荒而逃一般。 终于走了。 痛死了。 楚眠揉了揉鼻子,从床上下来,蹑手蹑脚地走出去,一直跟到楼梯口,她躲在一个古董大花瓶后面往下望去。 客厅里,孟墅双手拎着一件崭新的男式双排扣大衣站在那里。 厉天阙冷着脸展开双臂,将白衬衫穿上,动作流畅帅气。 「今天又有几个议员在媒体面前乱说话,称您是在操控a国的经济,并且要毁灭a国的经济。」孟墅开口道,声音压着,不敢大声惹到这位少爷。 「操控是肯定的,但说就是他们的不对了。」厉天阙邪气地冷笑一声,「解决掉吧。」 四个字,轻描淡写。 「明白。」孟墅低头,待厉天阙将衬衫穿好后,恭敬向前,展开大衣替他穿上,「总统府想跟您连线。」 「不用理。」 厉天阙穿上大衣,个子足足高出孟墅半个头,手长腿长,气场强大,整个一衣冠禽兽。 蓦地,厉天阙像是想到什么,转眸看向孟墅,「给我找个女人。」 他想,他需要发泄一下。 「啊?什么样的女人?」 孟墅愣了下。 厉天阙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他,「干净的,成年的,自愿的,懂了?」 「是,厉总。」 孟墅这才明白过来厉天阙要的是什么女人,慌忙低头,很是尴尬。 奇怪,厉总来看自己姐姐的替代品,看完出来就要个女人,这逻辑……怎么好像有哪里不对。 孟墅忍不住抬头望向楼上的方向。 楚眠忙把自己藏好,蹙眉咬唇,心里也觉得这逻辑怪怪的。 好一会儿,厉天阙才带着孟墅离开。 蔷园只是栋小洋房,属于小公馆级别,厉天阙并不住这里。 …… 很快,新的佣人就来了,一个是方妈,一个是荷妈。 有了前车之鑑,这两人是加倍谨慎地看着楚眠,生怕楚眠突然发疯做出点什么。 但楚眠依然呆滞,整天闷声不响,偶尔发疯也只是对着镜子傻笑,因此,两个女佣戒备的心慢慢松懈下来。 弄清楚自己对于厉天阙是个什么用途后,楚眠就准备离开这里了。 倒不是逃离,这里有吃有喝有人照顾,她不待在这里反而活不下去。 但她得找时间离开,去看看这个她三年不见的世界,以及她三年不见的……「家人」。 楚眠坐在沙发上这么想着,目光冷了冷。 「少爷几天没过来了,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来?」 方妈擦着楚眠身后的沙发说道。 话自然不是对着楚眠说的,一旁的荷妈跪坐在地上擦地板,闻言道,「应该不会,我听说少爷今天要去邻市参加个晚宴,没空回帝都,更不用说回这里。」 厉天阙不会回来啊,那就好办了。 楚眠来了精神,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开始做兔子跳,跳一下,傻笑一声,跳两下,傻笑两声。 第10章 偷偷回到楚家 「……」 方妈和荷妈傻眼地看着,不约而同地默认,这是发病了。 第7页 楚眠越跳越远,在两个女佣房里来回蹦跳。 荷妈不放心一直跟着她。 在荷妈的眼皮底下,楚眠动作飞快地偷了属于方妈的助眠药。 「飞呀,飞呀,我是小蝴蝶,我是小蜜蜂……」 蹦得有点累,楚眠扇着一双手臂跑起来,穿了大半个洋房,飞进厨房里。 「哎哟,小姐,这厨房可不好玩。」荷妈连忙拦住她,「来来,跟荷妈出去。」 「我要采蜜!我要采蜜!」 楚眠嚷嚷起来,挣扎间人朝一旁的流理台磕过去。 荷妈见状急忙拥住她,楚眠眼神一凛,趁着她不备,将药顺利下到一旁的水瓶里。 神不知鬼不觉。 做完这些,她才假装被荷妈拉动了往外走。 一个小时后。 整个洋房分外安静,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楚眠从房间走出来,就见方妈和荷妈都跌坐在墙边陷入深睡眠。 她上前将两人搬到沙发上,给她们盖上毯子,以这个药的剂量,睡五个小时是没有问题的。 搞定! 楚眠勾起唇,拍拍手便往外走去,关上门,又关上庭院的大门,仰头望向湛蓝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就是自由的味道。 一辆计程车停在路边。 楚眠毅然拦下坐上计程车,报出一个地址,「湖广区庚子街13号,到那里需要多长时间?」 她需要在两个女佣醒来前回到这里。 这个地址,就算她待了三年的贫民窟都不会忘记。 「不堵车的话1个小时,去吗?」 司机回头看她。 「去。」 楚眠应道,1个小时的车程可以接受。 一路上,楚眠的眼睛都盯着窗外。 三年没踏上过这片土地,原来帝都的变化这么大。 新的高楼大厦拔地而起。 一幕一景都透着陌生。 车子停在一栋私人豪华别墅前,司机打卡,道,「小姐,58元,谢谢。」 没得到回应。 司机回头看去,只见女孩坐在后座,像是完全没听到他的话一样,黑白分明的眼望着车窗外的别墅出神,五官清纯的脸上透着一份冷意。 「小姐?这是你家?」 司机随口问道。 闻言,楚眠笑了,笑得嘲讽,「仇人的家。」 「……」 司机愕然。 「开个玩笑。」楚眠不想吓着司机,淡淡地道,「能不能等我10分钟?我没带钱,现在去拿。」 「当然可以。」 司机点头。 楚眠推开车门走下去,站在路边,仰头望着眼前紧闭的镂空雕花大铁门,裙摆在清风中摇动。 记忆的匣子突然被打开,如水般倾泄出来。 「爸,我求你,我求你了,我也是你女儿,我会有出息的,我会报答楚家的,求求你不要把我送人,求求你……」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把话给你挑明了,楚眠,你就是我们楚家养来给小醒挡灾的!这床你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 就在这扇大铁门前,她曾跪在楚正铭的面前,抓着他的手苦苦哀求,求他不要把她送给老男人。 第11章 驯服大型犬 就在这扇大铁门前,她曾跪在楚正铭的面前,抓着他的手苦苦哀求,求他不要把她送给老男人。 她的卑微换来的是楚正铭一番无情的实话。 楚眠站在那里,视线隔着门又投向庭院里的鞦韆长椅。 那天,楚醒就穿着价值不菲的名牌裙子坐在上面优雅地晃来晃去,拿着手机在玩。 听她哭听得烦了,楚醒就勾勾手,让保镖将她拖到自己面前,用尖锐的鞋尖踢了踢她的下巴。 「楚眠,我本来也不想让你这么早去挡劫的,可谁让丰神俊喜欢你呢,给你递情书,向你表白,拼了命地追你。」 楚醒悠悠地说着,「你看看这张脸,男人是不是都喜欢你这种表面清纯的狐狸精?」 说着,楚醒抬起脚狠狠地在她脸上划了一道。 楚眠倒在地上。 彼时,楚眠不会反抗,她只会哀求,她顾不上脸上被划出的血痕,哭着求楚醒,「小醒,我跟你可是姐妹啊,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姐妹?你也配?」楚醒一脸轻蔑地看向她,「楚眠,你不过是个弃婴而已,我们楚家养了你十八年,该是你报答的时候了。能替我楚醒挡灾,是你的福分。」 「小醒……」 楚醒坐在漂亮的鞦韆上,再不看她,而是看向自己的父亲,「爸爸,您同秦老说一声,办事的时候录下来,到时我把片子给学长看,看看他还会不会觉得这贱人清纯可爱。」 「好,你要什么都行。」 楚正铭很是宠爱女儿。 楚眠永远忘不了,楚正铭、楚醒这对父女谈她像谈论一只猫、一只狗的画面。 收敛心神,楚眠从高高的围墙旁绕过,一直绕到后面,爬上后面的一棵阔叶树。 她三下五除二爬上树,深吸一口气,直接跳上围墙,然后踮起脚尖轻轻一跃。 裙摆划出一个漂亮的圈。 完美着陆。 楚眠勾起唇,凭着记忆从后院摸着门进入大别墅。 一进去,楚眠就发现楚家换过装潢,装得更加辉煌大气,实木楼梯旁竟摆着一只几百年的古董大花瓶。 第8页 看来这三年,楚正铭是越混越好了。 楚正铭是个议员,不过是个只会听财团话的议员,不知道这又是勾搭上哪个无良财团了,越发飞黄腾达。 偌大的别墅里寂静,有帮佣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楚眠悄无声息地摸到靠保姆房的一间屋子,伸手推门进去。 这是她以前住的房间。 没想到一进去,楚眠就和一条大狗面面相觑。 正眯着眼的大狗见她进来立刻目露凶光,抖着毛站起来,张嘴就要叫。 楚眠飞快地半蹲下身,拿起一旁的狗玩具摇了摇,给它打出一个手势,并伴着狰狞的表情。 「……」 凶悍的恶狗看着她,忽然就乖顺地垂下眼来,沖她摇起尾巴。 见状,楚眠得意地勾起唇。 风岛上基本上都是没有自理能力的人。 上帝给他们关了门,但也留了窗,一部分人在无法自理之前都有特殊的一面,她这三年间跟着别人学了不少本事,其中就包括爬树、身手、训恶兽。 楚眠拿起一旁的狗粮撒进狗盆中,揉揉它的脑袋,大狗温顺地低下头来开始吃。 第12章 要嫁最强的男人 楚眠打量着四周,她曾经的房间已经变成一间狗屋。 楚家人还真是厌她厌进骨子里。 楚眠将一旁的狗帐篷挪开,蹲到地上,手指摸上墙壁,由下至上数了几指,手指往里轻轻一按。 一块砖突然弹出来。 她将砖放到一旁,从暗格里取出一个木盒,拂去上面的尘埃,打开。 里边是她以前存下的一些物品,还有帮同学做手工、做作业挣的钱,以及她被丢弃时襁褓里放的一枚纽扣。 很小的时候,楚眠就知道自己不是楚家亲生的女儿,她很感激楚家的收养。 所以她从小处处让着楚醒。 进进出出,她都像楚醒的小女佣一样,面对楚醒的颐指气使,她全部逆来顺受。 楚醒不喜欢她身上有余钱,每次见她挣到一点,就非逼着她把钱拿出来给自己花了。 所以,楚眠偷偷攒下的并不多。 不过付个车钱绰绰有余。 楚眠将砖重新放回去,让整面墙看起来天衣无缝。 她把木盒抱在怀里,环视着这间狗屋,阳光落在她清纯白皙的脸上,她的眼底却掠过一抹狡黠。 好不容易来一趟,得给她的家人留点「见面礼」。 10分钟后。 楚眠抱着木盒从楚家离开,重新坐上计程车,一边付钱一边道,「司机先生,麻烦带我去最有名的小吃街。」 三年待在风岛那个破地方,天生天养的,她太想念外面的美食了。 今天一定要吃个够本! …… 夜幕降临。 楚家别墅的镂花大铁门缓缓开启,两辆豪车从外面驶入。 佣人上前开门,率先下车的是楚正铭和方雪夫妇两人。 步入中年的楚正铭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西装革履,连眼角的皱纹都带着得意洋洋的神采。 方雪走在他身旁,温柔端庄。 「爸,妈,你们也这个时候回来啊?」 另一辆车上,年轻的女孩从车上下来,穿着学院风的青色毛衣配短裙,露出两条笔直细长的腿,像只小鸟似的扑进方雪的怀里。 正是楚家的宝贝女儿楚醒。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学校不是很早就下课了?」 方雪笑盈盈地牵着楚醒的手走进去。 楚正铭迈进灯火通明的大厅,脱下西装交给佣人,走到真皮沙发前坐下来,往后一靠,看向楚醒,「听说你今天去厉氏财团了?」 「对啊,只可惜没见到厉天阙,不过接待我的人是我的粉丝,说会极力向上申请,让厉天阙见我一面。」 楚醒搂着方雪的手臂坐下来,五官明艷精緻的脸上满满都是自信。 她今年21岁,是帝都大学的大三生,在a国最火的视频软体上拥有6000万的粉丝,她的声音好听,唱歌优美,被大众称赞为天籁之音。 不过,她并不满足于只做一个网红,她积极投身慈善事业,靠着楚正铭的关系,游说一些财团捐钱捐物。 她还未出校门,正面的形象却已经家喻户晓。 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趁自己年轻貌美,找一个匹配得上她的男人。 楚正铭给她介绍过一些财团的公子,但她看不上,她楚醒要嫁就要嫁这国家最强的男人,也就是——第一财团的厉天阙。 第13章 i.mback 「做的很好。」 楚正铭闻言赞赏地点了点头。 方雪坐在一旁,有些奇怪地看向楚醒,「小醒你不是在和神俊交往吗?」 怎么又提到神俊了? 闻言,楚醒一脸不屑,坐在那里拨弄着自己新做的指甲,「神俊只是丰氏财团的三少爷,这以后财产分下来,分到他手里也没多少,我总不能在他这棵树上吊死吧?」 再说跟厉氏这种a国第一财团比,丰氏财团根本不入眼。 18岁那年,她喜欢丰神俊这个学长,没想到丰神俊去跟楚眠告了白,气得她当下就决定推楚眠去替自己挡劫。 这之后她追了丰神俊一段时间,百般勾引,使尽手段,丰神俊才同意和她交往。 起初,她是挺开心的,但已经三年过去,她腻了。 第9页 方雪皱起眉头,没多少喜色,「你这心会不会太大了?」 她怎么敢打起厉天阙的主意。 「妈,你怎么老是扫我的斗志呢?」楚醒有些不悦地道,「我现在是没渠道认识厉天阙,只要我认识了,我一定能征服他。」 「厉天阙可不是你这种21岁的小丫头就能轻易掌控的人物。」 方雪一脸忧愁地看向他,「别说你爸一个议员,听说就连总统都得看他的脸色,你知道他这两年干了多少心狠手辣、丧心病狂的事?」 厉天阙。 多少人听到这三个字都吓得瑟瑟发抖。 「那不是排除异己必要的手段吗?我又不是去做他敌人的,他怎么会那么对我?」 楚醒说的好像已经看到厉天阙将自己疼在手掌心上的画面。 「你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方雪不安地道。 「行了,你老打击小醒干什么?我楚正铭的女儿这么优秀这么漂亮,眼光放远一点怎么了?」 楚正铭野心一向大,他是完全支持楚醒的。 要是楚醒能成为厉天阙的太太,那他楚正铭就是a国最有名的岳父。 「就是,越说越扫兴,妈您都不鼓励我。」楚醒噘起嘴,摘下手上的手鍊站起来,「算了,我去洗澡了。」 说完,楚醒也不理会楚正铭和方雪,转身就上了楼。 不多时,楚醒的惨叫声突然从楼上传来。 「啊——」 惨绝人寰。 楚正铭和方雪对视一眼,站起来往楼上走去。 楚醒的房间是标准的欧式公主房,仿的是西方皇室的风格。 声音是从浴室传来的。 两人走进去,就见浴室里热水正哗哗放着,楚醒围着条浴巾惊魂不定地站在一旁,一只手颤抖地指向地面,「爸,妈,你们看!」 楚正铭低眸,只见原本干净的地面出现一个个水雾形状的脚印,脚印通往浴室外。 楚醒吓得扑到方雪身上,方雪也惊得不轻。 楚正铭算是最镇定的,他走到外面,只见楚醒房间的地板上也开始长出脚印,一个接一个,慢慢显现,像有人在走路一样往外走。 脚印一直停到墙边。 墙上挂着楚醒的几幅写真,照片中的女孩年轻、漂亮,五官明艷精緻,拍得十分灵动。 只听「砰」一声,相框玻璃应声而碎。 照片中的人脸顿时像被分割成无数片一样, 「啊!」 楚醒和方雪吓得紧紧抱在一起。 「别吵!」 楚正铭不悦地厉吼一声,低眸,只见那水雾状的脚印又开始多起来,继续往外延伸。 他跟着一路走出去,顺着脚印跟到楼下,只见脚印进了狗屋。 楚正铭用力推开狗屋的门。 大型犬正蹲在狗帐篷前,它面前的地板上逐渐现出水雾。 这回不是脚印了,而是一串英文—— imback! …… 第14章 做鬼都是个废物 灯火通明的大厅里,几个佣人全被叫过来,个个看着楚正铭难看的脸色有些不安。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今天有没有人偷偷潜进来过?」楚正铭坐在沙发中央,面色铁青地问道。 「没有啊,我们一直在家里,怎么可能有人进来。」 佣人们齐刷刷地摇头。 「一点不对劲的事都没发生过?」 楚正铭冷声问道。 「没有,一切如常。」 「……」 听到这样的答案,楚正铭目光越发地沉,最后冷冷地道,「行了,都下去。」 一家三口坐在客厅里,方雪的腿是最先软的,她颤抖着拿起速效救心丸放进嘴里,拿水咽下,「那狗屋是小眠的,是不是小眠会……」 「妈,还提那个名字干什么?」 一提楚眠的名字,楚醒反而没了害怕,只剩下不悦,「都三年了,她应该早就死在贫民窟了。」 「就因为死了才会……」方雪吓得发抖,「王子见到生人一向会叫的,可你听到佣人们说没?它今天根本没叫过。一定是小眠,一定是她回来了。」 王子就是那条大型犬。 楚眠一定是变成鬼了! 「回来又如何?」楚正铭冷哼一声,「她活着是个窝囊废,死了也只敢做这点小动作,说明她做鬼都是个废物,我们用得着怕她?」 在楚正铭的印象中,楚眠一直都是个唯唯诺诺的人,从小只会哭只会求。 他一生气,楚眠吓得都能跪到地上,这样一个人化成鬼他都不屑。 「就是,妈,你害怕一个楚眠也太搞笑了。」 楚醒已经从最初的惊吓中恍过神来,但想想房间突然碎裂的照片,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不过,爸,要是天天来这一出也烦,不如找大师摆个阵,把那贱人的魂魄压死在十八层地狱里。」 方雪听着直皱眉,「人都死了还压她魂魄,会不会太狠?」 这会损阳德的吧? 「看你这优柔寡断的样子,幸好女儿不随你,不然什么大事都成不了。」楚正铭反感地看向自己的妻子,「我这就去联繫大师。」 说着,楚正铭站起来往外走去。 楚醒坐在那里,想着楚眠很快就会被压在地狱里,眼里露出得意的光泽。 第10页 想吓她? 别做梦了。 楚眠啊楚眠,你生或死都只能被我楚醒压着。 …… 人还在阳间,无法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楚眠此刻正在小吃一条街的烧烤摊上大快朵颐。 各种各样的霓虹灯光将整条街布置成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香味伴着人声鼎沸。 楚眠坐在一张餐桌前看着人来人往,看得直勾勾的。 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多正常社会的人了,贫民窟只有黑暗和腐烂的气息。 这感觉,真爽。 过了好久,她收回视线,边吃边看着面前的木盒子。 里边有关她身份证明的东西只有一张初中时的学生证,但也没用。 当初她被楚家送到贫民窟的时候,楚正铭为了不增加自己的麻烦,就通过自己的关系网将她的身份信息全部抹去,就好像她从来没在楚家生活过。 没有身份信息的她根本无法在a国立足。 现在的她就是个黑户。 第15章 他身边肯定不能长久呆下去 楚眠抓起一串烤鱿鱼,张嘴就咬了一大口。 香辣的酱汁配上烤得嫩滑的鱿鱼须,口感层次丰富,美味简直在口腔里爆炸。 这比在风岛抓蛇随便烤着吃的味道可好太多了。 楚眠心满意足地吃着,想到了四个字——人间值得。 仔细想一想,人活在世上,办法总比困难多,她一定可以想到办法在国内独立生存下来,并且安全无虞地离开蔷园。 厉天阙身边肯定是不能长久呆下去的。 当替代品倒没什么,就怕哪天被发现她在装神经病,以厉天阙在风岛上对那些人毫不手软的态度,恐怕等待她的也是一颗子弹。 说不定更惨,她会被凌迟。 那个男人,使什么手段都不稀奇。 「成哥,你家做的证件真是神仙都分不清真假,牛逼!」 「诶诶,快看,是楚醒的採访。」 旁边有一桌明显是大学生打扮的人边吃烧烤边聊得热络。 楚眠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向烧烤摊外面支在半空中的电视机,楚醒明艷的脸出现在电视机里。 楚眠用力地咬了一口骨头,冷眼看着。 「楚醒,你奔波了一个月终于替非洲儿童拿下丰氏财团的捐助,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 记者将话筒递过去。 楚醒站在镜头里,穿着帝都大学的制服,淡淡的妆容让她看起来整张脸都是青春洋溢的胶原蛋白。 帝都大学。 那曾经是楚眠梦寐以求的学府,可十八岁后,她就再也不做梦了。 她谦逊地笑了笑,「你们不要这样说,好像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似的,其实丰氏财团一直有做慈善,我只是看到非洲的孩子太苦了,连读书都读不起,所以帮忙牵个线而已。」 「楚醒,听说你在大学学的是服装设计系,是准备将来自创品牌吗?」 记者又问道。 「我当然希望我能拥有自己的自创品牌,不过人还是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学业和慈善,是我目前要抓紧的。」面对镜头,楚醒笑得纯善天真,字字都为当代青年之表率。 「那恋爱呢?听说学校有不少男生追你,连丰氏财团的三公子丰神俊前两天都在公开场合称和你特别合得来,是有好消息了吗?」 记者继续问。 听到这话,楚醒腼腆一笑,「没有啦,只是朋友而已,你们不要添油加醋地写,不然请律师告你们哦。」 楚醒眯起单眼沖镜头做了个开枪的姿势,可爱至极。 记者群里甚至有男人爆出被撩到的激动声音。 呵。 看来这三年,楚醒和楚正铭一样,都混得很不错。 与此同时,那一桌大学生也炸开了,其中一个挑染着银色头发的男生在那里口吐芬芳,「靠,老子跟楚醒同学两年,怎么就睡不到她呢?」 睡楚醒? 什么品位? 楚眠冷嗤一声,继续吃着面前的美食。 「嘿,成哥,看那边,那妞不错。」有人在说。 正盯着电视机里yy个不停的银发男闻言转眸看过去,就见穿着素色长裙的女孩坐在餐桌前,斯斯文文,安静乖巧,五官纯得能滴出水来。 她的面前摆着一大盘烤鸡爪、烤鸡翅、香辣虾蟹、锡纸子乌、干锅龙虾、十三香龙虾、蒜蓉龙虾,堆得厚厚几层的牛肉、羊肉…… 第16章 夜市发威 一张餐桌都摆不下。 她吃得慢条斯理,目无旁人。 很快,旁边就堆起小山似的签子。 可真能吃。 银发男舔了舔唇,「啧,楚醒睡不到,这妞也行。」 说着,银发男扔了手中的签子,大步朝着楚眠走过去,摆了个自以为帅气的姿势,「妹妹点这么多吃不了吧?小哥哥帮帮你吧?」 楚眠手上套着一次性手套,刚将一只香辣蟹解决完,闻言,淡淡地扫他一眼,「想泡我啊?」 听到这话,银发男的一桌同伴全部嗷嗷地起闹怪叫。 银发男眼睛一亮,立刻在她身边坐下来,紧贴着她,一手搭到她的肩膀上摸了一把,「很上道嘛,小哥哥一会带你去感受一下五星级酒店的按摩浴缸怎么样?」 「……」 第11页 楚眠瞥了一眼肩膀上突然多出来的咸猪手,也不愤怒,只笑了笑。 她慢条斯理地摘下手上的手套,见状,银发男以为她这是同意了,撅起嘴就往她白净的脸上亲过去。 突然,他的脸被一巴掌扇开。 下一秒,他的手指被楚眠一把反折过来,用力地按在餐桌上。 楚眠微笑着抓起一根签竖着刺进他的手背。 不好意思,她早就不是三年前那个懦弱无能的楚眠了。 「啊啊啊啊——」 银发男痛得大声惨叫,想挣脱却毫无反抗能力,再看眼前的女孩,只见她唇畔噙着淡定从容的笑意,五官还是那么纯洁无暇。 完了。 招惹上不好惹的角色了。 「你干什么?」 银发男的朋友们见状立刻围过来。 「别过来。」 楚眠声音懒懒的,但握着签子却更加用力地往下刺。 签子尖一点点没入银发男的皮肉,手背顿时沁出血来。 「我错了我错了,妹妹,不是,小姐姐,阿姨!姑奶奶!」 银发男看着签子被她这样硬生生地往下刺,仿佛要刺穿他的手掌心一样,顿时魂都吓没了。 「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楚眠淡淡地瞥他一眼,语气就像在跟他闲聊一样。 「我吃了熊心豹子胆调戏姑奶奶你,我错了……」银发男都哭了。 「错,你错在眼睛有问题,要去看眼科,懂么?」 用厉天阙的话就是,想调戏她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说睡不到楚醒才凑合睡她,就是他的不对了。 话落,她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些。 「啊?啊!」 银发男傻眼后又痛叫起来。 这女人下手可真狠啊。 「刚刚听你们谈,你家是做假证的,什么证都能造假?」楚眠问道。 「啊?对啊。」 银发男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她想干什么,难道要见义勇为揭发他家么? 楚眠站在那里想了想,道,「替我做个身份证明。」 完全是没有商量余地的口吻。 「你要做假证?」银发男发愣地看着她,「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为什么要做假啊啊啊啊……做做做!姑奶奶我替你做!」 楚眠姿态漫不经心地握着签子又往他皮肉里扎深一些,银发男顿时痛得脸都白了。 「女,21岁,生日是5月27日,其余随便编。」 楚眠一手拿起一串牛肉吃起来,一手无聊地转着刺进他手背中的签子。 银发男痛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别转了,姑奶奶,痛……那、那名字呢,名字我也现编?」 名字。 楚眠转了转黑色的眸,低眸看向面前的餐桌,视线落在一盘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的香辣蟹上,一本正经地道,「谢香辣。」 第17章 厉天阙来夜市了 说完,楚眠夺过他的手机,对着自己飞快地拍了张照片,以供做证件使用。 「啊?」 银发男懵逼得很彻底。 这么清纯的一个女孩子叫这种鬼名字? 「怎么,有意见?」楚眠冷冽问道。 「没没没,姑奶奶您叫这名字简直是色香味俱全!」 银发男痛得快晕过去了,哪敢反驳她。 「五天后晚上9点,钻石商场8层把东西交给我,如果不到……」 楚眠说到这里顿了顿,微笑着看他,然后一把拔出签子,顺手拿走他口袋里的手机,一字一字道,「你就死了。」 手机作为交易物品。 银发男痛得连连惨叫,「到到到!我叶成一定到!」 「那就好。」楚眠也没多计较,「把我这桌的帐清了,走吧。」 「是,姑奶奶,好的,姑奶奶。」 银发男捂着直冒血的手躬着腰往后退。 楚眠有点开心,正好,省了一笔饭钱,手一扬,「老闆,再给我上十斤小龙虾!」 楚眠正吃得兴高采烈时,突然有譁然声从远处响起。 她没理会,紧接着就看到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朝这边大步走来,个个腰间别着枪,冷声喝道,「都马上离开,清场了!整条街我们包了!」 包小吃一条街? 有钱人的世界真是难以理解。 楚眠看着面前一桌的美食,实在捨不得,走到烧烤摊前问道,「给我几个打包的盒子。」 她边说边往旁边看去,忽然就见一群男人的后面,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斯文男人站在那里。 孟墅。 厉天阙的助理。 包场的不会是厉天阙吧? 要死。 他不是a国第一财团的总裁吗?出入不是应该六星级? 怎么会跑来这种平民小吃街? 楚眠顿时顾不上打包,抓起烧烤摊上随便放着的帽子和一次性口罩就戴起来,又拎下一旁挂着的衣服穿上。 拉链从底直封到顶。 做完,楚眠低下头顺着被清场的人流往外走。 她从余光中感觉到孟墅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禁屏住呼吸。 要过去了…… 过去了! 楚眠刚看到胜利的曙光,肩膀突然被按住,她心一惊,就听孟墅的声音落下来,「清场不是清你们这些商贩,回去照常做事,烤点好吃的出来。」 第12页 「……」 商贩? 楚眠懵了一下,一低头,就看到自己衣服胸口绣着「北方烧烤」四个字。 情急之下她把烧烤摊的店服给穿上了。 楚眠郁闷地低着头,孟墅又道,「记得把你们店里最干净卫生的食材拿出来烤,但凡有一点差池,我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用最温柔的嗓音讲最狠的话。 「……」 「去啊。」 孟墅低眸看了她一眼,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太灵光? 楚眠只好点点头,转身走回烧烤摊,本来还怕被这北方烧烤的老闆揭穿,结果,摊子前空无一人。 看来老闆是被浩大的阵势吓得跑了。 也好。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楚眠走到烧烤摊前,胡乱抓了两根肉串往炉子上一放,装模作样地烤起来。 很快,整条小吃街被清得一个客人都不剩,只剩下两边的夜市摊。 第18章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每个摊前都站着两个保镖。 桌椅、地面在瞬间被清洁、消毒,铺上高雅的餐布。 「厉总,我的姐妹都说我怪怪的,不抢包不买首饰,就喜欢来小吃街。」 一个酥得令人骨头都发软的女人声音忽然传来。 楚眠忍不住抬头看一眼,就见不远处两人朝这边走来。 男人的个子是真的高,差不多一米九的样子,长款的大衣都挡不住他的长手长腿,一张英俊得毫无瑕疵的脸,眉目之间尽是凌厉,气场极强,赫然是厉天阙。 衣服穿得极为清爽的女人跟没有骨头似的贴在他身上,几乎是完全挂在他的手臂上。 楚眠都怀疑这是不是个残障人士。 原来,厉天阙是带女人来吃小吃。 好死不死,两人就在楚眠摊前的餐桌坐了下来。 女人坐在厉天阙的对面,声音娇滴滴的,「厉总,您也觉得我怪怪的吗?可是我觉得这种地方很有烟火气呀,珠宝首饰什么的太冷冰冰了,像厉总您天天在高楼大厦办公,更应该下来接接地气呀。」 「……」 楚眠听得直打几个冷颤,头皮发麻。 男人都喜欢这么嗲的女生么? 她偷偷看着,只见女人在餐桌下脱下高跟鞋,脚尖暧昧地爬上厉天阙的腿。 厉天阙慵懒地坐在桌前,抬手转着手上价值连城的表,感觉到腿上的动静,瞥了面前的女人一眼,薄唇勾起邪气嘲讽的弧度—— 「你蹭什么?是想我在这里就办了你?」 「……」 楚眠无语,她这里是个辣眼睛的最佳视角。 这两人不会是想当场办事吧? 那边,女人听到这话非但不觉得厉天阙在反感自己,反而以为是种暗示,脸上娇俏一红,脚上蹭得更加起劲,顺着他的大腿根往重要地方爬去,「厉总,你好讨厌啊……」 你好浪啊。 楚眠在心里腹诽着,孟墅忽然靠过来,「烤好没有,先上一点。」 那么多摊子在这里,干嘛盯着她一个人。 「……」 楚眠有些无语地把上面的烤肉放进盘子里,乱七八糟的调料胡洒一通,然后低头端着盘子出去。 认不出她,认不出她。 她微微抬起头,就见那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餐桌上了,半躺在上面搔首弄姿,将自己的v形领口越拉越开,贝齿咬着红唇,神情魅惑。 厉天阙坐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缓缓抬起手,隔着红裙抚上女人的大腿。 保镖们全部背对而立,很有职业道德地视而不见。 趁着两人的欲望都达到顶峰,楚眠快速靠过去,将餐盘放到餐桌边上就往后撤退。 「等下。」 厉天阙忽然叫住她,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 楚眠惊得吞了吞口水,屏住呼吸,把头埋得更低。 被认出来了? 她看不到厉天阙此刻的眼神,但这种被盯着的感觉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 好半晌,厉天阙的目光移开了。 楚眠飞快抬了下眼睛,只见厉天阙的手从女人腿上撤了下来,嗓音邪气到性感,「你不是要吃东西么,吃。」 第19章 他认出她来了? 闻言,女人恨恨地瞪一眼楚眠,「让你送餐了吗?」 早不送餐晚不送餐,真会破坏她的好事。 女人很是不甘,半躺在那里,随即柔柔縴手直接勾住厉天阙的脖子,红唇靠过去,眼神暧昧,「厉总,我现在只想吃你……」 听到这话,厉天阙猛地站起来,伸手抓住女人的红裙往上一掀。 要上演限制级画面了。 楚眠来不及收回视线,就看到那女人整个人被掀翻,飞了出去。 「咻。」 一个完美的弧度。 餐盘也跟着飞了出去。 离得最近的楚眠还默默伸手凌空接了几根香喷喷的肉串。 所有保镖都转过头来。 「砰。」 女人重重地砸在地上,被摔得脸色惨白,红裙被掀到腰际,一条白皙如玉的大腿上绑着枪套。 此刻枪套是空的。 黑色小巧的女式手枪在厉天阙的手上。 女人惊恐地爬起来,伸手去摸枪。 第13页 「砰。」 厉天阙神情自若地站在餐桌前,横手一甩,看都不看一眼,便是利落地开了一枪。 女人心脏旁中了一枪,鲜血喷溅出来,人昏死在地上。 整个过程不超过30秒。 一下子从男女调情的画面变成血案现场。 他的眉都没挑一下,仿佛开枪的人不是他一般。 「啊啊啊——」 夜市摊上的商贩害怕得尖叫起来。 「……」 楚眠习惯了面瘫,对这种画面的反应在第一时间就是一动不动,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 待听到四起的尖叫声和逃跑声,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不太正常,但想再学尖叫却显得刻意了。 于是她只能继续站着,把头缩着,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孟墅。」 厉天阙出声。 一旁的孟墅黑着脸走过来,低头。 厉天阙垂下手中的枪,眸光清冷地睨向他,冷笑一声,「你好大的本事,给我找女人找了个杀手出来,要不是我手快,你是不是要下阴曹地府来给我做助理?」 「对不起,厉总,是我没把好关,把这种女人带到您面前,我该死。」 孟墅低着头,声音都已经发抖了。 他在厉天阙身边多年,还是第一次把事情办得这么烂。 之前在蔷园,厉天阙说要找个女人,他太急了,匆匆在宴会上带了个漂亮女人就送到厉天阙面前,没想到居然会是个杀手。 「放心,你这条命到该收的时候我会收的。」 厉天阙冷冷地道,「把人带回去审,查查幕后是谁要我的命。」 「是,厉总。」 孟墅诚惶诚恐地应下。 「没意思,回去了。」 厉天阙有些无奈地道,转身。 楚眠顿时大松一口气,一口气还没松到底,视线中的男式尖头皮鞋突然转弯了。 「……」 她背上爬上一阵寒意。 厉天阙站在她面前,看向面前穿着制服、戴着帽子口罩的女人,缓缓将手中的枪顶上她的额头,低沉磁性的嗓音透着几分玩味—— 「你这个商贩的胆子倒是很肥,不怕?」 楚眠被枪顶得一惊,扯了扯嘴角,压低声音沙哑地道,「我知道您是厉先生,有厉先生您这么伟大的人在,我们这些小市民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第20章 厉天阙的择偶标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呵,是么?」 厉天阙意味深长地低笑一声,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手枪在指尖帅气地打了个转,收回来,扔给孟墅,「去蔷园。」 总算走了。 楚眠抬了抬头上的鸭舌帽,往厉天阙的背影瞥一眼。 夜市的光五颜六色,乱七八糟,将厉天阙颀长的背影照出地狱恶魔重现人间一般的错觉。 楚眠的腿顿时有些软。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等等。 蔷园? 他要去蔷园? 楚眠脑袋一阵空白,他现在回去,就会发现她根本不在那里,她会不会被他通缉? 不行,就算她能躲,但被通缉生存就更难了,更别说向楚家报复。 她不能将自己置于这么糟糕的境地。 怎么办? 楚眠看着大队保镖跟在厉天阙、孟墅后面离开,伸手咬了咬指甲,眼里掠过一抹光,她迅速扑到摊子后面。 她低着腰,敏捷地从摊子后面飞快跑过,赶在这群人前面跑出夜市。 一出去,五六部超级豪车嚣张地停在那里。 司机们齐齐下车,等候在车门前。 楚眠躬着腰悄悄摸过去,避开他们的视线,随便摁开一辆车的后备箱就躲了进去,然后将后备箱关上。 躲进去后,她才微微松一口气。 跟着厉天阙的车回蔷园,还有搏一搏的生机。 「厉总,上车吧。」 外面,孟墅走在前面,拉开其中一辆车的车门,恭敬地守在一旁。 厉天阙边走边拿热毛巾擦刚刚开过枪的手,走到车门前,他目光忽然一定,转眸瞥向旁边,薄唇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我坐那辆车。」 孟墅愣了下,怎么突然要换车? 「是。」 孟墅不敢有疑问,连忙跑过去,替厉天阙打开车门。 楚眠蜷缩着身体坐在黑暗的后备箱,待听到厉天阙坐上来的动静时,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她今天是第一次跑出蔷园,就在夜市碰上厉天阙,连躲个后备箱都能正好躲到厉天阙坐的车。 她这运气真是无敌了。 不过好在,车上的人没有发现她的存在,车子缓缓启动起来。 「厉总,给我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我重新替您找。」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孟墅回头看向坐在后面的厉天阙。 厉天阙坐在后座中央,一派慵懒,一双长腿交叠,一张英俊的脸庞不怒而凌厉,道,「别再找今晚这种货色了,太做作。」 楚眠缩在后备箱一动不敢动。 「这回我一定找得令您满意。」孟墅在那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厉天阙的脸色,「不知道厉总有没有特别的需求,比如温柔的,身材好的,或者是热情的?」 闻言,厉天阙侧过脸,瞥了一眼身后后备箱的方向,眼中染过一抹幽暗,「要神经有问题的。」 第14页 「啊?」 孟墅愣住。 「……」 楚眠听到睁大眼睛,这人的癖好还真是与众不同,她这算不算是听到了a国顶级人物的绝密? 厉天阙缓缓收回视线,低眸看向自己手上虎口处的纹身,指尖抚过鹿角,嗓音低沉而邪气,「我发现跟今晚这个女人比起来,我对蔷园那个女人更有生理上的欲望。」 第21章 厉天阙要来检查了 「……」 楚眠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话几个意思? 他嘴里的那个女人应该不是方妈和荷妈吧? 可她不是他亡姐的替代品吗,他怎么会…… 坐在车里的孟墅听到这话也是受惊不轻,坐在位置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讪讪地道,「厉总的品味真是与众不同。」 神经病也喜欢。 漂亮。 闻言,厉天阙低笑一声,「你说,我要不要把她给办了?可办了的话,我就没办法继续把她当替代品了。」 「啊?」 孟墅有点懵,厉总什么时候有这么犹豫不决的时候了? 「……」 楚眠竖起耳朵听厉天阙的决定,结果等了半天,只听到一片寂静。 厉天阙再没说话。 这让她一口气悬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楚眠蜷缩在后备箱,一动不动。 厉天阙,求求你做个人吧,别变态得太过了。 楚眠计算着行车时间,车子意料之内地停下了。 「厉总,到了。」 孟墅下车替厉天阙开门。 他也等着厉天阙的答案,奈何厉天阙就是不说,他也不敢追问。 「嗯。」 厉天阙弯腰下车,皮鞋踩在地面上,大衣衣角带风。 楚眠在里边一边仔细辨别着脚步声的离去程度,一边摸黑在后备箱里摸索着。 到差不多的时候,她伸手一推,然后将面前的座椅往前放倒,人从后备箱里钻出来,谨慎地将座椅竖起,推开一点车门挤出去。 她就地一滚,利落干脆地滚到车旁往蔷园望去。 厉天阙已经站在大门口。 孟墅和保镖们就守在他的身旁。 大门被缓缓打开,洋楼近在眼前。 楚眠屏住呼吸,往旁边蹿去,似一阵轻烟快速掠过,无人发现异常。 厉天阙从容不迫地站着,慵懒地看着大门打开,不曾转头看一眼。 庭院里的灯光昏黄,照得满墙的蔷薇变成温暖颜色。 厉天阙指腹摩挲着虎口纹身,薄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然后迈开步子往里走去。 洋楼客厅里,两个中年女佣堪堪甦醒,正坐在沙发上一脸懵。 怎么就睡着了呢? 一定是这两天看着精神病太累,休息不够。 外面的脚步声突然传来。 两人慌忙站起来,一抬眸,就见厉天阙流星阔步地走进来。 方妈同荷妈皆是呼吸一滞,急忙鞠躬弯腰,「少爷,您来了。」 不是说今天不回来的么? 「嗯。」 厉天阙随意地应了一句,嗓音低磁,「她呢?」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两个女佣惊慌地对视一眼,要是让少爷知道她们上班时候睡觉睡到晚上,一定饶不了她们。 荷妈最先反应过来,故作冷静地道,「小姐下午的时候就困了,这会还在睡呢。」 「嗯。」 厉天阙颔首,转身就往楼梯走过去。 方妈一把抓住荷妈,慌得不行,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敢在少爷面前胡说的?」 胡说会死人的。 「小姐确实早就睡了,要是这会还在睡,我就不是胡说,赌一把吧。」 荷妈跟她咬耳朵,总不能直接认下失职。 「也是。」 方妈没有更好的主意。 锃亮的黑色皮鞋踩在实木楼梯上发出沉重的声响,一声一声,沉稳间透着凛然。 第22章 乱动是一种暗示 男人一步一步上楼,伸手解着蓝宝石袖扣,举手投足间优雅,也充斥着不可撼动的高高在上。 「……」 两个女佣站在下面仰望着,心中忐忑不安,手不自觉地发抖。 厉天阙走上楼,朝着楚眠的房间走去。 走到门口,房门被他一把推开。 屋内一片漆黑,寂静极了。 连点呼吸声都没有。 仿佛无人存在。 厉天阙抬起手将灯打开,明亮的光线一下子打在整个房间,纯欧式风格的卧室里,一张大床上铺得整齐的灰色被子有小小的隆起。 年轻的女孩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双手交叠放在被面上,身上穿着纯白色的睡裙。 厉天阙走到床前,只见女孩乌黑的头发微有些凌乱,一张小脸白皙平静,双眼紧阖,长长的睫毛刷下一层淡淡的阴影,呼吸均匀,嘴唇轻抿,粉嫩诱人。 「还真在睡觉。」 厉天阙的目光深了深,一撩衣摆在床边坐下来,伸手捏上她的俏鼻。 半晌。 女孩呼吸不过来,下意识地扭动,继而惺忪地睁开眼睛。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像纯净的宝石似的,只是看人的时候全是呆滞。 又捏她鼻子。 她迟早得被他玩窒息不可。 第15页 楚眠强行平静自己跳进后院,又徒手爬上二楼的剧烈呼吸,从床上坐起来,呆呆地看着他。 「醒了?」厉天阙邪气勾唇,「醒了就起来陪我吃晚饭。」 谁要陪你。 楚眠坐在那里,做痴呆状,没坐几秒,手臂就被厉天阙一把拉过去。 下一秒,她整个人倒挂在他的一侧肩膀上,厉天阙就这么将她扛了出去。 「!!!」 楚眠惊呆了,这男人是什么路数? 她头向下,脑袋有些充血,很不舒服。 想了想,楚眠索性装疯卖傻地一边傻笑一边扭动,想要挣扎下来。 「啪!」 厉天阙一巴掌拍在她圆润挺翘的屁股上,嗓音邪得入骨,「女人在男人身上乱动是一种暗示,我可不会管你是不是神经病。」 他的大掌似着了火的炙热,这一记下来,调情大过于痛楚。 「……」 这男人真的是有毒。 一想到他在车上说的那些话,楚眠的眼前就发晕,她稍微扭了两下就没再乱动,竭力稳住自己的呼吸,心里将他诅咒了个来回。 厉天阙一直将她扛进餐厅 见到厉天阙把人扛着进来,孟墅愣在那里,这是什么情况? 餐厅里摆的是复古的法式餐桌,楚眠一被放下来就看到面前釉色光亮的餐具上印着淡雅的蔷薇花。 厉天阙在她对面坐下来,一双深眸不辨意味地看着她,只见她低头坐在那里,白色的泡泡袖划过桌边,显得尤为乖巧。 静。 餐厅里很安静。 方妈和荷妈迅速准备了晚餐端上来,以分餐的形式在厉天阙和楚眠面前分别摆了一份。 厉天阙拿起筷子,见楚眠没动,眼角向上挑了下。 孟墅反应过来,睨向荷妈,「平时她吃饭怎么样?」 「吃饭还行,就是偶尔会弄得乱一点。」荷妈回道,轻轻推了推楚眠,「小姐,吃饭吧。」 第23章 厉天阙的试探? 她刚刚吃了那么多烧烤,现下哪吃得下多少。 不过,这也是个好机会。 被荷妈推了好几下,楚眠用小孩子握勺的方式拿起银勺,往碗里舀起大大的一勺塞进嘴里,把整个口腔都塞满,塞得腮帮子全部鼓起来。 她也不往下咽就胡乱嚼着,米粒顿时「扑簌扑簌」地从嘴里掉下来,掉在桌上,掉在衣服上。 喜欢精神有问题的是吧,看你有多喜欢。 「……」 孟墅站在一旁看得脸都抖了,恨不得拿起纸巾上去替她捂住血盆大口。 挺漂亮的一个女孩,真是太可惜了。 厉天阙坐在她对面,一双眼饶有兴味地盯着她,薄唇噙着弧度,指尖灵活帅气地将筷子转了两下,「真可爱。」 「噗——」 楚眠没绷住,一口米饭全喷了出来。 有的甚至喷进厉天阙面前的餐具中。 「……」 孟墅站在一旁差点看吐了,厉总今天是怎么了,这也叫可爱?那方妈和荷妈是不是得叫风情万种? 「少爷,对不起,我马上给你换。」 方妈慌忙上前替厉天阙换餐具。 荷妈替楚眠擦嘴巴,满脸歉意地看向厉天阙,「少爷,要不还是让小姐在外面吃吧,这会打扰您食慾的。」 「……」 楚眠做痴傻状,对,快让她离开吧,她受不了厉天阙这个变态。 这男人对可爱两个字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不用。」 厉天阙接过孟墅递过来的热毛巾擦拭着手,嗓音磁性,语气不容置喙。 见状,荷妈也不好再说什么,担心楚眠再扫了厉天阙的兴致,索性端起碗拿起勺子给她餵饭,一勺一勺餵进她的嘴巴里。 「她喜欢吃什么?」 厉天阙就这么懒散地坐着看楚眠进食。 她双目无光,一脸呆滞,吃饭都很机械化。 荷妈站在那里小心谨慎地回答道,「小姐吃饭不挑,做什么吃什么。」 「是么?」厉天阙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也不能太不挑了,比如烧烤那种垃圾食物就不能吃。」 他的目光幽幽的。 楚眠听得头皮一阵发麻。 好好的提烧烤干什么,难道在夜市认出她了? 一旁的荷妈哪知道她心里的纠结,闻言忍不住笑了,「少爷说笑了,我们两个虽然及不上厉家那些厨艺顶尖的厨师,但也是严格小心处理食物,注意饮食健康,怎么会让小姐吃烧烤那些。」 楚眠咬着米饭,背嵴一阵阵发凉。 厉天阙到底是在试探还是随口一说? 厉天阙从餐椅上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踱步走到楚眠身边。 荷妈被逼得往旁边退,一脸愕然地看过去,只见厉天阙站到楚眠的身后,一只手搭在椅背上,慢慢俯下身,俊庞靠到她的耳边,一手挑起她的下巴,对着她的耳朵暧昧地吹了下,嗓音喑哑—— 「这就好,我厉天阙的人吃什么,不吃什么,我说了算。」 「小东西要是不听话,乱吃东西,后果会很严重,知道么,嗯?」 他一字一字慢条斯理地说着,温热的唇风灌进她的耳中,勾着绵长性感的尾音,布满威胁的意味。 第24章 她摸不准他的脉 楚眠整个人一激灵,他肯定是认出她了。 第16页 摊牌! 她正要站起来,孟墅在一旁道,「厉总,她听不懂的,不值得您费心管教,让荷妈和方妈在饮食上注意就行了。」 孟墅知道厉天阙是个占有欲、管理欲都很强的人,凡是他的东西别人碰都不能碰一下,但没想到对这女人也这样。 厉天阙低眸注视着她面无表情的脸,指腹在她嘴唇下方的柔软小窝上按了按,眸色越发的深,似是看透一切。 蓦地,他笑道,「说的是,精神病怎么听得懂。」 「……」 楚眠摸不准厉天阙的脉。 说他没认出她,他莫名在她面前说这番话;说他在夜市认出了她,他没理由不揭穿她。 算了,以不变应万变。 厉天阙拿起楚眠白皙的手托在自己掌心里,她纤细的腕上佩戴着银色的电子锁,「这东西能解开么?」 孟墅看过去,回道,「这种电子锁运用了特殊材料制作,十分坚硬,没有特殊工具是打不开的,但这种工具都是由总统府收购,一般人根本拿不到。」 「是么?」 厉天阙挑眉。 「曾经有贫民窟的人想尽办法逃到城市,为避免被人认出,砍手去锁。」孟墅补充道。 会被送去贫民窟的都是最垃圾的存在,在大众眼中,那种地方的人都不配称之为人。 一旦大家在城市中发现有人手腕上戴着电子锁,就会立刻举报,会受到极为严苛的刑罚。 楚眠自然也知道这个,所以今天出门她穿的是长袖裙子。 「这么说,有这东西在,她一辈子都只能是贫民窟的骯脏鬼。」 厉天阙转了转她腕上的电子锁,没有转动,因为贴合皮肤太紧,他轻描淡写地道,「太碍眼了,把它改造一下,装成个镯子。」 「是。」 孟墅低头应是,他现在也是站在懵逼树下一脸懵。 这电子锁有必要伪装么,反正人都是在待在蔷园里不出去,谁会知道第一财团的厉大总裁藏了个贫民窟的精神病。 孟墅有很多问号,但不敢问,只敢弱弱地问上一句,「厉总今晚要在这休息么?」 「嗯。」厉天阙一口应道。 「……」 不会吧。 要留下来? 之前没对她怎样,不代表今晚不会对她怎样。 楚眠心里慌得一匹,正满脑子主意乱转时,厉天阙接了通电话。 他站在那里听着,唇角勾着的笑意顿时消失无存,整个脸色都变了,阴沉沉的。 他这一变脸,餐厅里顿时如坟茔般死寂。 孟墅和荷妈都低下头。 「回庄园!」 厉天阙挂掉电话,冷声说着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孟墅急忙跟出去。 居然走了。 楚眠顿时大松一口气,摸着手上的电子锁后脑都在发凉,这一天折腾得实在太惊险了。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荷妈在一旁坐下来,伸手拍着心口,「这少爷要多来蔷园几次,我命都得短好几年。」 方妈从厨房端着汤过来,见厉天阙已经走了,不禁问道,「少爷怎么走了?」 「接了通电话,黑着脸就回庄园了。」荷妈说着,一脸神秘兮兮地道,「我看,八成又是老爷找女人回来了,才会惹少爷发这么大的火。」 这些年总是这样。 第25章 继续对付楚家 一听到这话,方妈嘆着气将手中的汤放下,「老爷也是的,一把年纪了还那么喜欢玩女人,少爷变成现在这样,跟他不是没有关系的。」 「可不是,少爷母亲一去世,老爷就娶了她的闺蜜做新夫人,还把十来岁的大小姐和刚出生的少爷赶来蔷园住。」 荷妈坐在那里,端起碗一边给楚眠餵饭一边说道。 厉天阙的母亲已经过世了? 这么说,他的母亲、姐姐……都不在人世了? 楚眠机械地吃着荷妈餵过来的饭,想着厉天阙躺在床上时对着她的孩子气动作,不禁有些不是滋味。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不过厉天阙的事与她无关,她现在就是要想办法尽快离开蔷园,在a国立足下来。 总觉得厉天阙好像已经看穿她的一切。 不能再待下去了。 一定要走。 …… 深夜,万籁俱寂。 方妈和荷妈已经睡下。 楚眠悄悄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下楼走进厨房,给自己泡了杯山楂水。 这一晚上她又是吃烧烤又是被荷妈餵饭,吃得人都积食了,再加上被厉天阙吓得一身的冷汗,根本睡不着。 她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顿时口腔和胃里都舒服很多。 她端着杯子走进书房,在蔷园呆的这些天楚眠已经将房间都摸清楚了,即使是在黑暗中,她也能行走自如,顺利摸进书房。 书房的灯被楚眠打开,里边布置依旧是复古范的。 靠墙的书架书籍被码到最上面,有许多都是精神科疾病方面的专业书籍。 楚眠扫了一眼还是关上灯,在黑暗中走到书桌前坐下来,将山楂水放到一旁,打开电脑。 电脑很快被打开,没有设密码,楚眠轻松进入,纤细的十只手指放到键盘上飞舞起来,键按得极快。 接着,电脑上便出现一个监控画面。 第17页 是楚家庭院里的监控。 今天她去了一趟楚家,看到楚醒的房间里放着一只箱子,里边摆满楚醒不要的一些电子设备。 她便拿起来临时稍微改了下,因为时间紧迫,她只能改到一个监控摄像设备,又因为较为笨重,放家里容易被发现,她就放在庭院里的花丛里了。 而以她对楚家人的了解,楚家今晚的庭院一定会很热闹。 果不其然,屏幕上的楚家庭院里亮着灯,楚醒正坐在鞦韆上来回摇着,身上穿着漂亮的裸肩长裙,漂亮的捲发拨到一侧肩上,漂亮的杏目看着前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她视线的方向,楚正铭和妻子方雪站在那里。 庭院中央,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中年男人正手持一个命盘在叨叨着什么,然后拿起一支毛笔在地上画了一个阵。 不一会儿,佣人们搬出几个古盆,有点着火的,有放着冰的,有放着一堆寒芒刀刃的…… 佣人们按阵图将古盆摆好。 「……」 楚眠嗤笑一声。 楚家对迷信玄术深信不疑,肯定是以为她的鬼魂回来了。 楚正铭、楚醒,这可是你们自找的。 楚眠缩小监控画面的窗口,打开网页,噼哩啪啦一顿敲键后,打开网络电话的界面。 第26章 一家半个城 她设定好一段电子合成声音,然后一口气拨打帝都所有电视台、自媒体、报纸、杂志的电话。 「你好,我向贵司举报,议员楚正铭在家摆咒人咒鬼的阴毒阵法,现在赶过去还能拍个现场,晚一步就被对手抢去头条了。」 楚眠勾起唇,满意地在转椅上转了一圈,听着电子合声在电脑里响起。 完美! 电话通完,楚眠火速挂掉所有电话,重新打开监控画面,端起山楂水悠哉悠哉地喝着。 媒体们都有最敏锐的嗅觉,哪怕这电话来得莫名其妙。 五分钟后,陆续有媒体到达现场,一群人精都是躲在暗处想尽办法偷拍庭院内的画面,直到来的新闻人越来越多,终于闹出动静。 大师坐在阵法中央还在念念有词。 楚醒坐在鞦韆上,笑容凝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楚正铭惊呆地看向外面,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庭院外已经挤得人山人海。 「把大师带进去!快!把阵法都给我搬走!搬走!」 佣人们慌乱跑出来收拾残局。 楚醒呆了呆,意识到不好,转身就往里边跑,用手捂着脸生怕被人拍到。 「叮——」 「叮叮——」 电脑右下角陆续跳出新闻提示。 【议员楚正铭家中摆阴毒古阵法,疑似咒竞争对手。】 【家中摆阴阵,楚醒慈善天使的人设难立?】 这些媒体,一个会比一个起标题。 漂亮。 楚眠把山楂水喝完,然后伸了伸懒腰,很好,今晚她可以睡个安生觉了。 明天的新闻肯定还要精彩。 …… 厉家,拥有着被评为世界第一豪宅的庄园。 厉家占地面积之广国内绝无仅有,有一家半个城之说。 远远望去,保安林立,从一条白玉石桥穿过,到巍峨城堡仍绵延数公里,一路上奇花异草无数,停机坪、停车场、私人高尔夫球场、滑雪场等设施一应俱全,其奢靡恢宏自是不言而喻。 第一束阳光落在城堡一角,佣人们就已经梳妆完毕,开始投入工作。 孟墅抵达厉家,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乘电梯上楼,往前走去。 厉天阙的房门紧闭着,管家领着女佣们已经候在门口等待,个个恭敬地低着头,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怕惊了里边的人休息。 见到孟墅,众人也只是点头示意。 门倏地被人从里边打开。 厉天阙出现在门口,深灰色的睡袍束得不是很紧,露出大片性感胸膛,短发微微有些凌乱。 见到门前站着一堆人,他没什么好脸色,眼尾勾着阴沉。 「少爷。」 管家立刻向前,小心翼翼地伺候,「您看是在这里挑一件,还是去更衣室挑?」 几个女佣推出几个可移动式的衣架,上面挂着各式男装,几乎是什么风格都有一件可挑。 厉天阙冷淡地瞥一眼,目光落在一件黑色的西装上。 不用他说,管家立刻取下配套的一系列。 厉天阙往里走去,管家和孟墅跟进去,女佣们留在外面。 厉天阙换上衬衫长裤,修长的手将扣子繫到最上面一颗,管家展开手中的西装替他穿上。 第27章 她不是流浪女 「少爷。」管家又蹲到地上替他穿上皮鞋,边穿边硬起头皮道,「老爷让我同您讲,他保证以后不玩女人了,请您再给他一次机会,别苛扣他的用度。」 闻言,厉天阙没什么好脸色地将他一脚踹翻在地。 孟墅沉默地看着。 管家深知厉天阙不善的脾气,连忙站起来到一旁低着头,不敢吭声。 在这个家里工作,在老爷和少爷这对父子之间游走,他也很崩溃,老爷说的话他又不能不转告。 厉天阙站在那里,一双眸子因怒意而变得更灰一些,阴沉而冷冽地看着他,几近咬牙切齿,「你告诉他,这厉家是我母亲一手打理出来的,他再敢把别的女人领回来,我亲自给他做阉割手术!」 第18页 「是、是。」 管家慌忙退下去。 厉天阙站在那里,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伸手用力地扯了扯衣领,扯开几颗扣子,让呼吸顺畅一些,「妈的,没一件顺心的事。」 财团里,一帮老顽固天天想着怎么埋了他上位,回到庄园,又是一堆破事。 「厉总昨晚没睡好?」 孟墅看到他眼底的血丝。 「在这个地方,你觉得我能睡好?」 厉天阙面色阴沉,在一旁坐下来。 比起待在这里,他宁愿留在蔷园,人少,简单。 「厉总,您让我查蔷园那位小姐的资料,我查到了一点。」 孟墅说道。 说来也是奇怪,之前厉天阙说一个替身不需要身份,连查都懒得查,昨晚突然却要他去查个彻底明白。 以他跟着厉天阙这么多年培养出来的直觉,厉总绝对对这痴痴呆呆的女人有点兴趣。 可是,这不是个正常女人啊。 厉总看上她什么了? 闻言,厉天阙的眸光一深,笃定地道,「她不是流浪女。」 孟墅很是意外厉天阙怎么看出来的,愣了愣道,「没错,我费了一点周折才查到原来当初是楚正铭托人将她送到贫民窟的,但楚家的资料上毫无她的讯息,所以楚正铭为什么要送一个18岁的女孩子去贫民窟那种地方,还要继续调查。」 按照a国的法律,不是所有精神病都得送去贫民窟,必须是无依无靠孤苦一人才行,由a国有关部门执行。 像这种拐着弯托人送去贫民窟的,一定有问题。 真正的流浪女是不值得大费周章的。 「楚正铭?」 厉天阙挑眉。 「是个议员,上个季度还来过财团,想让厉总您多支持他。」 孟墅报告道,「他的女儿楚醒是国内相当知名的网红,替他拉了不少的支持,这楚醒小姐这几日天天来财团,想约见您一面,请您捐钱给非洲,我让人给推了。」 厉天阙对楚家的事毫无兴趣,道,「继续查,我要知道她的来历。」 这个她,自然是蔷园的那一位。 见厉天阙对楚家的事听得不耐烦,不禁把手中的报纸往后放了放,「我知道了。」 厉天阙察觉到他的动作,脸色不悦地道,「藏什么?」 「是楚家的新闻,闹得很大,我以为您没兴趣。」 孟墅将报纸递上前。 第28章 她叫楚、眠 厉天阙一把接过来,翻开,就见头条位置刊登着一张大幅照片,照片中的庭院摆着阵法,一男人坐在中央闭眼张嘴,似乎正在念着什么咒。 【议员楚正铭半夜家中摆下埋鬼阵,阵法阴毒狠辣。】 「埋鬼阵?」 厉天阙冷冷地道。 「都是迷信。」孟墅对这种阵法不感冒,道,「听说这个阵极为阴毒,能把鬼魂打下十八层炼狱,受尽折磨苦难之后再致其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楚家想把那个鬼打得魂飞魄散?」 厉天阙看着报纸问道。 「我联繫了几家媒体,只有一个记者说他隐隐约约好像听到那个施法的大师念了一个名字。」孟墅站在那里,顿了顿说出名字,「楚眠。」 闻言,厉天阙的眸底掠过一抹幽深,薄唇动了动,「楚、眠。」 他将这两个字含在舌尖,平生出一丝暧昧缱绻。 他只是念了个名字,孟墅却莫名听得惊心动魄。 半晌,厉天阙忽然勾起唇自嘲地笑了一声,「孟墅,你说我要是有一天死了,会不会也有人想将我打下十八层炼狱?」 「不会。」 孟墅坚定无比地道。 「这世上恨我的人可不少。」厉天阙道。 「是,恨您的人是不少,但我相信,在您死之前,您会先将那些人打下十八层炼狱。」 孟墅认真严肃地道,身体站得笔直。 「说得好!」 厉天阙张狂地道,从沙发上站起来,重新扣上衣领扣子,薄唇微张,一字一字道,「没人能把我厉天阙打到魂飞魄散,同样,我养的小东西也轮不到别人来放肆。」 说着,厉天阙转身往外走去。 孟墅站在原地,听得一脸懵逼。 厉总养的小东西? 厉总最近养宠物了吗?他怎么不知道? …… 一夜过去,楚醒快疯了。 她穿着漂亮的真丝睡衣坐在床上,打开自己的公众号,底下全是汹涌如潮的恶评。 有些评论恶毒得不堪入目。 【天使面孔魔鬼心肠,好噁心。】 【在家里摆这种阴毒阵,连鬼都不放过,一看就是亏心事做多了。】 【楚醒你去死吧。】 以前她的公众号下明明只有宅男疯狂捧她。 楚醒气得漂亮的脸孔都有些扭曲,一把将手机扔到床上。 「砰!」 一声巨响。 楚醒吓得从床上弹跳起来,一抬眸,就见窗户上被扔了一枚臭鸡蛋。 这些网民真是…… 楚醒气急败坏地往外走去,走到楼下,楚正铭青着脸和浑身不安的方雪坐在客厅里。 「爸,这到底怎么回事啊?突然之间好像全国的人都来喷我们了!」楚醒跑过去。 「我已经发过声明,把责任都推在那个大师身上,说我们只是想祈福,误信这种不入流的大师。」 第19页 楚正铭坐在那里沉着脸道,「而且我还向那些媒体花了不少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新闻的热度不降反升,好像有人故意在暗中搞我们。」 「一定是爸您的竞争对手。」 楚醒道。 议员之间会因为立场不同竞争得特别厉害。 「我想也是。」楚正铭的脸色很不好看,「落井下石的一帮东西。」 第29章 电子锁变玉镯 方雪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父女俩,脸色白得厉害,弱弱地道,「正铭,小醒,你们不觉得就是楚眠的鬼魂在作祟吗?我们在家摆阵,怎么突然会惹来这么多媒体?我们自己又不会漏消息出去。不如我们烧点纸钱给楚眠,让她放过我们?」 「我才不会烧纸钱给楚眠,她想的美。」 楚醒正烦得不行,听到这话不禁白了方雪一眼。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是怎么解决事情。」 楚正铭坐在那里,戴着扳指的手敲在沙发扶手上。 想了想,他脸色凝重地看向楚醒,「小醒,现在得看你的,你的形象之前一直很好,我给你开新闻记者发布会,你去公众面前哭诉,这真的只是误信假大师惹的误会,你还得找那群捧着你的公子哥,让他们给你背书,举证你有多善良。」 「找那群公子哥?您这不是让我做交际花吗?」 楚醒有些不太愿意,她现在的目标可是厉天阙,她不想弄得自己的私生活太乱。 「你要是能找到厉天阙给你护航,那这事就直接解决了,我还不用愁了呢。」楚正铭看她,「可现在厉天阙理你么?」 「……」 楚醒哑然,说不出话来。 该死的,真是事事不顺,厉氏财团那边居然直接推了她的邀约,她根本见不到厉天阙。 她气愤地咬着唇,想想网上那些恶评,想想外面还有人扔臭鸡蛋,只好妥协道,「知道了,我会找人给我证明人品的。」 「如果这一招再不行,你就只有拿下丰神俊,用和丰氏财团的婚约来盖过这个新闻。」 楚正铭道,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你没和丰神俊分手吧?」 「没有,厉天阙那边八字还没一撇,我怎么会轻易扔了丰神俊这个备胎呢。」 楚醒精明地道。 她的目标是厉天阙嘛,要是因为这个新闻,她退而求其次嫁了丰神俊,那真是不甘心。 真是的。 都怪楚眠,贱人死了都要作怪。 …… 蔷园。 楚眠坐在窗前的长桌上,身上穿着一件复古绿的中长裙,袖子是无袖的,露出白皙纤细的胳膊。 打开的窗外,墙上爬满盛开的蔷薇,绿叶在地上投下阵阵阴影,随风拂动,清香满室。 她抬起自己的左手,皓腕上冷冰冰的电子锁已经不见,变成了一款晶莹剔透的镯子。 这个孟墅找的能工巧匠还真是厉害,居然能用特殊材质精巧地包裹住电子锁,从外表看起来就像一款价值不菲的玉镯,衬得她的皮肤分外白皙娇嫩。 「小姐还真是喜欢这个镯子呢。」 荷妈和方妈在一旁修剪着花枝,看着楚眠笑道。 当然喜欢。 这样她以后出门就再也不用怕被谁认出是贫民窟的,行事方便很多。 厉天阙也算是无意中帮了她的大忙。 入夜,荷妈和方妈作息固定,做完一天的事早早入睡了。 夜晚风冷,楚眠本来想找点利落的衣裤装来穿,但作为一个替身,她穿的都是厉天阙姐姐的衣服。 这位小姐的衣服漂亮是真漂亮,但全是裙子。 第30章 楚醒认出楚眠 楚眠在庞大的衣柜中挑来挑去,最后勉强拿了一件奶油白的阔衫当做外套穿上挡风,配了副墨镜出门,叫上计程车直奔钻石商场。 今天是她要找那银发男拿假证件的日子。 晚上9点,钻石商场灯光绚丽,繁华热闹。 八层的咖啡厅里飘着优雅的音乐,面容俊逸不凡的年轻男人坐在靠落地玻璃的位置上,斯文有礼地将奶糖置入咖啡杯中,然后推到面前的女孩面前。 「好了,小醒,所有新闻都是一时热度,网民们看一阵热闹也就过去了。」 楚醒柔弱地坐在沙发椅上,泛红的双眼感激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神俊,还好有你,要不是你在媒体面前帮我说话,我都不知道怎么过这关。」 男人就是丰氏财团的三少爷,当初追过楚眠,现在已经跟她好了三年。 嘴上这么说着,其实楚醒心里想的是,要是她傍上的是厉天阙,哪用她在媒体前楚楚可怜地哭,找这个找那个证明她有多善良。 厉天阙一句话发下去,a国哪家媒体还敢泼她的脏水。 「别这么说,我是你男朋友,我不帮你帮谁。」 丰神俊温柔地道。 他是丰家的三少爷,在家中不算个多重要的存在,楚醒小鸟依人,能让他感觉到被需要,能让他找到做男人的强大感。 闻言,楚醒一脸感动地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坐下来,抱住他的胳膊,「谢谢你,神俊。」 丰神俊伸手将她搂进怀里,迟疑几秒道,「对了,听说黄和、张达智他们都为你在媒体面前说话?是你……找的他们?」 「怎么可能。」 第20页 楚醒靠着他娇滴滴地道,「是他们自己开的口啦,我还挺不好意思的。」 其实是她上门撒娇求来的,还被占了一些便宜。 「是么?」丰神俊对她深信不疑,放下心来,「你以后不要和那些人多接触,他们全是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品行不怎么好。」 「知道,之前要不是为了拉捐助,我也不会找上他们。」楚醒沖他笑了笑,真诚地道,「神俊,我对你可是一心一意的。」 她的目光太深情,丰神俊被她感动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你放心,等你大学毕业,我就上门求亲。」 「嗯。」 楚醒娇俏地靠在他的肩上,端起一杯咖啡,轻轻搅拌里边的奶糖,视线往落地玻璃外投去,漂亮的眼里笑意无存,掠过一抹嫌弃。 求什么亲。 经过这件事,她算是明白了,她一定要嫁给最强的男人,这样全天下的脏水泼过来,她也不慌。 这么想着,视线中,外面的电动扶梯缓缓升上来。 一个高挑的年轻女孩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身材比例极好,复古绿长裙配奶油白衬衫,虽然不是当季大牌却搭出了一股慵懒清丽风,乌黑的长发衬得雪颈更白。 是个会穿搭的女人。 她下次也要试试这样的穿搭,不能老用学生装卖纯。 这么想着,那女孩已经到达顶端,四下望了一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而后伸手摘下墨镜,露出一张清纯至极的脸。 「……」 楚、眠? 楚醒猛地瞪大眼睛,整个人如遭雷噼。 第31章 楚眠你没死? 「砰!」 咖啡从她手中掉落,砸了两人一身。 她的限量长裙、丰神俊的白色西裤……全被咖啡渍浸满。 丰神俊急忙站起来,蹙眉看向自己湿透的裤子,有些不悦地看向楚醒,「你怎么了?」 楚醒还看着外面,脸色一片惨白。 丰神俊见状要跟着往外看去,楚醒急忙拉住他,歉疚地道,「对不起,神俊,这两天发生太多事,我一走神就……对不起,真是对不起。」 不能让丰神俊见到楚眠。 虽然她已经打算不要这个备胎了,但也不能让丰神俊和这贱人再重逢。 她不要的男人楚眠也休想抢。 「算了算了,我们去洗手间处理一下,我让人给我们送衣服过来。」丰神俊无奈地道。 「好啊。」 楚醒一口答应,被丰神俊往洗手间带去,丰神俊一进男洗手间她转身就走,连裙子上沾了大片污渍也顾不上。 在咖啡店里一群服务员错愕的目光下,楚醒毫无形象地往外狂奔,一直跑到扶梯前。 空无一人。 人呢? 她明明看到楚眠了。 楚醒着急地四处张望,商场浮华的灯光掠过她的眼里,她死死抓住手中的包,转身在庞大的商场8层找起来。 见人就问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绿色裙子的女人。 怎么找都找不到。 难道是她眼花了? 楚醒开始怀疑自己,想想也是,楚眠怎么可能从贫民窟那种地方活下来? 还是说,她看到的不是人,是鬼? 「诶,那个是不是楚醒啊?怎么那么脏啊?」 旁边有人认出她。 楚醒看一眼自己裙子上的污渍,狼狈又尴尬,伸手挡住脸急急地朝咖啡店走去。 突然肩膀被拍了下。 她下意识地回头,就看到楚眠逼近的脸,被摘下的墨镜下,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啊——」 楚醒吓得尖叫起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来人。 眼前的女孩生着一张清纯的面孔,五官干净清丽,不是楚眠还能是谁。 楚醒吓得脸色惨白,呼吸都在发抖。 旁边有人拿出手机拍她,楚醒也顾不上形象了,只害怕地盯着楚眠。 见状,楚眠背着那些人的镜头,微笑着伸手去扶楚醒,「小姐,你没事吧?」 楚醒恐惧地要缩回手,但楚眠的手已经握上来。 是温热的。 是活的。 楚醒震惊地看向她,心中的怯意逐渐消失,被多年来凌驾于楚眠之上的那股优越感所代替。 楚醒就着她的手从地上站起来,冷冷地看向她,「楚眠你没死?」 「小姐你在说什么?」 楚眠不解地看着她,眼神干净无辜。 楚醒最讨厌的就是楚眠这副清纯的样子,没想到三年不见,还是这么讨厌,不禁冷哼一声,「看来我家里那些事是你搞出来的,你本事不小啊,你怎么出来的?从贫民窟游出来的?你怕是不知道贫民窟逃出来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吧?」 楚眠站在她面前,仍是一脸茫然,「小姐,我真的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听不明白是吧?」楚醒冷笑一声,「行,我现在就让爸爸派人过来,把你送回贫民窟。」 第32章 绿茶式表演 这贱人居然还没被折磨死。 楚醒不甘心地拿起手机拨打电话,刚把手机放到耳边,一个惊讶的声音传来,「楚眠?」 「……」 楚醒身形一僵,转过头,就见换了一身灰色西装的丰神俊站在不远处,此刻正呆呆地看着楚眠,眼珠子像是被勾走了一样,完全看不到她还在这里。 第21页 丰神俊。 又是一个老熟人呢。 楚眠站在那里冷漠地想着,脸上却是一派迷茫。 丰神俊回过神来,激动地快步走到她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楚眠,这三年你去哪了,我和小醒找了你很久。」 「找我?」 楚眠愕然。 从小到大,楚醒都不愿意让人知道她们是姐妹,所以两人在一个学校却从来不在一个班。 高中的时候,楚醒狂追丰神俊,结果丰神俊向她告了白。 为此,楚醒还假装是她的好朋友,假装帮丰神俊追她,想藉此让丰神俊看到自己的优点,结果丰神俊没上勾,楚醒就气急败坏地送她提前去挡灾。 「对啊。」丰神俊有些激动地抓住她的手,「三年前你怎么突然不说一声就走了,我去学校查你资料,校方说你被家里接走了,因为你家里原因,你的资料都被隐藏了,不能公开。」 原来如此。 楚家这是让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楚醒站在一旁,看着丰神俊目无旁人地盯着楚眠,脸色差得离谱,恨不得把男人拉到自己身边。 她忍了再忍,最后挤出一脸关心看向楚眠,「是啊,楚眠,这些年你去哪了,我和神俊都找你好久。」 这戏演的……漂亮。 楚眠目光凉凉地看她一眼,然后抽回被丰神俊抓着的手,「不好意思,你们可能认错人了。」 「我们怎么可能认错人呢?」 丰神俊急切地道。 臭男人…… 楚醒气得不行,嘴上还是道,「楚眠,我们去咖啡店里坐一会吧?」 「不用了吧。」楚眠拒绝,楚醒一把挽住她的手臂,姐俩好般地拥着她,「走嘛走嘛,一起聊会。」 咖啡店里。 楚醒将楚眠按坐在沙发卡座上,又推着丰神俊在她对面坐下来,边坐边发消息给自己父亲—— 【楚醒:爸,楚眠还没死,你赶紧带人来钻石商场,我现在在8楼先把人给稳住。】 发完消息,楚醒一转眸就见丰神俊正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楚眠,眼里是掩藏不住的惊喜,好像失而复得一件宝贝似的。 没想到过去三年,丰神俊的心上依然有楚眠。 楚醒强撑起笑容,猛地靠近他,抱住男人的臂弯,身前的丰盈故意贴了过去,感动地道,「神俊,我们终于找到楚眠了,真好。」 「……」 丰神俊看着楚醒缠住自己的手,又看向楚眠,想到自己追过楚眠不禁有些尴尬,「那个,楚眠,我和小醒在一起了。」 「是啊。」 楚眠去贫民窟的时候,楚醒还没追上丰神俊,此刻她开启迟来的炫耀模式,凑过去就在丰神俊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笑着看向楚眠,「神俊追过你,可是你不告而别这么多年,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第33章 我是谢香辣 她眼里刻满得意。 楚眠坐在那里,平静地看着他们,淡淡地道,「先生,小姐,我想你们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们口中的什么楚眠。」 「你是在生我的气吗?气我抢走了神俊?」楚醒贴在丰神俊身上做柔弱状,「那我把神俊还给你好了。」 闻言,丰神俊不禁蹙眉看向楚醒,轻声斥道,「你胡说什么,我是个物件吗,还不还的?」 再说当年楚眠也没有正式回应过他。 「可我知道你喜欢过楚眠,可能现在还喜欢……你刚看到她眼睛都直了。」 楚醒看着他,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眼里泛出泪光,楚楚可怜。 这话说得让丰神俊很是内疚,他忙柔声安慰道,「你别胡思乱想了,现在你是我女朋友。」 楚眠看着他们情深似海的模样挺噁心的,于是拿起自己的包,从里边拿出一张证件,白皙的手指挡住上面的信息,只露出自己的照片和名字—— 「两位真的误会了,我不是楚眠,我是谢香辣。」 她一本正经。 楚醒身体立刻往前倾,靠近去看,然后整个人凌乱了。 「谢香……辣?」 丰神俊被雷到了,这是人名? 「没错,所以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楚眠淡淡地道。 「……」 楚醒呆呆地看着她,难道真认错人了? 楚眠在自己面前什么时候这么从容过,一直懦懦弱弱、卑卑微微的。 可是,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长得这么像的两个人。 这么想着,楚醒伸手就要去夺她的证件,楚眠立刻将手缩回去,戒备地道,「你干什么?」 丰神俊也觉得楚醒这动作过于张牙舞爪,完全没有平时的那股优雅,不禁蹙眉。 「我,我就是有点不敢相信世界上有两个长得这么像的人。」 楚醒慌忙解释。 这话算是说到丰神俊的心里,丰神俊仔细打量着楚眠,见她眼中满是陌生感不禁问道,「你真的不是楚眠?那你有双胞胎姐妹之类的没有?」 「二位真是太奇怪了,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楚眠冷淡地道,施施然站起来往外走去。 「不准走!」 楚醒激动地站起来要去拉她。 楚眠往后退一步,非常陌生地看她,「这位小姐,如果你再动手动脚,我就要报警了。」 第22页 「小醒你怎么了?」 丰神俊发觉楚醒激动得有些奇怪。 「我……」楚醒顿了顿,眼珠子转得飞快,她强行挤出一抹笑容看向楚眠,「谢小姐,你真的很像我们的一位朋友,她已经失踪三年,我们很想念她,今天见到你也是一种缘分,不如坐下来好好聊聊?」 一定要稳住这女人,不管是不是楚眠,先抓回去拷问两遍就知道了。 楚眠站在那里,淡漠地道,「可是我不认识两位,又有什么好聊的?」 她表现得十分像个陌生人。 「你先坐。」 楚醒边说边招来服务员,重新点了三杯咖啡,坐在那里看向楚眠,「谢小姐是哪里人?」 「南方人。」 楚眠从容不迫地回答。 第34章 戏耍绿茶妹妹 「那怎么会来帝都呢?」楚醒紧追不捨。 「你这是要查我家底?」 楚眠不善地看向她。 「谢小姐,不好意思,我女朋友看你和我们的故人太像,一时失态。」丰神俊说着递出一张名片给她,「认识一下,我是丰神俊,她是我的女朋友楚醒。」 「我认识她,网红嘛。」 楚眠接过名片瞥了一眼,作讶然道,「原来你就是丰氏财团的三公子,可她不是当众说过你们只是朋友么?哦,你们各玩各的?」 丰神俊面露难堪,楚醒不悦地瞪过去,「你胡说什么?」 丰神俊按住她,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小醒还在读大学,为了让她学业顺利,不惹太多纷扰,我们准备等她大学毕业再公开。」 「做网红还怕纷扰?」楚眠不解,直言道,「丰先生不是被骗了吧?」 「……」 丰神俊的脸色更加难堪,他何尝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楚醒总有百般理由。 楚醒见楚眠这一言一语直冲她而来,气得站起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你根本就是楚眠吧!」 一个陌生人怎么会这么针对她? 「不好意思,楚小姐,我这人说话比较直。」楚眠拿起包站起来,「既然我们话不投机,那就再见吧。」 说着,楚眠便往外走去。 「你别走!」 见她要走,楚醒急忙站起来追上去,服务员端着咖啡走过来。 楚醒美眸中闪过一抹算计,立刻抓起其中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嘴上甜声道,「谢小姐,喝杯咖啡再走……哎呀。」 她惊叫一声,作踉跄状顺势将手中的咖啡泼出去。 「不用客气了。」 楚眠猛地回过身来,手轻轻一抬,不偏不倚地正好挡回咖啡杯。 楚醒本就要做不小心踉跄,这一下根本没抓稳杯子,她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眼睁睁地看着那杯还飘着热气的咖啡朝自己泼来。 似放慢的镜头,液体在半空中飘出弧形。 「啊啊啊——」 刚泡好的咖啡烫得楚醒当场跳起来,不停在原地跳脚,跳得整个咖啡厅里的人都朝她看来。 「哎呀,不好意思。」楚眠一脸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还好吧?」 「小醒!」 丰神俊连忙跟上来担忧地看向楚醒。 楚醒痛得脑袋一阵阵空白,她气急败坏地瞪向楚眠,「你就是故意的!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楚眠,你是楚眠!」 服务员走过来,弱弱地道,「我刚刚有看到,是楚小姐想请这位小姐喝咖啡,这位小姐才回头不小心碰到的。」 「你眼睛瞎……」 楚醒气得当场想痛骂,忽然想到丰神俊在,还有其他客人在,只能硬生生忍住,拉住裙子拼命扇风来降低温度。 不管在任何人面前,她都不能坏了自己的人设。 这裙子遭了两次咖啡。 真是见鬼。 「丰先生,快带你女朋友去医院看看吧,我先走了。」 楚眠微笑着说道,沖丰神俊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去。 楚醒心想自己都弄成这样了,哪还容得了她逃脱?不可能! 楚眠慢条斯理地往外走去,直走出咖啡厅,往向下的一道电梯扶梯走过去,后面很快传来高跟鞋急踩在地砖上的声音。 第35章 以一个狗啃屎的姿势摔下去 「小醒?」 丰神俊愕然地看着楚醒不顾一切地冲出去。 楚醒确实什么都顾不上了,她绝对不能让这贱人逃掉,一定要把她抓回去。 楚眠一步一步走到扶梯前,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嘴角逐渐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然后快步往前。 见她要跑,楚醒更加急切地追上去,伸手就去抓她的肩膀,气竭地道,「楚眠你不准走!」 「行,我不走就是了。」 楚眠笑着道了一句,收回要踩上扶梯的脚,轻轻一偏肩膀,一扬长发回头。 「……」 楚醒哪料到她会突然停下,自己还处在往前追赶的步伐,一脚就这么踩在扶梯上,手还抓空了,人根本无法站稳。 楚眠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楚醒以一个狗啃屎的姿势摔下去,连滚带翻顺着扶梯滚下去。 「啊啊啊——」 伴随着的是楚醒刺耳的尖叫声。 啧啧。 这姿势可真优美。 楚眠欣赏着。 明亮繁华的商场里不少人被尖叫声吸引,纷纷看过来。 第23页 「小醒!」 丰神俊冲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根本抓不住楚醒。 楚眠一脸无辜地站在那里,「你刚刚那个角度应该看得到,我从头到尾可没碰过她,你这女朋友不会是想碰瓷讹我吧?」 「砰!」 楚醒摔到下面一层,死狗一般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一脸乌青,裙子飘到大腿根处,满身咖啡渍,狼狈到了极点。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去,对着她指指点点。 丰神俊看着楚醒如此,着急想要下去,听到楚眠这边说又道,「不是,她就是太激动了,我们先去把她送医院吧。」 「要送你送,既然你可以作证不是我推的,那我就走了。」 楚眠满不在乎地道。 她才不管楚醒去不去死呢,而且这会儿恐怕楚正铭的人已经在来抓她的路上,她留下才是蠢。 说着,楚眠就要走,丰神俊看一眼下面被人群完全围住的楚醒,想下去又担心楚眠跑了以后再也见不到。 他忍不住叫住她,「谢小姐,能不能留个联繫方式,我朋友真的跟你长得很像,我觉得你们可能有渊源,我有很多话想问问你。」 楚眠头都没回,「不好意思,我没带手机。」 「那下周周末晚上8点,是我女朋友的生日,我会在圣座酒店给她举办生日宴会,请你务必赏光,到时候我去门口接你。」 丰神俊扬声道。 楚眠继续往前走,没有说话,只举起一只手背对着他潇洒地做了个拜拜的手势,扬长而去。 「请你一定要来!」 丰神俊说完便快步往下跑去,推开人群,只见楚醒躺在地上,拼命用手遮着脸,处于半昏迷的状态。 一个银发的男生蹲在旁边担忧地拉扯着楚醒的手臂,「楚醒你没事吧?我带你去医院,我是你同学,我叫叶成。」 楚醒根本不敢起来,她知道有很多人拿着手机对着她,所以她趁着有一点意识就拼命捂着脸。 这回人真是丢到姥姥家了。 见状,丰神俊连忙上前,把楚醒从地上横抱起来,「麻烦让一下,不好意思,麻烦让下。」 楚醒听到他的声音,立刻把整个脑袋往他怀里埋。 叶成跟着追上去,看着丰神俊眼中又有嫉妒又有羡慕,「楚醒,楚醒你还好吧?」 这什么破同学,怎么还不去死?跟着干什么。 叶成一直跟着他们到商场外面,外面的天漆黑一片,叶成还是跟着,抓紧时间和心中的女神说话,忽然道,「对了,我刚刚看到你和那个谢香辣在一起,你们认识吗?」 他正是给楚眠送假证的大学生,送完后要走就发现楚醒追着楚眠跑。 一听到这个名字,楚醒痛都顾不上了,放下手从丰神俊胸膛前艰难地仰起头看向叶成,「你认识她?」 这脸……摔得好青。 叶成被吓一跳,往后退一步才道,「啊,对啊。」 「你们怎么认识的?」 楚醒紧迫地盯着他。 「她……」叶成的眼珠子转得飞起来,总不能说自己调戏未果被伤还被抢手机了吧,来不及想更多的谎言,他只能说后半段的事,「她找我办点事,对,找我办点事。」 「办点事?」楚醒愣住,忽然反应过来,「我记得你家里是专门替做假证的吧?」 「楚醒你居然都知道我家里做什么?」 叶成惊喜得不行,然后笑容就尴尬了。 做假证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楚醒当然知道,这男生托人给自己递过很多次情书,她周边有朋友说的,她根本看不起这种男生。 「这么说,她找你是办假证?」 楚醒睁大了双眼。 果然,什么谢香辣,都是编出来的,她就是楚眠。 好一个楚眠,居然真的从贫民窟跑出来了。 现在想想,她看到楚眠的衬衫袖下有一点鼓起的形状,那一定是电子锁,贫民窟的电子锁不是那么好拆的。 「呃……是、是啊。」 女神太聪明,叶成不知道该怎么瞒骗。 丰神俊将受伤的楚醒抱到自己车前。 等候的司机见状连忙下来开车门,丰神俊抱着楚醒进入车子,叶成还想死皮赖脸地跟进去,被司机拦住,「干什么?我们三少爷的车也是你随便能上的?」 「我……」 叶成哑然,郁闷地站在车外。 有钱了不起,说话这么张狂。 丰神俊冷冷地瞥他一眼,伸手将车门用力关上。 车子缓缓启动,楚醒靠在丰神俊身上低声啜泣,柔弱无比。 丰神俊被她哽咽得心都酸了,伸手拍拍她,「很疼么?」 「我脸都摔破了,呜……」 楚醒呜咽着。 丰神俊将她搂得更紧了些,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频频失态?」 明明是楚眠那贱人故意的! 楚醒想骂人,最后还是按捺住,抽泣着楚楚可怜地道,「我觉得她就是楚眠嘛,三年不见,我太想她了,我跟她以前可是最好的朋友。」 「……」 丰神俊有些狐疑,她今天的表现真的是想念么? 「你刚刚也听到了,她找我那个同学叶成办假证,她肯定就是楚眠。」 楚醒知道他在怀疑什么,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姿态,「我知道你也很想她,你不用陪我去医院了,你回头去找她吧,问问清楚,她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们相认,不然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了。」 第24页 第36章 他曾经把她卖了 这话说得漂亮,一是说明她确实只是想念楚眠,没有其它,二是让丰神俊去拖一拖楚眠,这样好等她爸的人来抓。 丰神俊听她说这话,心里疑窦确实轻了很多,他低眸看她脸上的伤痕,伸手将她搂紧一些,「你伤成这样我还回去做什么?」 「那楚眠怎么办?」 楚醒哽咽着问道。 「我刚刚邀请她去你的生日宴会,说不定她会来的,到时我们再问她。」 丰神俊搂着她。 「哦。」 楚眠才不会来呢,这次跑了还不逃之夭夭,跑到她的生日宴上是想送人头吗?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把楚眠找出来,这贱人居然还没死,楚眠不死不应劫,那最后应劫的不就成了她? 绝对不会放过! 楚醒温驯地靠在丰神俊的胸膛上,眼底涌起恶毒的光。 …… 夜色森森。 繁华的城市,热闹的商场,光怪陆离的大千世界。 楚眠站在树后,静静地目送着丰神俊的车远离,也静静地看着楚正铭带人赶来商场抓她,一群人找得头大。 楚眠一个人走在夜色中,沿着路边缓缓往前。 昏黄的路灯灯光落在她的身上,晚上的温度有点冷,她伸手抱紧自己,眸中已然没有戏耍楚醒时那股痛快。 她看到丰神俊和楚醒你侬我侬的样子。 18岁那年,为了挣自己的生活费,她几乎承担女生宿舍楼所有的快递工作。 那天,她替一个女生送礼物给丰神俊。 彼时,丰神俊已经在读大学,她研究了几天才研究到他的行程。 他当时正在学校的实验室里做实验,禁止外人进入,她抱着古董音乐盒偷偷地潜进大学,又潜进实验大楼。 她蹲在实验室的门口,蹲到睡着。 直到有开门声传来,她急忙从地上站起来,奈何腿已经麻了,整个人往旁边摔去,一只温柔的手及时托住了她。 她抬眸的一瞬间,撞进一双深邃含笑的眸中。 那人就是丰神俊。 她将古董音乐盒递给他,表明来意后就走了。 翌日,她就在自己的校门口看到了等着自己的丰神俊,他站在一部跑车前,衬衫白得晃眼,双手闲闲地负在身后,看着她点了点头,浅浅一笑,如古装剧里的斯文贵气书生一般,满身儒雅气质,然后送出藏在身后的一小束雏菊。 她那时才知道,丰神俊对她一见钟情。 楚眠问过自己,究竟有没有对丰神俊动过心。 最初的时候,丰神俊如此体面地出现在她的世界,她也做过苦难养女和世家公子的美梦。 可后来楚醒知道后大吵大闹,懦弱的她就把这梦给踩碎了,听从楚醒的话开始三人行的模式,努力制造机会让楚醒和丰神俊在一起…… 再后来,楚家将她送到老男人的床上。 她捅了那人,拼死逃脱出来,那时的她太无用,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她拼死找到丰神俊。 她以为丰神俊会助她逃跑。 哪知,她还来不及向丰神俊诉说自己是楚家的养女,楚醒一个电话,丰神俊就把她给卖了,她只能不顾一切地继续逃跑。 最终,还是被楚家的人找到,接着就被送到贫民窟。 说恨吧,丰神俊什么都不知道,她就说恨似乎太严重。 可她明明告诉丰神俊,不能告诉任何人自己在他这里,他还是把她卖了,那一刻,她对他连最后的那点好感都没了。 罢了。 不想了。 楚眠边走边从包里拿出那张假的身份证件。 那个银发的男生说,只要不去那种可以联网验明正身的地方,这张做得以假乱真的证件糊弄一般人是没有问题的。 也就是说,她可以靠这张假证在这座城市勉强存活下来。 本来不想这么快离开蔷园的,但厉天阙不知道是对她产生了怀疑还是确实对她有了除替身以外的冲动。 再呆下去,蔷园的危险比外面更厉害,她并不想赔上身体。 这次回去,就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准备熘吧。 到时演一出精神病犯了跑没影的戏,应该不会牵累到方妈和荷妈。 …… 回到蔷园,楚眠趁夜将自己埋起来的木盒子换到远些的湖边埋好,准备第二天跑路的时候顺手带上。 为让自己第二天离开有体力有精神,楚眠还偷吃了方妈两颗安眠药,让自己睡得好一些,养精蓄锐。 这一觉,确实睡得好。 等她醒来一看时间已经是中午11点了。 ok。 准备开工。 楚眠伸手揉揉肩膀从床上坐起来,正要下床,房门突然被打开。 她立刻做呆滞状,漂亮的双眸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痴痴傻傻的模样。 「小姐醒了啊。」 荷妈笑着走到床边,伸手将她一头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往后拨,手指温热,微有些粗糙,「这一觉睡得可真沉啊,少爷都等你半天了,难得见少爷这么好脾气地等一个人。」 「……」 厉天阙来了? 楚眠的头顿时变成两个大,她可没打算在那个男人面前演一出神经病逃跑记。 「来来,荷妈给你穿衣服。」 第25页 荷妈将她当成小孩子一般,从衣柜里找出一条白色的蕾丝长裙替她穿上,把她拉进浴室,教她刷牙。 楚眠一刷牙,荷妈就感动得认为是自己教会了她,「小姐真聪明,都会自己刷牙了。」 「……」 荷妈您可真会捧人。 刷完牙,荷妈又把她拉到一旁的化妆镜前给她梳头发,给她修了下眉型,取简单的水乳替她擦到脸上,赞嘆道,「小姐咱们打扮得好看点,少爷见了也开心。」 「……」 怎么她现在已经是厉天阙的金丝雀了么? 还要打扮得好看些。 一通折腾完,楚眠被荷妈拉着走出房间,从楼梯上下去。 客厅里窗户都开着,满院的蔷薇香气都溢了进来。 男人坐在欧式沙发上,长腿跨开,身体前倾,慵懒恣意,身上着一件挺阔的白色衬衫,袖子被卷到手肘处,露出完美的手臂线条,手上拿着一款游戏机手柄,长指正在上面灵活操控着。 他的侧脸轮廓极深,英俊无比。 电视机里传出游戏厮杀的声响。 正是厉天阙。 他居然还玩电视游戏。 第37章 埋进蔷薇藤下做花泥 孟墅西装革履地站在一旁,正在报告着公事,厉天阙打着游戏偶尔插一句,「这个价不行,继续降。」 「还降?已经很低了。」孟墅惑然。 「不降怎么反弹。」 厉天阙轻描淡写地道,黑眸始终关注着电视屏幕上的游戏。 「就怕股民们会乱,不知道该抛还是该加注。」孟墅道,a国的第一财团有这么一位肆意玩票的总裁,股民们也是操碎心。 「我管他们会不会死,我们赚钱就行了。」 厉天阙满不在乎地道。 「是。」孟墅不敢妄言,继续报告,「还有,何秘书转头向ca总裁效劳一事……」 闻言,厉天阙勾起薄唇冷笑一声,「老子给他权力,给他高额奖金,他转头就奔了别人,这种垃圾还用我教你怎么处理么?」 余光中瞥到什么,厉天阙转头抬眸望去,就见楚眠站在楼梯上,穿一身纯白色的蕾丝长裙,小裸香肩,目光呆滞依然挡不住透出来的清纯感。 厉天阙直勾勾地盯着她,半晌朝她勾了勾手指,虎口的鹿角张牙舞爪,「过来。」 他的语气随意,像唤着一只小狗。 楚眠自然是不做反应,荷妈拉着她下楼,笑着将她推到厉天阙面前。 厉天阙抬手就抓住她细细的腕,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长臂圈着她,重新握住手柄,下颌抵着她的额角一侧,黑眸盯着屏幕继续游戏。 「……」 楚眠快炸了。 这坐大腿是几个意思? 算了算了。 等他一走,她就立刻逃出这里,再忍忍,再忍忍。 楚眠强逼着自己忍耐,厉天阙却还不放过她,他将手柄塞进她的手里,然后抓着她的一双手控制手柄,低笑一声,「你这手这么小?」 握在他的掌心里,跟小孩子的手似的。 他低磁的嗓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像一缕缕细细的电流直钻进她的大脑,让她有一瞬的神志不清。 见厉天阙显然对教人打游戏更有兴趣,孟墅识相地收起手中的文件,退到一旁。 楚眠浑身不自在地被厉天阙圈抱着,一双手也由他把玩,一会按她的食指,一会又推她的拇指…… 他的掌心炙热,贴得她简直要烧起来。 「砰!」 厉天阙忽然圈紧她,贴着她的耳低哑地来了一声,暧昧而轰烈。 楚眠的心脏狠狠跳动,差点从他腿上跳起来,再抬眸才发现只是一局游戏胜利,他是在学里边终结的轰炸音效。 变态。 太变态了。 楚眠在心里暗暗想着。 厉天阙搂着她又开始新的一局,方妈从外面走进来,小心翼翼地捧着剪下来的几株蔷薇花。 厉天阙瞥了一眼,嗓音清冷,「好好的花剪下来做什么?」 方妈没想到厉天阙连这种小事都管,顿时一慌,低下头唯唯诺诺地回答道,「少爷,这几株花都爬到围墙外去了,不够美观,我就剪回来,想说做个装饰给小姐观赏。」 厉天阙早发过话,这蔷薇怎么长在蔷园都没事,但不能长到外面去。 闻言,楚眠坐在厉天阙的腿上,分明感觉到男人身上的气场骤然沉下来。 「啪——」 厉天阙将手柄扔到一旁,冷冽地道,「怎么每年都有这种吃里爬外的东西?人也是,花也是。」 几朵蔷薇花而已,用得着说成吃里扒外这么严重? 「……」 方妈低着头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都爬到墙外了还配留个完整?」厉天阙的语气凉薄到了极点,「给我捣成汁,扔到垃圾筒里,就在这里捣。」 「是,少爷。」 方妈哪敢抗命,慌忙将手中的几株花捧着放到厉天阙面前的茶几上,然后拿来一个小石舀,蹲到地上,将蔷薇花扔进里边用力地捣下去。 砰、砰、砰。 每一下,楚眠都感觉是砸到了自己脑门上。 这个厉天阙的控制欲真是强得可怕,几朵蔷薇花长到墙外就成了吃里爬外,落个花尸不整的下场。 第26页 那要是她…… 炙热的大掌突然扣到她的头顶上。 厉天阙低头看向她,指腹抚上她的下巴,眸中掠过一抹阴沉偏执,薄唇勾着,似笑非笑,「小东西,你可不要学这些个吃里扒外的,我供你吃,供你穿,你要是敢往外跑,我就……」 他说到一半突然收声。 「……」 楚眠听得头皮直发麻,就怎样? 厉天阙捏了捏她的下巴,近距离地盯着她,眼尾上勾,,薄唇几乎贴上她的鼻尖,呼吸拂过她的脸,一字一字极尽邪气,「我就把你埋进蔷薇藤下做花泥。」 「……」 楚眠的眼皮跳了跳。 「不要妄想你可以躲到天涯海角,在a国,只有我厉天阙不想找的,没有我找不到的人。」 厉天阙盯着她说道,瞳中满是盛气凌人的威胁。 楚眠浑身僵硬地坐在他的腿上,人不自觉地往后仰,若不是他一只手托着她的背,她已经倒下来了。 她真的怀疑厉天阙已经将她看穿了。 他甚至知道她要逃跑。 可是,他为什么不直接拆穿? 楚眠看着眼前男人近乎妖异的一双深色灰眸,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口水。 厉天阙深深地看着她,忽然低低地嗤笑一声,手指在她鼻尖轻轻一点,「害怕上了?小东西莫非是听得懂我说的话?好像疯的也不是很厉害。」 「……」 楚眠的脑袋空白了,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付眼前的男人。 这人,可比楚家人难对付。 说完这些话,厉天阙就好像没这件事了一样,重新圈着她继续打游戏,神情自若,好像看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穿。 楚眠麻木地坐在他的腿上,哪里看得进去电视屏幕上的游戏,眼中只剩下被方妈一下一下捣着的花瓣。 砰、砰。 声不大,却有捶音。 楚眠感觉自己就是那石舀中的蔷薇,正在被一点点捣烂成泥、成汁。 这天厉天阙走后,楚眠决定暂时不逃了。 不管厉天阙有没有看穿她,她都得做最坏的打算,要是厉天阙看穿了,但没有揭穿,说明他现在还不会拿她怎样。 要是她逃跑了,反而不妙。 她不能给自己竖下厉天阙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她得留着精神去对付楚家人。 第38章 楚醒的生日宴 楚家人。 楚眠坐在沙发上,看着手中新的报纸,她是倒着看的,在方妈和荷妈的眼里就成了脑子果然有问题的表现。 但即使将报纸倒着,楚眠也清楚地知道上面的内容。 楚家上了几天的头条,现在有新的热点上去,楚家摆阵的热度就降了下去。 人,是最容易健忘的。 再过一阵,谁都不记得楚家做过什么,迷楚醒的宅男照样一大堆。 楚眠发现自己做这么多也不过是给楚家上了道开胃菜。 看来,得多加点料了。 「那下周周末晚上8点,是我女朋友的生日,我会在圣座给她举办生日宴会,请你务必赏光,到时候我去门口接你。」 楚眠想起丰神俊说的话,心中有了新的盘算。 正想着,就听方妈兴高采烈的声音传来,「少爷让人送新的时装来了,其实蔷园的衣服都够穿。」 楚眠抬起头,就见荷妈同方妈站在客厅中,拎出一件件漂亮的衣服,左看右看,惊嘆不已,「这也太美了,小姐穿上一定好看,就是可惜,小姐没有穿出去的机会。」 楚眠看过去,果然都是十分精緻的时装,其中还有礼服。 这个厉天阙嘴上说着对她有意思,但从来没有真正碰过她,还给她买衣服买鞋,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于他而言,她究竟是替身还是玩物? 真会因为她逃了而大动干戈地寻找,再将她埋了? 楚眠实在想不通。 蓦地,她发现自己想着想着又想到厉天阙身上了,明明该想楚家人。 她拍拍自己的脑袋,逼迫自己不再想那个男人。 …… 转眼,到了周末这日。 圣座大酒店屹立在帝都的中心。 化妆室里灯光明亮,楚醒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穿上较为繁复的晚礼服。 今天是她21岁的生日。 这套晚礼服她在三个月前就定下了,耗费极大的工艺,裸粉的颜色非常显嫩显皮肤白,抹胸式的设计很是性感,胸前是蕾丝,裙尾是拖地的。华丽至极。 「哇,好美啊。」 楚醒的几个朋友站在那里看着她,都齐齐发出了惊嘆声。 楚醒很是得意,一个朋友钱南南道,「楚醒,你们家出手可真是豪爽,直接包了圣座一整层。」 要知道圣座是a国最尊贵的酒店,没有之一。 普通人拿了钱都进不来,必须有背景才有资格预约,如此豪横的做法在a国独一无二,有很多暴发型的有钱人为了印证自己是上流人士而拼命想在圣座住上一晚。 而楚醒不仅约到了,还直接包下一整层。 这都不是普通背景能办到的。 「这没什么。」 楚醒笑笑。 其实办下这一切的是丰神俊,他是丰氏财团的三少爷,他应该是用了点手段让自己父亲出面,包了一层给她庆生。 第27页 丰神俊对她也算不错了。 可惜,他不会是她最终的选择。 「听说,今天会有很多公子哥来,楚醒,这么多富家子弟围着你,你到底选哪个啊?」又一个朋友问道。 楚醒在化妆镜前坐下来,打开手中的首饰盒,道,「都是朋友,他们来贺我生日而已,怎么就要选了?」 「真羡慕你有这么多权大势大的朋友。」钱南南羡慕地坐在一旁,「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个得了。」 楚醒微微一笑,将粉色的珍珠耳环戴上,「你想让我介绍哪个?」 「丰家的三少爷呗,这群世家少爷里,我觉得他最帅了。」 钱南南双手托着脸,做着浪漫的幻想,「对了,我刚刚还看到他在外面呢,一会晚宴上你替我介绍下呗?」 楚醒为了不断提升自己的个人价值,一直称自己是单身,就连身边的朋友都不知道。 楚醒看一眼钱南南,心中暗嗤一声,长得这么一般还妄想和丰神俊在一起。 她笑着没答,问道,「丰神俊?他在外面做什么?」 「好像是在等人,左顾右盼的,还挺着急。」 钱南南边说边看着满桌的首饰羡慕嫉妒。 等人? 楚醒的目光冷了一下,丰神俊一定是在等楚眠,楚眠怎么可能敢来这个地方。 …… 生日宴会开始。 舞美柔和,灯光温馨,会场里到处布置着鲜花,就连顶上都是,简直就像搬了一座精緻的大型花园到会场里来,浪漫至极。 远远望去,歌台舞榭,月殿云堂。 楚醒今天请的都是年轻人,只是这些人虽年轻,但都是非富即贵,个个穿着不凡、高高在上。 忽然,音乐声停了,现场的灯光也暗下来。 晚宴正式开始。 众人仰头望去,只见楚醒坐着空中白色鞦韆缓缓落下,身上着一件裸粉长裙,裙尾拖得很长,悬在半空,灯光在她身后打造出一双光的翅膀,让她美得像仙子降尘世似的。 楚醒扶好脸侧的耳麦,红唇轻动,唱着动听的歌曲。 她有着被众人喻为天籁之音的好嗓子,这一开嗓,空灵动听,一下子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楚醒坐在鞦韆上,低眸看向众人看向自己的艷羡目光,心中得意非常。 鞦韆慢慢降下。 鞋尖着地。 穿着白色礼服的丰神俊踩着地上的光一步步走到楚醒面前,绅士优雅向她伸出手邀舞。 楚醒浅笑着将手放到他的手上。 二人开舞。 俊男美女的组合很是亮眼。 周围的宾客全部围着他们,这种被瞩目的感觉让楚醒觉得得意。 她就该活在万千瞩目之中。 「今晚你真美。」 丰神俊拥着她,手指抵在她的腰上跳着华尔兹,看着她的眼中露出欣赏。 「谢谢你给我一个这么好的生日party。」 楚醒靠到他耳边,轻声说着。 要是今天跟她开舞的是厉天阙就好了,那她会是整个a国所有女人都嫉妒的对象。 「我还有个惊喜给你。」 丰神俊低下头在她耳边道,嗓音温柔如水。 难道还给她买了什么珍贵首饰?还是那个她上次提到的限量包? 楚醒正猜测着,短暂的舞曲下了终音,两人停下来。 「小醒,你看谁来了。」 丰神俊边说边侧过身体。 楚醒笑着抬眸往他身后望去,笑容一下子凝在脸上。 第39章 你凭什么说我是进来骗吃骗喝的? 只见人群前,一个年轻女孩站在那里,乌黑的长发随意散着,身上穿着一件及膝的白色纱裙,还套着一件长袖外套,拉链直拉到领口。 纵然是穿得这么肆意散漫,那张脸仍是透着令人转不开眼的清纯漂亮。 旁边有几个公子哥正暗暗打量着她,脸上写的全是感兴趣。 楚、眠! 她居然还真的敢来? 送上门找死么? 见她看过来,楚眠站在人群前沖她勾了勾唇,笑得淡而平静,但分明就是挑衅。 楚醒的呼吸一下子屏住,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丰神俊毫无察觉,仍是自顾自地问道,「是不是很开心?」 开心个鬼。 楚醒的笑容完全撑不住,只勉强「嗯」了一声。 「我本来都不抱希望了,没想到她还是来了,看来她心里还是惦记我们的。」丰神俊笑着说道,握紧她的手,「走,你不是有很多话要问她么?我带你去。」 说完,丰神俊拉着她就要走。 「等下。」 楚醒一把拉住丰神俊,蹙了蹙眉道,「神俊,伯父给我打过电话,说你祥生那个项目还没做完,要你别只光顾着玩。」 闻言,丰神俊的脸一下子沉下来。 他在家排行老三,本就不受重视,父亲还总是对他做的事情不满意。 「你看,你陪我开舞也陪了,我在这里给你留了个套间,你先过去做事吧,做完传给你父亲后再过来。」楚醒拉住他道。 「可这项目两个小时都不一定做得完。」丰神俊转头看了一眼楚眠的方向,「今天是你的生日,而且我们三个好不容易见面……」 「那你就是要让伯父对你失望咯?到时候伯父会以为是我把你带坏的。」 第28页 楚醒垂下眼,声音闷闷的。 「小醒……」 「你去吧,有我在这里,不会让你的楚眠跑了的。」楚醒酸熘熘地撒着娇。 「什么叫我的楚眠,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见她这样,丰神俊只好妥协,哄着道,「那好吧,我先去做正事,做完我就过来。」 楚醒顿时露出笑脸,「好,那你去吧,楚眠那边我跟她说。」 「行,你问问她为什么不肯用真名示人,是不是有苦衷。」 丰神俊说道,看了一眼楚眠的方向,然后转身离开。 楚醒立刻叫上一个服务员,「你跟着丰神俊,他要是从套间里出来了要拦着,不能让他来这个晚宴。」 她要在这里好好「招待」一下楚眠。 「好的。」 服务员顺从地跟着丰神俊离开。 望着丰神俊离开会场,楚醒的眸光一变,冷冷地看向楚眠。 楚眠站在原地,正被几个公子哥围着要电话号码。 真是个招蜂引蝶的贱货!18岁的时候是这样,21岁了还这样! 楚醒一步一步走到好友钱南南的身边,同她道,「南南,看到那个女的了么?」 男人对漂亮的女人总是最关注的。 钱南南一早就发现楚眠了,酸熘熘地道,「看到,她是被丰神俊带进来的,她是你朋友吗?也太不尊重你了吧,礼服都不好好穿,还穿个外套,丑死了。」 酸就好。 楚醒勾起唇,低声道,「我听说丰神俊好像在追她,别说我不给你机会,我已经将丰神俊支开了,而这个女人……她根本没有我生日宴的请柬。」 闻言,钱南南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这不好吧,怎么说都是你的生日,我不能搞砸。」 「每次宴会都是这些套路,偶尔有小丑表演看,我也挺开心的。」 楚醒微笑着道,拼命示意。 「行!」 得到楚醒这句话,钱南南带着朋友便上了。 楚眠正站在自助桌旁边享用着美食,几个富家子弟跟苍蝇似的围着她不走。 「美女,怎么以前没在这个圈子里见过你?你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美女,认识一下,这是我的名片,我家里是河田电子。」 「……」 楚眠无心和他们搭话,伸手拿起一旁自助桌上精緻盘子里的一块马卡龙。 忽然一个尖酸的女声传来,「这位美女我怎么没见过?」 富家子弟们闻声转过身去。 一袭香槟色斜肩晚礼服的钱南南走过来,一脸挑衅地直视楚眠。 楚眠神情懒懒地站在那里,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钱南南站到她面前,态度趾高气昂,「楚醒的朋友我都见过,却没见过你,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出示下请柬?」 闻言,楚眠摇了摇头,声音淡淡的,「我没有请柬,是楚小姐的男朋友丰先生领我进来的。」 「楚小姐的男朋友?」钱南南冷笑一声,「现在骗吃骗喝都不用做资料么,丰神俊只是和楚醒开第一支舞,他可不是楚醒的男朋友,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骗吃骗喝?」 旁边几位富家子看楚眠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他们以为在这个圈子能碰上差不多身份的千金小姐,要是骗吃骗喝的混子,他们可就不想招惹了,丢不起这脸。 楚眠察觉到他们的目光也不在意,从容地低头咬了一口手中的马卡龙。 「我说你这人真是好厚的脸皮,被我拆穿了还敢在这吃喝?」 楚眠不慌不忙地将剩下的马卡龙吃完,双手插进外套口袋里,勾唇直视钱南南,声音清冷,「你凭什么说我是进来骗吃骗喝的?」 「还装?」钱南南嗤笑一声,「行,你说你是楚醒的朋友,走,我带你去找楚醒!」 说着,钱南南一把抓住楚眠的手往外走去。 「我自己会走。」 楚眠挣开她的手,步子从容地跟着她往前。 几个富家子弟立刻跟了上去,这阵势也引来旁人的注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众人都纷纷跟上去看个明白。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跟着钱南南涌向会场门口。 楚醒端着香槟站在门口跟人说着话,余光中一直关注着那边的情况。 「楚醒!」 钱南南叫她。 楚醒转头,装作一脸愕然地看向众人,「怎么了,这么多人?」 钱南南用力地将楚眠拉到门口明亮的灯光下,刻意扬高声音,大声地道,「楚醒,这人说是你的朋友,这是你什么朋友啊?」 第40章 偷东西把衣服脱了查 楚醒一手执着香槟,优雅地看向楚眠,美眸带着陌生,「这位小姐,我们好像不认识吧?」 宾客群中立刻发出一阵嘘声。 刚刚跟楚眠搭话的几个富家子弟更是恨不得就地消失。 「打脸了吧?」钱南南得意洋洋地看向楚眠。 打你妹的脸。 楚眠双手随意地插在外套口袋里,翻了个白眼。 「怎么了?」 楚醒故作惊讶地问道。 一个朋友立刻在旁边道,「楚醒你可不知道,这人混到圣座酒店来,还混到你的生日宴上想骗吃骗喝,笑死人了。」 「是啊,被我拆穿了还在吃呢,也不怕撑死。」 第29页 钱南南嘲讽地道。 「圣座酒店居然能让这种人混进来。」 「真扫兴,那些吃的估计都被她碰过了,我可不敢吃了。」 众人纷说不止。 楚眠站在流言中心,面不改色,只静静地看着楚醒演。 楚醒站着,等众人都说够了,才一脸抱歉地道,「好了好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宴,我让大家扫兴了。不好意思,服务员,请把今天所有的食物重新换新的。」 「那这混子呢?」钱南南问道,「怎么处理。」 楚醒听着善意地看向楚眠,微笑着柔声道,「小姐,你应该也是有苦衷才来的吧,我让人给你打包点东西,你拿回家吃好吗?」 这是拿她当叫花子羞辱呢。 楚眠勾唇,眼底尽是冷意。 「楚醒,你不能这么善良,这种混子混你一家就能混别人家,不能放过。」 「就是啊,楚醒,你也太善良了吧?」 「不能放过这个女人。」 周围响起七嘴八舌的声音。 楚醒站在其中,很是享受大家的赞美。 楼上一间贵宾套房里正觥筹交错着。 铺着金色桌布的长桌上,两边西装革履的人正对着主位上的男人极尽谄媚奉承。 幽黄的灯光下,厉天阙面无表情地坐在主位上,墨色的衬衫勾勒住他肌理分明的线条,凌厉的短发下,一张面庞年轻,英俊得惊人。 一个男人堆着笑脸,双手捧着酒杯敬他,「厉总,我敬您一杯,我们都知道,在a国做生意要是没您厉总的点头,谁也别想做大,以后还请您继续关照我们。」 厉天阙的手指放在红酒杯的上沿,指尖沿着圈沿无聊地摩挲,始终没有端起杯子的意思。 那男人被晾得脸色难看。 「一边敬着我,一边恨不得我去死。」厉天阙的薄唇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眸子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气氛森然。 众人一惊,「厉总这是说哪的话。」 「上次我在夜市差点被个女杀手干掉,是谁就自己交代了吧。」厉天阙漫不经心地道。 孟墅抱着厉天阙的大衣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众人。 「什么?厉总遇上杀手了?」 「怎么会这样?」 「是谁干的?」 「厉总,我对您可是一向忠诚。」 众人全都一副惊慌的样子,极力撇清自己的嫌疑。 厉天阙坐在那里,厉眉下,一双眼轻轻一抬,满桌皆不敢出声。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各自紧张。 安静了。 厉天阙从位置上缓缓站起来,态度高高在上,「这里太闷了,我出去走走,等我回来的时候,那人要是还不认,由我亲口点出来,那下场可就不好看了。」 说完,厉天阙端起桌上的高脚杯随手一洒,将杯中的红酒泼了出去。 深红的酒以一道弧形凌于空中,最后溅落餐桌,似鲜血溅洒,叫人惶恐。 泼完,厉天阙直接扔了手中的杯子,转身就走。 有人见状想要站起来跟上去,孟墅立刻过来,拦住了人,然后跟着厉天阙往外走去。 圣座酒店是环形设计,站在蜿蜒的走廊上,一眼能看到大堂。 厉天阙往前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转身,双手按到扶手上,低眸往下望去。 圣座酒店的气温较低。 孟墅走过去,将手中的薄款大衣披到厉天阙的肩上,见他出神,不禁顺着他的视线望下去。 只见下一层的一处会场门口竖着两个巨幅灯牌,灯牌照片中的人是孟墅才调查过的楚家之女楚醒。 再看会场门口聚集着一群衣着光鲜的人,他们团团包围着两个女孩,一个好像就是楚醒,另一个…… 孟墅震惊地差点把眼珠子突出来,「她不是蔷园那一位么?」 他看向厉天阙,只见厉天阙脸上没有一点意外之色。 怎么会这样? 这女人不是在蔷园么? 孟墅定睛仔细地望着那边,灯光强烈地照射下,楚眠双手插着口袋站在那里,神态淡然自若,脸上还挂着若有似无的冷笑,一双眼中哪还有在蔷园里的呆滞。 「她、她不是精神病!」 孟墅惊得都结巴了。 这女人居然不是精神病,她敢骗厉总? 孟墅惊得声音都尖了,一转头,就见厉天阙站在那里,脸上仍是半点意外都没有,他顿时明白过来,「您早知道了?」 「等你看穿什么都晚了。」 厉天阙冷哼一声。 「……」 孟墅羞愧不已,他确实是一点都没发现这女人居然是装的精神病。 好吧,这女人在他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敢骗厉总,下场惨痛。 没听到厉天阙有让自己下去逮人的命令,孟墅心下很是奇怪,难道厉总并不生气这女人骗他? 孟墅站在那里往下望去,这才发现底下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一个女人正嚣张跋扈地拉着楚眠的手,声音尖得他们楼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你不能走,你一定还偷了东西,我要检查!」 楚眠站在门口,被钱南南死死攥着手,攥得有些疼。 「放手。」 楚眠有些不悦。 「你把衣服脱了!我要检查你有没有偷东西!」 第30页 钱南南大声地道,又看向旁边的人,「大家都看看自己有没有少了什么东西,宴会混进这种人,说不准就是来偷东西的。」 楚眠冷眼看着楚醒的这个狗腿。 还真尽职,楚醒一句话不说,就推着这只狗出来乱咬人。 「你穿这么大一件外套干什么?肯定是为了偷东西好藏,把衣服脱了。」钱南南凶神恶煞地道,仍是牢牢抓着楚眠的手。 第41章 什么,贫民窟逃出来的? 「我要是不脱呢?」 楚眠冷静地反问。 「不脱你今天就别想离开这里,小偷!混子!」钱南南瞪着她道,「给我脱。」 「那我要是脱了什么都没有,你是不是跪下来跟我认错?」 楚眠冷冷地睨着她,并没有挣开钱南南的手。 「我……」 钱南南有些迟疑。 见状,楚醒有些烦钱南南做事不干脆,一定要将楚眠的外套脱下来,到时候露出她手腕上的电子锁,大家就会知道楚眠是贫民窟出来的,都不用她出手,楚眠就死定了。 这么想着,楚醒伸手摸向耳朵,取下珍珠耳环悄悄往人群里一扔,然后「哎呀」一声,「我的耳环怎么不见了?这是我妈妈送给我的,能不能麻烦大家帮我找找?」 她的声音娇滴滴的,惹人怜爱。 一直盯着楚眠和钱南南的众人看向楚醒,果然见她一只耳环不见了。 听到这话,钱南南更加认定楚眠是小偷,咄咄逼人地道,「一定是你偷的,给我脱!」 几个富家子看着楚眠裙下一双纤长的腿,不怀好意地起闹喊起来,「脱!脱!」 虽然不屑碰这种无家无世的女孩,但趁机看看这女孩身材有多好也行。 「脱!」 「脱!脱!脱!」 越来越多一致的声音响起,众人齐声高喝起来。 见大家都支持自己,钱南南更是来了底气,抓着楚眠不放,「脱!要是没有,我给你跪下认错!」 在场的都是知根知底的名门之后,干不出偷东西这种丢份的事。 除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还能是谁。 「有你这句话也好,那你呢?楚小姐?」楚眠抬眸看向一旁又做起事外人的楚醒,平静的语调勾着挑衅。 这一句话落,所有人又看向楚醒。 楚醒站在那里,被盯得不太自在,她勉强笑了笑,温柔地道,「这位小姐,大家也只是想弄个清楚,你就让南南搜一搜身,要是没有,我向你道歉。」 「是跪下道歉。」楚眠不让她忽略重点。 楚醒犹豫几秒,道,「好,我跪下道歉。」 反正一脱衣服,楚眠手上的电子锁就会惊了所有人,哪还会管什么偷窃的事。 这么一想,楚醒胸有成竹地把楚眠逼到不得不脱的地步。 「听到没有,还不脱?」 钱南南恨不得把这个被丰神俊带进来的女人羞辱个彻底,于是伸手就去抓楚眠外套上的拉链,指甲狠狠划过她的颈部皮肤。 楚眠的目色一沉,一把握住钱南南肆意乱来的手指,往外一折,冷声道,「我自己来。」 「啊——」 钱南南痛得脸色大变,这女人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她后退两步后又想冲上去打楚眠,楚眠已经拉下自己的外套拉链。 钱南南立刻瞪大了眼睛看。 楚醒期待地看着这一幕,眼里掩饰不住的兴奋。 在众目睽睽下,楚眠动作帅气地拉下拉链,干脆利落地脱下外套。 她里边穿的是一件奶白色的及膝纱裙,和她白皙的皮肤很是相衬。 外套一除,本来收在腰间的裙摆滑落下去,让一条及膝的裙子立刻变成及地的礼服长裙。 而她自胸口处开始有层次深深的刺绣,绣以明媚蔷薇,竟是枝桠分明,栩栩如生,竟像是嵌了一株蔷薇在身上。 巧夺天工的刺绣一直延展到裙边,稍稍一摆动长裙,就宛若花蕊绽放,曼妙无比。 这一幕在灯光下惊艷了所有人。 好美。 楚眠的身形纤细高挑,又生着一张五官清纯的脸,配上这一件裙子简直就是自带光芒,闪得人睁不开眼。 楚醒就站在一旁,瞬间被比得身上的长裙一文不值。 「……」 所有人都静音了。 钱南南呆呆地看着楚眠,这哪里来的这么一身漂亮礼服? 楼上,孟墅看着楚眠的这一场华丽变身,不由得惊嘆,「没想到她穿礼服这么美。」 话落,一道冷飕飕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孟墅转眸,就见厉天阙眸子阴沉地睨着他,掠过杀气,面上冷若冰霜,「怎么,你欣赏她的美?」 「……」 为什么要这么敌意地看着他? 孟墅被厉天阙的眼神慑到,感觉自己脖子上都是凉飕飕的,他连忙低下头往后退去,不敢再看楼下的楚眠。 楼下的会场门口。 楚眠将脱下来的外套递给钱南南,挑眉,「不是要搜么,查查,看看你们谁的耳环谁的手镯在我这里。」 「……」 钱南南呆呆的,忘了去接,总觉得眼前的人好像突然变了一个,变得也太美了。 「还是说连我的这件礼服都要脱?」 楚眠讽刺地问道。 第31页 「……」钱南南僵了僵,硬着头皮道,「脱啊,有本事你就脱!」 脱个精光,看谁丢脸。 「好啊,那我这件裙子得你来帮忙了。」 楚眠站在那里笑得挑衅,「你过来脱吧,脱完要是找不到你要的,我就告你,上媒体哭诉一群富二代逼人脱衣。」 「……」 钱南南完全讲不出话来。 礼服都是极紧身的,最多裙摆下能藏东西,但楚眠来之前就将长裙设计成半短,要是能藏东西,刚才裙子滑落下的时候就该都掉出来了。 现在就算脱礼服,也什么都不可能会有。 反而被捏着把柄去媒体上一通乱说,那她和这里的人名声都臭了。 这么想着,钱南南不敢上前。 楚醒站在一旁,呆了两秒清醒过来,往楚眠的手腕上看去,只见楚眠的手腕上绑着白色蕾丝。 但那蕾丝不是平整绑的,而是鼓起的,显然是下面有东西。 居然还敢藏。 楚醒顾不上别的了,既然钱南南没用,她自己来,她上前就去抓楚眠的手,要解开蕾丝。 「你做什么?」 楚眠一把推开她。 楚醒被推得往后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幸好有人扶住她。 楚眠站在那里冷笑一声,「楚小姐真是有趣,该不会以为我这蕾丝缎带能藏你的耳环吧?」 众人也奇怪地看向楚醒。 楚醒稳住自己的情绪,然后正了正脸色,转眸看向大家,「就在刚刚,我听到一个消息,说警方正在抓捕一个从贫民窟逃出来的女孩子,年龄、外貌我看和这位小姐都很像。」 「什么,贫民窟逃出来的?」 第42章 打你就打你,难道我还要先写份申请报告么? 听到这话,大家就像听到有传染病毒一样,立刻往后退出好几步,伸手掩鼻,仿佛楚眠身上是臭的。 钱南南又被惊到了,连忙把手中的外套扔到地上,差点哭出来。 她居然触摸了贫民窟出来的贱人,要死了。 有人想到什么道,「对,贫民窟的人手上都有电子锁,楚醒刚刚是要看她手上有没有那个锁吧?」 闻言,众人再次将目光聚焦到楚眠的手上。 没错。 这蕾丝绑带绑得也太刻意了,再说也没有这种绑法的,也太奇怪了。 楚眠站在那里,看着众人避之不及的样子,冷笑着看向楚醒,「楚小姐,你真是有趣,一会说我是小偷,一会又说我是从贫民窟出来的,你到底想怎样?」 楚醒等了太久的戏,已经等不下去了,于是冲过去趁着楚眠不备一把扯下她手腕上的蕾丝缎带—— 「是不是贫民窟的看看就知道了!」 缎带从楚眠细白的腕上飘了开来。 她的手腕上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衬着她的肤色格外显得温润。 「……」 场面一度安静得很窒息。 楚醒手指死死缠住蕾丝缎带,呆呆地看着楚眠手上的镯子,眼珠子几乎瞪得掉出来,「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的声音都噼了。 楚醒顾不上什么,激动地上前抓住楚眠的手左看右看,伸手去摸,难以置信,「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电子锁呢,贫民窟的电子锁呢?」 楚眠的手上怎么可能没有贫民窟的电子锁呢?那东西一般人根本是破不开的。 一旁的人都错愕地看着她,不明白楚醒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 楚眠挣开她的手,接着手一扬便是一巴掌挥到楚醒的脸上。 「啪——」 清晰清脆。 众人譁然。 楚醒捂住自己的脸,抬眸震惊地看向她,「你敢打我?」 惊得连还手都没有。 楚眠在她面前一直就是个懦弱的废物,今天居然敢动手打她,一时间,楚醒吃惊大于愤怒。 「打你就打你,难道我还要先写份申请报告么?」 楚眠不屑地笑了一声。 「……」 钱南南站在一旁,震惊地看着楚眠,这女人是疯了么,楚议员的女儿也敢打? 她连忙喊道,「叫保安!叫保安!」 听到这一声,楚醒眸子一转,眼眶就红了起来,含着泪水一脸委屈地看向楚眠,「这位小姐,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没有请柬跑到我的宴会上来,我只是想验证一下,你有必要打我吗?」 这娇滴滴的声音一下子勾动不少富家子的心。 有本来想只旁观的纷纷上前骂起楚眠来,「你怎么打人啊?」 「太过分了,哪里跑来的野东西!」 「把她抓起来抓起来!」 楼上,厉天阙一直在看戏,神情不变,目光始终落在那个白色的身影上。 这件礼服穿在她的身上果然好看。 孟墅还是忍不住偷偷往下看了,这些资本家的后代简直就想把楚眠给吞了。 她也是,孤身一人去惹这群人干什么?这里任何一个人单独拎出来都可以对付她一个贫民窟出来的。 要是没有厉总的庇佑,她什么也不是。 孟墅观察着厉天阙的脸色,看他似乎并不厌恶这位蔷园的撒谎欺人,不禁试探地问道,「厉总,要不要我下去……」 「不用。」厉天阙做壁上观,「看看这小东西自己怎么收场。」 第32页 「是。」 孟墅应道,继续往下望着情况。 楚眠被众人团团围着,钱南南气势汹汹,楚醒红着眼委屈巴巴。 平时行为恶劣的一个富家子藉机上前便抓住楚眠的手腕,「还敢在圣座打人,走,我带你去警局!」 他边说着边伸手想去揩油。 手指要戳到她腰间时。 厉天阙的目色一厉,俊庞上露出阴狠,握着扶手的一双手青筋跳出来。 楚眠不慌不忙地挡开,声音清冷地开口,「你信不信,你今天碰我一下,明天你们家的河田电子就会从a国消失。」 她的眼神并不狠,甚至骨子里的慵懒显于外,但又透着一股令人不敢不信的架势。 富家子下意识地收回手,然后反应过来自己这行为太怂,于是嗤笑道,「好大的口气,你算个什么东西,能让我家的河田电子消失?」 「我不算什么,只是我身后的背景怕是你们这些人加起来都惹不起。」 楚眠淡淡地道。 孟墅在楼上将一切尽收眼底,闻言不禁道,「厉总,她怕是要抬您的名出来逞威风了。」 话落,孟墅意识到自己又太多嘴,正要道歉,就见厉天阙站在那里,一向性子阴戾的人竟勾出一抹得意的弧度来。 「……」 孟墅以为自己看错了,现在的反应应该是得意吗? 他再一次懵了。 厉总到底怎么想的? 「小东西自作聪明,以为抬我出来就行了,没证没据的让人怎么信。」厉天阙低笑一声,转眸睨向孟墅,「你下去,找准时间给她作证。」 不然,楚眠今天出不了这个地方。 本来只想看戏,但小东西既然抬他名字了,他就帮她一把吧。 「是。」 孟墅正要下去,就听到下面一个尖锐的女声高声道,「你身后的背景?你身后有什么背景啊?」 「我姓谢。」 楚眠冷静地道,开口只有三个字。 姓谢?说姓什么做什么? 这时候不是要抬厉总出来给她撑门面么? 孟墅愕然,不由得停住脚步,再看厉天阙,他唇边的笑容已经凝了。 孟墅顿时觉得整条走廊上都冒着森冷的寒气。 楼下会场门口,钱南南听到这话不禁嘲讽道,「你姓谢又怎样?怎么,姓这个姓很了不起么?」 楚醒想笑。 这楚眠又想说自己是谢香辣吧? 可笑,一张假证难道还想逃出这里? 「这位小姐,你不会不知道圣座也姓谢吧?」 楚眠站在那里轻笑一声,手指轻拂过身上的礼服,镇定自若。 「圣座姓谢和你有什么关……」 钱南南下意识地反驳,话到一半突然收声,再看旁边的一群人,个个脸上都写着震惊。 她的意思是?她是谢家后人? 谢氏家族,是一个传承几百年的古老家族,地处a国南边边境,被全国人知晓的只有一个品牌嚣张至极的圣座酒店。 第43章 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 可它的背景却是不容任何人小觑的,据说谢氏家族财产富可敌国,在边境一带几乎是只手遮天。 楚醒错愕地看向楚眠,「你敢说自己是谢氏家族的人?」 楚眠是失心疯了么? 该不会以为这样扯一扯就有新的身份,不用再回贫民窟了吧? 楚眠站在那里,不动声色地看着楚醒,脸上没有一点心虚。 「不是,你们看,她身上的礼服是设计师abby的风格,一个记者哪有资格穿abby的衣服。」有人在一旁小声道。 「会不会是高仿的?」 「不可能吧,这针脚这制作怎么看都不像是高仿。」 「难道她真是谢氏家族的人?」 「我就说她身上的气质不像是一般人,那我们刚刚还让她脱衣服,那不是……」 众人越说越不安,纷纷往后退了几步,生怕楚眠记住她们的脸从而报复。 他们这群富家子弟,平时说着是贵气沖天,但其实连订个圣座酒店都困难,哪里敢得罪圣座背后的谢氏家族。 这一群蠢货,居然自己猜想着就自己吓自己了。 楚醒看着这些人简直想骂街,拼命端着优雅的态度,笑着道,「你说你是谢家后人是吗?正好,这里就是谢家的圣座酒店,南南,去请经理过来,让他认一认,谢家有没有这样一位大小姐。」 楚眠,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装什么不好,装谢氏家族的后人。 以为这么好装么? 「经理级别不够,找圣座最有话语权的人来吧。」楚眠声音凉凉地道,眼中没有任何惧意。 说完,楚眠便转身往会场里走去。 孟墅在楼上看得很是莫名,「厉总,莫非她真是谢家后人?」 毕竟到现在,他还没查到楚眠的具体身份。 「谢家这一代没有女儿。」厉天阙冷冷地道。 之前他那位父亲动过让他和谢家联姻的念头,后来打听之下才发现谢家这一代没有女儿。 孟墅听着很震惊,「那她还敢撒这样的谎?」 这谎太容易揭破了。 闻言,厉天阙冷哼一声,「她敢撒谎就得敢自己兜着,关我什么事。」 说着,厉天阙转身便往回走去,心情显然不好。 第33页 不知道为什么,孟墅觉得厉天阙此刻的不悦纯属是因为蔷园的那一位宁愿撒下弥天大谎,都没把他抬出来做靠山。 孟墅沉默地跟着往前走。 厉天阙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阴冷地瞥他一眼,「你跟上来做什么?」 「……」 孟墅疑惑。 他是厉总的助理,他不跟着厉总跟着谁? 「暗中盯着她,她要是少一根汗毛你就不用出现在我面前了。」 厉天阙沉着脸道,迳自离开。 「……」 孟墅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厉总不是因为那一位很不开心么,怎么还要他去帮忙。 搞不懂,搞不懂。 厉总的人性真是太复杂了。 …… 鲜花浪漫华丽的会场里,已经毫无生日宴的氛围。 众人站在一起交头接耳的,都在猜楚眠到底是不是谢家后人。 楚眠漫不经心地站着。 楚醒则是胸有成竹。 孟墅悄悄混在宾客们中间观察情况。 过了一会儿,有人匆匆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大量保安,迅速将整个会场控制住。 紧接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从宾客们身后走出来,应该就是圣座酒店最有话语权的人,一脸厉色地道,「我接到举报,说有人在这里冒充谢家后人,是哪个?」 楚醒抱着臂,笑着走到一旁,睨了一眼一旁的楚眠,「黄总,您认认看,这位是不是谢家的大小姐?」 闻言,那位黄总看向楚眠,眼神不善,冷冷地道,「开什么玩笑,谢家人习惯居于南边,根本不会来帝都,我一点风声都没收到,敢冒充谢家后人,你不要命了?」 楚眠站在那里,转着手上的镯子,声音凉凉的,慢条斯理的,「我的确不是什么谢家后人,我是谢傲然的救命恩人。」 谢傲然,当今谢氏家族的话事人。 黄总听到这话直接笑了,「你这话讲得是越来越大,还敢认谢先生的救命恩人,来人,把这个骗子给我带走!」 几个保安听令立刻沖向前。 「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楚眠淡淡地瞥他一眼,慵懒而自带张狂。 「装腔作势!」 黄总瞪着她,直接上手要去擒她。 孟墅在人群中看着,眉头一蹙,正要上前,就见楚眠站在六层的蛋糕塔旁边,不紧不慢地抓起上面精緻的公主芭比娃娃扔到黄总面前的地上。 「砰。」 芭比娃娃被扔得头脚分离,现场跟五马分尸似的。 「你砸我的娃娃干什么?」楚醒尖叫起来,优雅都顾不上了。 这可是根据她形象做的娃娃,楚醒感觉自己的头都炸掉了一样。 这楚眠就是故意的! 黄总被砸得火冒三丈,正要发火,楚眠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黄总,如果我是你,我会为了保险起见给谢傲然打个电话,省得事后为这事赔上前程。」 「我的前程也是你一个——」 黄总正要大骂,忽然呆在那里。 谢氏家族一向神秘,外界连谢家发展到哪一代都不知道,根本不知晓家族内部人的名字,这个女孩子怎么一出口就能讲出谢家当今话事人谢傲然的名字? 他刚刚竟然还没反应过来。 难道…… 黄总定定地看着她,见她一派镇定自若,不像是没有底气的样子,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想了想,黄总还是拿起手机拨打电话,他没有谢家话事人的电话,他只能拨打到谢氏家族内部一位高级助理面前。 「告诉谢傲然,我来讨救命之恩了。」 楚眠看他一眼,淡定自若地转着腕上的镯子。 「……」 黄总莫名地看着她,还是对着电话那头讲了这句话,听着电话里的声音,脸色顿时大变。 一通等待后,电话那头竟变成谢傲然谢先生亲自接电话。 他转眸看向楚眠,眼神难以置信,好半晌才僵硬地道,「小姐,谢先生请您视讯。」 「……」 全场譁然。 楚醒更是错愕得满头问号。 「可以。」楚眠声音干脆,又看了楚醒一眼,「但是这里的人,一个都不准走。」 这生日宴还没结束呢。 第44章 你救我一命,我却不能救你出贫民窟 「明白,我马上让保安围住会场。」 黄总哪里还敢马虎大意,连忙派人将这个生日宴会场团团围住。 众人譁然,彼此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 楚醒看得一头雾水,这是怎么回事?这个黄总还真信了楚眠的满口胡言? 楚眠被黄总迎进本来属于楚醒的化妆间,大幅投影被拉下来,连上视频,黄总便带人退了出去。 化妆间里只剩下楚眠一个。 灯光渐渐暗下来。 投影屏幕渐渐亮起,豪华大气的书房里,一位三十岁左右、年轻俊逸的男人坐在红木书桌前,正是谢氏家族话事人谢傲然。 一见到她,谢傲然就爽朗地笑起来,「我就知道是你楚眠,你居然真从风岛离开了。」 谢氏家族于外界极度神秘,实则内部斗争不停。 去年,谢傲然被自己的叔伯设计掉进海里,奄奄一息之时被楚眠救上了岸。 第34页 贫民窟几乎都是一群没有自理能力的老弱病残,没有任何资源,他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大家族少爷要不是靠着楚眠接济早就死那了。 后来,在没有网络覆盖的风岛,他也是靠着楚眠组装的卫星电话,联络到自己的亲信,才回到谢家一扫敌对,坐上话事人的位置。 所以,楚眠于他有救命之恩。 楚眠站在化妆镜前,满桌的化妆品都是属于楚醒的。 她随手拿起一支口红折断扔进垃圾筒里,看都没看视频中的男人一眼,只随意地道,「我说过,我迟早会离开风岛。」 听到这话,谢傲然有些难受,他从书桌前站起来,双手一拱,恭恭敬敬地朝她作了个老派的揖。 「楚眠,你救我一命,我却不能救你出贫民窟。」 他很是惭愧。 a国各处有各处的势力分布,谢家偏安一隅,南边边境内陆由谢家说了算,但风岛是边境岛屿,受国家级别最高管控。 风岛这个地方,凡是被戴了电子锁的人,都是好进不好出。 而谢家一向又是贯彻不结交、不结仇,独善其身的规矩,堂堂正正救出楚眠属于越界,只能用一些偷偷帮逃的手段,却总被阻拦,不曾成功。 楚眠将一瓶化妆水放旁边的垃圾桶里,抬眸淡淡地看他一眼,「我不怪你,你无须自责。」 还是这个怪脾气,懒懒的,心不在焉的,对谁也没有特别恭敬,对谁也没有特别不屑,也不曾想过靠着谁,只靠自己。 谢傲然习惯了她这样,并不在意,重新在书桌前坐下来,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楚眠。 见她如今肌肤娇嫩,模样出奇的好,显然是养得不错,不禁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你一走,风岛那帮人不会哭天喊地么?」 楚眠在风岛三年。 三年下来,楚眠已经成了贫民窟那帮人的主心骨,她一走,那帮人可怎么活下去? 闻言,楚眠眼中掠过一抹厉色,声音冷下来,「我留下来,他们还不是跳海的跳海,割腕的割腕?」 那个地方什么资源都没有,个个都是活得生不如死。 如果她不是心中揣着对楚家的恨,她也活不下来。 听到这话,谢傲然不由得嘆上一口气,单手支着头道,「这也是,只有你在a国立足下来,将来才有可能解救贫民窟那些人。」 风岛的希望,在她一个人身上。 楚眠又开了一瓶香奈儿的香水放在鼻尖闻了闻,嗯,绿茶味的,她随手一扔。 「好了,不说这些。」 谢傲然担心这话题太沉重刺激她,便笑着道,「你现在逃出来了,便是个正常人,受到的管控就不会那么严,我终于可以报你的救命之恩了,我马上派人来帝都接你,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谢傲然对楚眠充满了感激感恩之情。 除了涉及到谢氏家族整体利益,其余的,她要的他都会满足。 「恐怕不行。」 楚眠淡淡地低笑一声,将化妆檯上所有乱七八糟的化妆品全打开扫进垃圾筒里。 「为什么?」 谢傲然不解。 楚眠站在昏暗中看他,杏目至纯,一字一字道,「我招惹上厉天阙了。」 闻言,谢傲然脸色大变,从桌前站了起来,「什么?你怎么惹上这一位活祖宗了?」 哪是她想招惹的。 「是他把我从风岛接出来的。」楚眠淡淡地道。 谢傲然更惊了,半晌才慢慢坐下去,「我说你怎么出来的,原来是他,在a国,估计也只有厉天阙有这个能耐,能堂而皇之地把人从风岛接出来。那他是在帮你?」 「他只是拿我当替身。」 楚眠把化妆檯的东西都扫光后,在化妆间里转了一圈,低头拿起茶几上的马卡龙吃起来,边吃边问,「你对厉天阙这个人了解多少?」 谢家是以做情报起家的。 「百年难得一见的狠角色。」 谢傲然道,「他爸厉擎苍当年是何等威风凛凛的一个大人物,结果就被他拿枪指着赶下了台,现在只能待在厉家庄园里混吃等死,对自己父亲都能如此,何况对旁人呢?」 楚眠咬着马卡龙的动作一顿,听这话,谢傲然也是不敢惹厉天阙的,她无法藉助谢家势力离开厉天阙。 罢了。 还是得靠自己。 楚眠将马卡龙吞进肚子里。 「还有就是据说厉家好像有什么遗传的家族疾病,不过这种大财团大家族,是不会让这种隐秘漏出来的,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也不重要。」 谢傲然有些担心地问道,「重要的是,你跟他到底是敌是友?」 这可事关她的安全。 「目前相安无事,以后就不好说了。」 厉天阙这个人,她看不透。 所以,她还是觉着有机会平安离开蔷园才是上策。 「那……」 谢傲然有心帮她,便道,「楚眠,以你的能耐,想从厉天阙手里逃走并不是个难事,只要你逃出来,来我边境,来谢家势力范围内,我倒是可以在厉天阙面前保你暂时周全。」 要他派人去帝都救她,就是当面和厉天阙宣战,厉天阙权势滔天,他自己一条命无所谓,只是不能拉上整个家族。 「我仇还没报完,不能去边境。」 第35页 她得留在楚家人在的地方,扰得他们鸡飞狗跳。 第45章 你的位置,我坐了,你能怎样? 「楚眠,我……」 谢傲然再次愧疚起来,亏他拥有一个庞大家族,却不能救她于水火。 「我的事自己会解决,你欠我一份救命之恩,今天就还了吧。」 楚眠拍了拍手从沙发上站起来,讨恩情讨得干脆利落,没有半点施恩不忘报的善良。 谢傲然却是笑了,一点不恼。 他就喜欢楚眠的这性子,坦然、直接,从来不搞虚的。 …… 楚醒和众人在原地等着,钱南南在那边双手合十,嘴中念念有词,「保佑她不是什么谢家救命恩人,保佑保佑。」 楚眠肯定不是。 楚眠在贫民窟那种下作、糟粕的地方呆了三年,怎么可能是谢傲然的救命恩人。 众人正猜测着,那边楚眠终于出来了。 孟墅也跟着混在人群里看过去,只见楚眠朝这边走来,身上的刺绣蔷薇随着裙摆起伏,像盛开了一世的娇嫩花朵,美得浪漫。 黄总跟在一旁,全程弯着腰,恨不得楚眠走过的路他都拿红毯铺上。 见状,所有人都明白了。 看来楚眠所言非虚。 她真是谢先生的救命恩人,这份恩情可了不得,如此一来,她若去边境,是可以横行无忌的。 楚眠在六层蛋糕塔前的椅子上坐下来,坐在原本属于楚醒的寿星椅上,寿星椅被布置得就像个公主宝座一般。 楚醒气结,砸了她的芭比娃娃,还坐她的位置,要不要脸? 钱南南和一干人等看着这情形都不敢上前了,楚醒又气不过,只能自己开口,冷冷地看着楚眠道,「这是我的位置。」 楚眠坐在椅子上,活动着自己穿高跟鞋久站的脚,然后勾唇笑了,抬眸挑衅地看她,「是啊,你的位置,我坐了,你能怎样?」 「你……」 楚醒气得不行,想想转头沖黄总道,「黄总,您千万不要被她骗了,她根本不是什么谢先生的救命恩人。」 黄总站在一旁,冷冷地看向楚醒,「楚小姐,谢小姐是不是谢先生的救命恩人,难道你比我还清楚吗?」 「我当然清楚!」楚醒大声地道。 没人比她更知道楚眠是楚家的养女! 一个替自己扫灾劫的养女!一个应该在贫民窟等死的废物! 「哦?」楚眠靠坐在寿星椅上,笑着睨她,「那你清楚些什么?」 「我……」 楚醒自然不能说出楚家养女挡灾的真相,一时间憋闷在那里,好一会儿才道,「你一定是做了什么手脚,你手上的电子锁呢?你用了什么办法除掉的?你这个贫民窟的脏东西,你到底做了什么?」 楚眠冷笑一声,「我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原来楚议员的女儿如此猖狂。」 见楚眠不满了,黄总脸上的冷汗直冒,忙道,「给我把这个胡言乱语的女疯子按住了,听谢小姐发落。」 闻言,两个保安立刻上前一人抓住楚醒的一条胳膊,把她往下按。 钱南南见状忙往旁边退了退,生怕被波及。 大家看着这形势也都不敢说话。 楚醒顿时急了起来,什么优雅都顾不上,拼命挣扎却挣不开,只能狼狈吶喊—— 「黄总,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听她一个骗子的话,我是楚正铭的女儿,我是你们的贵宾!」 「可笑,楚议员要争取各方势力的贊助,难道敢得罪谢家吗?」黄总冷声道,「再说,会场有监控为证,是谁欺谁一目了然,就是闹到总统府去,也是楚小姐你理亏吧?」 「……」 楚醒哑了。 忽听「砰」的一声。 钱南南扑出来就跪倒在地上,面朝着楚眠,脸色煞白,「谢小姐,我有眼不识泰山,我错了,对不起,都是楚醒让我这么做的,我本来不想质疑您的,我跟你道歉,我跟你认错。」 钱南南的家境比楚家还不如,哪敢得罪谢家。 这次真是闯下滔天大祸了,竟然惹上谢氏家族的大人物。 她跪在地上,身上的晚礼服被拉得绷紧了,很是狼狈,看向楚眠的眼中全是恐惧。 「呵。」 楚眠慵懒地坐着,笑了一声,低眸看向楚醒,「楚醒小姐,你的朋友已经给你打了个很好的样了,照做吧?」 「你做梦!你根本就不是什么谢家恩人,还想让我给你下跪?你配么?」 楚醒根本受不了这样的发展。 在她眼里,楚眠一直是被她死死踩在脚下的,叫往南走楚眠绝不敢往北。 现在要她向楚眠下跪,无异于是让她把自己的自尊、骄傲一寸寸刨下来,跟刨骨似的。 她做不到! 楚眠坐在那里懒懒地瞥一眼黄总。 黄总立刻朝着两个保安使了个眼色,两个保安正要往下压楚醒,就听着外面有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进来。 众人抬眸,就见一身正装的楚正铭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走进会场,强行推开宾客们往前望去。 这一望,便看到坐在那里的楚眠,她慵懒自在,一身华丽。 「……」 楚正铭震惊了,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楚眠,恨不得在她脸上瞪出一个洞来。 果然没死。 第36页 贫民窟那种条件下她居然还没死!真是命硬的! 楚眠也看着他,似笑非笑。 呵,她曾经的父亲,好久不见。 「爸爸!」 楚醒被押着无法挣脱,见到楚正铭便宛如看到救星一般,激动地喊道,「爸爸救我!这个贱人要我下跪!」 「骂谁贱人呢!这是我们谢氏家族的大恩人!」 那黄总上前来就踹了楚醒的小腿一脚,楚醒痛得差点跪下去。 他得了谢先生的交待,今天一定要让谢小姐把这口气给出爽了,哪敢怠慢。 况且他猜测,恐怕谢小姐的身份还不止如此,谢傲然姓谢,她也姓谢,说不定她本身就是谢氏家族的千金小姐,所以更加小心伺候着。 他哪里能想到,楚眠取这名字仅仅是因为一盘香辣蟹。 「啊——」 楚醒痛得惨叫起来,求救地看向楚正铭。 楚正铭这才把惊诧不已的视线从楚眠身上移开,看向狼狈不堪的楚醒,不禁蹙眉,抬眸看向黄总,客气地道,「黄总是吧?不知道小女做错了什么,惹得您动怒?」 第46章 楚醒下跪道歉 「令千金不是惹我,是惹了这位谢小姐。」 黄总道。 「谢小姐?」 楚正铭狐疑地看向楚眠,这张脸怎么看都是楚眠。 「谢小姐是我们谢氏家族话事人谢先生的救命恩人,于谢氏全族都有大恩,可你的宝贝女儿呢,当众羞辱于她,却连一声对不起都没有。」黄总仰着下巴气势汹汹地道。 于谢氏全族有大恩? 楚正铭看黄总的表情显然是深信不疑,这事应该不会错,但怎么会…… 楚正铭直直地看着楚眠,视线落在她白皙纤细的手腕上,上面只有一只玉镯。 当年,他可是亲眼看着有关部门给她手腕打上电子锁的,一般人根本打不开。 难道眼前的人真的不是楚眠?只是脸长得一模一样? 如果是这样可就糟了。 得罪几百年传承的谢家,无疑给自己竖了个大敌。 不可让事情恶化下去。 这么一想,楚正铭当即朝着楚眠低下头,诚心地道,「谢小姐,我管教小女无方,让你见笑了。」 还真是能屈能伸。 楚眠笑了。 说完,楚正铭又看向旁边被押着的楚醒,「还不给谢小姐道歉,你胡闹什么呢?」 「爸?」楚醒呆住,难以置信地看向楚正铭,「您是不是疯了,我给这贱人道歉?」 楚眠一向都是给她提鞋的! 「啪!」 楚正铭想都不想地一巴掌甩过去,狠狠抽在楚醒的脸上。 楚醒惨叫一声,被抽得偏过头去,白嫩嫩的脸上当即多了几道深深的指印。 她激动地瞪向楚正铭,却被楚正铭更加恐怖的眼神瞪回去,「你还不知道悔改,是想把我们楚家的脸都丢干净吗?」 「爸——」 楚醒憋屈得眼睛都红了,然后不情不愿地冲着楚眠的方向飞快地说了句,「对不起。」 「就这样?」楚眠冷笑一声,「我可是记得,楚小姐说过,要是误会了我,会给我下跪道歉的。」 「你做梦!」 楚醒瞪过去。 她怎么可能当众向楚眠这小杂种下跪? 楚正铭在帝都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让女儿下跪这会丢尽他的脸面,于是他在观察楚眠后,放下身段道,「谢小姐是吗,我……」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楚眠打断他的话,眼神轻蔑地看向他,「还是楚议员要代女下跪认错?」 楚正铭脸色一僵。 眼前的人应该不是楚眠,楚眠连正眼都不敢看他,哪敢如此沖他说话。 「谢小姐何苦咄咄逼人呢?」楚正铭笑得脸有些僵。 「那楚议员非要掺和进这件事里,那我也只有让谢傲然出面了。」楚眠毫不退步。 那就是没得商量了。 作为一个议员,要的就是八面玲珑,把谢家话事人牵涉进来,就是彻底交恶了。 楚正铭怎么都不想和谢氏全族硬碰硬,于是转眸瞪向楚醒,「我帮不了你了,你自己犯下的错,就自己收拾吧。」 「爸?」 楚醒惊呆了,不敢相信楚正铭就这么不管自己了。 「还不跪?」黄总瞪向楚醒。 「……」 楚醒看看看身边跪在地上毫无尊严的钱南南,又看向身旁众多的富家子女,这些人曾经都是把她捧着的,又有多少人是变着法地哄她高兴追求她。 结果,现在一个都不站出来帮她。 她又看向楚正铭,见他死死瞪着自己,恨不得活吞了自己的样子。 楚醒收回视线,转眸看向坐在那里的楚眠。 楚眠坐在她本该坐的位置上,眼神轻蔑地看着她,唇角勾着笑。 曾经,这位置应该是调过来的。 楚醒看着她努力憋着情绪,憋得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嘴唇颤抖。 慢慢的,楚醒弯下双膝。 楚醒跪倒在地,声音抖个不止,「对不起,谢小姐。」 「诚心点,楚醒小姐。」 楚眠低笑一声,伸手接过黄总给她切的一盘生日蛋糕,品尝一口奶油。 楚醒跪在地上,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只毫无尊严的狗一样,她吸了一口气,一张嘴,泪水跑进嘴里满是咸涩—— 第37页 「谢小姐,我有眼无珠,让您在我生日宴上受委屈了,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楚醒跪着,握紧的双拳颤得厉害。 「……」 众人静默地看着,整个会场一点声音都没有,只听到楚醒难过到极致的抽泣声。 「大小姐,您看,您这样消气了吗?」 黄总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询问楚眠。 楚眠品着嘴里的蛋糕,闻言抬眸看他一眼,笑着道,「我被这位楚小姐一会质疑是混子,一会质疑是小偷,一会又说我是贫民窟逃出来的,还要当众脱我衣服,你觉得能这么算了吗?」 什么? 这楚家小姐还干了这种蠢事? 黄总瞪向楚醒,楚正铭也没想到楚醒居然干了这么多,不禁气得直瞪她,示意她继续告罪。 她可真沉不住气,就算怀疑谢小姐是楚眠,就不能等他来了直接偷偷把人绑走,回去再羞辱打骂? 楚醒被逼得眼泪不断掉下来,低下头正要继续道歉,一只漂亮的嵌钻高跟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呆了呆。 下一秒,那鞋尖就抵上她的下颌。 楚醒浑身一抖,下巴被鞋尖慢慢顶了起来,脸也抬了起来,含泪的视线中,楚眠高高在上地看着她。 似曾相识的一幕划过脑海。 但具体的记不住了,只记得好像这样的场景什么时候也发生过一样。 楚眠坐在那里,用鞋尖挑着她的下巴,嘴角勾着残酷而轻蔑的笑容,「楚醒小姐,我一片诚心来参加你的生日宴,不想你如此羞辱于我,既然这样,那你这生日宴也别办了吧。」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 黄总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指挥着保安道,「还不把会场给拆了?」 楚醒跪在那里,瞳孔一阵紧缩。 「砰!」 轰然一声,会场内设立的巨幅灯牌被直接推倒,玻璃破碎的声音响彻整个会场。 「不要——」 这是她的生日宴,这是她期待了很久的生日宴,这里所有的布置都是她亲自设计,亲自盯着人布置的! 楚醒叫起来,试图起身。 「跑哪去?」 楚眠坐在那里,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人给扯回来。 第47章 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放开我!」 楚醒被往后一攥,整个人都倒下来,痛到头皮发麻。 「楚醒小姐这么激动做什么?哦,是生日蛋糕还没吃吧,来,我请你吃。」 楚眠笑得一脸清纯无害,然后将手中没有吃完的蛋糕拍到她精緻妆容的脸上,慢慢抹开。 「啊!!!!!」 楚醒被砸了一脸的蛋糕失控尖叫起来,双手慌忙去抹掉脸上的蛋糕。 「谢小姐这样是不是太过了?」楚正铭心疼地上前。 楚眠抬眸看他一眼,慢吞吞地道,「哎呀,我手滑了。」 「……」 你管这叫手滑? 楚正铭的脸色铁青,却无可奈何,既然打定主意不与边境的谢氏全族交恶,那就唯有继续忍气吞声。 从未受到过如此屈辱的楚醒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泪水洗了妆容,滑到粘腻的蛋糕上,本来光芒四射的一张脸现在糟糕得不似人样。 楚眠重新把注意力放到楚醒身上,手指用力地攥着她的发,逼迫她抬头看,「睁大眼睛好好看着。」 楚醒只好睁开眼,只见整个会场的布置全被破坏拆除,所有鲜花全被砸到地上,踩烂成泥,餐桌上的美食美酒全部被扫到地上。 连六层高的蛋糕塔也被保安全部推倒在地。 一片狼藉。 本该豪华浪漫的生日宴一点一点被砸烂。 「好看么?」 楚眠低眸看她。 楚醒浑身发抖,眼泪婆娑地看着楚眠,「你、你到底想怎样?」 「想看你丢脸,想不让你好过啊。」 楚眠笑得很是坦诚,抓着她的头发又逼她看向钱南南一干人等,「你平时在这群人中一定过得众星捧月吧,你说,你以后还能有这样的好日子吗?」 楚醒看过去,钱南南等朋友全都往后退,看都不敢看她一眼,生怕和她扯上关系。 楚醒闭上眼不想看,她不想让这些人面对自己的落魄。 「给我睁开眼睛看!」 楚眠眼中一片厉色。 她的声音很轻,似山涧的水,很干净,却冷得入骨,冻得令人发指。 楚醒被吼得浑身又是一颤,不得不睁开眼去看自己长这么大以来最困窘、最没尊严的场面。 「砰!」 一声巨响。 几套楚醒准备晚上要换的礼服全部被扔她面前,裙子被扯成布片,黏在满地的酒水食物上。 楚正铭站在一旁,看着女儿被如此对待,心里很是不忍,强撑出笑容朝楚眠道,「谢小姐,今天确实是我女儿做得过分了,改日我一定备上厚礼带她登门告罪。」 楚醒看着抖得更厉害,闻言跟着哽咽道,「谢、谢小姐,我错了,你放过我吧……我给您谢礼赔罪。」 在这里多待一刻,她的尊严就多被侮辱一刻。 「这就受不了了?」楚眠低笑一声,一双眼盯着她,「你也会觉得自己被践踏、被侮辱吗?」 「我……」 楚醒讲不出话来。 第38页 楚眠缓缓低下头,樱唇附到她的耳边,「楚醒,今天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明明可以顺顺利利地办一场生日宴,可你非要戏弄我。」 「我错了,谢小姐。」 楚醒流着泪道歉。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聪明?告诉你,我知道那满头银发的男生喜欢你,我是故意找他做假证的,我是故意惹你主动来招惹我。」楚眠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 闻言,楚醒跪坐在地上惊呆地睁大眼看向她,「你、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 「你猜啊。」 楚眠笑起来,笑得清纯动人,眼睛里似嵌了星星一般。 楚醒凌乱了,呆呆地看着她。 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究竟是谁? 楚眠?谢香辣? 楚醒跪在地上,有些激动地抓住她的手,「你是楚眠对吧?谢香辣不会这么处心积虑对付我的!」 「楚眠?谁是楚眠啊?」 楚眠一脸疑惑地看向她,又看向在场的一群富家子女。 话音刚落,楚正铭抬起腿便是一脚踹到楚醒身上。 智障东西,当着这么多帝都富家子女面前,当着谢家后人的面前说楚眠的事,是要让整个a国都知道他养个养女替自己女儿挡灾的事吗? 楚眠趁机松开手。 楚醒被踹得整个人倒在地上,头发凌乱,一抬头就见到一脸盛怒的楚正铭,顿时脑中一阵空白。 她不敢再说话了。 今天这人已经是丢到极点了。 见状,楚眠明白,再算计楚醒,楚醒也不敢开口讲话了。 整个会场已经一片狼藉。 这个生日宴,怕是楚醒能记到自己死的那一天。 「今天就这样吧。」楚眠慢条斯理地站起来,看到楚正铭,道,「楚议员,你该好好管管令千金了,连自己女儿都教育不好,怎么做为民请命的议员?」 「……」 楚正铭被说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说完,楚眠又低头看向一身狼狈的楚醒,笑着道,「不过,不管怎么说,今天这蛋糕还是很不错的,那我就祝楚醒小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有多慢就多慢,有多讽刺便多讽刺。 「……」 楚醒听得脸都紫了。 说完话,楚眠转身便往外走去,本来站得一堆的富家子女们忙分成两列,空出一条道来。 楚眠从容自在地踩着空道往外走去。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此刻她身上的纯白礼服,似战服一般。 设置在顶上的机关突然被人打开,漫天的粉色花瓣和气球落下来。 似下了一场雨。 花瓣落在楚眠的肩上、发上、裙上,美得不可思议。 但她半步没有停,连拂都没拂一下,神情不变地踩破脚下的气球,继续往前走去,一步一步消失在会场门口。 …… 整个会场,有长达十分钟的寂静。 楚正铭臭着一张脸去扶楚醒,楚醒忽然意识到什么,抓着他道,「爸,她到底是谁?她刚刚和我说……」 「不要再说了,楚眠不是这样的。」 楚正铭不让她多嘴,直接将楚醒从地上横抱起来。 「可是爸,她要是楚眠,她没有横死他乡,死的就会是我了。」楚醒有些激动地道,「你看她一出现,我就遭了多少的罪?」 楚眠和她同年同月同日生,是生来给她挡灾的啊。 第48章 厉天阙与丰神俊男人之间的修罗场 闻言,楚正铭沉下脸色,思索过后便对身边跟来的保镖道,「暗中跟着那位谢小姐,看看她去哪里,做什么,去见什么人。」 必须得知道这位谢小姐是不是楚眠。 「知道了,楚议员。」 保镖匆匆离开。 楚正铭这才抱着楚醒离开。 一直在暗中观察的孟墅这才从人群中慢慢走出来,打开自己的手机相册,就这短短一会的功夫,他拍了上百张的照片,录了十来段视频。 蔷园的这一位……了不起啊。 一个是圣座的总管事,一个是a国议员,还带个网红女儿,全都被她玩得团团转。 这哪是什么贫民窟出来的青铜,这分明是a国帝都的王者。 他的嘴迟迟没有合上,好半晌才想到回去复命。 圣座酒店高楼的套房中。 一个已经被确认是夜市行凶幕后主使的男人正趴在地上,身上被打得血肉模糊,血水浸透整件衬衫,奄奄一息。 长方形的餐桌上还摆着美食佳肴,只是此刻却浸着血腥味。 一群平时在各自领域混得风生水起的人物现下缩在墙边站着,动也不敢动。 厉天阙,下手从来都无所顾忌。 逼着他们在这里看这人的下场,分明是杀鸡儆猴,可他们也的确不敢得罪厉天阙啊。 餐桌前,厉天阙慵懒地坐在高背椅上,跷着一条腿,闲散自在,仿佛不是在一个血腥味浓郁的地方,而是在一个品茶赏花的高雅之地。 他修长的手指正握着一部手机,手机里播放着一条条短视频。 全是楚眠刚刚在会场的一言一行。 他的眸色变深。 没想到他随意从贫民窟捡回来的一个小东西,办起事来还挺漂亮。 第39页 厉天阙忽然起身往外走去,边走边拿着手机看,仍是一条视频接着一条视频地播放。 孟墅跟在后面出了套房,走在走廊上,观察着厉天阙的脸色,问道,「厉总很欣赏她?」 「欣赏她?」 厉天阙收起手机,阴沉地睨他一眼,「蠢东西非要用这种复杂的方法去玩人,我还欣赏她?」 您就是在生气蔷园那一位没直接搬出您的名号吧? 孟墅暗暗想着,其实他是能理解蔷园那一位小姐的,那位正装着疯呢,这搬出来就得求证,要是求证到厉总面前,她怎么知道自己下场是好是差。 厉天阙往前走去,将手机往后随意一扔,「把照片和视频都发给我。」 孟墅连忙伸手接住,「是。」 还说不欣赏? 不欣赏至于要照片和视频? 「发完,你手机上的全部清除!」一张照片都不准留。 「是。」 厉总的独占欲又开始作祟了。 孟墅黑线,忽然想到一事,「对了,厉总,有些奇怪,蔷园那位小姐怎么会是谢傲然的救命恩人?」 她到底是有多少副面孔? 一会是贫民窟的贱民,一会又是和楚家父女有仇的报复者,现在又是谢氏一族的救命恩人。 「三天之内查给我。」 厉天阙低沉地开口,换而言之,他也想知道是什么情况。 「……」 孟墅想抽自己嘴巴,他怎么没事又给自己找活干了。 装修得金碧辉煌的电梯出现在他们面前,孟墅上前按下电梯按钮。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一个急切的声音传来。 孟墅转眸,就见穿着白色礼服西装的年轻男人蹙着眉朝这边匆匆走来,身边跟着一个司机模样的人。 来的人是丰神俊。 他在酒店房间正办着公,司机突然来敲他的门,他这才知道会场发生了大事,连工作也顾不上了着急出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他站到厉天阙的身后等电梯,司机在一旁道,「三少爷,我一直等在车旁,是看到楚议员抱着楚小姐出来才发现出事了,这不跑来找您了么,我只知道会场里被砸得乱七八糟的,其余的不知道。」 「小醒已经走了?」丰神俊凝眉,下意识地道,「那楚眠呢?你见到楚眠了吗?」 会场被砸,楚眠会不会受伤? 「叮——」 话落的一瞬间,电梯门缓缓开启。 厉天阙站在那里,单手插在裤袋中,眸中掠过一瞬冷意。 他抬起腿往电梯里走去。 后面的司机还在那里疑惑,「楚眠?三少爷说的是谁?」 谁是楚眠? 「算了,跟你也讲不清楚,我下去找她。」 丰神俊想到柔柔弱弱的楚眠就很是担心,心焦如焚地要进电梯,一道冷冽若杀人般的光突然落到他身上。 丰神俊一惊,抬眸,就对上厉天阙的视线。 电梯的空间很大,但厉天阙偏偏站在中央的位置,一点都没有让出位置的意思,嚣张至极。 莫名的。 丰神俊感觉肩上压力倍增。 孟墅感觉到空气中的凝滞,小心翼翼地蹭着电梯门边往里走去。 丰神俊往里走去,一脚刚踩到电梯边缘。 「人满了。」 厉天阙站在电梯里,嗓音凉薄地开口,偏灰近乎妖异的双眸轻慢地直视着他,分明不善。 这人对自己有敌意。 丰神俊几乎是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他抬眸看向厉天阙,只觉这张脸有些眼熟。 一旁的司机先不满地嚷起来了,「满什么满,这电梯分明还空那么多!」 闻言,厉天阙的薄唇噙起一抹轻蔑的弧度,依然站着没动。 见状,孟墅立刻心领神会,抬眸冷冷地看向丰神俊和司机,「厉总说满了就是满了。」 「你们怎么不讲道理?」 司机气竭。 这都什么人。 「道理?」孟墅冷笑一声,「那你们最好回去查查,a国的道理是什么。」 厉天阙三个字就是道理。 「你们是谁敢这么张……」 司机气得想要上前讲道理,丰神俊连忙横出手臂拦住他,客气地道,「厉先生,我们等下一趟。」 丰神俊认出来了。 「还有个明事的。」 孟墅笑了一声,伸手按下电梯按钮。 电梯门缓缓合上。 丰神俊站在那里,浑身起寒,不为别的,只为电梯中的厉天阙一直盯着他,直到门完全合上。 「三少爷?您让着他们干什么,您可是丰氏财团的三少爷。」司机替他抱不平。 第49章 你刚刚问我是谁?你的男人 在帝都这个地方,有多少人敢惹丰家人。 「他是厉天阙。」 丰神俊只说了个名字,剩下的介绍不用赘述。 「什么?」 司机听得呆了下,刚刚的男人就是权势滔天、杀人从不眨眼的厉天阙? 很快,司机的腿软了。 丰神俊却有些莫名,他和厉天阙素不相识,厉天阙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他? …… 走出酒店不远,楚眠就看到楚正铭抱着楚醒从酒店里走出来,楚醒满身狼狈地靠在他的怀里,身上还披着他的西装。 第40页 楚眠看了两眼,自嘲地勾起唇。 这世上总有人命生得好,不管再刁蛮再狼狈,总有人护着回家。 她转身离开. 夜深人静的路上,只剩下路灯还有温度。 楚眠穿着长长的礼服走在路上,夜晚清凉的空气令人清醒。 有车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楚眠用脚趾头分析也知道是楚正铭对她的身份仍有疑惑,派人跟着她。 她勾唇笑了笑,转身走进一家24小时开业的便利店,进去买了一大袋吃的走出来,然后拐进旁边没多少光亮的小巷子里。 巷子,车是跟不进来的。 但很快,就有细碎的脚步声在深夜传来。 楚眠走到巷子里几个大型垃圾桶旁边,学着猫叫「喵呜」一声,好几双犀利泛着光的眼睛顿时从垃圾桶旁边冒出来,垃圾桶里还冒出两只流浪猫。 她站在那里,撕开一包鱼干往地上撒去,几个脏兮兮的流浪猫立刻冲出来开始抢吃的。 「慢慢吃,不着急。」 楚眠笑着又撕开几根火腿肠,附近的流浪狗也马上冲出来,互相争抢、互相撕咬,难解难分。 像极了她在贫民窟的时候。 人如猫狗一般活着。 一点吃的显然满足不了它们,流浪猫狗们站在那里,磨着牙直直地盯着她手中的袋子,眼中泛着寒光。 见差不多是火候了,楚眠抓起一堆吃的就往巷子里扔过去,「去吧!」 吃的全砸到跟踪的那些保镖身上。 一群流浪猫狗见状全都眼睛亮了,不管不顾地往那边冲过去,有的甚至为一口吃的飞扑过去,直接扑到人身上一通撕咬。 「哪里来的野狗!」 「啊啊啊——它们咬我!」 惨叫声陆陆续续传来。 楚眠看了一眼,不甚在意地笑笑,转身脚步轻快地离开。 撇了那堆跟踪的人,楚眠没有回蔷园,而是去了附近的一个露天足球场。 足球场很大,此刻呈弧形、密密麻麻的座位上空无一人,只剩下一圈的路灯照着这个孤冷的球场。 楚眠在其中一个位置上坐下来,将手中的塑胶袋放到一旁的座椅上,从里边取出一罐啤酒。 今天不止是楚醒的生日。 也是她的生日。 据楚家所说,当初捡到她的时候,她身上留着一张写着出生年月日的纸条,就连生的时辰都和楚醒一模一样。 每年生日的时候,楚家都会为楚醒大办生日宴,而她作为一个养女不能祈求太多,只配躲在房间里悄悄吃一块属于楚醒的生日蛋糕。 今天,她终于把楚醒的生日宴给砸了。 可她,还是没吃到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 「楚眠,未来的路还有很长,以酒代蛋糕,祝你21岁生日快乐!」 楚眠举起手中的啤酒,对着清冷潮湿、没有人的空气大声地喊了一句。 喊完,她嘲笑自己的蠢,仰起头将啤酒大口大口灌下。 一罐酒,很快就见了底。 楚眠十八岁之前是乖乖女,不曾喝过酒,在贫民窟三年又没有条件饮酒,并不知道啤酒的后劲也这么大。 她很快就有些意识迷离,人往后靠去,双手搭在两边的椅背上,仰头望着黑漆漆的夜空,月亮躲在乌云,连星子都没有一颗陪着她。 还真是寂寞呢。 楚眠自嘲地低笑着,然后拿起一罐又喝起来。 一罐接着一罐。 到最后,她喝不动了,提起双腿放在冰凉的座椅上,头靠着椅背,眼睛半睁,人已经晕乎了。 低沉的脚步声从座伴中间的石阶一步一步走下来,停到她的身后。 楚眠管都没管。 男人身着一件黑色大衣在她身后的位置上坐下来,眼角微微上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因酒醉而醺红的脸,「楚眠?」 他试探着。 迷迷糊糊中,楚眠感觉到有人在跟自己讲话,随口应道,「嗯?」 她呢喃般的尾音勾人心神。 果然是叫这个名字。 「怎么叫这么一个名字?」 厉天阙坐到她的身后,嗓音磁性。 侧脸极俊的轮廓在场内路灯朦胧昏黄的灯光下犹为深邃,眸子幽暗。 闻言,楚眠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笑了起来,「可能是我长眠了,有人就能长醒吧。」 她死了,楚醒才能借她的命好好活下来。 厉天阙听着这话,眸色深了些。 长眠。 长醒。 忽然,她转过头来,将下巴磕在椅背上,一双眼迷濛地看着他,「你又是谁?」 喝得都认不出了么? 厉天阙坐在那里,看着前面的女孩。 她清纯的脸上带着几分醉红,凭添一丝妩媚,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身上穿着他买的长裙、高跟鞋,戴着他命人制作的镯子,美得惊心动魄。 厉天阙看着她,目色深得近乎妖异,喉咙紧绷,喉结上下滚了两下。 下一刻,他人慢慢朝她倾去,大掌按上她的发心,然后慢慢往下抚,修长的手指一路摸到她的细颈处。 他的指腹在她脖子上轻轻摩挲着,一双眼深不见底,薄唇微启,一字一字问道,「你和姓丰的有没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从圣座酒店的电梯出来后,孟墅告诉他,那是丰氏财团的三少爷。 第41页 厉天阙问道,嗓音磁性,语气很淡,但修长的手指已经握住她雪白的细颈。 只要她答一个是,他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 「丰什么?」 「丰神俊。」 他一字一字念出这个名字,五指握得更紧了些。 只需一下。 这纤细的脖子就会在他手中断裂。 「丰神什么?不认识。」 楚眠迷茫地看着他突出眼皮上的一抹深辙线,很性感。 很好。 这个反应他喜欢。 厉天阙勾起唇,放在她脖子上的手从握改成轻抚,他低眸看着她清澈的眼睛,「你刚刚问我是谁,我现在告诉你。」 「对啊,你是谁?」 楚眠是真的认不出。 「你的男人。」 第50章 她怎么睡在他旁边了? 说完,厉天阙单手扣住她的后脑,低头就覆上她的唇,霸道而强势地吻进她的唇间。 她的嘴里全是啤酒的苦味,却像是掺了罂粟花一样令他上瘾。 本想只是浅尝一下,这一吻下去厉天阙却放不开了,更加放肆地吮吻她的唇,仿佛在吞掉她的一切。 楚眠定定地看着他锐利的眉眼,脑中一片空白,好像觉得该抵抗,但又觉得没那么糟糕。 他的唇凉凉的,很舒服。 楚眠无意识地舔了下,换来更加狂风暴雨的对待。 到后面,楚眠被亲得脖子都酸了,挣扎开来。 厉天阙坐在她的后面,气息不匀地盯着她,拇指指腹划过自己的唇,偏灰的异眸中勾着吃人的光。 就她了。 厉天阙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 楚眠坐在前面,没有他那么多想法,不一会儿又转头把下巴磕在椅背上看他,「你说你是我朋友,那你要不要祝我生日快乐?」 「我是你男人。」 什么朋友。 厉天阙不悦地道。 「不说算了。」 楚眠也不在乎,转过头去,望着冷冷清清的足球场,又拿起一罐啤酒,找半天找不到怎么打开。 「想过生日?」厉天阙看着她瘦小的背影,慢慢抿起了唇。 「唔。」 楚眠闷闷地应了句。 厉天阙的眸色发暗。 很快。 足球场周围亮着阵阵闪烁的车灯。 一辆接着一辆的超跑驶到足球场外围,车灯全部往着一侧,从空中往下望,整个足球场俨然被包围成一个巨大的光圈,又圆又亮。 跑车上的人纷纷下来,手上全都捧着大型烟花,动作统一地摆满外围一圈。 「点火。」 男人低磁的嗓音贴着手机响起。 「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 在足球场内的楚眠被炸得一激灵,手中的啤酒罐都被震得掉在地上,因酒意而迷濛的视线突然被漫天的白光刺到。 「……」 楚眠错愕地抬起头,就见足球场一圈上空飞起无数的银色焰火,像一束束幻光划破天际。 「砰、砰。」 烟花声一声接着一声。 各式形状的烟花在夜空中炸起,金银交替,阵阵染彩,像是将整片夜空都点亮了一般。 好美。 「砰。」 又是一声炸响。 足球场上方的夜空由焰火拼出了「楚眠快乐」四个字,且久久不熄。 楚眠仰头近乎痴迷地看着。 「好看么?」 厉天阙坐在后面看着她。 「好看。」楚眠点点头,然后认真地道,「看来附近有人跟我一天生日,还跟我叫一个名字。」 真巧。 楚眠被啤酒灌得视觉有些偏差,不感觉这烟花是围着她放的,只以为是足球场上有人家在放,只是她正好看到了。 「那是给你的。」 厉天阙有些无语地看着她,侧脸极俊的轮廓随着漫天烟火一明一暗,「只要你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够乖,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楚眠压根没听进去,只喃喃地道,「真好,这个人真幸福,没替楚醒挡灾,还有人替她放烟花。」 不像她,就没有人替她放,也没有人抱她回家。 「……」 厉天阙的脸有点黑,懒得再说话,就这么坐在她的身后陪她看烟花。 好久,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厉天阙歪头往前看过去,只见她已经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双眼紧阖,长睫毛刷下淡淡阴影,小脸被漫天的焰火照得不时变了颜色。 下一秒,孟墅带着保镖们从暗处走来。 「厉总,夜深了,回去吗?」 孟墅手中抱着一件男式大衣问道。 「回去。」 厉天阙站起来。 孟墅立刻展开手中的大衣准备替他穿,却被厉天阙一把拿了过去,厉天阙跨开长腿,绕到前排,将大衣罩上熟睡中的楚眠,将人从座椅上横抱起来。 孟墅看得惊呆了。 性子向来喜怒无常的厉总居然会这样关心一个人?给披衣服还给抱起来? …… 厚重的落地窗帘挡住外面大白的光亮。 嗯…… 头好痛。 偌大的欧式床上,楚眠在柔软的被子里蠕动了两下,伸手按向自己的太阳穴,睁开眼看向头顶上方的水晶吊灯,脑子里一片浑浊。 第42页 不该喝酒,她现在可是寄人篱下,喝酒要是误了事怎么办。 楚眠按着头正要坐起来,忽然想到自己最后的记忆是在足球场,那怎么会…… 她心惊转头,就见男人躺在她的身边,闭着狭长的眼,俊美的轮廓书写着懒怠,长睫微动,将醒未醒。 厉天阙。 他怎么会在这里? 「……」 楚眠倒吸一口凉气,正要撤走,男人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光裸的臂膀拥住她,被下的大长腿抬到她的身上,压得她动弹不得。 「去哪?」 厉天阙缓缓睁开狭长的眼,有些惺忪地注视着她,瞳仁带了一点不同寻常的灰,眼角微微上勾,勾挑着妖冶。 这种妖并不是偏女气的美,而完全是一种独属于他的味道。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眠现在只剩下这个疑问。 厉天阙盯着她清纯的眉眼,忽然靠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下,嗓音慵懒,「我说过,没我的命令乱跑,腿给你打断,听不懂是不是,嗯?」 「……」 楚眠一动不动。 看来,她逃不过一劫了。 她慢慢握紧拳头,计算着将他击晕后逃跑成功的概率,厉天阙却忽然看着她笑了,「也是,你本来就听不懂。」 嗯? 什么情况? 「起床。」 厉天阙直接从床上坐起来,什么都没有对她做。 楚眠是被厉天阙牵着走出房间的,她穿着一件宽大的睡裙,像一只小宠物被厉天阙领在后面。 外面已经是阳光四射。 客厅里,荷妈和方妈正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孟墅和几个保镖站在一旁,孟墅冷声道,「让你们看着小姐,结果自己呼呼大睡,小姐一个人跑到了数百米之外的足球场,捡着垃圾箱里的啤酒罐喝得酩酊大醉都不知道!要不是我正好去足球场附近办事,小姐现在已经丢了!」 「……」 两个女佣被斥得大气不敢出一声。 第51章 腿打断,扔出去 「小姐这里是有问题的,你们还不好好看着,要是小姐哪天跑进了湖里,你们怎么和厉总交代?」孟墅指着自己的头再度斥道。 楚眠跟在厉天阙的身后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听这意思,是他们以为她犯了病,乱跑到足球场,还捡啤酒罐喝? 她想起来了,足球场里边的垃圾箱旁有一些被观众扔下的啤酒罐,有这种猜想也顺理成章。 可是…… 楚眠抬眸看向前面牵着自己的男人,他的背影在她眼中就如同一团迷雾。 他可是厉天阙,是a国第一财团的总裁,他真的看不穿她? 客厅里,见厉天阙牵着楚眠下来,荷妈同方妈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前,哭诉道,「少爷,都是我们的错,我们没照顾好小姐,您就饶了我们这一回吧,我们再不敢了。」 「您就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两人拼命哀求。 厉天阙牵着楚眠坐到中央的沙发上,她被他的长臂搂着,宛如他怀中的一株花藤。 「少爷,我们以后一定会24小时看着小姐的。」 荷妈恐惧得浑身颤抖。 厉天阙一手随意地搭在楚眠的肩上,低眸看着跪着的两人,眸色沉沉的,半晌,他张开薄唇,一字一字,「小东西是个疯的,听不懂人话,我就不罚她了,但你们……」 两个女佣吓得头重重磕到地上。 厉天阙人往后靠去,懒得多说,一挥手,轻描淡写,「腿打断,丢出去。」 一如发落花草树木般随意。 「……」 楚眠心惊地转头,厉天阙坐在那里,神祇的五官勾勒得尤其深刻惹眼,就像长在忘川的一朵彼岸花,美则美矣,但充满鬼魅嗜血之气。 「是。」 两个保镖不敢迟疑,立刻挥起早已经准备好在旁的藤棍,一左一右挥起来就朝两个女佣的腿上打去。 「啊——」 荷妈和方妈都上了年纪,这一棍打下来,两人直接趴倒在地上,惨叫不已。 厉天阙却是眉都没抬一下,神情闲闲地看着。 对于厉天阙的狠,她大多都是听说,今天,她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啊!」 「少爷你饶了我们吧,我们知道错了。」 又是一声惨叫,荷妈趴着往前爬,伸手去抓厉天阙的裤脚。 厉天阙低眸一扫,眉梢染上被冒犯的不悦,直接踹开来。 保镖毫不留情地一棍接着一棍打下去,孟墅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仿佛早已经习以为常。 两个女佣一声接着一声惨叫,裤管被打得往上拂,露出的地方已经迅速变青变紫。 楚眠的眼底冷了冷,没再迟疑,猛地站起来就朝她们扑过去,人跪到两人中央,将荷妈同方妈护在自己的臂弯之下。 她全身瑟瑟发抖,眼珠子痴傻乱瞄,嘴里痴痴呆呆地冒出话来,「不打、不打……」 两个保镖打成了惯性,扬起藤棍又要打下去。 「啊啊啊啊啊——」 楚眠撕了嗓子拼命喊叫起来,喊得整个客厅全是她尖锐恐惧的声音,喊得两个保镖差点把藤棍都扔了。 厉天阙都被她叫得抬手按了按耳朵。 第43页 真能叫。 楚眠紧紧护着两个女佣,身体抖个不停,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恐惧,就像只受了惊的小鹿。 荷妈同方妈转头看向她,见她害怕不已还护着自己,顿时眼眶都红了,「小姐,你别在这,小心打到你。」 都已经是精神分裂了,再落个残疾,这辈子可怎么是好。 楚眠不放。 孟墅嘆为观止地看着楚眠这副傻乎乎犯神经的样子,装什么呢?昨晚被圣座一大堆人围着都没哼半句,不见她眼中有一丝惧意,还逼着两个女孩给她下跪认错,这会倒又装起弱小无助来了。 两个保镖茫然了,抬眸看向厉天阙,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厉天阙坐在沙发上,跷起一腿,眸子意味深长地看向楚眠,「看来我捡的小疯子还没疯得彻底,你这是想护着她们呢?可惜,我厉天阙说过的话从没变过。」 闻言,保镖领会意思,上前就要拉开楚眠。 楚眠立刻扑跪到厉天阙面前,抓住他的裤管,抬头满是哀求地看向他,嘴中喃喃,「不打,不打。」 她清纯的脸上满是痴傻,装不正常人类装得入骨入魂。 然而,她心里想的则是,实在不行就只能拼了,带着方妈和荷妈逃出去,她不能让两人受她连累而断腿。 见状,厉天阙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看着她攥着自己裤子的小手,眼中掠过一抹兴味,「你求人就是这么求的?」 「……」 那还要怎么求?一个精神有问题的病人应该怎么求人? 楚眠摸不清厉天阙的意思,就一遍遍拉着他的裤子求他,「不打,不打。」 厉天阙放下自己的腿,慢慢朝她俯下身,低下头,指了指自己的侧脸,嗓音低哑,「懂么?」 懂你大爷。 楚眠在心里暗骂,垂下眼,眼底掠过一抹杀气。 见她无动于衷,厉天阙侧目看她一眼,薄唇中吐出三个字,「继续打。」 保镖立刻挥起藤棍。 楚眠垂在身侧的手攥紧。 忍了! 不就是一个吻么? 她暗暗咬牙,仰起头就在他脸上啄了下,飞快离开。 吻完,厉天阙的目光闪了下,他直直地盯着她,眸子分外幽深,像藏了一片漆黑的炼狱。 客厅里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楚眠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觉得自己快维持不住了。 半晌,他忽然低笑起来,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嗓音磁性,「这就很乖了,行,今天我就看在你的面上,放人。」 听到这话,不止保镖们惊呆了,就连被打的荷妈和方妈都震惊极了。 第一次。 第一次有人犯了错能被少爷放过的。 多亏小姐,小姐简直是她们的福星。 孟墅站在一旁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难怪厉总不让揭穿楚眠,合着这是厉总的特殊趣味? 逼着一个大杀四方的女孩子装个小傻子亲他,吻的味道会特别好么? …… 这一回,厉天阙在蔷园待了很多天。 庭院中,高高的围墙上爬满蔷薇花,娇嫩盛开,一片片叶子随风起舞,似起了阵阵波浪般,拂来的风都很清凉。 第52章 小东西是不是在蔷园呆腻了 洋楼正门前的台阶铺上了厚厚的白色长绒地毯。 淡粉的花瓣碎落在上面。 厉天阙坐在地毯一侧,身着墨色衬衫,领口的扣子随意解了两颗,露出雪白的皮肤,修长的双腿往前伸展,一手拿着平板在看资料,一手搭在身旁人的身上。 楚眠躺在长长的台阶上,头枕在他的腿上,手上倒拿着一张报纸在看。 他的手时不时在她脸上摩挲。 却又是互不打扰。 阳光照下来,复古的洋楼前,两人一躺一坐于门口台阶前,脚边落着蔷薇花瓣,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 但楚眠是被逼的,她是被厉天阙硬按着头躺到他腿上。 强势、无耻。 这一次厉天阙待了好些天,楚眠也就被困在蔷园无法出门。 好在,厉天阙如今对她的态度就像对待一只小宠物似的,动动手脚逗逗趣,倒不会真拿她怎么样。 现下,她该替自己继续筹谋。 报仇与立足,是她首要的两件事。 报仇的事,她已经让谢傲然派人帮她盯着楚家的一举一动,让她能掌握一手的消息; 至于立足,根本在于钱,谢傲然想给她钱,她拒绝了,赚钱这种事,还是自己来比较爽。 怎么赚快钱?这是个问题。 楚眠看着手中文字全部倒过来的报纸,忽然看到一条偌大的标题—— 【黑曜奖再度来临,国际画坛最高协会为挖掘才华横溢的艺术家,现面向全世界邀请画家,进行在线展览大奖比赛。】 她看了一下奖金,不愧是最高的协会,首奖奖金高达300万。 楚眠顿时有了主意。 「小东西是不是在蔷园呆腻了,才想着要往外跑?」 厉天阙低沉磁性的嗓音忽然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楚眠一惊,忍住了去看他神情的冲动,继续痴呆样地盯着报纸。 厉天阙倒也没指望她说什么,只放下平板,扬声,「孟墅。」 孟墅立刻从洋楼中走出来,「厉总。」 第44页 「黑曜奖什么时候办总决赛?」厉天阙问道。 「……」 楚眠怀疑厉天阙在她的身体里安了窃听器。 不然怎么她才想到这个,他就开口提了。 「两周后的周三,主办方租了我们厉氏财团旗下的命运美术馆做为总决赛场馆,名流纷至。」孟墅立刻答道,「邀请函我已经收到了,您要去吗?」 厉总一向不喜这些无聊的活动。 他还准备推掉的。 「我带小东西去转转,见见世面,省得我不在的时候她又一个人乱跑。」 厉天阙说着伸手在楚眠柔嫩的脸上捏了一把。 他不喜欢她在他的掌控之外。 「……」 她宁愿一个人瞎跑,也不要跟着他好么。 楚眠听着就头疼。 「是,厉总,我这就去安排,主办方还邀请您做颁奖嘉宾,这个您要应吗?」孟墅又问道。 「我只陪我家小东西。」 什么颁奖嘉宾,他没兴趣。 「是。」 孟墅点头,然后退了下去。 楚眠躺在厉天阙的腿上,再一次看向手中的报纸,两周后办总决赛,这周末就要截止投稿日了。 她抿紧嘴唇。 …… 楚家。 楚醒已经是一个星期没有出过门,连学校也没去。 圣座酒店的事情给她留下了浓浓的心理阴影,现在去她生日宴的人全都知道她得罪了谢氏家族的救命恩人,一个个全都不跟她联繫。 好像她是病毒似的,有多远躲多远。 「叩叩。」 房门被敲响。 方雪站在房门外心疼地叫着她的名字,「小醒,你这样呆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会把身体搞坏的,出来吃一点好不好?」 「……」 房里没有声音。 「你辅导员已经往家里打过好几次电话了,你可是学校的尖子生,是学校的希望,你不能一直不去学校啊。」方雪端着餐盘继续道。 楚醒把自己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听着方雪在外面絮絮叨叨,抓起枕头就丢到地上,大声喊道,「我不去,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给人下跪道歉的事,我去学校干什么,丢人现眼吗?我不去,死都不去!」 「你这孩子……」 方雪愁得不行。 「行了,我来。」楚正铭走近方雪,伸手敲了敲门,脸色沉着,道,「小醒,你出来,我有事和你商量。」 「我不出门啊,让我死在房间里算了!」 楚醒大声地道。 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种奇耻大辱,这也就算了。 她明明能感觉到谢香辣就是楚眠,偏偏找不到证据,还连人都找不到,出去跟踪的保镖全进医院打狂犬疫苗了。 这口气根本没办法出。 她还出门干什么?她被娇宠到大,怎么受得了别人看自己异样的眼神。 「小醒,爸爸有办法解你心结,你要不要听一下?」楚正铭道。 听到这话,楚醒把头伸出被子,转了转眸,掀开被子下床,穿着拖鞋跑到门口,拉开门看向楚正铭,「爸,您是要派人去风岛看看楚眠那小杂种还在不在吗?还是找到她已经杀了?」 楚醒在家已经好几天,脸也不洗,头发也不梳,此刻头发乱糟糟的像个精怪,把方雪吓一跳。 楚正铭蹙眉看她,「我说过了,风岛那地方好进不好出,我还派人去查,是怕竞争对手找不到我把柄吗?」 这话问的真是不像话。 这风岛又不是他们家后花园,否则他早就让人去看楚眠死没死透了。 一听这话,楚醒郁闷地耷拉下脑袋,「那您怎么解我心结?」 不把楚眠拉出来打个血肉横飞,怎么能消她的恨。 「厉天阙。」 楚正铭看着她,一字一字说道。 闻言,楚醒立刻睁大了眼睛,错愕地看向他,「爸,您这话什么意思?」 这和厉天阙有什么关系? 「先把自己收拾好了再出来,一点小小挫折就把你弄成这样,怎么配做我楚正铭的女儿!」楚正铭冷冷地瞪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楚醒站在原地怔了怔。 厉天阙三个字就像魔咒一样勾着她的魂,她立刻转头跑进浴室开始梳洗。 一翻折腾,楚醒终于把自己整理出个人样,快步走进客厅,急迫地坐到楚正铭身边,抓住他的手问道,「爸,什么厉天阙,您什么意思?」 第53章 黑曜奖我志在必得 楚正铭坐在那里,眼中掠过一抹城府,「经过这件事我算是看明白了,不管那谢香辣是不是楚眠,她都是仗着边境谢家的势才能闹这一出,所以,只要我们楚家门楣再高一些,还惧什么谢家?」 对付敌人的最好办法是什么?就是先抬高自己。 「这道理我当然懂,我生日宴上那么多达官子弟,哪个站出来帮我了?」不都忌惮着谢家? 就连丰神俊,她在他面前百般诉说委屈,他也是有心无力。 「所以,爸爸决定助你梦想成真,你不是想嫁厉天阙么?」楚正铭看向她。 方雪坐在一旁,正吃着葡萄,一听这话连核都吞进去了。 这父女两个,一个比一个心大,厉天阙是那么容易被招惹的么? 「爸爸,您有办法?」 第45页 楚醒的眼睛彻底亮了。 「你一个小小网红,在网上虽然有点名气,可在厉天阙那种人物的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他接触的都是大家族千金,亦或是各国皇室公主,所以你去找他捐助贫困地区这一条路根本行不通。」楚正铭道。 「那我应该怎么做?」楚醒问道。 「我收到消息,厉天阙已经应邀出席黑曜奖总决赛,他这人一向不出席这种非金融活动,说明什么,说明他对画、对艺术有一定兴趣。」 楚正铭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女儿道,「如果你能从这方面引起他的兴趣,开始有接触,那凭你的才华,被厉天阙青睐是迟早的事。」 楚醒听得莫名,「可是爸,我只会画一些服装设计图啊。」 黑曜奖,比的是油画。 这又不是一个类型。 「所以,我已经给你想好办法了。」 楚正铭说着扬起手拍了两下。 两个佣人抬着一幅裱好金边的油画,画的是烈火焚烧的向日葵,勾勒简单而老道,更有浓浓的生机喷薄出来。 一眼望去,直抓眼球。 楚醒站起来走到油画前,纵然她不懂油画,也觉得这画尤其的美,「爸,这画好美。」 「这是我花了大代价从黑曜奖上任得主那里买来的,特地让他换了点风格,现在署你的名。」 楚正铭站起来走到她身边,眼中满满的都是算计,「我请专业的画坛大师看过,这幅《烈火向日葵》可以说是能锁定黑曜奖了,其它的画无一幅能与之相比,到时总决赛上,你就有机会以黑曜奖新任得主的身份和厉天阙接触上了。」 听到这话,楚醒简直喜出望外,「太好了,这不止能和厉天阙接触上,我还能靠着这幅画声名大噪,那之前圣座酒店的事就会被人遗忘。」 楚正铭笑了笑,「那你说,爸爸是不是在解你的心结?」 「谢谢爸爸!」 楚醒开心地扑进他的怀里,激动地道,「爸爸,我一定会好好把握住厉天阙的,到时,就算您想做总统都没问题。」 这话简直说进楚正铭的心坎里,他哈哈大笑起来,紧紧抱住楚醒。 他有弱精之症,所以得到楚醒这个女儿非常艰难,因此,他自楚醒出生起就用尽谋算地疼爱,还特地养了楚眠给楚醒挡灾。 他们父女一荣俱荣,不管怎样,他都要让楚醒成为第一财团夫人。 …… 蔷园里,得知厉天阙要带楚眠去黑曜奖总决赛的方妈和荷妈兴奋的不得了。 「小姐,穿这个怎么样?这件好看,素雅又清丽。」方妈拎着一件礼服站在楚眠面前。 楚眠一脸痴呆地坐在餐桌前,托着下巴看她们两个不回应。 「太素了,小姐还这么年轻,就得穿亮一点的颜色,这件好,纯手工定制款,全球仅此一件。」荷妈拿着礼服道,「小姐穿这件,一定能亮瞎所有人的眼睛。」 比了一会衣服,两人又发愁地坐到楚眠身边,「小姐啊,你要是跟少爷出门可不能再这副傻傻呆呆呆的样子了,会给少爷丢脸的。」 「是啊,少爷喜怒无常,今天喜欢你,明天可能就直接上脚了。」 荷妈按住她两边嘴角往上提,「来,乖,跟荷妈学,笑一个,小姐笑起来的时候好看,就不像个精神病了。」 还真是操稀碎的心。 自从楚眠在厉天阙手下救出她们两人,她们简直拿她当亲闺女一样,喋喋不休地念,念得她头疼。 「嘿嘿。」 楚眠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还傻得很彻底。 「……」 方妈同荷妈就很绝望。 唠叨好半天,好不容易两人去忙了,楚眠才得以喘口气。 她跑到楼上书房,打开电脑,用网络电话拨通谢傲然的电话。 谢傲然一听到她的声音就激动非常,「楚眠,你可算找我了,我还以为你被厉天阙杀了,两天两夜没睡好了。」 这哪像一个家族的话事人,分明还是那个被救上风岛后,对贫民窟生活无所适从傻兮兮的大家少爷。 楚眠在书桌前坐下来,直接捡重点讲话,「我这几天被盯得很紧,没办法通电话,你让人暗中盯楚家盯得怎么样了?」 「我正要告诉你这个消息。」 谢傲然在那头兴致勃勃地讲起来,「这楚正铭为了让他女儿出名也拼老命了,让黑曜奖上任得奖者给他画了一幅《烈火向日葵》,署楚醒的名,拿去参赛了,想直接拿个黑曜奖得主的光环放楚醒头上。」 闻言,楚眠嘲讽地低笑一声,「我跟楚家还真是有缘,这黑曜奖楚家也参与进来了。」 「你这话……」谢傲然瞬间明白过来,「你也参赛了?」 「嗯。」 她已经将画传上网,网上评分颇高,和《烈火向日葵》不相上下。 「那你估计是拿不到奖了,她那画可是黑曜奖上任得主给画的,画的着实不错。」就算当众拆穿楚醒,那《烈火向日葵》也还是最佳画作。 她没戏啊。 「这黑曜奖我志在必得。」 楚眠眼中掠过一抹锐光。 「这么有自信?」谢傲然疑惑。 「她有黑曜奖上任得主做枪手,我也不弱,你知道黑曜奖为什么要叫黑曜奖么?」楚眠问道,说话慢条斯理的。 第46页 第54章 不笑我就把你从这车上扔下去 谢傲然自然知道,「房世铃的画独绝于全世界,无人可模仿,是当今世上公认的最杰出的油画大师,没有之一,黑曜奖这个比赛第一届就由她发起,因她钟爱黑曜石而定下大奖名,前两年,她突然失踪了,世上再无此人,她的画更是有价无市。」 说的全对。 「嗯。」楚眠淡淡地道,「那你还记得在风岛上,有个被毁了容,双手尽断的老太太么?」 「记得,听说她是遭逢意外弄成这样,又因无儿无女孤身一人被带到了风岛,成为贫民窟一员。」谢傲然的声音在电脑里响起。 「她就是房世铃,逼着我学了三年的油画。」 楚眠道。 所以,她不惧什么黑曜奖上任得主,黑曜奖发起人都是她老师。 「什么?」谢傲然惊了,「她就是房世铃?我去,她一代大才艺术家,品格刚烈,双手没了居然还苟延残喘?还有,不是说她此生不收徒的吗?你怎么做到让她教你的?」 闻言,楚眠想到了在贫民窟的事。 房世铃那个老太太,初到风岛时确实一心等死,但她偏偏不让,逼着老太太吃,逼着老太太喝。 老太太被她搞得死不掉,很是恨她,于是逼着她学油画。 一学,就是三年。 「可能因为我救了她,她感激我吧。」楚眠说着眼中浮出笑意。 那老太太嘴上说着恨她,却是将一身的本事全部传授于她,一丁点都不保留。 所以,她有这个自信拿下黑曜奖。 听到这话,谢傲然在那头不禁问道,「又是一个被你救的?你到底救过多少人?」 救过多少人? 楚眠想着这三年,眸子微动,声音淡得似水一般,「忘了。」 说完,她挂掉网络电话,消除记录,合上电脑,离开书房。 …… 转眼,到了黑曜奖总决赛的这日。 楚眠趴在阳台上往外张望,她的画已经进入总决赛,今天就是决出冠军的日子。 远远的,她望见一部部豪车朝洋楼驶来。 车子停在洋楼前。 庭院的大门被人打开,先是两列腰间别着枪的保镖走进来,负手站好。 厉天阙同孟墅一前一后走进来。 日头有些大,孟墅替前面的人撑着黑伞。 厉天阙大步走进来,有伞沿挡着看不清面容,只看到他单手插在裤袋里,走得有些漫不经心,但气场强到不容人忽视,地上投出他长长的影子。 方妈在门口迎着,见到他就笑逐颜开地道,「少爷来了啊,小姐一早上就在楼上望着盼着您呢。」 「……」 楚眠黑线。 她不是在盼厉天阙,只是嫌她们俩太聒噪了,才到楼上来躲清静。 底下的人却停住了脚步。 厉天阙抬起手,挡开孟墅撑着的伞,虎口处的鹿头纹身飞扬跋扈。 烈日下,厉天阙仰起头,朝着阳台上的人直直看去。 楚眠趴在阳台上,正低头目光呆滞地看着他,身上已经换上了和他同色系的黑灰色长裙,裸着的双肩皮肤白皙得几乎反光,一张小脸五官清纯,清澈过人。 就像一株最娇嫩的蔷薇,攀在阳台上,等着自己的主人归来。 厉天阙看着她,胸口忽然被什么填了下。 他勾起唇角,像招呼小宠物似的,「乖,下来。」 「……」 楚眠痴呆茫然地看着他,尽职地做着精神障碍者。 见楚眠没反应,方妈忙道,「我去叫小姐下来。」 方妈和荷妈扶着楚眠走下来,她身着一件抹胸开口小v领的裙子,黑色为重彩,自腰间往下拼出一片灰色,简单又隆重。 这是两个女佣精心为楚眠选的,总决赛时间很长,太繁复或是太正式的长裙都不行,怕楚眠穿了难受,到时发起病来脱了扯了可就是大事。 简单舒适的材质正适合,裙边也不拖地,干干净净的,大方又优雅。 厉天阙就站在庭院里,看着女佣一左一右扶着楚眠走下台阶。 孟墅收起伞,默默看一眼厉天阙,见他直勾勾地盯着楚眠,怎么觉得这场面跟迎新娘似的? 「少爷,小姐脑子不太好,要做了什么您可千万担待啊。」 荷妈将楚眠的手交到厉天阙的手,忧心忡忡地叮嘱道。 一个精神病什么时候发病,谁都说不好啊。 孟墅听着这话更无语了,这更像婚礼现场了好吧?还带向厉总叮嘱的。 厉天阙自是懒得搭理两个女佣,牵着楚眠的手就往外走去。 楚眠坐进车里就是照常面瘫痴呆,厉天阙坐在她的身边,抓着她的手按到自己腿上,一手靠在窗口,支着头看她,「怎么连个笑脸都没有,不是很想出来么?」 又跑夜市又跑酒店的,不是很忙么? 现在他亲自带她出来还不高兴了? 「……」 楚眠做面瘫状。 厉天阙猛地掐她的手,将她柔嫩纤细的手指一折,痛得楚眠不得不看向他。 这男人到底想怎样? 「笑一个。」 厉天阙去捏她的下巴,沉声下达命令。 她是卖笑的么,笑什么? 楚眠不肯笑,继续一脸呆滞的状态。 第47页 「不笑我就把你从这车上扔下去。」厉天阙威胁道。 「……」 有病吧他?就不能好好坐个车? 楚眠心中反感,厉天阙却忽然倾身靠向她,胸膛靠近她,她下意识地往车门靠了靠。 谁料厉天阙伸长手臂直接推开她那边的车门。 他根本不是在开玩笑! 车正行驶在路上,大股的风灌进来,没系安全带的楚眠被满面的风扑得几乎要起飞。 厉天阙还嫌不够似的,冷声命令,「开快些。」 还开快? 要出人命的吧。 孟墅坐在副驾驶座上,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质疑厉天阙。 司机更不敢质疑,于是一脚油门踩了下去,还故意将车开得晃动起来。 轮胎飞快地磨过公路上的白线。 顿时外面的飓风像一个漩涡似的,凶狠、放肆地想要将人吸出去,被打开的车门在狂风中摇摇晃晃。 厉天阙一手抓住窗边的扶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在车座上颠来倒去。 楚眠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不由自主地被风漩往外吸,外面不时闪过一辆又一辆车,这飞出去,不死也残了。 第55章 狂风中的吻 她伸手要去抓扶手,却被厉天阙一把推开。 该死。 行。 要死一起死吧。 楚眠眼中掠过一抹冷,在人即将被吸出去的一瞬间,她用尽全力一个转身扑进厉天阙的怀里,双手死死地抱住他的腰。 厉天阙被她撞得胸口一震,他低眸,只见楚眠的小脑袋紧紧埋在他的胸膛,柔软的曲线完全贴合着他。 车子一摇,她便在他怀里一撞。 厉天阙被撞得身体紧绷起来,看向她的目色变得深沉暗昧起来。 这女人,总能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勾引到他。 下一秒,他抬起手按住她的后脑,迫使她抬起头。 随即,在车门摇晃、飓风强烈的车里,他低下头不由分说地覆上她的唇,强势而霸道地吮住她极软的唇瓣辗转吞没,眼中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欲望。 「……」 楚眠完全被惊住了,想要挣扎他却不让。 他疯狂地吻住她,一察觉到她有退闪的意思便张口咬住她,咬得她疼,咬得她痛到蹙起眉头,他才温柔一些。 他一手抓着顶上的扶手,一手按住她,在这颠簸得快要翻转的车里照样能稳住如山。 过了许久,楚眠的脸被风吹得冰凉,唇被厉天阙咬得已经没了口红的颜色,厉天阙这才放过她。 他盯着她微肿的唇,抬起腿踢了踢前面的椅背,吩咐道,「开慢些。」 司机连忙减速。 车子不再颠簸,但风一直在灌。 厉天阙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楚眠的小脸,朝着她慢慢压下来。 他不会还想在车上对她乱来吧? 楚眠倒在真皮座椅上,慢慢屈起一条腿,膝盖对着他身下的致命位置,正要顶上去,厉天阙却抬起手将一直摇来晃去的车门关上。 车中终于恢复平静。 一丝风都泄不进来。 温度回升。 楚眠躺在那里,腿一时僵住。 关上车门后,厉天阙并不离开,只低眸盯着她,满眼兴味,嗓音沙哑,「好玩么?」 「……」 楚眠盯着他,几秒后,她硬是扯出一抹傻里傻气的弧度,傻乎乎地沖他乐。 不就是想看她笑么? 看吧看吧,傻死你。 厉天阙显然没有被傻到,反而勾起了唇,在她下巴上捏了捏,道,「看来你也喜欢这样,要不要再来一次?」 「……」 她这笑哪是喜欢的意思了! 楚眠郁闷得胸口快爆炸了,真想摊牌和他好好打一仗。 「厉总,美术馆到了。」 孟墅的声音及时拯救了她。 厉天阙这才缓缓从她身上起来,坐到一旁,楚眠摸了摸自己被占便宜的嘴唇,无声地坐起来,贴着车门而坐。 「过来,不准离我这么远。」 厉天阙睨她一眼。 「……」 楚眠当没听到。 「你还真想再来一次?」 厉天阙的语气沉下来,修长的五指一把锁住她的手腕。 一想到刚才疯狂的一幕,楚眠就烦躁,于是顺从地由他拉过去。 厉天阙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一手支着头,闭上眼睛小憩,等待进美术馆。 楚眠被迫地靠在他怀里,贝齿咬着指甲,真想一会进了美术馆发个病给他闹个丢人现眼。 …… 帝都中心,拥有着一座全国最大的美术馆,名为命运,其中展示的艺术藏品惊艷于世界。 黑曜奖的总决赛即将在这里开启。 此时,外形巍峨又兼优美的美术馆前,停着无数的名车豪车。 参赛者、被邀请的贵宾们都将在这里步上红毯,进入美术馆。 现场不止有保安,还有警察在维持秩序。 媒体记者们早已闻风而动,全在外面摆开阵势,看到一个名人就冲上去採访,将第一手消息传到网络平台。 楚醒坐在自家的车里,看到记者后刻意让司机把车停在记者们的视野范围内,然后挽着楚正铭的臂弯下车。 今天她是以参赛者的身份来的,还身负接触厉天阙的重任,自然不能选丰神俊做男伴,而让爸爸做自己男伴。 第48页 果然,她一现身,身上繁复又高级的黑色斜肩礼服立刻惊艷全场,记者们蜂拥而来。 楚正铭连忙笑呵呵地伸手挡在她面前。 「楚醒,你今天穿得好漂亮啊?今天是来观赛的吗?」有记者问道。 楚醒甜甜一笑,没有说话。 楚正铭站向前,冲着十几支话筒道,「小女不才,闲时画了幅画,有幸进入总决赛,因此我也沾光跟来了。」 「楚醒还会画油画?」 记者们都激动了,要是知道黑曜奖的总决赛只有五幅画入围,能入围的已经表示能耐不浅,在油画上大有造诣。 「只是灵感突来,随便画画的,我可没想过摘冠,就是来这里向前辈们学习的。」 楚醒谦虚地道。 「哇。」一个男记者惊嘆道,「楚醒,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啊?唱歌、跳舞,现在连油画都会,太全能了吧?」 「我就知道之前什么摆阵的你一定是无辜的,你要上学还要练画画、唱歌,哪有那么多闲心搞那些事。」 现场几乎被楚醒的迷弟记者包围。 楚醒满意这样的情况,笑得格外的甜。 正採访着,就见一大群穿着制服的保安从美术馆里匆匆跑出来,跑向路边,用人墙的方式隔开在场的围观人群。 紧接着,有豪车一部接着一部驶过来,从人墙围起的跑道中穿过,最前面的车子停在红毯上,车头已经抵到台阶上。 横行、嚣张。 「那是谁啊?这么大阵势?」有记者惊讶地问道。 又有人大声叫起来,「是厉天阙!厉天阙来了!」 楚醒心头狂跳。 听到这消息,在场的记者们全都惊了,再顾不得楚正铭和楚醒,跳起来就往车队跑去。 只可惜,他们连车窗都摸不到一下,就被主办方聘请的保安们全程拦在外边。 楚醒站在原地,挽着楚正铭的臂弯,眼睛发直地望向美术馆前面的车。 只见有主办方的人跑下来,卑躬屈膝地上前打开车门。 一双修长的腿率先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踩在地上的皮鞋锃亮反光。 厉天阙从车上下来,一张五官深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张脸,那般姿态,犹如神祗。 第56章 放手,不想死的话 楚醒远远地望着,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一只手无意识地搂紧楚正铭的臂弯。 楚正铭看她一眼笑道,「女孩子得端着自己的身价,等摘下黑曜奖后再去接触,说不定都不用你主动,他自己就来找你了。」 「嗯。」 楚醒用力地点头。 待她拿下桂冠,站在万众瞩目中,厉天阙自然也能看到她。 忽然,厉天阙转过身去,把手伸进车里。 楚醒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就见一只雪白的纤纤玉手伸了出来,放到他的掌心上。 厉天阙直接将人从车里领下来,是一抹纤细高挑的身影,背影和他靠在一起极为般配。 媒体们更加疯狂地要拍,楚醒歪头去望,想看清那背影是谁,厉天阙已经拥着人往美术馆走去。 他们身后跟着好些个主办方的人,挡得严严实实的,根本看不清,只隐约看到穿的也是黑色长裙。 连记者们都没有拍到真容。 「那是谁?难道厉天阙有女朋友了?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 楚醒又是紧张又是担心。 「一个女伴而已,不必紧张,换句话说,他厉天阙就是有女朋友了,又如何?」 楚正铭再一次宽慰女儿,「你长得这么漂亮,a国有几人及得上你的样貌,他厉天阙只要不是个道士和尚,就很难不动心。」 楚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对,她今天可是精心打扮过的,一定能压过厉天阙的女伴。 「我不紧张,我们也进去吧?」 楚醒深呼吸一口气,挽着楚正铭往里走去。 …… 美术馆一进去就是微凉的空气,开阔的视野,以及各式各样的藏品。 一楼是雕塑,二楼是画,三楼就是今天举办总决赛的活动场所。 楚眠被厉天阙牵着往里走有些无语,别的男女嘉宾都是挽着臂弯,就只有厉天阙对她,是牵着,跟大人牵小朋友似的。 这也就罢了,旁边还有一群围观的。 主办方以及美术馆馆长等一行人全围着他们,给他们介绍这介绍那,多嘴多舌。 不过,楚眠现在算是知道厉天阙为什么敢领她出来,以他的权势地位,就算她闹出什么么蛾子,又有谁敢说半句。 她就这么被厉天阙牵着,旁边的一个个眼神好奇得都恨不得把她扒光了,但嘴上就是一句都不多问。 「我带厉先生去三楼坐吧?」 一行人乘电梯上了三楼,三楼到处张贴着关于比赛的海报板。 场馆很大,明亮干净,不染一点尘埃,但大概因为平时举办活动很少,因此舞台没有那种大型表演舞台那么大,但规格也不算小,更是布置得非常有艺术气息。 这里就是艺术的殿堂。 「厉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因为场地特殊,不好安排单独区域的嘉宾席,就委屈您坐第一排了。」 领头的人连声道歉。 厉天阙嫌他们吵,瞥一眼孟墅,孟墅立刻上前周旋道,「诸位先去忙吧。」 第49页 众人不敢再强留,纷纷退下。 楚眠被厉天阙牵着走到最前面一排的c位坐下,近距离地对着舞台,这位置视野还真是好。 一坐下,厉天阙便自然而然地抬起一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仿佛是将她抱在怀里一般。 「……」 楚眠作呆滞状。 厉天阙看她一眼,忽似想到什么,低头靠近她,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根,嗓音低哑,「放轻松,就算你犯病拆了这里,也有我给你兜着。」 「……」 楚眠无动于衷。 她是二哈么她还拆了美术馆?想得真多。 见她没一点反应,厉天阙也不介意,只在她头顶上方按了按。 孟墅忽然朝这边走过来,站到一旁弯下腰道,「厉总,有个越洋的重要电话,需要您接一下。」 闻言,厉天阙伸手捏了捏楚眠的脸,落下话,「在这等我。」 「……」 楚眠看都不看他一眼。 厉天阙站起来往外走去,从场地大门出去,正与走进来的楚正铭和楚醒迎面撞上。 楚醒一喜,眼睛发光地看向他,不顾楚正铭的叮嘱就上前,「厉先生,我是楚正铭议员的……」 话还没说完,厉天阙便冷着脸从她身边走过,由于她突然的靠近,他撞向她的肩膀。 「啊……」 楚醒被撞得脚一崴,惊呼一声,伸手就抓住他的臂弯。 厉天阙停住了脚步,低头,眸光阴沉地睨向她,一张完美得毫无瑕疵的脸上没什么好颜色。 甚至是瞬间阴云密布。 楚醒却只感觉被他深邃的双眼吸住,脸颊不由自主地红了,「厉先……」 「放手,不想死的话。」 厉天阙沉着脸一字一字道,眼中压着不悦,似寒冰覆盖。 从来没被男人如此无视过的楚醒顿时呆在那里,还是楚正铭聪明地将她一把拉走,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厉先生,我女儿她……」 厉天阙转身就走,连半句解释都不听。 两人就这么被晾在那里,楚正铭尴尬地拍拍楚醒,「等你拿了奖,他会高看你一眼的。」 「……」 楚醒看着他的背影,失落至极。 「走吧。」 楚正铭拉着她往场馆里走去,这会座位上几乎已经七成满。 楚醒专门盯着穿黑色裙子的女人,一张张脸看过去,见没有比自己更漂亮的,才放心下来。 下一秒,她就看到坐在最前面镇定自若的楚眠。 这个杂种养女可真够神出鬼没的,爸爸花了大代价去找找不到人,结果她却混到这种艺术殿堂比赛来了? 楚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拉了拉楚正铭。 楚正铭显然也看到了楚眠,他目光一沉,同楚醒走上前,在楚眠身边一左一右地坐下来。 楚眠坐在那里正发着呆,鼻尖忽然闻到一股绿茶调的香水味,一抬眸就看到了楚醒。 她侧目,望向孟墅的方向。 孟墅身为厉天阙的助理,也有一席座位,只是不在前面,在后面,此刻正低头看着手机。 「你怎么混到这里来了?」 楚醒看向楚眠就咬了牙,压着声音质问道。 闻言,楚眠低笑一声,满是嘲讽味道,「楚醒小姐好大的忘性,这就不记得在圣座的一切了?」 第57章 厉天阙的脸色突然大变 圣座两个字现在就是楚醒的过敏源,一听到,楚醒的汗毛就直竖,难受得跟百虫在身体里撕咬似的。 她恨恨地瞪着楚眠,「你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知道你是楚眠,不是什么谢香辣,我迟早会揭穿你的假面具。」 「是么?」 楚眠眼神凉凉地瞥她一眼,「那我就拭目以待。」 「咳咳。」 楚正铭板着脸坐在楚眠的一边,咳了两声,似笑非笑地道,「小眠,看见爸爸都不知道叫一声了?」 「爸爸?」楚眠看他,一脸茫然,「你谁啊?」 这世上会有做爸爸的把女儿送去贫民窟那种地方? 楚正铭的脸僵了僵,而后看向她,「小眠,不管怎样,我都养了你十八年,十八年的养育之恩我也不图你回报,只盼你有空回家看看。」 「爸……」 楚醒郁闷,他对楚眠这么客气干什么? 楚眠勾了勾唇,手放在自己的腿上,道,「楚先生是想让我去您家,好抓起我让我无声地消失在这世界上么?」 「你想多了,爸爸就是想你了,你妈妈也很想你。」 楚正铭温和地道。 也没有脸讲出这种话来。 「楚先生,人在做,天在看,坏事做多了总会有报应的。」楚眠微笑着道,眼睛一直直视舞台。 「……」 楚正铭听着脸更加僵了。 有两个工作人员朝这边走来,笑着沖他们道,「楚先生,楚小姐,总决赛马上开始,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好吗?」 被赶了。 楚醒的面色有些难看,看着楚眠道,「你怎么不让她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楚眠也配坐第一排么? 工作人员理所当然地道,「这位贵宾的位置本来就在这里。」 「什么?」 楚醒吃惊,恨恨地瞪向楚眠。 楚眠的位置在第一排?她凭什么?还贵宾? 第50页 楚眠笑着坐在那里,看都不看她一眼。 「小眠。」楚正铭很能沉得住气,低头沖楚眠说了句,「比赛结束后别急着走,爸爸想和你叙叙旧。」 这一次,他一定要暗中抓了楚眠,把事情弄个清清楚楚。 说完,他便拉住楚醒往后走去,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坐下来。 楚醒气得不行,「她凭什么坐……」 话到一半,楚醒心里忽然咯噔了下,她看向楚眠的背影,只见楚眠穿的也是黑色长裙,只是前面多了一点拼接灰色。 难道厉天阙的女伴是楚眠? 不可能! 楚醒立刻在心里推翻了这个想法,就楚眠这个杂种,无父无母的,只配在楚家给她提鞋,怎么可能成为厉天阙的女伴。 正想着,总决赛按时开始了。 场内灯光暗下来,座位席顿时陷入漆黑。 和一般比赛不同,这黑曜奖的比赛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pk,就是展示一幅幅油画。 主持人将开场话和比赛规则交待以后,就开始单独展出油画,入围的只有五件作品。 舞台后的幕布缓缓拉开,全场一片暗沉,只剩下荧幕上慢慢出现一幅油画,逐渐放大。 当然,屏幕展示是不能一窥画中全貌的,因此之后,就有工作人员推着展示台出来,上面立着原画作,在舞台前端的轨道上走一圈,以供众人欣赏。 一幅幅油画展出,全场都响起掌声和评论声。 《烈火向日葵》被推出来的一剎那,在场众人都响起惊嘆声。 楚醒十分得意,一抬眸就见黑暗中,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正往座位席走来,去往了第一排,似乎就是厉天阙。 她仰着脖子想看他在哪里坐下,但光线太暗怎么都看不清楚。 只能懊恼作罢。 楚眠坐在那里看着展示台上的《烈火向日葵》,整个布局、寓意都非常好,给人一种蓬勃生机的张扬感。 她正看着,肩膀上忽然多出一只手。 回来的厉天阙搂上了她,一双眼兴趣缺缺地看着舞台上的画。 「下一幅,是来自参赛编号17881的作品,《朔雪少女》。」 响彻全场的声音落下,大荧幕缓缓放出画作。 画出来的一瞬间,楚眠感觉厉天阙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一顿,她转眸看向厉天阙,阴暗的光线中,他的脸没有一丝表情,双眸直直地看着荧幕。 荧幕上按绝对的比例放大了原画作,满屏的白。 朔雪少女,但整幅图中根本没有少女,只有皑皑白雪,低处、高处皆是雪。 整幅画唯一的耀眼颜色是几点红,落在雪地上似浓彩的花瓣,又是鲜艷的血…… 全场一阵寂静。 如果说《烈火向日葵》带给人的是生机的勃发,那《朔雪少女》带给人的是莫名压抑,还让人不知道压抑在哪。 画作从荧幕上消失时,众人还没回过神来,直到工作人员推着画走出来,大家才发现,比起荧幕上,实际中的画更具冲击力。 「我从来没有见过人可以用油画的方式将雪画得如此细腻唯美,又如此黑暗。」 有人感慨的声音响起。 「少女在哪啊?」有嘉宾不是很懂,小声地问道。 「那是雪吗,少女死了?被雪埋了?」 有人小声猜到。 「这画真是让人鸡皮疙瘩全冒了起来,又美又压抑。」 这雪景画得实在太美了,美得比现实中见到的雪还美,可上面的斑斑红点却让人压抑得透不过气来。 楚眠平静地坐在那里,忽然感觉到身边男人沉重的呼吸。 不知道什么时候,厉天阙已经将手从她肩膀上撤了下去,她转眸,只见厉天阙直勾勾地盯着那画,眼中透着的戾色跟要烧了火似的,呼吸越发低沉。 这画怎么他了? 忽然,厉天阙将视线收回,猛地看向她,死死地盯着她,就好像她脸上有什么妖魔鬼怪似的。 「……」 楚眠莫名,他怎么了? 厉天阙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五指用力缩紧,指尖深深地抠进去,眼中迸射出令人骇然的光,「你——」 为什么? 好痛…… 楚眠感觉自己骨头都要被握碎了,恨不得扬手就给他一手刀,厉天阙却忽然又放开了手。 他转过头去,继续看着展示台上的画,脸色已然不大好了,光线黑暗中都能感觉到他的苍白。 第58章 在厉天阙眼皮底下上台 没事吧? 楚眠有些奇怪,她的画有这么吓人么?吓得a国第一财团的总裁面色发白? 没错,这幅《朔雪少女》是她画的。 为了能顺利投稿,当时她在被盯得紧紧的蔷园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画稿顺利送出。 厉天阙再不理她,就盯着画。 「入围的五幅画作皆已展出,现由评委上前逐幅鑑赏,决出两幅画进入最后的摘冠环节。」 主持人开口道。 黑曜奖请的评委都是在画坛拥有绝对地位的人,这些人的出马也奠定了黑曜奖的权威性质,多少年来,能摘下桂冠的得主都成为画坛留名的一员。 几位穿着笔挺的评委上前,有男有女,各自鑑赏着画,个个神情肃容。 这样的总决赛其实是有些无味,就看几位巨匠在上面交头接耳。 第51页 「我还是觉得《烈火向日葵》更胜一筹,其笔下韵味比去年黑曜奖得主的画作更上一层楼,要是去年这画现世,那就直接摘冠了。」一位女画家说道。 「我倒觉得《朔雪少女》颇有房老之风。」 房世铃老太太的画一向就是以留悬疑闻名,《江上独钓》不见渔者,《林中漫步》不见一棵树。 这幅《朔雪少女》也不见少女,令人遐想万千。 楚醒在下面听着不禁冷哼一声,「切,故意模仿的吧?虽然黑曜奖是房世铃老太太发起的,但也不用这么谄媚。」 她声音虽然低,但还是被听到了。 旁边有人在昏暗的光线中看向她,「这位小姐,你不会不知道房老的画无人可仿吧?」 房老的画太过精髓,曾经有无数人竞相模仿,到最后都是失败告终,哪怕是照着画一幅,都画不出其中骨相来。 哪怕是黑市都找不出一幅房老太太的赝品,因为太难模仿。 所以,能得一句「颇有房老之风」绝对是最高的评价。 「……」 楚醒哪知道这些,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还好光线暗,别人也看不出她的脸。 有什么呀,不就白茫茫的一片,这种画有什么好的? 一定拿不了黑曜奖。 评委们在上面讨论来讨论去,始终围绕着两幅画,楚眠看向身旁的男人,只见他仍是只盯着《朔雪少女》一幅画。 不知道为什么,楚眠感觉他好像在透过画看什么…… 见时机差不多了,楚眠猛地弯下腰,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痛、痛……」 「……」 厉天阙浑然像是没听见一样。 搞什么,这会又不理她了。 楚眠有些郁闷,只能继续装着肚子痛,用手肘往男人身上顶去,想引起他的注意力,厉天阙看都不看她一眼。 反而是一位一直盯着场内情况的女性工作人员朝这边走来,顶着昏暗光线蹲下来,礼貌地问她,「小姐,您不舒服吗?」 「……痛。」 楚眠捂着肚子扮苦脸。 工作人员有些讶异地看着她这种表达方式,像小孩子,不像成年人。 工作人员又看一眼厉天阙,见他并不往这边看,便柔声问道,「那您要去洗手间吗?我陪您去好吗?」 楚眠忙不迭地点头,站起来跟着她就走。 期间楚眠回头瞥一眼厉天阙,这人好像完全没发觉她离开了,还在那里盯着画。 这画有必要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么? 也好,厉天阙盯着画,她就不担心他来查她了。 楚眠跟着工作人员走进洗手间,工作人员微笑着看她,「小姐,您请自便,我在外面等您。」 上个厕所而已,还等着? 服务态度真好。 楚眠迳自往里走去,关上门,走到窗口往外看,外面楼下全是保安。 这场总决赛来的多是名流,主办方很注重安保。 她早猜到是这样的情况,所以让谢傲然的人将包裹不放外面,而是放到——房顶。 她探出窗口,仰头往楼顶的方向望一眼,然后轻而易举在墙壁上发现细如头发丝的线,手一拉,一个包裹就从楼顶掉下来。 楚眠轻松接住,关上窗,回到洗手间。 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将一身的珠宝首饰摘下来,然后对着镜子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抬手便将身上长裙一扯。 再从洗手间出来时,那位工作人员已经认不出她了。 …… 美术馆三楼会场内部,冲出重围的两幅作品已经抉择出来。 正是《烈火向日葵》与《朔雪少女》。 画坛的大家们对谁拿下黑曜奖争论不休。 一场总决赛眼看着就要变成争论会,主持人急忙走出来稳定局面,「诸位老师讨论得真是激烈,由此可以证明,我们这两幅作品绝对是真材实料。」 闻言,楚醒满脸得意。 等下,她就要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舞台上,站到厉天阙的视线里。 「不如这样吧,我们请两位参赛者上台,分别来讲一讲她们的创作历程,如何?」 主持人说道,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停下这些评委们的争执。 厉天阙坐在位置上,英俊的面庞上没有表情。 「那我们就请两位参赛者上台,一位是《烈火向日葵》的作者,网名是楚楚流萤。」 主持人边说边朝座位席上看去。 楚醒摒住呼吸,自信满满地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确保自己形象完美,才提起长长的礼服裙摆朝着前面走去。 底下响起一片掌声。 主持人站在舞台上,将楚醒迎上来,惊嘆地道,「原来《烈火向日葵》是楚醒小姐画的,真是惊到我了,你的歌声好听,没想到画也是一绝。」 楚醒在a国有着不错的知名度。 楚醒站到自己的画作前,笑得优雅大方,镜头感非常强,「没有啦,画画是我课余的兴趣爱好。」 「那您绝对是天赋者。」 油画这一门没点天赋,是成不了奇材的。 「您谬赞了。」 楚醒谦逊地低了低头,始终保持着八颗牙齿的微笑,暗中往第一排座位看去。 舞台离第一排座位较近,她终于看到了坐在中央的厉天阙,即使是在一片昏暗中,他的身影也尤其突出挺拔,自带气场,如鹤立鸡群。 第52页 楚醒克制不了自己的心跳,再一看,却发现厉天阙的目光始终落在舞台上的别处。 第59章 他的目光如万丈悬崖 她顺着看过去,竟是旁边的《朔雪少女》。 她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好,现在让我们有请另一位参赛者上台,也就是《朔雪少女》的作者,网名是……」主持人看一眼手卡,声音卡壳了下,「网名是香辣蟹。」 楚醒的网名走的是小清新风,这位参赛者的网名……简直就是想带大家去吃顿夜宵。 「……」 全场一片寂静,互相看着。 无人上台。 主持人也往参赛者坐的地方望去,不得不再重复一句,「香辣蟹在吗?」 仍是无人。 楚醒保持着微笑,心中暗暗得意,肯定是怕了这种局面,所以不敢来了吧,这黑曜奖一定是她的。 「香辣蟹在吗?」 主持人又问了一次,脸有点黑,他感觉自己像是饭店跑堂的在叫卖。 「我来了。」 一个粗哑的女声忽然响起。 众人立刻转头看去,现场的灯光也及时打过去。 听到这一声,厉天阙才转移开视线,抬眸望去。 楚醒也跟着看去,然后就被惊到了。 只见一个超级臃肿的大胖子站在灯光中,大衣裹着身体,胖到让人仿佛能看到里边的肉在抖动,一头长发盘起,戴着一个白色面具,根本看不到真容,手上还戴着皮手套,全身上下竟是一点皮肤都没露出来。 厉天阙朝胖子看过去,薄唇抿着,不动声色。 什么鬼? 主持人也被惊到了,直到这位女胖子上台,跟踩地雷似的砰砰踩在他身边,他才回过神来,「您是……香辣蟹女士?」 「是。」 女胖子正是楚眠。 她需要这笔钱,又不能让厉天阙发现,只能出此下策,乔装一番。 她压低了声音,旁人听不出来。 「您为何打扮成这样?」主持人问道。 「有问题么?你们评选的是画,不是人吧?」楚眠懒懒地道,站到自己的画作后面,暗暗看一眼厉天阙的方向。 不偏不倚,和厉天阙的视线对上。 男人的目光极沉,深如万丈悬崖,勾着人往下掉。 他应该认不出自己。 楚眠暗想,但还是垂下了眼。 主持人被她这反问堵得严严实实,失笑道,「那好吧,看来香辣蟹小姐是不大愿意以真容面对大众。」 切。 明明是又丑又胖不敢见人罢了。 楚醒很想翻白眼,还是忍住了。 主持人问道,「楚醒小姐,不知道你创作这幅画的初衷是什么?」 问到自己,楚醒立刻大方从容地道,「我这幅画是想表达当代青年的一种现状,总有人说我们是垮掉的一代,可我想从自身证明起来,我们是向日葵,迎着太阳生长,经得起考验,纵然烈火焚烧,我们也必浴火重生,为这个国家贡献我们的力量。」 她的声音清甜,很是悦耳。 话落,底下掌声此起彼伏。 楚醒关注着厉天阙,却见他并未鼓掌,不禁失落。 「真是积极向上的意义呢,说的真好。」主持人点点头,又看向楚眠,被她肥肿的身躯卡了下词,「香、香辣蟹小姐,你呢,你创作这幅画的初衷是什么?」 「拿奖。」 楚眠的目的清晰明了。 「……」 主持人惊得嘴都张大了,完全接不住话。 这简直主持事业的滑铁卢。 场上又是一片寂静。 楚醒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嗤笑一声,好市侩的一副嘴脸。 好半晌,主持人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已经不想再问了,求助般地看向画家评委们,「老师们,你们现在有答案了吗?」 赶紧决出冠军好吗? 「真的很难评判,一幅是生机勃勃,一幅是尽现房老之风。」评委还是纠结。 「你的画颇具房老之风,不知道你和房老有没有关系?」有评委问道。 「房老是我师父。」 楚眠没有半点隐瞒,坦然。 「什么?」评委们惊了,「房老现在在哪里,能不能请她出来一见?」 这可是画坛大事。 大家都骚动了。 「她现在在一个很远的地方,她不希望世人再想起她。」楚眠淡漠地道。 双手没了的画家有自己的傲骨,老太太不想再面对大众。 听到这话,大家都沉默下来。 房老太太一向都是这样特立独行,她要是不愿意出来,大家也没有办法。 见大家的关注度都在这个胖子身上,楚正铭坐在下面有些替女儿担心,便扬声道,「楚醒,你还是下来吧,人家传房老之风,你这点拙作怎么入眼。」 闻言,楚醒也顺着话微微一笑,「是,我怎么能和房老的徒弟比呢,毕竟黑曜奖立项都是来自房老,肯定是要以房老的风格为评判标准的。」 这话听着没什么,但细琢磨就不对了,分明是在说楚眠是靠背景、靠模仿拿奖。 楚眠站在舞台上,转眸轻飘飘地看她一眼,很是不屑,「楚小姐能画出这样的作品,居然不懂画。」 「你什么意思?」楚醒不悦地看向她,眸子一转又开始装出一脸委屈,「我的确不是出自匠师名门,但房老的徒弟就可以如此看不起别人吗?」 第53页 一口目中无人的大锅甩出去。 换了平时,楚醒这一招屡试不爽,但这一次面对的都是画坛巨匠,没人吃她这一套了。 「这位女士的画有房老之风,但却不是模仿之作,房老擅风景,而她的画除了有细腻笔风外,更入人心,这幅画有自己的魂灵所在。」一个评委看向楚醒,「楚小姐好像是不太懂画。」 连这都看不出来。 光靠模仿,他们这些人又怎么会这么震动,当他们都是不懂画的傻子么? 「……」 听到这话,楚醒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难堪得要死,一时间进退两难。 「房老授我画技,我感激于她,但我敢拿画出来比赛,自然是我有拿奖的真材实料。」楚眠桀骜地道,又看向楚醒,「楚小姐,我劝你不懂画还是别说了,多说多献丑。」 「你……我……」 楚醒舌头打了结,半句话都反驳不出来,气得不行。 底下的评委们都是爱画成痴的人,这时才不管台上如何刀光剑影,眼睛全在画里。 一个评委站起来问道,「我想问这位香、香辣蟹女士一个问题,你画的是一幅压抑之作吗?」 这网名取的真是一言难尽。 看来以后比赛还是得用实名制。 第60章 您是要用一个亿买这幅画么 楚眠站在舞台上,淡淡地道,「那得看您看到了什么。」 好狂傲的一个人。 楚醒暗想这么怼评委,评委还能忍?结果就见那评委却没表现出一点不高兴,还很虚心地问道,「我看到的是一个妙龄少女血溅白雪,雪覆盖了她的躯体,只留下斑斑血迹,最终也将被掩盖,是这样吗?」 这是个绝对悲伤的故事。 「可以是这样,但如果你问我,不止。」 楚眠见这评委是诚心爱画,态度稍微软了一些。 「怎么个不止?」 那评委激动地站起来,很想知道答案。 楚眠站在舞台上没有回答,任凭询问。 见状,几个评委和一些嘉宾都站起来,走近舞台观赏油画,这幅颇具房老之风的油画的确透着层次分明,总感觉还有未讲完的……故事、感觉、味道。 到底是什么呢? 明明没有留白,却好像又留了太多的东西。 「自由。」 男人低沉喑哑的嗓音忽然响起。 场馆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从画作前回头,惊讶地发现出声的竟是厉天阙。 他坐在位置上,背挺得笔直,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薄唇抿着,唯有一双灰眸刻着近乎妖异的深邃,令人不敢靠近。 「死亡是躯体的压抑,是灵魂的自由。」 厉天阙一字一字没有任何感情地道,说完,他猛地抬眸直视楚眠的方向,目光锐利如杀,「香辣蟹小姐,我理解的对么?」 「……」 楚眠站在自己的画作后,心口的位置狠狠一震,像被什么重捶了一般。 他居然懂。 还很懂。 两个已经钻进画里的评委见楚眠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完全不似刚才那般狂傲,心下已然有数,再看油画也豁然许多,「难怪这几抹红似血又似花瓣,血是残酷的,花瓣又是美好的。」 灵魂自由,谁又能说是一件悲伤的事? 世间万物,本就是站不同的角度,感悟各不相同。 这幅画妙就妙在生活顺遂、乐观的人看到的是压抑,而心中压抑之人看到的反而是自由。 评委们回头看向厉天阙,原来这位a国第一的大人物内心其实…… 不敢提,不敢提。 「我心中有答案了。」 有评委走下去,接下来评委一个接着一个离开,都往下去。 「……」 楚醒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全去看那胖子的画,都不问问她的? 早知道故弄玄虚可以得到这样的效果,她也可以这样说啊。 但局势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很快,评选结果出来,所有的评委投票统一,全票通过《朔雪少女》。 楚醒的脸色发白,花了这么多心思结果成了给这胖子做陪衬,偏还要她笑着站在这里。 「楚醒小姐,我愿意花两百万买你这幅《烈火向日葵》,用来激励我儿子上进,不知你是否肯割爱?」在场有富豪突然点她。 在黑曜奖的衬托下,第二名及以下根本都是黯然失色。 此刻有人点楚醒,证明是对她的欣赏,钱不重要,重要的是总决赛上就卖出自己的作品,说出去可是件美谈。 让她不至于惨到底。 于是楚醒微微一笑,谦逊低头,「您的欣赏是对我的肯定。」 「那太好了,我本人也是非常喜欢《烈火向日葵》。」主持人循例对着楚醒吹嘘了一通。 就听底下又有一个名流问道,「那《朔雪少女》肯不肯割爱,我愿意花六百万买下来。」 「……」 楚醒还来不及开心几秒,脸又白了。 她的画两百万,胖子的画一下子就抬了三倍? 这些人是有钱没地方花吗? 「香辣蟹小姐,您怎么想?」 主持人问向楚眠。 历来黑曜奖得奖的作品进入市场后,价值都是三百万起,最高也有过两千多万卖出的。 第54页 因此,她可以再等一等。 楚眠并不想等,她现在被困在蔷园,出去都难,等不了慢慢找买家,奖金300万加这600万,于一无所有的她来说是笔不错的收入。 她正要答应,底下就有人扬声道,「我愿意加到八百万。」 总决赛顿时变成了拍卖现场。 楚醒已经恨得把自己牙齿都咬碎了,这算怎么回事! 这画有那么好么? 楚眠面具后的眉不禁挑了挑,有眼光。 「费总加到了八百万,看来是很诚心要这幅画,我相信香辣蟹小姐也感受到了大家的欣赏。」主持人笑着道,又把目头投向第一个出价的人,想看他还会不会加价。 第一个喊的总是对画很执着。 果然,那位老总开始加价,「一千万。」 还是两百万起跳。 有病。 楚醒在心里嗤着。 「一千五百万。」旁人显然也看中这幅画的价值远远不止如此,开始叫价。 「一千六百万。」 又陆续有人加入进来。 一时之间,各种叫价声此起彼伏,个个都势要将这一届的得奖画作收入囊中,有两个争得最凶的富豪彼此已经互看不顺眼,瞪着对方咬牙。 叫价已经到两千两百万。 这个数字,差不多已经是历届得奖画作最高的价值了。 楚眠正盘算这笔钱她可以用来做什么的时候,就听一个低沉的男声忽然在场馆内响起,「一个亿。」 瞬间,全场寂静。 所有人错愕转头,就见厉天阙坐在那里,神情轻描淡写,好像出声一个亿的不是他一样。 主持人听得惊呆了,下意识地问道,「厉、厉先生,您是要用一个亿买这幅画么?」 他不是口误了吧? 「你是在质疑我厉天阙没钱买?」 厉天阙抬起眼,眸中一片阴沉冷鸷。 主持人被盯得腿都软了,忙道,「不敢,不敢。」 他哪里敢说厉天阙没钱。 此后,再无富豪敢出价。 张口就是一个亿,这是黑曜奖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成绩。 主持人难以置信地看向身旁的楚眠,这女胖子势必将成为奇蹟。 「……」 楚眠心下惑然,她虽然对自己的画充满信心,但她说到底只是一个无名之辈,厉天阙居然要花一个亿买她的画? 楚醒站在那里,脸上像打翻的颜料盘五彩纷呈,心在颤抖。 第61章 恭喜你,彻底引起我的注意了 一个亿。 这胖子的画一个亿,那她卖个两百万的画有谁看得见啊? 这些人都疯了么,厉天阙也疯了么? 好半天,主持人才看向楚眠,「香辣蟹小姐,您不愿意现真容,但接下来拿奖、卖画等程序需要验证,那这……」 他的语气小心翼翼,毕竟眼前的胖子已经不是普通的胖子,而是个身价上亿的胖子。 「原来黑曜奖验证只是靠身份信息么?」楚眠压低声音质疑,「那如果有人买画来图名声怎么办?」 「哈?」 主持人愣在那里,「这黑曜奖要名有名,要利有利,谁会愿意自己的画被另外署名?」 这不是胡闹么? 「万一有某些千金小姐不差权势不差钱,就差一点名想图呢?」 楚眠反问道。 楚醒站在一旁听得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驳道,「你这话说谁呢?」 难道这胖子知道自己是买画的? 「楚小姐,我说的又不是你,你急什么?」楚眠嗤笑一声。 「……」 楚醒哑然,气得半死。 「那不如这样,这位香辣蟹小姐,你现场再画一下你自己的画,只要一角,我们一看便知是不是你的手笔,就这样验证如何?」 有个评委很是欣赏楚眠,艺术家嘛总有点怪脾气,只要确实是她所画,不用现真容又如何。 其他评委纷纷响应。 「可以。」 楚眠一口答应,转过自己戴着面具的脸,向楚醒展开攻势,「那楚小姐也来验证一下吧,那位老总可是花了两百万买你的画,总得买个真吧?」 「你怎么这么针对我?」楚醒不悦地看向她。 死胖子要干什么? 不料那位买画的老总觉得楚眠的这个验证方式很有意思,便扬声道,「楚小姐,不如你也画一角吧?算我冒昧,要是验证通过,我愿意再追加一百万。」 再追加一千万也没用。 这画又不是她画的,让她临摹也临不出那种味道。 楚醒找不到可以婉拒的理由,只能着急地看向座位席,隐约见到楚正铭正站起来往外走去。 见状,楚醒微微一笑,「好,我会向这位女士证明,我是真材实料的。」 工作人员上齐油画用具。 楚眠没有摘手套,直接拿起画笔。 「不好意思,我想先上下洗手间再来。」 楚醒笑着道,自然没人会不允,楚醒便提着裙摆匆匆离开。 楚眠站在画板前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面具后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手指灵活地抛起手中画笔,一把抓住,蘸上颜料开始在画纸上画起来。 她的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一般,下笔坚定,没有一丝犹豫,手指灵巧得让人忘了她是个肥肿的胖子。 第55页 厉天阙看着一抹抹细腻的白出自她的笔下,眸色越发暗沉。 亡姐去世那晚的白雪仿佛就在她的笔下被一点一点重现。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竟笔笔勾勒进他的记忆、他的心脏! …… 另一边,楚醒匆匆走出活动现场,被早已等候在外面的楚正铭拉到一旁的角落里。 「爸,怎么办?我根本画不出来油画,要被拆穿了。」 楚醒急得快哭了,这要是被拆穿,别说厉天阙青睐她,在网上她也彻底黑了。 「绝对不能被拆穿,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 楚正铭自然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一把抓过她的手按到旁边的窗台上,毫不留情地扬起手刀就朝着她的细腕噼了下去。 「啊——」 楚醒声嘶力竭的惨叫声顿时响彻整个美术馆。 楚眠听着,眉微微抬了下,继续淡定地画画。 那边工作人员们冲出去,就见楚醒倒在地上,脸色惨白,一只手软绵绵地耷拉在地上。 楚正铭蹲在一旁焦急地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走个路都能摔着。」 他刻意去碰楚醒的手,楚醒痛得哭出来,「啊,好痛——」 摔到手了? 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觑,刚说要验证就摔到手了,有没有这么巧?可看样子,痛苦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要不直接去医院吧?」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既然来参加了,就一定会等到总决赛结束。」楚醒白着脸道,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 你又不是冠军,留下来等又有什么用。 工作人员暗暗想着,还是搀扶着她回到活动现场。 此时,评委们已经验证过楚眠的画,正到了最后的颁奖环节。 楚醒含恨地瞪着舞台上的楚眠,死胖子碍事,要不是她,自己已经是黑曜奖得主了,哪有这么多破事。 楚眠站在舞台上,看着楚醒白着脸坐在下面,心中愉悦。 颁奖之际,颁奖嘉宾兴沖沖地上台,一亿身价的黑曜奖得主,他颁这个奖也是与有荣焉。 他脚刚迈上台,就被一个冷漠而强势的男声截住,「这奖,我来颁!」 「……」 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到厉天阙的身上。 今天是怎么回事,厉天阙好像对这幅作品尤其钟爱。 厉天阙就是厉天阙,即使公然地让另一个颁奖嘉宾下不来台,也没人敢吱一声。 今天的厉天阙异常之处实在太多。 主持人再次傻眼,直到耳麦里被主办方催促才急忙稳住场子,「让我们欢迎颁奖嘉宾厉天阙厉先生为我们黑曜奖新任得主颁奖。」 底下众人面面相觑,鼓起掌来。 楚眠抿紧了唇,看着厉天阙从位置上站起来,双手收拢了一下西装,迈开长腿朝着舞台上走来,一双眼始终盯着她。 仿佛正透过面具看她的真实面貌。 他的气场太强,以至于楚眠不自主地屏住呼吸。 厉天阙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眸子深深地凝视着她,抬手随意一勾,托着奖座的礼仪小姐立刻走上来。 厉天阙没有转移视线,抬起一只手姿态狂然地拿起精緻华丽的奖座。 赶紧结束这颁奖仪式吧。 和他离得太近,楚眠总有些虚,她压着嗓子去接奖座,「谢谢厉先生。」 厉天阙却将手往后移了一分。 楚眠蹙眉,厉天阙却慢慢低下头靠近她,直勾勾地盯着她,侧过脸,薄唇几乎贴到她的耳朵上,嗓音低哑暗沉—— 「恭喜你,彻底引起我的注意了。」 如暧昧,又如刀光剑影。 第62章 楚眠真的回来复仇了 「……」 楚眠听得心惊肉跳,抬眸看向他。 不应该是恭喜她拿奖么,为什么是恭喜她引起他注意? 她不想享受这份注意。 厉天阙盯着她面具后的眼,薄唇慢慢噙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一双妖异的灰眸若无际的炼狱,等待她的光临。 一时间,楚眠只感觉一阵寒意急蹿全身。 「就这样吧。」 下一秒,厉天阙又跟无事人一般,随手将手中的奖盃往她怀中一塞,转身往舞台下方走去,朝着外面走去。 就这么走了? 他要走,不得带上她? 楚眠一把拉住主持人,冲着他道,「我先走了,授权书和收款卡号我已经留在你们外面的工作檯了,打款就行。」 「诶?不是,你还没说获奖感……」 主持人懵逼了,就见楚眠一个胖子灵活地跑出去了,根本来不及多说什么。 这真是他主持过最有个性的一场活动了。 颁奖嘉宾没话讲,连得奖者都没话讲。 那就只能提前播放结束视频了。 背后的大荧幕上开始播放黑曜奖的历史,这是一向的惯例,只是片头才演了几秒,忽然画风一变,一段偷拍的视频出现。 偷拍场地似乎是一部私人房车里。 一个男人取出一幅画递给旁边的人,画正是参赛的《烈火向日葵》,而男人正是上届黑曜奖得主。 接画的人递出一张卡,笑着道,「放心,楚议员和楚小姐不会亏待你,这数字你一定满意。」 这竟是赤裸裸的交易? 第56页 这不明摆着说楚醒的画是买来的吗? 全场譁然。 所有人都看向楚醒,而楚醒还沉浸在疼痛中,忽然感觉周围声音不对,一抬眸看向大荧幕,顿时脸色大变。 「这是假的!有人要冤枉我们父女!」 楚正铭已经率先站起来矢口否认道。 「那让楚小姐上台画几笔吧,黑曜奖的公正是不容挑战的。」有主办方的人站出来厉声说道。 她哪画得出来。 楚醒脸色难看到极致,没想到她断了自己的手腕还是换来这样的局面,一时间没有应对办法,只能拼命地道,「这视频是假的!是假的!《烈火向日葵》就是我画的!」 「上台画吧。」 有人呛声。 「我手受伤了怎么画啊?」楚醒抬起手,红着眼睛一派委屈地看向众人,「有人冤枉我,你们也集体来欺负我?我刚刚摔伤了……」 「楚小姐,我希望你清楚,买画充数这件事我们主办方一定会彻查到底,如果证明是事实,我们会追究你的所有责任。」 主办方的人道。 黑曜奖要出了这样的事情,那是会让历届所有得奖者全部遭遇质疑,必须彻查到底。 现场乱糟糟起来,什么声音都有。 楚醒又是害怕又是慌乱地站在那里,眸子一转,突然按向自己的头,娇滴滴地喊起来,「我头好痛,我刚刚摔跤的时候好像撞到头了……好痛。」 说完,她便眼睛一闭,晕倒在楚正铭身上。 「……」 众人愕然。 楚正铭站在那里拥着女儿,一双眼恶狠狠地瞪向大荧幕。 类似这样的事他这些年干的也不算少了,怎么这一回就被人查出来了? 最近楚家不顺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一桩接着一桩。 似是想到什么,楚正铭看向楚眠的位置,哪里还有人。 他明白了。 小醒说的不错,谢香辣就是楚眠。 楚眠真的回来复仇了! 她已经完完全全地变了! 意识到这一点,楚正铭心惊不已。 …… 楚眠来不及看这一场好戏,只飞快地追上厉天阙的步子。 只见他果然是朝着女洗手间去了。 那位女性工作人员竟然还等候在那里。 楚眠趁着厉天阙背对着自己的一瞬间,闪进旁边的男洗手间,幸好里边没人,她飞快地脱下身上臃肿的装扮,只留一层薄衣。 紧接着,她打开窗户,身手轻盈地踩上窗沿,徒手扒着墙壁往女厕所的窗口移动。 三楼,楼层不矮。 她的鼻尖沁出汗珠,目光却依然冷静,她伸出脚轻轻一勾窗口,露出一线空隙时便灵活跃入。 她身手不差,但声音却不是自己能完全控制的。 落地的一瞬,还是出现响声。 「砰。」 一声落地响。 该死。 楚眠有些懊恼。 门外,那个女性工作人员还在说话,「您的女伴进去好久了,我问话也不答,我正准备进去……诶,什么声音?」 厉天阙站在门外,闻言,目色一沉,抬起腿一脚踹开了门。 女洗手间的窗户半开着,里边明亮且寂静,半点异样都没有,隔间的门一扇扇都关得紧紧的。 厉天阙看了一眼,抬起长腿走进去。 「小姐,小姐你还好吗?厉先生来找你了。」 那位工作人员看着厉天阙冷厉的脸色冷汗都下来了,自己要是没将他的女伴照顾好就完了。 厉天阙站在原地,看向白色的厕所隔间门,每扇门上都做着各式各样的雕刻。 「还不出来?」他冷声开口,「再不出来我让人把厕所全拆了。」 话落,就听到一声痛苦的嘤咛。 随即,雕着天鹅的门被从里推开,一个纤细的身影弯着腰、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从里边走出来,身上还穿着来时的那件黑灰色礼服。 正是楚眠。 楚眠抬眸看向他,脸色苍白还冒着汗,模样惨兮兮的。 厉天阙站在那里盯着她,视线忽然移向半开的窗户上,眸中掠过一抹不明意味的光。 小东西能耐还真不小。 越来越让他刮目相看了。 「小姐,你是不是闹肚子啊?」 工作人员紧张地问着就要上前扶她,一手搂上她的腰。 楚眠做虚弱状靠到工作人员身上。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碍眼,他就站在这里,她靠到别人身上? 「放开。」 厉天阙冷冷地发话,吓得工作人员立刻把手收回来。 他走向楚眠,目光沉着,然后一把将她从地上横抱起来,迳自往外走去。 孟墅在门外候着。 「把医生叫到蔷园等着。」厉天阙看都没看他一眼,抱着楚眠离开。 「是。」 孟墅立刻应道。 工作人员站在洗手间门口,弯腰目送他们离开,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 第63章 他亲口说自己的童年 这手不脏啊。 厉先生不是吃醋不准人碰自己女伴吧?可她是个女的啊…… 这占有欲也太爆棚了。 楚眠乖巧地靠在厉天阙的怀里,暗暗松一口气,又是惊险过关。 第57页 这一次过关,她就有钱了。 而且,楚正铭和楚醒的名声再一次臭了。 经过场馆门口时,楚眠听着里边传来的争执声以及楚正铭极力的辩解声,心中爽到了极点。 楚正铭、楚醒。 这才是开始,好玩的还在后面呢。 …… 蔷园里。 医生也查不出楚眠是什么问题,只能道,「可能是肠胃有点受凉,多休息,喝些温水就好了。」 医生一走,楚眠做难受状恹恹地躺在床上,眼睛迷濛半闭。 厉天阙站在床前,低眸看着她,眼中喜怒不辨。 这么看着她做什么? 难道是在美术馆发觉她的端倪了,不可能,他当时的注意力都在画上。 要真发觉,恐怕早就发觉了。 楚眠不想面对他,一头钻进松软的被子里,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厉总,画拿回来了。」 孟墅走到门口说道。 楚眠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去看,果然见他手上拿着一幅画,正是她画的《朔雪少女》。 呵。 命运真是有意思,她这画转了一圈,又回到蔷园来了。 「放下。」 厉天阙这才将视线从楚眠身上转移。 「是。」 孟墅将油画小心地放到门边的五斗橱柜上,斜对着床的位置,而后又道,「荷妈给小姐熬了五味粥,现在给小姐喝吗?」 闻言,厉天阙瞥一眼床上的楚眠,沉声道,「端进来。」 「好的。」 孟墅往后看一眼,荷妈立刻端着热气腾腾的粥走进来。 楚眠瞬间闻到了香味,为了穿那件长裙显身材,两个女佣不让她吃饭,这会她已经饿得飢肠辘辘。 荷妈笑着走进来,「小姐快坐起来,我这粥用党参、山药、云苓、白扁豆和白朮煲了两个多小时,很是健脾养胃,喝了就不闹肚子了。」 够香。 楚眠正要坐起来,就听厉天阙低声一喝,「放下,出去。」 命令很简短,带着绝对的气势。 荷妈愣在那里,「那这粥……让小姐自己喝的话怕是会洒得到处都是。」 厉天阙站在那里,双眸不悦地睨向她,「如今我说话还要说两遍了?」 他的嗓音冷厉,气势凛然。 荷妈被吓到,差点将粥打翻,连忙将五味粥搁在床头柜便退了出去。 孟墅跟着退下去,并将门关上。 整个房间很寂静,只剩下厉天阙和楚眠两人。 楚眠饿得有点烦躁,不知道厉天阙打的是什么主意,忽然,厉天阙俯下身,一把将她从床上拉起来,「坐起来。」 他的手指炙热得灼人,力道又大。 楚眠完全是被拖起来的。 她一言不发地坐在床上,蓦地,厉天阙在她身边坐下来,一手去端那碗粥,一手从她身后绕过,拿起勺子搅了搅碗中的粥。 楚眠被他圈在怀中,背靠着他的胸膛,周身全是属于他身上的独特清冽气息。 几个意思? 正当楚眠莫名的时候,厉天阙舀起一勺粥递到她唇边。 他要餵她? 不用这么客气吧,他们也不熟。 楚眠惊到了,闭紧的唇惹来厉天阙的不快,「怎么,我厉天阙伺候你还不要了?」 是不想要。 但人在屋檐下…… 楚眠张开了唇,慢慢抿了一小口粥,一口下去滋润而不腻,荷妈的手艺又精进了。 厉天阙盯着她咽下去这才满意,继续餵她喝粥。 楚眠也就一口口吃着。 本来这样安静着也挺好,但厉天阙突然开了口。 他的视线落在她被粥润得光泽的樱唇上,嗓音低沉不辨深意,「我姐21岁死的时候,就死在大雪中。」 突如其来的话题。 大雪。 楚眠垂着眸,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忽然想到在美术馆时,他看到她画时的那种震动…… 「那天的雪下得很大,整个蔷园都变成了白色,她就站在雪地里,用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厉天阙坐在她身边,抬眸望了一眼五斗橱柜上的油画,「我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倒下来,我喊她,喊了一声又一声。」 他的嗓音并没有什么悲痛,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个别人的事情。 楚眠低下头尝了一口粥,又听他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第一次看到你,我觉得你和她很像,但看久了,才发现完全不一样。」 他又不了解她。 怎么就发现不一样了? 楚眠暗暗想着,厉天阙圈着她,一边给她餵粥,一边继续道,「她比你脆弱。」 「……」 「我出生的时候,我母亲去世,父亲另娶,并将我和我姐赶到蔷园来,我姐比我大12岁,她性子柔弱安静,在满院佣人的欺负中忍气吞声,将我带大,我也习惯了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楚眠听得愕然。 她没想到,厉天阙竟然有这样一段童年,他不是厉家的少爷么?小时候过得这么惨? 「我9岁那年,被佣人打得差点残废,她终于被气得发了病,杀了满院的佣人,也杀了她自己。」厉天阙道,眸光幽暗起来,声音含了一抹嗜血的味道,「从此,没有人再能欺负我,也没有人再照顾我了。」 第58页 他的姐姐,到死那一刻都护着他。 她也用死告诉他,原来忍气吞声毫无用处,除了狠,他没有别的生存办法。 「……」 楚眠静静地听着。 难怪他会对这幅画如此失神,原来是在画里看到了他姐姐的影子。 这是她不知道的,她画的时候只是想到了自己,想到贫民窟那三年。 没想到正合了他的经历。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把这个世界当成一个游戏,我要做这游戏的王,我要所有人都听我的规则。」 厉天阙慢条斯理地说着,舌尖抵过后槽牙,「外面都传我心狠手辣、丧心病狂,这话不假,我就是这样,谁挡在我前面,我就灭谁,谁阻着我的路,我就废了谁,哪怕那人是我亲生父亲。」 厉天阙说着最残忍的字眼,动作却仍是温柔地一勺一勺餵她喝粥。 童年容易影响一生。 楚眠有些感慨,忽然意识过来,他为什么讲这些给她听? 她正想着,下巴被人抬起。 楚眠抬起眼,撞进厉天阙那双阴戾的眼中,他注视着她,薄唇忽然噙起一抹不辨喜怒的弧度,「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把这些告诉你?」 第64章 欢迎你进入我的游戏世界 「……」 她并不想知道他这些隐秘好吗? 楚眠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厉天阙抬起手,指骨分明的长指撇过她额角的一缕头发,指尖划过她娇嫩的皮肤,「小东西,欢迎你进入我的游戏世界。」 他的眼里透着近乎变态的兴奋。 「……」 楚眠整个人都凉了。 大少爷,她又没问他,是他自己要说的好吗? 「进入我世界的人要遵守一条规矩,很简单,那就是……你只能有我。」 厉天阙的手指停在她的脸上,俊庞缓缓靠近她,在她额上落下冰凉一吻。 楚眠被吻得心惊肉跳。 他的童年是真的惨,他人也是真的变态。 她的世界有仇恨有贫民窟,就是没有他。 「记好了。」厉天阙的语气像在哄着一只小宠物似的,疼溺宠爱,却仍是字字残酷,「忘记的话,下场会很惨的。」 「……」 楚眠人麻了,彻底麻了。 她怎么觉得她和厉天阙之间越来越搅弄不清了?他好像已经全然不将她看成是替代品了。 他对她一个神经病到底有什么兴趣? 有什么! 「来,再吃一点,吃完了我陪你睡会。」厉天阙再次端起粥碗开始给她餵粥。 她不用他陪,真的不需要…… 但等她磨磨蹭蹭地吃完,厉天阙还是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 被子被掀起。 厉天阙将她拥进怀里,又用那种小智障的方式抱住她,跟小孩子抱熊玩偶似的,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再忍忍,等她把楚家摆平了,一定离开他。 楚眠在这样的自我安慰和厉天阙身上清冽的气息中沉沉睡去。 …… 晚上,厉天阙走了,并将那幅《朔雪少女》也带走了,并没有挂在蔷园。 要挂在哪里,楚眠不太清楚。 入夜后,楚眠从床上爬起来,给自己泡了杯热牛奶坐到书房里,打开电脑搜索今天的头条新闻。 一定是楚正铭、楚醒父女买画图名的丑闻。 结果,一上去什么都没有。 除了主办方向外宣布了黑曜奖新任得主是《朔雪少女》的作者,并当场以1亿天价售出的新闻,什么都没有。 怎么回事? 楚正铭买通主办方了?但她记得这个主办方还是很清水的,没黑幕才对。 楚眠打开通讯,谢傲然显然已经猜到她会有什么疑问,向她传了两张照片过来。 一张是,是她在美术馆门前从车上下来,厉天阙搂着她的一张背影照; 另一张则是厉天阙背对着镜头看着身边的女孩,女孩握住他的臂弯,抬眸深情款款地凝视他,脸上绯红,赫然是楚醒。 【谢傲然:有记者混进美术馆,偷拍到第二张照片就被撵出去了,现在所有媒体都认为你那好姐妹是厉天阙的女人,根本不敢曝她的料。】 「……」 楚眠看着这行消息,被这乌龙闹得无语了。 记者是不能进入美术馆进行全程拍摄的,比赛的情况也只由主办方自己记录送出,所以那些记者根本没有看清厉天阙带进去的女伴长什么模样。 他穿了黑灰色,楚眠也穿了黑色。 这群自作聪明的媒体竟误以为楚醒是厉天阙的女人,这下哪里还敢写新闻,都噤声不言了。 头疼。 楚眠喝了一大口牛奶,按了按太阳穴。 厉天阙这个男人,真是她复仇路上的一大绊脚石。 多好的机会,能让楚家父女名声臭到臭水沟去,却功亏一篑。 蓦地,楚眠忽然想起厉天阙说过的话,他说他最讨厌做作的女人。 她的眼睛亮起来。 或许,她可以来一招顺水推舟,让楚家往更绝望的深渊走一走。 楚眠立刻放下牛奶,坐直了身体,打开电脑内部一个重要程序。 有一次,孟墅有紧急公事要办,没带电脑,就在这里登录的。 楚眠纤细的手指在电脑上飞快地敲起来,顺着孟墅踩过的痕迹登录进他的办公帐号中。 第59页 孟墅的帐号权限是很大的。 她一进去,就相当顺利地进入厉氏财团的秘书部,她用滑鼠一通点,终于在里边查到厉天阙的行程。 她有次听到孟墅打电话,他吩咐人推掉来要捐助的楚小姐。 又是姓楚,又是想要捐助,除了楚醒,楚眠还真想不到第二个人。 楚醒到处向那些豪门大佬、少爷要捐助,不过是想给自己多铺几条路,哪里的台阶更高,她就跳到哪里去。 既然楚醒有心跳到厉天阙这个台阶上去。 那自己就助她一把。 楚眠边想边在键盘上快速操作起来,利用孟墅的权限在厉天阙明天的行程中,加了一笔接见楚醒。 孟墅下达的指令秘书部是不敢不执行的。 而孟墅明天要出趟差,不在帝都,因此,这事能安排得神不知鬼不觉。 楚醒啊楚醒,我可是把你送到你想要的男人面前了。 你可要好好把握。 楚眠勾起唇,端起旁边的牛奶喝起来。 …… 楚家。 自从从美术馆回来,楚醒心虚了好几天。 后来让爸爸去打探消息,才知道媒体们弄错了,以为她是厉天阙的女人,不敢发声。 她这才暗自庆幸起来,坐在房间做直播。 「谢谢流氓疯哥哥送的银河船。」 楚醒穿着一身纯情的日式校服,坐在镜头面前甜甜地道,「我会把大家送的礼物全部捐赠给国外的贫困地区,谢谢,我做直播不是为钱呢,我只想尽自己一点能力替贫困地区的老人孩子做点事。」 说完,直播间又是一群疯狂刷礼物的,直夸她漂亮、善良,像天使一样。 楚醒笑着说谢谢,忽然一旁放着的手机震了起来,她拿起套着粉兔子手机壳的手机看一眼,然后摘下耳机一边关掉直播声音,一边接电话,「餵?」 「请问是楚醒小姐吗,我这里是厉氏财团总裁秘书部。」 对面一个公式化的女声响起。 听到这话,楚醒整个人激灵了一下,这是要为媒体的误会来找她麻烦吗? 她紧张地脸白了白,「是我,怎么了?」 「是这样,厉总今天下午2点会去趟私人山庄,有一段私人时间,可以同您谈一谈捐助的事,不知道楚小姐有没有空?」电话那头的人道。 第65章 他是来私人山庄悼念的 捐助的事? 不是兴师问罪。 「有空有空。」楚醒急忙道,挂了电话整个人激动地跳起来,看的直播间的一众人莫名其妙。 楚醒急忙关掉直播,冲出去快步下楼,吩咐女佣,「赶紧帮我约spa、约化妆师、造型师!」 她要用最好的状态去见厉天阙。 方雪正坐在客厅里正摆弄着一盆花,闻言看向她,「怎么了,这么火急火燎的?」 「厉天阙约我了!」楚醒激动地跳到方雪面前,「妈,他约我下午见面!说要跟我谈捐助的事!」 「他之前不是已经推掉你了么,怎么突然又约你?」方雪有些奇怪地看向她,「不会是为媒体噤声的事找你麻烦吧?」 「不可能,厉天阙找人麻烦还需要亲自见下人么?他那么忙的人,恐怕这一点小事还入不了他的耳朵。」 楚正铭正巧回来,一踏进门就听到母女的谈话,便扬声道。 「爸,您回来了。」 楚醒开心地扑进楚正铭的怀里,然后斜眼看向方雪,「妈她老是扫我的兴。」 「我……」 方雪很是无奈,她只是替自己女儿紧张。 「他约你在哪里见面?」楚正铭问道。 「山水私人山庄。」楚醒答道。 听到这话,楚正铭先是怔了下,而后笑起来,「男人果然是表面一套,心里一套,那日在美术馆,我还当他对你没意思,没想到这就约你去私人山庄了。」 楚醒站在那里,娇俏的脸上红了红,「爸,约我去私人山庄就是对我有意思吗?」 「你说呢?就差直接约你去酒店了。」 楚正铭太了解男人的那点花花肠子。 「啊……」 是这个意思啊。 楚醒的脸更加绯红,原来那天在美术馆,厉天阙还是看上她了,真好。 那她得准备得更充足一些! ……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 晴好的天气说下雨便下了,天空变得阴沉沉的,瓢泼的大雨落下来。 楚眠趴在蔷园的窗口看着外面的雨打在满庭院中的花上,蔷薇被打得可怜。 贫民窟的房子不是这里漏就是那里漏,风岛每下一场雨就像勾魂者来了,要死那么一、两个人,或死于感冒或死于冰冷。 难得在她有生之年,她还能住到这样遮风避雨的地方。 其实严格说起来,她应该感激厉天阙,否则,她现在还被困在风岛。 忽然,客厅里的古董座机响起铃声。 荷妈连忙过去接起来,一接脸色大变,应了几声「是」后转眸看向方妈,「怎么办呀?少爷让我们送小姐去私人山庄,司机马上就到。」 「什么?」方妈脸色顿时难看到极点,「怎么会这样?少爷不是一向喜欢一个人待在那里的吗?怎么突然要送小姐过去。」 「……」 楚眠坐在窗口有些莫名地看着她们两个。 第60页 她当然知道厉天阙今天会去私人山庄,为此,她还特地替他增加一个行程,让楚醒过去勾引一波。 就楚醒那做作的绿茶风格,以厉天阙的性格怕是能虐得楚醒哭都哭不出来。 由此,再牵扯出美术馆媒体集体噤声之谜,这样一来,厉天阙让人一澄清,媒体再一发买画博名的丑闻…… 这一连环暴击能让楚正铭和楚醒都跪了。 只是她没想到厉天阙突然来了兴致要让她也去私人山庄,更想不通为什么两个女佣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怎么怎么办?」方妈担忧地看向楚眠,急得不行。 「还能怎么办,少爷让去也不能去啊……」 荷妈愁得不行,忽然就听「砰」的一声重响。 庭院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队人高马大的保镖撑着伞在雨中气势汹汹地走进来。 是来接楚眠的。 楚眠被荷妈和方妈一左一右扶着上了车。 两人一路心神不宁,颤颤巍巍。 怎么了这是…… 楚眠更加莫名,不过是让她去趟山庄,又不是去断头台,至于么? 而且她去了还能亲眼看到楚醒被整,不是好事一件? 蔷园去私人山庄的路程并不短,车子在雨中开了两个小时,越开路程越偏,越开,两个女佣越不安。 连开车的司机和保镖神情都越来越肃穆,好像去的地方多恐怖一样。 缓缓的,远处山脉的脉胳隐隐约约地出现在磅礴大雨中,一座私人度假山庄逐渐进入楚眠的视线。 建筑巍峨,青石路平整,两边绿树环绕,大雨狂落,激荡出无数烟雾。 眼前的画面犹如仙境一般。 特别美。 楚眠下了车,走在保镖们为她撑起的雨伞下。 荷妈一把拉住她,紧张地看着她,「小姐,要是一会少爷跟你发脾气,或者对你动手什么的,你就跑。」 「对,你就往外跑,我们会替你拖住少爷的。」 方妈也跟着道。 里边到底是什么情况,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楚眠的眼中没一丝畏惧,将两个女佣挡在自己身后,抬起脚一步一步走向大门。 里边是楚眠怎么都没有想到的一幅画面。 山青水秀、锦花绣草的山庄俨然是一个避暑度假的最好去处,数条白石路通向中央的一个圆形地盘,地上平地立起两座高达三米的石碑。 碑前种了许多的奇花异草,在风雨中也照开不败。 男人执着黑伞站在碑前,背对着她,雨点重重地砸在他的伞面上,激起一个个小小的涡。 正是厉天阙。 他的背影太有辨识度了,气场太强。 不知道是不是大雨的缘故,他高大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 「哎……少爷每次来这里悼念夫人和大小姐,心情就会很差。」 荷妈感慨地道。 「是啊,然后就会不问情由地斥怪下面的人。」方妈嘆着气道,所以她才这么担心楚眠会被少爷欺负。 听到这话,楚眠顿时心一惊。 那两座碑竟是墓碑。 厉天阙不是来这里度假,而是将自己母亲和姐姐的墓立在这里来悼念的? 站在墓碑前的厉天阙似是感应到什么,踩在雨中的皮鞋换了个方向,人转过身来。 伞沿缓缓抬起。 厉天阙那张英俊得毫无瑕疵的脸出现在伞下,他抬眸,一双深邃的眸直视她的方向,没有表情的,冷冷的。 第66章 没心没肺的狗东西 两人的视线隔着几米长的雨雾对上。 看到她的一瞬间,厉天阙的薄唇微微勾了勾,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他朝她招手,「过来。」 又是跟招小狗小猫似的。 楚眠朝他走过去,荷妈同方妈紧张到了极点。 一过去,厉天阙就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从保镖的伞下拉过来,拉进自己的伞下。 她靠着他,目光落在两处墓碑的照片上。 竟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想想也是,厉天阙长得这么妖孽,他的母亲和姐姐自然也不可能有多凡人。 「这是我母亲,我姐。」厉天阙低眸盯着她,看她一直盯着照片看,嗓音低沉地问道,「知道怎么拜祭人么?」 楚眠侧目,厉天阙就将手中的伞交到一旁的保镖手中,然后将她圈进自己胸膛前,从后面握住她一双手,将她纤细的手指拉平。 他手把手教她双手合十。 「……」 楚眠维持着自己呆呆的模样,随他摆弄,心里却奇怪极了。 他为什么要让她拜他的亡母亡姐? 她跟他家里人又没关系。 她再一次怀疑厉天阙在她身体里装了窃听器,因为她刚这么想,站在她身后的厉天阙就低下头,薄唇贴上她的耳根,吐着暧昧的气息,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除我以外,你是第一个能拜祭她们的人。」 「……」 楚眠听得心跳如雷,是被惊的。 这意思是,他连他父亲都没让来拜祭过,却让她来这里拜祭? 这份殊荣她就不要了吧。 荷妈和方妈在一旁看着完全惊呆了,少爷居然不发火? 还让小姐拜祭夫人和大小姐? 第61页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厉天阙握着她的手好久才放下来,低眸看着她,她垂着头站在那里,双眸呆滞无光,水滴落在她的发梢落下来,似朵刚出水的芙蓉花,清纯美丽。 「怎么还弄湿了?」 厉天阙不悦地侧目,睨向保镖的方向。 接楚眠进来的保镖立刻跪到地上,跪进一片水渍中,低下头,认错,「厉总,我错了。」 厉天阙从来不需要下面的人无聊解释。 认罚就行。 见状,厉天阙冷冷地发下话,「就在这跪着吧。」 说完,他抬起手在楚眠的脸上擦去水珠,「走,带你进去。」 荷妈和方妈对视一眼,少爷对小姐真的很特别啊。 厉天阙牵住楚眠小巧的手往里走去,另外的保镖立刻撑着伞跟上,不敢让两人淋到一滴雨。 …… 雨没有变小的意思。 窗户上沾着一片绿叶,雨水洗刷淌过就像是一幅流动的画,美得惹眼。 楚眠在偌大的客厅里坐下来,厉天阙人往沙发上一倒,头枕到她的腿上开始玩手机,不知道在刷些什么。 沉甸甸的脑袋搭在腿上,楚眠又说不出让他走开的话,只能这么坐着。 外面雨声雷动,屋内寂静,反差得厉害。 楚眠左右看看,庞大而清幽的一栋楼,她一抬眸就看到墙壁中央挂的《朔雪少女》。 原来厉天阙把画挂到这里来了。 她现在才知道这座山庄不是什么度假别庄,而是厉天阙修的一处有山有水的墓穴。 想到这个,楚眠不由得看到墙上的时间。 1.50。 让楚醒来的时间是2点。 她虽然想利用厉天阙整治楚醒一番,但她没想过要在人家亡母亡姐的地方搞这一出…… 楚眠顿时后悔,可到这个时候,她想做些什么阻拦一下也来不及了。 「少爷,小姐,姜汤煮好了。」 荷妈和方妈端着姜汤走进来。 「餵给她喝。」 楚眠从厉天阙的腿上起来。 「是。」 荷妈端着碗走到楚眠面前,拿起勺子搅了搅姜汤,舀起一勺餵到楚眠面前。 楚眠张口喝下,温度很适合,就是后劲太大,姜味调得太重,辣得嗓子疼。 她直皱眉,忽然就听身旁的男人低笑一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厉天阙已经不再玩手机了,正坐在一旁单手支着头看她喝姜汤,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好像她喝汤是件多有意思的事。 荷妈又一勺餵到楚眠嘴边。 楚眠表情木讷地吃下,强忍着姜辣不皱眉,不让厉天阙有笑料可言。 结果,厉天阙又笑了。 「……」 荷妈和方妈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好像少爷碰上小姐,以前的任何行为模式都变了。 不过这样也好。 会笑的少爷多少有些人情味不是? 里边其乐融融地喝着姜汤,一个保镖站在门口,将湿嗒嗒的伞收起来,然后走进来,低头道,「厉总,楚小姐来了。」 「……」 喝着姜汤的楚眠心里咯噔一下,还是来了。 早知道厉天阙是来悼念亲人的,她肯定不会这么干。 可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 一旁,厉天阙一直盯着楚眠,闻言蹙眉,转眸睨向保镖,「什么楚小姐?」 「楚正铭议员的千金楚醒小姐。」 保镖道。 楚眠暗暗看向厉天阙,只见他的脸在剎那间沉下来,声音冷若冰霜,「她怎么知道这里的?」 「说是应您的邀请谈捐助非洲贫困儿童的事,我问过秘书部,秘书部已经证实了。」 保镖回禀道。 「应我的邀请?」 厉天阙的眸光一凛。 楚眠以为厉天阙至少会打电话问一下在外出差的孟墅,问问他和秘书部是怎么安排的行程,她并不惧这个,反正她已经把一切痕迹都抹干净了。 可厉天阙没有,只是脸色越来越差,眼中浸着森冷的寒意,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握紧。 他这是怎么了? 「我去见她。」 厉天阙冷冷地道,说着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嗯?去见了?他是不是认为孟墅安排的很有道理?那楚醒要完了是不是? 楚眠想得入神,连荷妈餵她喝姜汤都没有管,惹得荷妈再三催她,「小姐快喝啊,一会就凉了。」 厉天阙突然回过头来,阴鸷的视线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上,令人无端生出浑身的寒意。 蓦地,厉天阙朝她走过来,一把将荷妈手上的姜汤狠狠扫到地上,双眸瞪向她,磨着牙低吼出来,「没心没肺的狗东西!」 第67章 他把楚醒抱走了 他把她从贫民窟那种地方接出来,给她吃给她穿,纵着她胡闹,居然玩到他头上来了。 还敢算计他! 把他也当她手中一颗棋子了不成? 姜汤洒了一地,弄脏地毯。 碗碎一地。 外面的雷声越发震耳欲聋。 荷妈、方妈两人吓得忙往后退,躬着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 好端端的骂什么人? 楚眠感到莫名其妙,坐在那里没有动,也不说话,做出呆愣愣的样子。 第62页 「你喜欢玩是吧?行!老子陪你玩!」 厉天阙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就往外走去,直接步入雨中。 保镖急忙执伞替他撑起。 「……」 楚眠坐在沙发上,极力保持着冷静想要分析这是个什么情况,就听方妈在那里怪荷妈,「你干嘛呀,知道少爷一到这里心情就不好,你还拼命催促小姐喝汤,弄得好像小姐不接受少爷的一片好意似的,少爷可不是要生气么?」 「我只是怕姜汤凉了。」荷妈欲哭无泪,「而且我看少爷今天好像挺平静的,哪想到他说翻脸就翻脸。」 刚才不还挺好的么,看着小姐直笑呢。 「少爷一向喜怒无常,你又不是不知道。」方妈匆匆跑到楚眠身边坐下,拍着她的背哄道,「小姐别怕别怕,少爷就是这性子,没事没事,等少爷发过这股邪火就好了。」 楚眠无动于衷地听着,眸中掠过一抹思索的光。 真的是因为她不吃姜汤,厉天阙才发火的么? 她怎么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想了想,楚眠站起来就往门口走。 「小姐……」 方妈愕然。 楚眠一直走到门口,往外望去,就见厉天阙已经走到两座高高立起的墓碑前,楚醒撑着一把白色的伞正从另一边的白石路上走过来,一条及膝短裙配上精緻的妆容显得纯情又可爱。 厉天阙站着没动。 大雨中,楚醒把伞架在一侧肩膀上,微笑着走向厉天阙。 隔着茫茫大雨,楚眠隐约听到楚醒甜甜地喊了声,「厉先生。」 「……」 厉天阙站在那里看着她。 雨太大,地上溅着滚滚的烟,楚眠看不清楚厉天阙的表情,不知道他此刻是不是怒的。 但楚醒看到了墓碑。 楚醒站在那里愣了愣,呆呆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上的人。 楚醒也是有几分聪明的,一看到墓碑,略一思索,直接将手中的伞往旁边一扔,将双手放在身前,对着墓碑虔诚地三鞠躬。 大雨瞬间将她精心打扮的一身淋湿。 楚醒站在那里,她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最打动人,因为拿下过丰神俊有经验。 鞠完躬,楚醒挺立在大雨中,缓缓转过身,抬起头楚楚可怜地看向眼前俊美英伟的男人,「厉先生,不知道这两位是……」 厉天阙面无表情地站在伞下。 不等她说完,厉天阙忽然将她一把横抱而起,抱着就走。 「啊……」 楚醒娇呼一声,错愕地看向头顶上方的男人,他阴沉的脸色让她分辨不清他的想法。 厉天阙毕竟是a国第一财团的总裁,这样的大人物肯定不能让人轻易摸透了他的性子去。 不过,他既然抱她了,那他肯定对她是有意思的。 这么一想,楚醒也不再挣扎,温驯地将头靠到他的胸膛,小鸟依人,由着他将自己抱走。 「……」 居然抱走了。 楚眠站在门口望着这一幕完全怔住。 「怎么少爷抱着那个女人走了呢?」荷妈急起来,「我还以为少爷喜欢我们小姐呢。」 「男人的心说变就变,我们小姐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好,少爷一时新鲜,自然维持不了多久。」 方妈难受地看向楚眠,见楚眠皱着眉看厉天阙离开的地方,顿时心疼坏了,「看看,我们小姐也不是完全傻的,她也难受呢。」 「……」 楚眠是难受,但不是她们以为的那种难受。 她是难以理解,厉天阙不是亲口说过最讨厌做作的女人么,刚才楚醒的笑容、动作都作到什么程度了,他居然还…… 男人的嘴果然是骗人的鬼。 嘴上说着讨厌绿茶,其实都吃死了这一套,丰神俊是这样,厉天阙也是这样。 这一局,是她失误了。 她还以为能让厉天阙整哭一把楚醒,结果却是为楚醒做了嫁衣裳。 这让楚家搭上厉天阙这一座直通云端的天桥,她以后对付起来可就难上加难了。 头疼。 楚眠坐了回去,伸手扶额。 「小姐,别难受了,你这么漂亮单纯,少爷肯定还会回来看你的。」 荷妈和方妈连忙上前去安慰她。 「……」 阿姨们,她真的不是在吃醋。 她只是懊恼自己下错棋了,至于厉天阙,她根本不会管他要多少女人睡多少女人好吗? 没厉天阙的意思,楚眠她们回不去。 楚眠在门口坐下来,托着脸看外面的雨帘,望向中央的两处墓碑,又望向厉天阙抱着楚醒最后消失的方向。 是另一栋楼。 进去后两人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这就成年人睡觉去了? 有这么急迫么,他亡母亡姐的墓还立在这呢。 雨小一阵又大起来。 雷声静默过后又响起来。 楚眠呆得无聊,靠着门边听着雨声就这么睡着了,荷妈同方妈在里边看着,只以为楚眠是在对雨说愁。 …… 大雨滂沱,整个私人山庄浸在云雾之间。 雨声敲打着楚醒此时此刻的心脏,一下一下,撞击强烈。 她乖顺地依偎在厉天阙的胸膛前,由着厉天阙将自己抱进一栋楼里。 第63页 这个男人,就是掌控着a国经济的人物,多少人仰望而不可及,她居然有幸能被他抱着…… 真好。 正当楚醒梦得各种浮想连篇的时候,身下的双臂突然一空,她整个人被狠狠摔下地面。 「好痛……」 楚醒痛得叫起来,捂着手臂楚楚可怜地看向眼前的男人。 却见厉天阙站在那里,一张俊庞阴沉到了极点,浑身都笼罩着森冷的气息。 楚醒被吓得心脏一阵紧缩,但还是忍不住委屈道,「厉先生,你摔我做什么,人家好痛啊……」 第68章 厉天阙再没来过蔷园一次 「闭上你的嘴,我听着噁心。」 厉天阙阴戾地瞥她一眼。 「……」楚醒的脸一白,「厉先生……」 他什么意思?把她抱进来,又说她声音听着噁心? 「把她丢到旁边房间,别让我看见她。」 厉天阙冷声道,吩咐着身后跟进来的保镖。 什么? 浑身湿漉漉的楚醒惊呆地睁大眼,人被保镖一把从地上拉起来就往旁边房间拖。 她无法理解地看向厉天阙,「厉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你邀请我的,是你抱我进来的,你怎么可以对一个女孩子这……唔唔。」 她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保镖用力捂上。 保镖将她推进旁边的房间,压着声音道,「闭嘴吧你,就这么上赶着送死?」 她送死无所谓。 厉先生到这性子就容易变得暴戾,到时再拖累了他。 「唔唔唔……」 楚醒郁闷得差点跳起来。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爸爸不是说,厉天阙约她到山庄,这意思跟约到酒店没什么两样吗? 她连性感内衣都穿上了,结果就被关进房间里? 什么意思嘛。 「我警告你,你不想死,就最好闭嘴,安分地呆在这里!」保镖放下手,冷冷地瞪她一眼。 说完,保镖转身出去。 怎么可以这样! 「厉先生……」 楚醒不甘心地想往外走,就望见外面的大厅里,厉天阙沉着脸将一个花瓶狠狠地砸到地上,眼底布满杀人般的戾气,吓得她呼吸一窒,想迈出去的腿就这么收了回来。 保镖将门用力关上。 厉天阙站在外面,怒气值增到了顶峰,抬起脚就将面前的椅子踹翻在地。 好一个楚眠。 胆子真是肥,主意动到他头上,给他塞女人是吧?行,他笑纳。 「……」 保镖看着这一幕,恨不得把头埋到地板里去,看不到他看不到他。 又一脚踹了落地灯,厉天阙怒不可遏地往沙发上坐下来,伸手用力地扯了扯领口,直扯得两颗扣子被绷裂开来,掉落在地上。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东西!」 他磨着牙,一双偏深灰的眸过分妖异嗜血。 她以为他厉天阙的宠爱什么人都能得?不好好珍惜还闹这一出。 看来他是对她太好了,才会纵得她如此放肆。 他得让她受些教训才行。 「你过来。」厉天阙睨向那保镖,「去看看她,在做什么?」 保镖不是个蠢的,这个「她」自然指的不可能是楚醒,于是冒着雨就冲去外边。 不一会儿,保镖挺着僵直的背回来了。 厉天阙站在酒柜前,开了一瓶酒,正倒上一杯抿着,他很久没让自己如此心浮气燥了。 见保镖回来,厉天阙冷冷地道,「怎么样,是不是难看坏了?」 该后悔了。 等他做了其他女人的靠山,她楚眠如何自处?她在这世上不过就是蝼蚁一只。 「……」 保镖缩着头不敢说。 「说话!」 厉天阙目光阴冷地睨过去。 「小姐她……她睡着了。」 保镖弱弱地道。 「咳。」 厉天阙被杯中的烈酒呛了下,眸子更加阴沉,「你说什么?」 「小姐坐在门口睡着了。」 保镖简直想哭,那位小姐也是的,厉先生在这里气得都砸桌子踹椅子了,她怎么还能睡得着呢。 果然精神病都是没心没肺的。 「……」 睡着了? 她居然还睡得着,看来他接了她送过来的这个「礼物」,她也完全无动于衷。 「砰!」 厉天阙咬牙,狠狠地将手中的玻璃酒杯往地上砸。 酒液四溅。 杯子成了一地碎片。 砸完,厉天阙转身就往大雨中走去。 楚眠在门口睡得正酣。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眠忽然感觉到有阴影笼罩在身前,顿时警觉地睁开眼。 只见厉天阙笔直地站在她面前,一双眼阴戾地瞪着她,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 雨幕在他的身后,平添萧瑟。 「你倒是很自在啊!还能睡得着!」 厉天阙几乎是磨着牙低吼出来,抬起腿一脚踹向她。 楚眠坐在门口,第一意识是要躲,但还是被她忍住了,她就这么没表情的,定定地仰头注视他,一张脸白皙得似被牛奶浸润过。 「小姐……」 荷妈同方妈站在里边看着这一幕吓得腿都软了。 第64页 楚眠仍是不躲。 他的脚最终停在她的眼前。 她的发梢被风带起拂动。 时间像是停滞了一般。 她睁着一双纯净的眼睛仰视他,似呆,又似犟。 「……」 厉天阙瞪着她这张清纯的脸,胸口发闷得厉害,半晌,他收回自己的脚,气笑了,「好,好的很!」 楚眠不明白他的意思。 「滚回蔷园!滚!」 厉天阙一脚踹在她身边的墙上,转身即走。 保镖连忙撑伞追上。 「……」 这男人到底是几个意思? 楚眠不解。 很快,就有保镖跑了过来,接楚眠回蔷园。 就这样,楚眠莫名其妙地被接来私人山庄,又莫名其妙地被赶走了。 大雨中,保镖为她撑开伞。 两个女佣紧紧护着她。 楚眠回眸,远远的,她望见一处高楼阳台上,厉天阙的身影立在那里,一抹纤细的身影陪伴在他的旁边,正是楚醒。 烟雨朦胧,俊男美女。 很和谐的画面。 …… 私人山庄一行后,厉天阙再没来过蔷园一次。 按荷妈的话说,就是她楚眠失宠了。 楚眠自己没什么感觉,只觉得无比清静,她巴不得厉天阙一次都不来。 唯一讨厌的是楚醒真的傍上厉天阙了。 坐在书房里和谢傲然通网络电话的时候,谢傲然忍不住笑出了鹅笑声,「楚眠啊楚眠,不对,眠姐啊眠姐,枉你冰雪聪明,贫民窟那么多难搞的人你都制得服服帖帖,结果回来复仇,还给自己那好姐妹铺了条康庄大道。」 这简直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笑够没有?」 楚眠冷淡地道。 「好好,不笑了。」谢傲然强行憋住,「那接下来怎么办?厉天阙可是带着楚醒都去参加宴会了,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楚醒搞定了厉天阙,楚家也跟着水涨船高,你知道楚正铭一夜之间被多少财团拉拢吗?」 再这么玩下去,楚正铭说不定要朝着总统的位置爬了。 第69章 绑匪来了 「……」 这次,她是真的失误了。 「还有,厉天阙要真对楚醒动了心,楚醒再发现你的存在,搞一出恶人先告状,你的命怕是都难保。」 谢傲然说着说着严肃起来,「这样吧,趁厉天阙现在不理你,你赶紧先逃到边境来,我护着你。」 仇就别先想着报了,小命要紧。 「我不能就这么走。」 楚眠想都不想地道,到了帝都这个地方,她就没想过往后退。 「楚醒都傍上厉天阙了,你怎么跟她斗?」谢傲然皱眉。 她太执拗了。 闻言,楚眠的目光彻底冷下来,再坚决不过地道,「谁都别想挡着我的路,厉天阙也不行。」 厉天阙若是真动了心,真要做楚家的靠山,那她就连这座山都推了! 她一个光脚的,没什么好怕的。 「楚眠……」 谢傲然无奈。 「再说,楚醒傍上厉天阙于她而言未必就是好事。」楚眠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这还不是好事?」 那楚家一家人估计晚上做梦都流哈喇子。 「厉天阙为人狠辣,做事不择手段,积怨不少,想杀他的也不少,杀他杀不到,一个楚醒还不容易么?」 楚眠道,她可是亲眼看到一个女杀手要杀厉天阙的。 谢傲然这才想明白过来,「说的是啊,但凡厉天阙不拿最好的力量保护她,她楚醒就是个箭耙子。」 所以,楚醒有福有祸还未可知。 且慢慢走着看吧。 「不说这个,我让你帮我做的投资都做了吗?」 楚眠问正事,她是个黑户,没办法用自己的名义去投资,只能委託谢傲然。 「你要买的店都买了,要买的股票也都买了,一亿富翁。」谢傲然道,她现在的身份很是不菲。 「一亿不够,未来我需要更多的钱。」楚眠道,「就这样,你帮我做好投资,盯好楚家,剩下的事我自己解决。」 说完,也不让谢傲然再有什么开口的机会,直接挂掉电话。 电脑一合上,外面就传来脚步声。 楚眠眸光一闪,人飞快地走到窗口,望着外面发呆。 「小姐在这里啊。」 方妈站在门口,看着里边孑然一人的楚眠,又是一阵嘆气。 「小姐老是看着外面,好像在等少爷来一样,再这样下去怕是要闷出病来。」荷妈道。 楚眠黑线。 她真的没有在等厉天阙。 「要不我们带小姐出去转转吧?」方妈提议道,荷妈想了想,点头,「嗯,这办法好,出去看看外面,说不定心情会好些。」 就这样,楚眠被两个女佣拖出了蔷园。 …… 这是楚眠第一次以「精神病」的身份出门。 荷妈和方妈也没什么地方可去的,就带她去超市买菜。 从超市出来,两个女佣手上就拎了一大堆的东西,两人都上了年纪,拿东西有些吃力。 楚眠看着,一声不响地上前,帮她们提了两大袋。 女佣们顿时感动得稀里哗啦,「我们小姐心地真好。」 「就是啊,少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那个楚议员的女儿分明就没有小姐漂亮。」 第65页 她真的不是吃醋! 楚眠想把手中的购物袋还给她们。 走出一段路,忽然有两个穿着珠宝店制服的女人从她们身边经过,嘴上兴奋地说着话。 「真的是楚醒?天吶,她要是来了厉天阙会不会来?我从来没见过厉天阙真人呢,他好帅啊。」 「我也听到这个赶紧穿上工作服回来加班,楚醒的命也太好了吧,居然能做厉天阙的女朋友。」 楚眠抬眸,就见那俩人冲进旁边一家门面金碧辉煌的珠宝店。 她停下脚步往里望去,只见落地玻璃里边,楚醒正跟一帮女性朋友衣着光鲜地坐在里边,有那日生日宴上的钱南南之流。 楚醒一傍上厉天阙,这些狐朋狗友又回来了。 正看着,里边的楚醒动了,拎着几个精緻的珠宝包从里边一摇一晃地走出来,下巴恨不得抬到天上去。 「楚醒,你也太幸福了吧,一个电话,厉天阙就答应给你结帐了。」钱南南在一旁拼命地逢迎拍马。 楚醒笑了笑,娇滴滴地道,「这不算什么啦,他说过,就算我要星星,他也会摘给我的。」 「……」 楚眠站在那里听得快吐了。 她真难以想像厉天阙那样喜怒无常的人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偏偏楚醒一帮朋友很买帐,全都艷羡地「哇」起来,楚醒俏生生地笑着,继续往前走去,内心却是不安的。 其实厉天阙根本没有要帮她买珠宝首饰,而且也就在宴会上让人知道她是他的女伴。 私下理都不理她。 可现在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厉天阙的女人了,她不能不替自己挣这个脸面,买再多的珠宝也要算在厉天阙的头上,这对她、对楚家都有极大的好处。 忽然发觉不对,一下子转头,就和楚眠的视线对上。 楚醒脸上的笑意顿时不在。 楚眠站在那里,拎着两袋超市菜,神情淡淡懒懒地看着她。 钱南南跟着楚醒的眼神看过去,见到楚眠顿时火不打一处来,狐假虎威地走过去,「哟,这不是谢小姐么?怎么,又想来寻楚醒的晦气?」 楚醒现在有厉天阙罩着,她跟着也不怕。 「你干什么,走远点,认错人了吧你!」 荷妈立刻站到楚眠面前,一把推开钱南南。 钱南南被推了个踉跄,冲上去就打向荷妈,「你个大妈还敢打我,你疯了!」 楚眠闲闲地伸脚一绊,就听「啊」的一声惨叫,钱南南重重地摔在地上。 楚眠的动作太快,荷妈完全没看到是怎么回事,见钱南南倒了还道,「你这个女孩子年纪轻轻的怎么还碰瓷呢?我可没碰你!」 楚醒却是看清了,她将手中的袋子递给朋友,然后一步步傲慢地走到楚眠面前,冷笑一声,「这一次,你别想再跑了。」 钻石商场没逮到,圣座酒店没逮到,命运美术馆还没逮到。 这一次,她不会再让楚眠跑掉了。 就算楚眠背后是谢氏家族又怎样,她身后还是厉天阙呢! 说完,楚醒便拿起手机开始给楚正铭打电话,要楚正铭来抓人。 楚眠冷笑一声,她要走,谁还能拦住她不成? 她转身要走,忽然就听到路上传来一阵疾驰而来的车声。 随即就是一阵刺耳的剎车声。 轮胎狠狠摩擦过地面。 几部黑色大车猛地停在路边。 车门一推,一群戴着黑色头罩的人从车上鱼贯而出。 个个手上持着枪,有冲锋有步枪。 第70章 动他的人,活腻了 来者不善。 楚眠下意识地站到荷妈和方妈的面前。 「啊——」 楚醒的朋友们见到这阵势吓得尖叫起来。 楚醒正打着电话,突然看到这一幕,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手机掉落,人往后躲,直靠到楚眠身上。 楚眠一伸手就将她往前推了过去。 楚醒尖叫着撞到其中一个男人身上,那男人看她一眼,一把抓住她,「老大,就是她!」 「带走。」 有人发话。 是绑架。 楚眠意识过来。 钱南南躲在一旁哆哆嗦嗦地报警,有绑匪直接拿指她,「不怕死的尽管报警!」 「啊啊啊……」 钱南南吓得连忙丢了手机。 楚醒被男人扯着往车上走,吓得大声喊道,「你们干嘛?你们不要抓我,我男朋友是厉天阙!」 「呵,你要不是厉天阙的女人我们还不绑呢!」 绑匪一把拖走她。 原来是厉天阙的仇家,楚眠抿唇,她猜想的竟这么快发生了。 她护着两个女佣正要向后退,楚醒在那里拼命挣扎,突然一个回头死死抓住楚眠的手,「我不走,我不走,你们带她走,你们带她走……」 楚眠是她的挡灾者。 只要楚眠死了,她就没事。 生死关头,楚醒脑袋一片空白,想的只有这个。 绑匪用力地要拖走她,楚醒却是什么都不顾了,用尽浑身力气抓住楚眠。 「……」 有病。 楚眠冷眼看着她,抬起脚正要踹开她,一柄手枪突然顶上她的脑门。 是为首的绑匪不耐烦了,「一起带走。」 这里是闹市中心,多拖延一刻,他们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就小一分。 第66页 人对上枪口是毫无还手能力的。 楚眠狠狠地瞪了一眼楚醒,被绑匪一併拖走。 「你们不要伤害我们小姐!」 方妈和荷妈见状慌了,扔了购物袋就激动地扑上去,想要救下楚眠,「小姐,小姐……你们不要伤害我们小姐!」 最后,四个人齐齐上了绑匪的车。 这菜买的可真有价值…… 买出了绑架案。 …… 总统府,午餐会议。 金碧辉煌的餐厅里,保安和佣人站了一大圈,中间只开一张圆桌,桌上是国宴标准,坐的全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此刻,所有人都是盯着一个人。 厉天阙。 他坐在那里,脸上没什么好颜色,也不搭理旁人,手上拿着银叉随意搅弄着盘中的面条,却并不去吃。 「厉先生,您的大财团股票升升降降的,对国内的经济影响不好啊。」一个年长的人物语重心长地劝道。 最近厉天阙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在经济上大肆操弄,弄得国内人心惶惶。 他这个人一向胡来,但最近胡来得似乎特别严重,不知道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 厉天阙根本理都不理他,眸色泛着冷。 一个星期了,他故意带着楚家那女人出席宴会,出现在媒体前,楚眠倒也憋得住,一个电话没有,一句求饶没有。 更是一点想告诉他实话的心都没有。 他冷落她一个星期,她眼里还真就没他这个人了。 「天阙。」 总统坐在一旁,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他伸手搭到厉天阙的肩膀上,看着他的脸色琢磨着字句,客客气气地道,「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说出来,我给你解决。」 这厉天阙心情不好,多少人得跟着遭殃。 他虽然是总统,却拿厉天阙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的事不用别人解决。」 厉天阙淡漠地道,将盘中的面搅成一团。 狗东西这么无视他。 当他厉天阙是谁?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保安伸手拦住,总统抬眸看了一眼,蹙眉道,「你们几个蠢货,孟墅是天阙的人,你们敢拦他?」 保安立刻让开。 孟墅神色严肃地朝这边走来,冲着桌上的各位大佬低了低头,然后走到厉天阙身旁,俯下身低语,「有人当街绑架了楚醒小姐。」 「谁?」 厉天阙连名字都没记住。 见状,孟墅便明了了,说出下半句话,「绑人的时候,蔷园那一位也在现场,被一併带走了。」 厉天阙坐在那里,搅面的动作一顿,而后冷嗤一声,「好啊,狗东西终于要吃苦头了。」 敢绑架来威胁他的人,都是一群不要命的。 没了他厉天阙的庇护,他看她落个什么下场。 「您不救她?」 孟墅压着声音问了一句。 他知道厉天阙一向不喜受人威胁,就算同父异母的亲弟弟被剁了手指,厉天阙都不妥协,更不皱下眉头,但他觉得,蔷园那一位对厉天阙来说,多多少少有些不同。 所以忍不住多问一句。 闻言,厉天阙笑了,看向他,「你是觉得,我要为了她受人威胁?你跟在我身边跟久了,是不是脑子都迟钝了?」 他是这种人么? 为一个女人受人威胁?笑话。 「……」 孟墅被说得面色难堪,站在那里沉默。 「怎么了,天阙,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总统看孟墅脸色那么差,不禁问道。 「没什么。」厉天阙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转着盘中的面,「有个跟我对着干的嚣张玩意要吃苦头了。」 挺好。 一个替代品而已,还敢算计他,给脸不要脸,黄泉路上后悔去吧。 他说着,低头吃下一口香味浓郁的面,缓缓咀嚼,优雅从容,似是比方才还恣意一些。 见他无事人一样,想来孟墅说的没什么要紧事,于是大家笑开来,「没事就好。」 「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您厉总对着干?」 「这种人就是死不足惜。」 「就是就是。」 厉天阙勾着唇角,满不在乎地听着大家谈话,品了一口烈酒,重新拿起银叉准备吃面。 但银叉还没下去,他忽然站了起来,低笑一声,「我还有事,这饭不吃了。」 众人错愕地看向他。 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孟墅,带上人,走。」 厉天阙倏然转身,边走边缓缓抬起眼,脸上笑容瞬间荡然无存,眼皮印下一道深邃,眼中再不是什么满不在乎,而是极致的狠戾。 动他的人,活腻了! 加更一章,新书期需要大家的支持才能走得更远,请多多评论,打分五星!谢谢啦! 第71章 楚眠的绝地反击 他随手将手中的银叉往后一甩,虎口鹿角纹身凶悍。 银叉竟狠狠地刺透桌布,扎进实木桌面中,张狂地立在那里。 众人惊呆了,都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脖子,虚得不行。 好在这叉子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孟墅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才忙跟上去。 厉总这脸……变得是不是太快了? 第67页 …… 黑色大车疯狂往前行驶,外面已经有警笛声响起。 车子里,几柄黑漆漆的枪口直对着她们。 荷妈和方妈将楚眠护在中间,用力地推开楚醒,还往她身上踢了一脚,「呸,不要脸的,还拉我们小姐下水。」 「……」 楚眠沉默地坐着,车子有些颠。 楚醒被两个绑匪按在一起,吓得抱住头瑟瑟发抖,「你们不要抓我,放了我吧,求求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们。」 「钱?」为首的绑匪冷笑一声,「我们敢绑厉天阙的女人,你觉得我们要的只是钱吗?」 谁不知道厉天阙行事手段有多丧心病狂,他们敢做就是来玩命的。 后面有警车声追来。 车窗被按下,有绑匪冒出头去,拿着枪就是对后面一通扫射。 枪声震耳欲聋,夹着楚醒害怕的尖锐叫声,刺得楚眠一阵耳朵疼痛。 两个女佣扑在楚眠身上,瑟瑟发抖地护住她。 楚眠坐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眸中冷静分明。 一通枪战之后,警车明显远了。 黑车的速度加快,疯驰在路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下来,一路的疯开与颠簸,让又惊又怕的楚醒吐了出来,一张脸煞白,毫无形象可言。 车内难闻刺鼻。 楚眠将一指抵在鼻下,嫌弃地看向楚醒。 当初把她扔给老男人、扔到风岛的时候气定神闲,一次绑架就给吓成这样? 「下来!」 绑匪们也受不了了里边的味道,一把将楚醒给拖了下去。 楚眠和两个女佣也被拖下去。 她很配合地跟着绑匪往前走去,她左右看了看。 周围一片绿野,空荡荡的什么建筑都没有,只有眼前的一栋废弃大楼。 大约以前是要盖工厂的,后来停工了,大楼形状已初具,门窗皆用临时布帘挡住。 这地方选的不错,狙击手都找不到高地,人只要躲在里边,外面一有风吹草动就能观察得一清二楚。 「进去!」 绑匪推着楚眠进去,方妈看着叫起来,「你别碰我们小姐,你知道我们小姐是谁吗?她可是……」 「啪!」 绑匪一巴掌甩过去,不耐烦地道,「我管你们是谁,老子要抓的只有厉天阙的女人,你们都得死。」 什么? 方妈和荷妈惊呆地睁大眼,急忙要说楚眠也是少爷的人,但来不及开口,嘴上就被贴了胶条。 楚眠自然也被贴了,双手被人反剪到身后,用绳子绑住。 「唔唔唔!」 荷妈拼命想出声,却发不出来。 「带上去杀了,留着厉天阙的女人就行。」 为首的绑匪看她们一眼发下命令。 前面,狼狈不堪的楚醒正被推着走上全是灰尘的水泥楼梯,听到这个话猛地转过头来,看向楚眠,惊惶的眼中突然生出希望的光亮来。 楚眠在心里冷笑。 楚醒是无比相信,只要她死了,自己就能活。 「上去!」 几个绑匪将楚醒推上去,进了一间房,放下临时搭的门帘。 楚眠和两个女佣则被推进另外一间水泥房,楚眠被她们撞了下,三人跌在地上倒作一团。 两个男人先后进来,伸手摘下头上的头罩,露出亡命之徒的脸,不屑地看向她们一眼,「三个女人而已,不要浪费子弹了吧?声音还大。」 「同意。」 另一个点头。 两人将枪挂到墙上,弯下腰拉起裤管,从小腿绑着的匕首套里取出一把军用匕首,走到她们面前,「怪你们运气不好,什么路不走走了那条道,来吧,送你们上路。」 他们手中的匕首寒芒毕露,上面的倒刺尖角更是看得人心脏骤停。 楚眠冷眼看着。 「唔唔——」 荷妈和方妈两个坐在一起,吓得浑身发抖,拼命摇头,但在绑匪靠近时,两人还是极有默契地靠到一起,挡到楚眠的身前。 就算是死,她们也得死在小姐前面。 「还挺忠心。」男人笑了一声,看一眼楚眠,「不过你们这位小姐好像根本不理你们死活啊。」 楚眠以单膝下跪之姿跪在两人的后面,双手被反剪着。 此刻,她连看都没看护她的女佣一眼,只平静地看了一眼房内的陈设,几乎没什么东西,只有离她不远的地方有几个垒起来的木箱。 「行吧,就先送你们两个护主的上路!」 绑匪说着就扬起手中的匕首。 就是现在! 楚眠目光一厉,猛地站起来,飞快地沖向那几个木箱,一脚踩到最高,然后身体旋转,一个炸弹腿直接盖到其中瘦些的绑匪身上。 「砰!」 绑匪被盖得重重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手中的匕首掉落下来。 「……」 荷妈和方妈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一旁身形魁梧的绑匪站在那里都傻眼了,完全想不到一个瘦瘦弱弱的女孩会突然有这一出。 但就在这瞬,楚眠看一眼匕首的位置,速度往后一倒,倒在匕首上方,精准地将手腕绑绳贴在匕首倒勾处。 她没有任何犹豫地将手往上一提,尖锐的匕首倒勾瞬间割破绳子,也在她的手臂上刮出深深的一道。 第68页 很痛。 但她连眉都没皱一下。 「卧槽,这女人会功夫!」 倒在地上的绑匪叫出声来,想起来才发现楚眠刚才命中的是他的腰,此刻痛得竟爬不起来。 楚眠弹跳起来,半蹲在地上,一把撕了嘴上的胶布,白皙的细臂上鲜血直淌。 她黑白分明的眼里一片清冷,竟是一丝痛意都不显,伸手捡起地上沾血的匕首横在身前,看向面前还站着的绑匪,道,「你们只是要抓楚醒,放我们走,我可以饶了你们。」 「!!!」 第72章 杀出一条血路 荷妈和方妈惊呆地睁大眼。 小姐居然能说如此清晰完整且正常的一个句子! 这还是她们那个脑子有问题的小姐吗? 「放你?饶了我们?」 那壮实的绑匪不屑地笑了一声,将衣袖捲起来,露出比楚眠腿还粗的肌肉臂,「我可是全国散打冠军,还从来没有人在我面前口气这么狂,行,我就陪你练练。」 说着,绑匪冲上去就一拳挥向楚眠。 楚眠人往后一倒,挥手将匕首刺向他,准确地划过他的胸膛,绑匪疼得往后退,楚眠顺势进攻。 几回合打下来,绑匪竟落了下风,看着楚眠纤细的身形,她的身手灵活速度,是克制他的。 想了想,他顿时来了主意,不管楚眠再有多少攻击,他都不抵挡,而是直接猛、准、狠进攻。 倒在地上的瘦绑匪见状伸手去抓楚眠的脚踝,用尽全力往外一拖,楚眠被拉得人往下噼去。 魁梧的绑匪便立刻利用两人身形上的差距,用粗壮的手臂出其不意地锁住她的脖子,将她一把甩起来,再狠狠地砸向水泥地面。 「唔唔唔!」 荷妈和方妈紧张地喊出来,但被封着嘴喊不出声来。 「砰。」 一声巨响。 楚眠整个人被甩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一瞬间痛得整副骨架都散了一般。 绑匪蹲在她的身后,让她无法向后发力,他一条肌肉贲张的胳膊往死里勒锁住她的脖子。 楚眠被勒到窒息,完全喘不过气来,脸色紫胀。 「如何,还敢不敢在老子面前这么狂了?」 绑匪被打得鼻青脸肿,身上衣服都被划破了好几刀,这让他更加不爽,于是稍微松了一些手臂,但仍是锁着的状态,只给她说话的余地,「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小姐…… 两个女佣几乎要哭出来。 楚眠被刚才那一砸,砸得眼冒金星,浑身骨头发软。 遗言…… 楚眠想到了自己在贫民窟一无所有的生活。 那个孤岛上,她熬了三年,这三年的苦谁知道她究竟有多痛? 她熬这三年可不是为了把命送给区区几个绑匪的! 「散打冠军是么?」楚眠低笑一声,语气懒懒地道,「那你跟蟒蛇打过架么?」 蟒蛇打架的时候也喜欢肥厚的身躯勒住人,勒到断气…… 她在风岛,遇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什么?」 绑匪听着这话愣了下,就听到她笑着道,「我打过!」 话落,她一双本来清纯的眼渐渐渗了血,布满杀气,被勒到毫无气力的手突然又蓄满了力,抓起地上染血的匕首反手扎进绑匪的身上。 这一刀刺得又深又狠。 「啊——」 绑匪痛叫一声,刚要松手,楚眠就一口咬在他粗壮、肌肉紧实如石的手臂上。 她的牙齿如森林深处野兽的牙,在厮杀间疯狂搏命,不顾一切地咬下去,绑匪顿时感觉自己一块肉都要被咬下来了,顿时惨叫连连,扬起另一只手要打下去。 楚眠松开嘴,抓住他的手臂借力一个反跳,柔软的身体几乎在他上方翻转一圈,双脚用尽全力踹向他。 「砰!」 绑匪庞大的身躯重重地瘫倒在地上,楚眠单膝跪在他的身上,满是血污的手抓住匕首抵上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擦过唇,抹去满嘴的血,「还要和我练练么?」 帅炸了! 「……」 方妈同荷妈两人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楚眠。 这样的小姐气场直奔三米高。 「不练不练了!」绑匪怂了,「大姐,你这练的哪门功夫?」 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你要是在孤岛呆个三年,你也能练出来。」楚眠冷冷地道。 另一个瘦些的绑匪此时已经偷偷摸摸爬到墙边,想站起来要去拿枪,楚眠冷笑一声,直接将手中的匕首飞出去。 一声惨叫。 匕首刺透绑匪的肩胛处,刺进水泥墙面,将人定在那里。 外面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显然是听到惨叫声要进来查看的。 楚眠半跪在绑匪的身上听着这动静,顾不得休整一下自己,站起来就朝着那面墙走过去。 「什么情况?杀三个女人动静也这么大?」 有四个戴着头罩的绑匪掀开门帘骂骂咧咧地走进来,一低眸,就看到他们之中最能打的一个散打冠军此刻趴在血泊之中,脸色惨白。 再一转眸,就见瘦绑匪被匕首穿了墙。 年轻的女孩帅气地坐在高高的木箱之上,长发有些凌乱,一身长裙浴血,纤细的手臂上全是血,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 第69页 此时此刻,她手上拿着一把步枪,枪口对准了那个瘦绑匪,目光清冷地看向进来的绑匪们,「嗨。」 嗨个屁啊嗨! 尼玛你哪位啊这么秀! 四个绑匪惊慌之下立刻就要举起枪。 「你们动一下他就没命了。」 楚眠坐在木箱上淡漠地说着,将枪口又往瘦绑匪的脑袋上顶了顶,「带我去见你们老大,我没别的要求,只放我们三个离开。」 「你是什么人?」 四个绑匪吃惊异常,这么瘦的女孩是怎么解决一个全国散打冠军的? 「你管我是什么人,左右我都不是你们要抓的人,非要杀我,那我就只能拉着你们一起陪葬了。」 楚眠单手持着手中的黑色步枪,枪已经上膛,漆黑枪口顶在瘦绑匪的太阳穴上。 瘦绑匪又痛又怕,双腿直发抖,都要哭了。 她坐在木箱之上,气势凌然,令人不由得信服她的话。 绑匪们左右看了看,不能不拿同伴的命当命,便道,「行,我带你去见我们老大。」 「先出去。」 楚眠指挥他们。 绑匪们听从地往后退去,楚眠坐在木箱上用力地吐出一口气,转眸看向还瘫坐在地上的两个女佣,声音稍微放柔了一些,「荷妈,方妈,来我这里。」 「唔唔唔!」 荷妈和方妈惊得瞪大了眼睛,小姐竟然能如此清楚地叫出她们的名字。 两人连忙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楚眠面前,楚眠右手持枪,左手拿起匕首,将她们手腕处的绳子割了。 没伤到她们分毫。 荷妈一把撕下嘴上的胶布,又惊又喜地看着楚眠,「小姐,你不是精神病?」 楚眠勾起染血的唇,「怎么,很失望?」 第73章 厉天阙真的来了 方妈把头摇得跟什么似的,「不不不,小姐不是精神病可太好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得先离开这里。」 楚眠从木箱上跳下来,在两个绑匪之间看了看,最后一把拔出瘦绑匪肩上的匕首,押着他往外走,「走吧。」 瘦绑匪痛得快要昏死过去,被楚眠用枪口顶着才勉强抖着腿往外走。 「你们跟在我后面。」 楚眠嘱咐两个女佣,用枪推着瘦绑匪往前走。 外面十几柄枪对准她。 狭小的走廊上,为首的绑匪站在那里,穿着一身干练的劲装,戴着头罩,看不清脸,只眼睛露出来,似有几分欣赏,「小姐好能耐的身手。」 居然把一个散打冠军给打趴了。 「我们要走。」 楚眠说话简洁。 「那楚醒呢?」为首的绑匪问道。 「她与我无关,你们要杀还是要绑,随你们高兴,我们出去也不会乱说半个字,这点你大可放心。」楚眠冷淡地道。 「抓人的时候,你和楚醒在一起,我怎么知道你和楚醒没有任何关系?出去什么都不会做?」 楚眠听得有些不耐烦,淡漠地道,「那你就是要打了?来。」 说着,她伸手将两个女佣往后推了推。 她的话音刚落,有绑匪惊慌地踩着楼梯跑上来,「老大,老大,厉天阙说我们的要求可以答应,但他要亲自过来看看人质有没有事。」 「什么?」 为首的绑匪一脸震惊,「看来我们这回还真抓对人了,还以为起码得送楚醒两根手指过去,才有点效果呢。」 楚眠听着,也有些意外。 「可不是。」旁边的绑匪都很是高兴,「之前有人绑厉天阙同父异母的弟弟,剁了手指头他都懒得搭理,还以为他这人冷血无情,毫无弱点,没想到是没绑对人,一向他女人下手他就就范了。」 亲人都不管,女人倒管上了。 「既然厉天阙有弱点了,那这事就成一半,把这里地址告诉他,只允许他带一个人进来。」 为首的绑匪吩咐完就看向楚眠,「这位小姐,你有本事,我这事也差不多成了,这样,你稍微等一下,等我这边谈完交易,你们就走,如何?我绝不拦着!」 这是不想她们成为这件绑架案里的变数。 这时候她若坚持要走反而让对方以为她是有什么谋算,如此想着,楚眠淡淡地点了点头,「可以。」 她有枪在手,就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痛快!」为首的很是欣赏地道,指了两个人道,「你们陪着这位小姐,不准伤着。」 话是这么说,依然是监视。 说完这里的,为首的绑匪立刻带着众人匆匆下去了,准备再好好部署一番,迎接厉天阙。 楚眠拿枪护着两个女佣退回刚刚的房间。 荷妈在她耳边小声地道,「少爷也太过分了,对小姐那么喜怒无常,对那个楚议员的女儿却宝贝得不行。」 居然还为那个女人跑来匪窝。 「嘘。」 楚眠看她们。 这话让绑匪听见了,绑匪指不定以为她们也是筹码。 到时她想逃脱还没那么容易了,而厉天阙不可能会救她,他只是来救楚醒的。 「你这一手本事厉害啊,散打冠军都不是你对手。」一旁的绑匪戴着头罩,只露出眼里对她无尽的崇拜,「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跟我打一架就知道了。」 第70页 楚眠满身沾血地靠在木箱上,闲闲地瞥他一眼。 「不了不了,我可连你的手下败将都打不过。」绑匪连忙摆手,「我就想跟着你学两手。」 闻言,楚眠转了转眸,「要学也行,一会儿让我看看你们老大是怎么谈判的。」 她想要知道厉天阙对楚醒到底有多在乎,这关系她以后如何对付楚家。 「这有什么好看的?」绑匪莫名。 「我从来只在新闻中看到厉天阙,想看看真人,不行么?」楚眠信口胡诌。 两个女佣默默站在一旁,对视一眼,不敢说话。 这理由说服了绑匪,毕竟厉天阙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大人物,他也想去看看,于是点头,「行,只要你不乱来,我一会带你在楼上偷偷看两眼。」 「成交。」 楚眠颌首。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随意教了绑匪几手与人搏命间的注意事项,外面就传来呼啸疾驰的车声。 光从声音判断,这车的主人就开得很急。 楚眠走到窗口,掀起帘子往外望了一眼,只见一辆深灰漆身的超跑在原地嚣张地打了个转,地上磨出弧形的轮胎印。 就一部超跑,进了全是绑匪和枪枝的穴窝。 如此张狂,如此不要命,只是为了楚醒。 楚眠再次觉得自己失策。 「我靠,帕加尼,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的豪车啊。」绑匪凑过来看一眼就发出惊嘆。 楚眠低眸看着,只见绑匪们纷纷出动,持枪冲出去,将跑车团团围住,枪口全冲着车门。 鸥翼车门缓缓开启,像一只暗色蝙蝠出没。 厉天阙和孟墅两人从车上走下来,一身墨色衬衫衬得厉天阙整个人精实颀长,明明只有两个人,可他们一出现,旁边的绑匪们全都神经绷紧到了极点,仿佛面对千军万马。 「把手举起来,搜身。」 一个绑匪道。 闻言,厉天阙不屑地看过去,「搜我?你配吗?」 「你……」 小喽罗回头看他们老大,楚眠就看着绑匪的头拿出一个扫描枪扔给手下。 手下在厉天阙和孟墅周身扫了扫,没扫到任何危险物品。 「厉先生,里边请。」 为首的绑匪客客气气地道,不像绑了人,倒像是在请客。 厉天阙单手插在裤袋里,抬起脚走进去,镇定得也不像是进了匪窝,而就是来做客的。 楚眠跟着看守自己的绑匪走出去,站在高楼满是水泥味的走廊上,站到一处柱后,从高处往下望去。 这个视野极佳。 楼下大厅里严阵以待,各个角落都有持枪的绑匪,二楼、三楼各处也全是绑匪,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子弹就能将厉天阙和孟墅立刻射成窟窿。 大厅里摆着一张超长的原木桌子,厉天阙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不一会儿,一阵脚步声传来。 加更 第74章 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只见一个年纪大约在六十左右的男人从楼梯上走下来,西装革履,头发斑白。 「我真没想到在商场叱咤风云的厉天阙竟是个痴情种,早知如此,我该早点下手。」 他扬声大笑着走到厉天阙对面坐下,和厉天阙遥遥相对而坐。 楚眠望了两眼,认出这老人好像是某财团的老总,姓凌,新闻上传他和厉天阙不太对付,被厉天阙打压得快破产了。 看来他就是这次绑架案的幕后黑手。 厉天阙跷起一腿,人往椅背上靠去,抬眸凉凉地睨向他,「凌老你半截骨头都种土里了,还玩绑架这么刺激的项目?小心心脏爆裂。」 凌老被咒得脸色难看,强撑起笑容道,「厉天阙,按圈子里的辈份,你还得叫我一声伯伯。」 「我老子都管不了我,你要纠正我的用词?」 厉天阙漫不经心地道。 「……」 凌老被气得不行,「都到这份上了,你还要继续狂下去么?你的女人可在我的手上。」 闻言,厉天阙的长睫微微一动,再抬眸时眼底一片阴沉,「你杀啊,你看她死了,我会不会把你这老头子千刀万剐。」 「你——」 凌老被气得差点跳起来,一掌狠狠拍向桌子,「厉天阙,我也不跟你废话,既然你来,就说明你想和我谈,我要你交出一半的航空、海运给我。」 现在a国的航空、海运全把持在厉天阙的手里,有这两样,厉天阙赚得盆满钵满,唯我独尊,根本不管别人死活。 他人想做生意,都得哭着去求厉天阙。 话落,就有绑匪递上笔和文件书,直接放到厉天阙的面前,等着他签字。 厉天阙瞥了一眼文件,纹丝不动。 「凌老胃口太大了吧,一开口就是航空海运,你吃得下么?」 孟墅冷冷地道。 还真敢开口。 楚眠站在楼上看着,这个凌老也是会吃,手里攥着筹码,就逼着厉天阙吐出嘴里最大的肥肉。 她倒是想看看,厉天阙会不会为了楚醒让这个步。 「我吃不吃得下就不用你们操心了。」凌老挑衅地看向厉天阙,「你们还是担心我手里那位娇滴滴的美人吧,我找的人都是粗鲁惯了的,万一磕着碰着你那位美人……」 他欲言又止。 第71页 厉天阙坐在那里,听到这话,眼中掠过一抹深色,「把人带出来。」 竟不是直接拒绝,也是,人都到这里了,厉天阙自然是在乎楚醒的。 楚眠藏在柱后,低眸往下望。 凌老看向身旁的绑匪。 不一会儿,只见两个绑匪抓着浑身发抖的楚醒从楼梯上下来。 楚醒被反绑着双手,裙裳凌乱,发型也乱了,嘴边还有呕吐过后的秽物,吓得脸色惨白,走都走不动路,完全是被两个绑匪给拖下来的。 「厉总,看吧,你的人安然无恙吧?」 凌老笑着道。 话虽如此说,但旁边好几把枪对着楚醒,走个火人就没了。 听到声音,楚醒猛地抬起头,就见到坐在桌前的厉天阙,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平时厉天阙对她冷冷淡淡,两个人一独处就把她丢到一边,看都不想多看一眼的样子,竟会来救她。 一定是厉天阙的表达方式和常人不一样。 她看向厉天阙,如看到天神下凡一般,顿时委屈得大哭起来,「厉先生救我,厉先生救我……」 原来他这么爱她,不惜犯险来救她。 闻言,厉天阙侧目,面无表情地看向楚醒,很快收回视线,看向凌老,「还有人呢?」 还有人? 凌老愣了下,绑匪头子立刻低头在他耳边道,「绑人的时候,楚醒死攥着别人不放,为免徒增事端,我就把人一併带回来了,本来想杀了干净,但那女的是个刺头,身手很是不错,所以我暂时安抚在那了,一会看着办。」 是杀是放都是后话,和绑架并无干系。 「什么人?」 凌老问道。 「路人而已。」绑匪头子道。 凌老明白了,厉天阙一向以无情立身,今天这事要传了出去,所有人都知道他厉天阙有软肋,他的麻烦就多了。 于是凌老笑了笑,道,「厉总,你放心,带回来的除了你的女人我都杀了,至于我这边的人,只要你签了这份文件,我保证一个字都漏不出去。」 这么说最干脆,不会节外生枝,能迅速把谈判谈妥了。 杀了? 听到这话,孟墅脸色大变。 楚眠死了? 厉天阙坐在那里,听着这话却是笑了,薄唇勾起一抹较深的弧度,拿起桌上的钢笔在指尖转着,笑着看向凌老,语气轻描淡写的,「确实是杀了?」 「确实是杀了,我手下办事都很利落。」 凌老再三强调,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上的笔,快签! 签了他就能东山再起。 「干的漂亮。」 厉天阙欣赏地道,继续转着手中的钢笔,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杀的?」 凌老有些奇怪他如此问,便看了一眼旁边的绑匪头子,绑匪头子站在那里,用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一刀下去,人直接就没了。」 「抹的脖子啊。」 厉天阙听明白了。 他坐在那里,一张英俊的脸上满是笑意,可细看,那份笑意并没有达到他的眼底,他狭长的眼中,分明是一片寒霜。 厉天阙停下转笔的手,伸手将笔帽慢慢拿下,慢条斯理地道,「凌老,老子连碰都捨不得碰一下的人,你就这么给我一刀抹脖子了?」 楚眠一直待在上面躲在暗处看着,闻言顿时愣了下。 这话……什么意思? 凌老显然也懵逼了,坐在那里一脸愕然,然后就见厉天阙脸色突然一变,眼中杀意横生,「谁他妈允许你这么做的?」 话落,他抬手一掷。 一支脱了笔帽的钢笔就朝着凌老飞速射过去。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凌老根本连反应都来不及反应,钢笔笔尖就扎进自己的喉咙,他顿时痛得从椅子上跌坐下来,捂着鲜血喷溅的脖子连话都讲不出来,只能拼命用手挥来挥去求救。 这个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第75章 怎么,还要跟我装? 厉天阙抿唇起身,冷冷地看向他,周身散发着寒气。 「杀了他!」 绑匪头子气急败坏地吼出来。 所有的枪口顿时全对准厉天阙瞄准扫射,孟墅抄起面前的椅子朝一旁的绑匪砸过去,砸出一个缺口。 厉天阙和他两人迅速躲到一处柱后,孟墅迅速摸了两把枪递给厉天阙一把。 「砰砰砰。」 整个废弃大楼里顿时响起震耳欲聋的枪声。 两个女佣吓得直捂耳朵,楼下传来楚醒歇斯底里的害怕喊叫。 待在楚眠身边的绑匪见状也顾不上她了,忙抄起武器就往下走去。 楚眠低眸看着突然变故的一幕,只见厉天阙沉着脸拿起枪就从柱子后走了出去,一枪一个。 绑匪们明明做了最精密的布署,明明人多势众,却硬是伤不了他分毫。 如入无人之境。 真是厉害。 楚眠看着厉天阙阴沉到极点的脸色,转身看向两个女佣,「子弹没长眼睛,我们走。」 她不想去分析厉天阙刚刚那话是几个意思,从小到大的经历让她只知道一点,不要妄图依靠别人,要活命就得自救。 「哦,哦。」 荷妈和方妈已经吓傻了,完全听从她的安排。 孟墅直接拿了把冲锋鎗扫了一通,厉天阙堂而皇之地走在满地血泊的大厅中,左手握着枪,眸子冷厉地打量着周围环境。 第72页 他身上的寒气几乎冰封一切。 孟墅用电话通知带的人手进来以后,看向厉天阙,询问道,「厉总,我们先出去?」 这楼里还有躲起来的绑匪,继续呆着容易中阴招。 「我去捡她的尸体。」 厉天阙冷冷地道。 他养的人,他自己收尸! 楚醒倒在地上,在惊恐中躲过了一轮子弹,见厉天阙走过面前,连忙用哭喊哑掉的嗓子拼命地喊,「厉先生救我……」 厉天阙连头都没有低一下,一脚将她踢到一旁,继续往里走去。 楚眠拎着步枪带两个女佣匆匆下楼,准备从大厅以外的通道离开,可刚下一层楼,枪声就停了。 怎么会这么快枪战就停了? 两个人对敌那么多还能瞬间赢下? 还是厉天阙和孟墅已经倒了? 楚眠蹙眉,还没能探出头去看一眼,水泥楼梯间里就传来脚步声,是往上来的。 「……」 楚眠的目色冷了冷,飞快地拉着荷妈和方妈进了一旁的房间,背贴着冰冷的墙壁,手紧握住枪,视线落在门口。 外面的人似乎故意似的,脚步时有时无,令人判断不了是去往哪里。 是绑匪? 如果是厉天阙或者孟墅,他们瞬应之下应该退出去以求万策,不会冒冒然跑上来。 楚眠分析着,忽然门上的帘子动了。 就在门外。 楚眠飞快地将手中的枪口怼了出去,与此同时,手枪黑色的枪口顶上了自己的脑门。 男人站在门口,目光冷厉地盯着她,持枪的手臂伸直如利剑。 厉天阙。 不是绑匪。 她扣动扳机的手颤了下,差点按下去。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站在布满灰尘味道的水泥房中。 两把枪互相指着。 看到她的一瞬间,他眼中掠过一抹错愕。 看到他的一瞬间,她来不及改变情绪,黑白分明的眼中又冷又狠,根本没有平日里的痴呆。 空气一度凝滞。 「……」 这就有点尴尬了。 楚眠看着他,甚至有点冲动想去网上发帖,问问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他跑上来做什么?就不怕有绑匪躲在暗处来阴的? 「……」 荷妈和方妈默默地站在一旁,眼前的画面好像按了暂停键,少爷和小姐好久都没动过了。 良久。 厉天阙终于动了,他一把丢了自己的枪,毫无惧色地握住她的步枪枪口,握着将她往后推,一直将她推到墙壁上。 楚眠被推得贴到墙上,背部一片冰凉。 厉天阙将步枪横在她的身前,将她控制在自己与墙壁之间。 他低眸狠狠地瞪着她,灼人的视线滑向她完好无缺的脖子,「我他妈就知道你这小东西没这么容易死。」 话落,他猛地低下头,一口咬上她的脖子。 「呃——」 楚眠痛得仰起头,身体被步枪架着推拒不了,只能任由他咬着。 他尖锐的牙齿磨过她的皮肤,就在她以为他要咬死自己的时候,厉天阙又变了玩法,他似吸血鬼般贪婪地吮吸她颈上的动脉,暧昧而情、色。 楚眠被吮得浑身酥麻。 片刻后,厉天阙才放开她,舔了舔她颈上被自己吮出来的红痕,眼中掠过一抹幽色,嗓音喑哑极了,「你这脖子,得留着我厉天阙来抹。」 没他的允许,谁都不能拿了她的命。 「……」 她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只能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荷妈和方妈早已经转过头去,没眼看没眼看。 「厉总,大楼已经控制下来……」 孟墅兴沖沖地冲进来,然后就见厉天阙拿着步枪壁咚着楚眠,顿时傻眼。 厉天阙将步枪丢到一旁,低眸打量着楚眠,从上到下,从头发丝到脚尖一处都没放过,她的裙上、脚上溅着已经干掉的血。 她手臂上的血却是新鲜的。 他的眸光一凛,猛地握住她的手腕抬起,指腹抹去上面的血,就看到她白皙的皮肤上有一处倒钩刺的伤口,扎得很深,还拉出了一道口子。 他的呼吸一沉,「绑匪搞的?」 「……」 是她解开绳子的时候自己弄伤的。 楚眠正想着要不要回答时,人就被厉天阙抱了起来。 厉天阙轻而易举地将她抱起来,沉着脸往外走去,蓦地低头瞪她一眼,「靠在我身上。」 「……」 楚眠默。 「怎么,还要跟我装?」厉天阙阴冷地看着她,「楚眠小姐。」 「……」 楚眠猛地睁大眼,震惊地看向他。 她只以为他有可能一早就猜到她不是什么精神病,但她没想到他连她的名字都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竟一直没有揭穿她? 他到底想干什么? 「靠着。」 厉天阙再次下达命令,语气已经很不好了。 「……」 楚眠摒了摒呼吸,还是选择靠在他的胸膛前。 第76章 把楼炸了 厉天阙抱着她下楼,一步步往楼下走。 楼下,一地狼藉,一地血泊。 厉天阙的人已经在打扫战场。 楚醒又惊惧又狼狈地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求爷爷告奶奶地看向那些厉天阙带来的人,「小哥哥,你帮我解下绳子吧,求求你了……」 第73页 「……」 无一人理她。 楚醒只好走到一旁的柱子旁,背靠在上面,利用柱子边划手上的绑绳。 怎么划都划不开。 怎么这么难啊。 楚醒腿软地站在那里,眼泪珠子不停掉下来,忽然听到旁边的人齐声恭敬喊道,「厉先生。」 「厉先生……」 她立刻哭出声来,一抬眸,就见厉天阙抱着个女人从楼梯处走出来,看不清脸。 那女人柔顺地依偎在他的怀里,亲密非常。 这裙子……不是楚眠今天穿的吗? 楚醒震动得厉害,难道厉天阙不是来救自己,而是来救楚眠的? 不,她不相信! 这不可能! 一定是她看错了! 「厉先生,厉先生……」 楚醒想要追上去,脚下一绊,整个人重重地砸到地上,直砸了个眼冒金星,鼻青脸肿,一头长发跟鸟窝似地盖在头上。 她难堪而狼狈地抬起头,只见厉天阙连头也没回,就这么抱着人走了,高大的背影离她越来越远。 她绝望地看着,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是这样的! 她才是厉天阙的女人,厉天阙是为救她而来的,厉天阙是为了救她! 她痛苦而绝望地倒在地上,嘶哑地喊出来,可厉天阙连头都没为她回一下。 …… 外面,艷阳高照。 楚眠被厉天阙抱到他那部帕加尼跑车的副驾座上。 厉天阙则坐到驾驶座上,鸥翼的车门一关,他一脚油门,车子就在路上飞快往前疾驰。 车里一片静默。 他就在她的身旁,气息强大到盖过一切。 楚眠转眸看他冷峻的侧脸一眼,然后收回视线,直视前方的路。 厉天阙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在车上按了个键,孟墅的声音在车里响起,「厉总,有什么吩咐吗?」 「把楼炸了。」 厉天阙冷冷地开口。 「炸楼?厉总,我们已经控制下来了,还需要炸吗?」孟墅不解地问道。 「小东西被伤了,我不舒服。」 厉天阙面无表情地道。 让他厉天阙不舒服的人,就得有更不舒服的下场。 「……」 身为小东西的楚眠默默地看他一眼,表示安静。 「是,厉总。」 孟墅丝毫不觉得这理由荒诞,一口应下。 挂掉电话不久,车子正行驶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在他们后面的远方响起,天空中炸出滚滚红火浓烟。 楚眠被爆炸声刺激得耳朵一疼,正要去捂,厉天阙抬起手一把将她按倒在自己的腿上,大掌按住她的头,掌心贴着她的耳朵,替她捂住了声音。 强烈的爆炸声被隔绝在他的手掌外。 他就这么一手握着方向盘开着车,一手替她挡所有声音。 楚眠倒在他的腿上,格外的不适应,他的皮肤隔着裤子传来热量,这姿势要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好半晌,她忍不住挣扎起来,拿开他的手,在副驾驶座上坐好,怕他又来这一手,连忙用安全带绑住自己。 她伸手抓了抓头发,回头望向废弃大楼的方向,那里已经成为火海。 「这烟花炸得好看么?」 厉天阙单手扶着方向盘,眸子看着前面,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听不出喜怒。 他管爆炸叫烟花? 还真浪漫。 楚眠在心里吐槽着,舌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冷静地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精神病的?」 「猜猜看。」他不答。 「夜市那次?」 「聪明。」 「……」 楚眠蹙眉,果然是那一次,那次是她第一次走出蔷园,结果就被看穿了? 还真是不幸。 她看向他冷峻的侧脸,咬了咬唇问道,「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揭穿我?」 要弄到枪对着枪这一步,才互相揭穿。 「看你要玩到什么时候。」厉天阙转眸睨她一眼。 「……」 她哪是跟他玩,她是怕他随时给她一颗子弹。 …… 跑车在路上疾驰,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狂妄地驶进一处保安列队值守的路,驶上白玉石桥。 远远的,楚眠望见了巍峨的城堡,以及周围错落的一些洋房别墅,风景优美如画,似到了一处景区。 道路两边,保安站了一路。 他们的车开过,保安们纷纷弯腰低头,态度恭敬非常。 楚眠想起厉家一家半个城的说法,这里是厉家庄园?厉天阙怎么带她到这里来了? 一段加速后,跑车急停在高耸的罗马柱前,穿着制服的管家和佣人纷纷走出来,鞠躬迎接。 这阵势…… 王子回宫么? 楚眠想着,厉天阙已经从车后绕到她面前,弯腰利落地解了她的安全带,呼吸近距离地拂过她的脸,将她从车里抱了出来,朝外走去。 主卧室中,厉家如今的当家太太贺雅穿着一身雍容华贵,披着披肩坐在窗口的位置,目光哀伤地看向床上的男人。 中年男人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床头还摆着酒瓶。 正是厉天阙的父亲厉擎苍。 自从被自己亲儿子拿枪逼着下了台后,厉擎苍就成了这副样子,玩女人玩不痛快了,就天天喝酒睡觉,什么正事也不干。 第74页 而她,明明该是整个a国最大财团的夫人,现在也只能天天呆在家里,看继子厉天阙的脸色过日子。 「叩叩。」 房门突然被敲响。 她抬起头,就见一个佣人走进来,神秘兮兮地道,「夫人,夫人,少爷回来了。」 闻言,贺雅紧张地站起来,「那你们还不好好准备着,快让厨房备好少爷爱吃的菜,把灵活的几个佣人挑到少爷面前伺候着,快。」 每次厉天阙一回来,贺雅就紧张非常,得确保供好了这位少爷。 否则,家里又要遭殃成一片。 「少爷带了个女人回来。」佣人道。 「什么?」 贺雅震惊地睁大眼,厉天阙是最反对厉擎苍把女人带回家里的,现在自己带了个回来?他那样冷血的性子也会玩女人? 第77章 他会着急一个人? 「真的,已经到温泉馆去了。」 佣人道。 「温泉馆?」 贺雅非常震动,这事……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什么女孩子能惹得厉天阙动心? 庄园内的草坪上,贺雅收养的女儿贺盛璃坐在白色的西式亭中看几个佣人放风筝。 风筝放得越来越高,飘向天空。 她紧紧拢住身上的外套,遥遥望着,不时轻咳两声。 贺雅嫁给厉擎苍的时候一直无所出,就收养了她这么一个女儿,她便成为厉家的三小姐,但因为不是厉家亲生,她只能跟着贺雅姓贺。 贺盛璃今年21岁,身体一向不大好,不能有什么剧烈运动,连放风筝都放不动,只能看佣人放。 现在这个家里,正经住着的就是她、贺雅、厉擎苍。 厉家的原夫人和大小姐已经去世,二少爷厉天阙偶尔回来,而厉擎苍和贺雅婚后生的四少爷,也就是她的弟弟现在在国外留学,很少回来。 「三小姐,三小姐。」一个佣人飞快地朝她跑过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少爷回来了,还带了个女人,直奔温泉馆。」 「二哥?」 贺盛璃吃惊,「温泉馆不是二哥亡母生前建的吗?」 自从厉天阙拿着枪逼继父让出位置后,温泉馆就不准任何人进了。 现在他自己带个女人回来? 「对啊,少爷连三小姐你都不让进去泡泡,却带了一个女人进去,我远远看了一眼,那女人身上全是血,伤得挺重,少爷好像很着急。」佣人道。 已故的夫人从前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方药泉,有调理愈人的奇效,三小姐小的时候还能去泡泡,现在少爷根本不让去,导致三小姐的身体愈发不好。 「二哥会着急一个人?」 贺盛璃难以想像那样的画面。 在她的印象中,厉天阙是可怕的、冷血的。 去年年初,她正待在家里画画,忽然枪声四起,门窗炸裂,无数持枪的人冲进了城堡。 佣人、保镖们全部被按倒在地上。 她害怕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厉天阙如撒旦般降临,一身黑色风衣,眸中嗜血,沾满血污的手握着枪踩着保镖倒下来的身体往里走,从她身边径直经过,直冲进厉擎苍的书房。 那一天之后,厉家就变天了。 她从来不知道厉天阙也会紧张一个人,那会是什么样子的? …… 楚眠这时还不知道自己的到来引起了厉家上上下下的震动。 此刻,她被厉天阙一路抱进了建筑风格极为优雅的温泉馆,大门自动打开,又自动关上。 明亮庞大的空间里,楚眠一眼就看到一方形状不规则的超大温泉,影音、按摩椅、休闲区域一应俱全,周围窗户皆以白色柔纱遮掩,唯美而浪漫的一处地方。 带她来室内温泉做什么? 她正想着,厉天阙就将她放到一旁的躺椅上,然后走到一旁的温泉池边,按下开关。 水慢慢升上来。 楚眠四下环视一眼,站起来朝一旁透明的洗浴间走去,在里边洗去手上的血污,伤口处还在往外渗血。 没时间包扎。 这下摊牌了,有些话就得说清楚。 她左右看看,取下一条较薄的毛巾速度裹住手腕伤口,低头用牙齿咬住毛巾,将毛巾繫上,阻止鲜血继续流淌。 弄完自己的伤口,楚眠转身出去,就见厉天阙站在温泉池边上,他身后的池水已经升上来,颜色如牛奶般白皙,却又隐隐透着一股药的清香味。 他睨向她,视线落在她手腕上的毛巾,冷嗤一声,「就这么一条毛巾把自己打发了?」 她倒是一点都不金贵。 「小伤而已。」 楚眠淡淡地道,朝着他走过去。 第一次看她像个正常人一样跟自己讲话,厉天阙不禁多看她两眼,「脱了跳下去。」 脱了跳下去? 他不会兴致这么好,要她陪他泡温泉吧? 楚眠莫名地看着他,「厉先生,我们应该聊一下。」 「脱了聊。」 厉天阙直接地道。 「不可能。」 楚眠不加思索地道,他当她是什么? 「我给你拒绝的余地了么?」 厉天阙冷笑一声,伸手就将她推向温泉。 楚眠目光一冷,双脚扎在地上要躲闪开来,厉天阙却精准无比一把推上她的嵴梁骨。 第75页 今天在绑匪窝那一摔,她差点将骨头摔断,此刻正剧痛无比,被他这样一抵她一时间连劲都使不出来,整个人就这么掉进了温泉池。 温泉水浸过她的头。 扑面而来的窒息感让她瞬间有种回到贫民窟坠海的感受。 强大的求生欲让她立刻从水里沖了出来,仰起头,一头的湿发甩出无数水珠。 全甩在池边厉天阙的裤管上。 温泉池水到她的胸前,并不是深得可怕。 她转眸,厉天阙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牛奶似的水珠挂在她清纯的脸上,凭添说不出来的妩媚,勾得他喉咙一紧。 他伸手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袖扣,踢了一张躺椅对着温泉池,在躺椅上坐下来。 「别不识好歹,这药泉是我妈研究出来的,多少人一掷千金想进来我都不给,便宜你了。」 「……」 药泉? 楚眠这才想到他刚刚推自己的那一下,故意推在她的最痛处,他知道她除了腕上的伤,还有内伤,所以特地给她泡药泉。 是她误会他了。 「谢谢。」 楚眠没有爬出来,有价值连城的药泉泡着助她恢复身体,她爬出去才傻。 「不是有话要跟我聊么?聊。」 厉天阙看她,眸子深不可测。 楚眠顺着池水走到池边,将自己受伤的手搭在池边上,不浸水,然后才抬眸看向他英俊的脸庞,淡漠地道,「我叫楚眠,是议员楚正铭的养女,他这人封建迷信,收养我是为了让我给他女儿,也就是楚醒挡灾,十八岁那年,我被送到贫民窟,楚家拿我去挡横死他乡的劫,精神病是楚正铭给我编的。」 终于开始自我介绍了。 「嗯。」 厉天阙慵懒地听着,端起旁边的一杯水轻抿一口。 「然后我就被你带了回来,我准备向楚家复仇,你救我出贫民窟,照理我应该向你诉说详情……」 第78章 你要走? 「但你知道我这人心狠手辣,做事丧心病狂,担心我会弄死你,就只能瞒着。」 厉天阙打断她的话,替她说下去。 他还真是有自知之明。 楚眠观察着他的脸色,似乎并没有要和她算帐的样子,她便点点头,「对,事情就是这样。」 她也不客气。 「你和丰神俊什么关系?」 厉天阙垂眸,不经心地转动手中的玻璃杯。 怎么问到丰神俊了? 「他是楚醒的男朋友。」 楚眠答道。 「我问的是……」厉天阙蓦地看向她,眸间喜怒不辨,「他和你什么关系?」 楚醒和丰神俊的关系关他屁事。 「没关系,以前认识而已。」楚眠浸在温泉池中,裙子紧紧贴在身上,不大舒服。 「那谢傲然呢?」 厉天阙又问。 他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在风岛,我救过他,他能回谢氏家族做话事人有我的功劳。」楚眠觉得他莫名其妙,一直问这些干什么? 「他觊觎你?」 厉天阙挑眉。 「啊?」 楚眠愣了下。 「他对你有没有想法?」厉天阙沉声问道。 想法? 男女之间的那种想法么? 「没有,他只是拿我当救命恩人而已。」 她和谢傲然之间只有感天动地的救命恩情。 楚眠看向他,「你就只想知道这些?」 厉天阙坐那里,转动杯子的手停下来,眉间微松,薄唇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那我还应该知道什么?」 自然是她潜伏在他身边有没有别的目的,会不会害他之类的。 这才是正常人的想法吧,他老问丰神俊和谢傲然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楚眠站在温热的温泉中,脸被蒸得微微泛着粉红,她想了想认真地道,「厉先生,我对于整个a国来说是个黑户,我没有自己的身份,所以我待在你身边想生存下去,并由此报复楚家,对于你,我没有任何伤害之心。」 「我量你也不敢。」 厉天阙的狂妄仿佛与生俱来。 「不过既然现在说开了,我自然也不会腆着脸留下来。」楚眠一字一字再严肃不过地道。 闻言,厉天阙的眸中掠过一抹幽色,「你要走?」 她倒是坦然。 一把自己的面具揭开,就要急急地逃了。 「厉先生找的是亡姐的替代品,我和她既然并不相像,自然要走。」 她淡然地道。 她从来也没想过在他身边久留,现在说开了好聚好散是个不错的主意。 「去哪?」 他问着,平静地又喝了一口水。 「还是留在a国境内。」楚眠说了个模稜两可的答案,「厉先生救我出水火,于我有大恩,虽然我知道厉先生什么都不缺,但将来我还是希望自己有机会能报你这份大恩。」 好话抬了一箩筐,让人连驳一句的余地都没有。 厉天阙看向她,薄唇微微勾着弧度,似笑非笑,「你一个从贫民窟出来的女人,一无所有,连身份都没有,你报答我?」 他在讽刺她。 「我不会一直这样。」 楚眠目光凛然。 她可以从一无所有到什么都有。 第76页 「是么?」厉天阙淡淡地反问,「我一个电话,相关部门就会将你抓走,接受最严酷的刑罚,再遣送回贫民窟。」 「厉先生,世事无常,说不定有一天我能助你一臂之力,何必赶尽杀绝,这也费你的事,不是吗?」 楚眠道,语气淡定。 她想过了,厉天阙要对付她就不会等到现在,又救她又给她泡药泉,显然,他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所以你一定要走?」 厉天阙睨向她,眸子极为深邃。 「我想走,若厉先生需要替代品,我可以回贫民窟再替你寻一个过来,我了解那里,一定能为你寻得最合适的人选。」楚眠将他捧着,声音干脆,讲出来的条件是柔软的。 闻言,厉天阙将手中的杯子放到一旁,站起来,语气没什么喜怒,「再说,你先泡着。」 就这样? 楚眠蹙眉,那他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她看向他,只见厉天阙站在窗前,背影高大颀长,实在让人辨不出他的想法。 但不管怎样,他应该不会伤她。 她还是先顾好自己的身体再说。 楚眠贴着池壁人往下沉了沉,让水漫过自己的肩膀,完全浸泡在其中。 不得不说,这药泉确实神奇,她才泡这一会的时间,身体的酸痛感都消失了,更是感觉一股热气在身体里游走,助她恢复力量。 泡了将近半个小时,楚眠的脸被蒸得红粉绯绯,是时候出来了。 她看一眼还站在窗前的男人,有些为难。 泡过之后得洗浴,可那洗浴间透明的,她总不能在他面前…… 「想出来就出来,我真想看,你拦得住我?」 厉天阙头也不回地道。 「……」 说的是。 楚眠也不矫情了,用没受伤的手按着池边爬起来,赤着双脚踩上地面,刚站起来,一抬眸,就见厉天阙已经转过身来,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浑身被牛奶般的池水浸得湿透,身上的裙子紧紧贴着纤瘦却不平直的身体,曲线毕露,水珠顺着衣角一滴一滴滴落,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美感,令人遐想万千。 厉天阙站在那里看着,眼中掠过一抹暗色,喉咙干得他伸手扯了扯束紧的衣领。 楚眠没有遮挡自己,只有些无语地看着他,「我以为你的意思是不会回头看。」 「那显然你以为错了。」 厉天阙的视线在她身上四处游走,嗓音喑哑。 「……」 不要脸。 楚眠气竭,转身朝着洗浴间走去,打开一旁的橱门,从里面取出厚厚的一堆浴巾,全部挂到洗浴间的玻璃墙上,形成一个密闭的空间。 她在里边等了一会儿,厉天阙没有进来,这才沖洗起来。 她用最快的速度沖完,拿起浴袍穿上,把自己裹得只露出一双脚,然后走出去。 一出去,楚眠便发现厉天阙并不在。 整个温泉馆空空荡荡的。 楚眠有些奇怪,外面忽然传来女人试探的声音,「天阙,听说你在温泉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你吃过了吗,我已经让厨房准备了些吃的,要不出来用一些吧?或者我让人送进来也行。」 第79章 一只蚊子也别放出去 这声音小心翼翼的。 但直呼厉天阙的名字应该不是女佣。 「对了,听说你带了个女孩子回家,是女朋友吗?我和你父亲准备了红包和首饰,今天给你看合适吗?」外面的女人继续问道。 听到这话,楚眠大约能猜到外面的女人就是厉天阙的继母。 厉家果然是厉天阙当家,继母说话如此小心谨慎。 楚眠没有出声,而是在一旁躺椅上坐下来,将袖子拂起,用一条薄毛巾覆上伤口。 外面又传来一声咳嗽声,是个年轻女孩的。 「二哥,我是盛璃,我做了点马卡龙,咳,你想吃吗?」 女孩说话也是小心极了。 妹妹么? 马卡龙。 楚眠在贫民窟三年吃不到什么好的,出来后尤其偏好甜食,一听到这三个字,她就觉得肚子有些空。 她转了转眸,走过去,打开一扇门,人藏在门后,只露出手向外勾了勾。 「诶?」女孩显然很错愕,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将手中的甜品盒递出去,「二哥你……」 「砰。」 楚眠接过马卡龙就将门关上,将女孩的声音隔绝。 「……」 贺雅和贺盛璃在外面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 她们就想看一看这厉天阙的女人长什么模样,结果完全看不到? 「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 一声冷厉的声音落下。 贺雅和贺盛璃都是一惊,连忙转过身,只见厉天阙拎着一个医药箱站在那里,目光冷冽地看着她们。 贺盛璃柔柔弱弱地站在那里,抬眸看向他,「二哥,我给你送些……」 「滚。」 厉天阙不留情面地丢下一个字,上前推开温泉馆的门走了进去。 「砰。」 门再一次在母女两人面前合上。 贺盛璃和贺雅一脸讪讪地站在那里。 厉天阙一走进去,就见楚眠坐在躺椅上正悠哉悠哉地吃着马卡龙,沉声问道,「让她们看见了?」 第77页 「没有,我就是饿了,拿点东西,没让她们看见我长什么样。」 楚眠道,继续将一个马卡龙塞进嘴里。 厉天阙拉过一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来,眸子盯着她,「原因?」 不让她们看的原因么? 楚眠咽下嘴里的食物,声音清冽地解释,「那是你继母吧?看她们对你说话如此小心翼翼,就知道她们现在在你手底下的日子并不好过,现下又误以为我是你的女人,要是她们恨你,说不定就会像冲着楚醒一样冲着我来,要是不恨你,那就会拉拢我做中间人,改善你们之间的关系。」 「……」 厉天阙将手中的医药箱放到地上,打开。 「哪样我都不喜欢,懒得应付,现在她们看不见我长什么样,省事。」 她有自己的事要做,没时间耗在厉天阙的家庭中。 「你挺会躲懒。」 厉天阙说道,将她手中的甜品盒强行拿走放到一旁,拉过她受伤的手,一把扯了她盖的毛巾。 她的手落在他的掌上显得小极了。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楚眠连忙收回手,「厉先生客气,我自己来就行。」 她飞快地俯身抓起里边的一瓶药,看了下介绍就往伤口处撒。 「……」 厉天阙掀眸看她,一道深辙下,目光幽深探究不清。 药水沾到极深的伤口,痛得噬骨碎心,楚眠眉头微微蹙了蹙,还是强行忍下来,然后拿起纱布卷,剪了一截快速将伤口裹起来,用医用胶布贴上。 一连串的动作做得行云流水,根本不需要旁人帮忙。 「太潦草了。」厉天阙嫌弃她的做法。 「在贫民窟的时候我能弄得比这还潦草。」楚眠并不在乎这些,弄完这些便站起来,「这段时日叨扰厉先生了,那我这就走了。」 「走?」厉天阙挑眉看她,「你的木盒子不要了?」 「……」 他连她埋的木盒子都知道。 楚眠点头,「要的,我一会去蔷园拿。」 「我正好有空,陪你回去拿。」厉天阙跟着起身道。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她现在就想同他分道扬镳。 「你身无分文,再穿着这一身去打车,或者走路到蔷园?」厉天阙睨她。 「……」 浴袍怎么了,浴袍挺能遮的。 楚眠想着,嘴上还是说道,「那能不能麻烦请你继母或者妹妹借套衣服给我穿,女佣的也行。」 她不挑。 「穿她们的干什么,脏。」 厉天阙冷嗤一声,抬起脚往前走去,再不看她一眼,「走,带你回蔷园。」 「……」 就不能这样在和平的模式告别了得了么? 楚眠咬唇,眼皮开始跳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她想离开,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她跟着出去。 一路从温泉馆出去,周围各处藏了不少人,都是想看看少爷带回来的女人长什么模样。 结果大家就见少爷身边的女人将浴袍帽子戴了起来,一手拢着帽子,将脸挡得严严实实的。 从人出来到上车离开,硬是一点真容都没看到。 贺雅和贺盛璃坐在茶室里泡着茶。 听到佣人汇报,贺雅愕然极了,「看不到脸?连你们都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 佣人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贺雅煮着茶,蹙眉,「莫非,天阙领回来的女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长得丑?」 「咳。」 贺盛璃咳了两声,无奈地看向贺雅,「母亲,二哥是天神般的人物,怎么会看上一个丑的。」 「那遮着脸做什么。」 贺雅嘆气,「唉,真是什么样的女人跟什么样的男人,还指望找一下她让我们和天阙的关系缓和些,结果连人都看不到,不行,得再打听打听。」 从来没听过厉天阙身边出了这么一号人,一定要弄个清楚。 「咳咳。」 贺盛璃被茶水呛到,咳得厉害,掩唇转眸看向窗外,窗外阳光正盛。 二哥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 楚眠坐上了厉天阙的帕加尼。 跑车舒适度极佳,打开的车窗风涌灌而进,让人感觉舒服。 厉天阙和楚眠都不是什么爱说话的人,因此,一路无话,也算相安自在。 跑车驶进开满蔷薇花的蔷园庭院。 门口台阶上,荷妈和方妈已经等候在那里,连善后好废弃大楼事宜的孟墅也回来了,此刻正站在院子里。 楚眠打开车门下来,一见到她,荷妈和方妈就激动地冲上来,红着眼眶抓住她,「小姐,你可回来了,你伤处理了吗?疼不疼啊?」 孟墅替厉天阙开了车门。 厉天阙走下来,眸子冷冷地朝她们那边瞥一眼,「好像给你们发薪水的是我。」 「……」 两个女佣尴尬地站到一旁。 楚眠看向厉天阙,道,「厉先生,多谢你送我,我取了木盒就走,不会拿走蔷园任何一样东西。」 走? 女佣们愕然。 楚眠说完便要朝着后院而去,刚走两步,就听厉天阙冷漠的声音在风中响起,「孟墅,把蔷园围了,一只蚊子也别给我放出去。」 第78页 第80章 她被软禁了 闻言,楚眠震动地回眸,难以置信地看向厉天阙。 厉天阙站在原地,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袖口,漫不经心的,蓦地抬眸,对上她的视线。 他的双眸如万丈深渊般无底,薄唇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放你走了?」 「……」 楚眠心惊,听着外面传来保镖们频密的脚步声,才明白过来从头到尾厉天阙都没有放她离开的打算。 几个保镖沖了进来,个个腰间别着手枪,庭院的大门被重重关上。 声音大得震落几朵蔷薇。 楚眠的呼吸变得沉重,「你想怎样?」 「把这两个女佣绑起来。」厉天阙吩咐着孟墅,话却是对着楚眠说的。 「少爷?」 荷妈和方妈一脸茫然,人就被旁边的保镖按下,痛叫连连。 楚眠的脸色冷下来,抬脚就要上前。 见状,孟墅飞快地拔出枪,将枪口指向荷妈的头。 楚眠抬手便噼过去,手腕一把被人捉住。 厉天阙站在她面前,低眸盯着她,眸中带着高高在上,「阿眠,你最好记住一件事,我不是动不了你,是我捨不得动你,你非要和我犟,可就别怪我往你这手上加副镣铐锁你起来。」 他唤她阿眠。 两个字被舔在他的齿间,狠辣间又迸射出无限的暧昧。 「……」 楚眠看着他。 呵,这才是他的真面目,什么给她泡药泉给她治伤,不过是她被迷惑的一时假相。 她咬了咬牙,一字一字挑衅地道,「厉先生,这里不是贫民窟,我也未必就逃不开你的层层枷锁。」 「试试。」厉天阙勾唇,「你前脚迈出去,我后脚就将这两个女佣当花泥埋了。」 她一个人好逃。 再带两个拖油瓶呢? 「……」 荷妈和方妈一脸摸不清状况,吓得瑟瑟发抖。 「她们的死活与我无关。」 楚眠冷冷地道。 「呵。」厉天阙轻笑一声,「那就只能怪你过早把弱点暴露给我了。」 他要打断两个女佣的腿的时候,她冒着身份被发现的风险也要救下她们。 弱点,一目了然。 「你……」 楚眠瞪向他,她怎么都没想到,那一次竟是他对她的测试。 「我卑鄙,我无耻?」厉天阙站在她面前,嗓音喑哑地替她将未完的话出来,然后恬不知耻地承认,「对,我是。」 「……」 楚眠被气得心口发堵。 厉天阙慢慢松开她的手,冷声发话,「从今天起,小姐没想通之前不准她离开蔷园一步。」 说完,厉天阙径直往里走去,踏上台阶。 这就将她囚禁了? 楚眠站在庭院中,看着两个女佣被保镖绑了起来带进去。 整个洋楼也被保镖团团围住,大有将她困死在这里的意思。 「小姐,今天受惊了,要吃些什么吗?」孟墅收起手中的枪看向她,目光、声音都很温柔。 「让荷妈去给我做饭。」 楚眠嗓音清冷地道。 「荷妈和方妈保护小姐不周,害你身陷险境,现在只是将她们绑起来不给饭吃,已经是很轻的惩罚了。」孟墅站在她面前道。 「……」 还不给饭吃? 楚眠冷冷地看着他,孟墅低下头,站到一旁。 这算什么?她被厉天阙从贫民窟捡回来,结果又被囚在蔷园了? 神也是他,鬼也是他。 不行,她不能被困在蔷园,她的事还没做完,她不能一直呆在这里。 …… 幽静的蔷园剎那间被围成一座小小的孤城。 满墙蔷薇不知事,还在灿烂地迎风招展,围墙上掀起阵阵绿浪。 楚眠端着一盘被她切得稀巴烂的水果盘站在书房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深呼吸几秒后,直接推门走进去。 外面阳光四射,书房里却将窗帘紧闭,留有灯光也像身在幽境中。 书桌前,厉天阙坐在电脑前正在办公。 他洗了澡,此刻身上穿着灰色的浴袍,一头短发还湿着,透明的水珠滑下深邃的侧脸轮廓,自下颌落下,没进衣领中。 听到声音,厉天阙头也没抬一下,盯着电脑道,「这么快就想通了?」 想通个鬼。 楚眠想骂脏话,但还是忍着将水果盘端过去,很郑重地搁到他的手边,「请你吃。」 厉天阙低眸。 西瓜、圣女果、草莓、樱桃、山楂、杨梅…… 鲜红鲜红的一盘水果,切得有些烂,就像端着一盘红澄澄的血来给吸血鬼上供了。 而他,就是那个吸血鬼。 「骂得这么婉转。」厉天阙指尖捏起一颗小小的樱桃转了转,抬眸看她,「下次直接点,不用浪费时间。」 「……」 楚眠站在他面前,双手按在质感极佳的书桌上,低眸看他,冷静地道,「厉先生,你到底要我想通什么?」 见状,厉天阙抬起手合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将樱桃放入嘴中,牙齿咬破,鲜红的汁液沾上薄唇,性感又血腥。 喉结滚动。 厉天阙这才慢慢开口,深眸睨着她,「跟我装傻,夜市那晚,你藏在后备箱不是什么都听到了么?」 第79页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才是真正的摊牌。 「……」 楚眠抿住嘴唇。 「你装疯骗我,我纵容了;你跑出去疯、跑出去报仇,我也纵容了;你扮个胖子去领奖,我还是纵容了。」厉天阙嗓音低哑,「我纵容你这么多次,你说是为什么?」 「……」 「你在足球场上喝得酩酊大醉,是我抱你回家;你被绑匪抓走,是我冲进去救你;你受了伤,我送你到药泉泡。」 厉天阙坐在那里,食指轻叩着桌面,眸子深深地看着她,「我这么宠你,你说是为什么?你当我是不要回报的?」 这时候来跟他避重就轻谈离开,他养条狗都不至于这么没心没肺。 话都讲到这份上了,楚眠知道自己再装就说不去了,「你要什么回报?」 「你说呢?」 厉天阙挑眉。 「心?身体?」如今的她对他来说,有的无非也就这两样。 厉天阙目光阴沉,「你少给一样试试。」 看他不扒了她的皮。 「……」 她深吸一口气,垂了垂眸,认真严肃地道,「厉先生,强扭的瓜不甜,强摘的花不香。」 第81章 你这样还有底线可言吗 厉天阙低笑出声,嗓音暗沉,「我就强了,你能拿我怎样?」 「……」 「我厉天阙要的人,腐烂发臭,甚至是死,都得死在我怀里,怎么可能让你香到甜到别人那里?」 厉天阙睨着她,理所当然地说出最极端的话。 那也就是没得谈。 楚眠咬了咬牙,不忿地盯着他。 厉天阙又道,「你听话做我的金丝雀,那你想报仇、想画画都随你,你不听话,那你就是什么事都成不了。」 答案只有a,没有b。 「你这是在逼我。」 楚眠道。 厉天阙坐在那里,十指交叉慢条斯理地抵在下颌,薄唇沾着樱桃汁,坏得很可怕,「我真要逼你的话,你现在手上、脚上得多两副镣铐。」 那才叫囚禁。 他已经够宽容了。 「厉先生,你这样还有底线可言吗?」 楚眠站在那里,呼吸都不稳了。 她是犯什么天大的罪过要被他戴上枷锁。 「不强暴你,是我最后的底线。」厉天阙的眼中掠过一抹幽光,理直气壮。 「……」 听听,这讲的是人话? 他是不是还觉得自己特有品格? 楚眠想一口血喷他脸上,瞪着他一时没有主意,放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服软,一条硬来。 选哪一条,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她按在书桌上的手慢慢绻起,「我考虑下。」 楚眠转身要走,手腕被厉天阙抓住,他仍是坐在那里,眸子深深地看向她,「晚上,我去你房间。」 「……」 楚眠想掀了他的书桌。 …… 这一天,厉天阙没有走。 楚眠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一天,不时能听到荷妈和方妈害怕的哭声,她看向门外,训练有素的保镖们个个配着枪。 楚眠睁开眼就想杀出一条血路,闭上眼又是在匪窝里,两个加起来一百岁的人挡在她前面的画面。 这世上,人情债最难偿。 「荷妈有高血压吧,我看着脸都红了,会不会爆血管?要不要告诉厉先生?」两个保镖从关押女佣的房间走出来说着话。 「厉先生能管这事,你别自寻霉气好不好。」 「说的也是。」 两个保镖边说边走,看到坐在沙发上一脸清冷的楚眠,低了低头,然后面无表情地走过。 楚眠站起来,走到关押的房间门口,有保镖拦住她,只打开一点门缝,让她往里看。 只见荷妈和方妈都是一脸痛苦地坐在地上,双手被反绑着,仿佛是从一个匪窝进了另一个匪窝。 楚眠从来不是个犹犹豫豫的人,看到这样的画面当即便有了决断,转身朝着厨房走去,将锅碗瓢盆一件件拿了出来,又拿出顶上橱柜中的瓶瓶罐罐。 她往锅里倒上水,煮开后放入姜片、红糖、当归、鸡蛋、红枣。 「小姐在做什么?」 孟墅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好奇地看着她。 楚眠没被惊到,转眸看他一眼,神色如常地道,「没什么,今天在绑匪窝那里受了点惊吓,煮碗定惊茶喝下。」 说完,楚眠觉得不够,又往锅里加了两大勺红糖。 孟墅看得都觉得腻甜,「定惊茶是这么煮的么?」 「我学的就是这么煮的。」楚眠转眸冷淡地看他一眼,「是我也不能吃不能喝么?」 「当然不是,厉总疼爱小姐,怎么会让小姐吃不上喝不上。」 孟墅见楚眠对自己有冷漠之意,便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然后往外走去。 走了几步,他忍不住又回头看向楚眠,见她在流理台前忙忙碌碌着。 也是稀奇。 她现在都被软禁起来了,居然还有心思搞吃吃喝喝。 楚眠在厨房里一下子煮了三碗浓浓的红糖水,然后端起来就喝,腻甜又辣口的双重味道直呛喉咙,难受得她差点吐出来。 必须得喝下去。 楚眠深吸一口气,一手捏住自己鼻子,一手端起碗便大口大口往嘴里灌。 第80页 三碗红糖水,就被她这么全部灌了下去。 她能做的只有这样了。 接下来的,就交给天意。 快入夜的时候,楚眠上楼,从书房门口走过,伸手敲了敲门,然后步伐果决地走向卧室。 她刚进房间,下一秒身后就裹进一阵风,手腕被人从后牢牢握住。 「砰。」 门在她身后关上,她被重重推到门上。 厉天阙站在她面前,一手握着她柔软的小手,一手撑在她的头顶上方,低眸欣赏地看着她,「不错,比我想的还想通得早一些。」 他离她离得很近,唇风拂过她的脸,暧昧到极点。 她贴着门,保持着冷静道,「厉先生,做了你的金丝雀,我有多少权利?」 既然迈出这一步了,该谈的就得谈。 厉天阙将她困在门与自己胸膛之间,炙热的指腹顺着她的手腕慢慢往上滑,滑进她的袖子里,眸子勾着她的眼,「我厉天阙就是你最大的权利,你还要什么权利?」 「男女关系向来都不可靠,你厉大总裁今日可以养我做金丝雀,明天就可以看上银丝雀、铜丝雀。」 她可不敢指望他做自己的靠山。 「那你想要如何?」厉天阙问她。 「我要你给我一个新的身份,光明正大的身份,我不想再做黑户。」楚眠抬眸注视着他深色的眼眸。 她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没有犯过罪,在这世上却成了黑户。 她不乐意。 「可以。」 厉天阙一口答应。 「我要念帝都大学。」她再次开口。 这是她以前的梦想,倒不是她现在还有多想念书,只是她需要进这个大学。 「你要学知识,我可以给你请世界上最好的老师来,朝九晚五地去学校报到不累么?」厉天阙目光暗沉地盯着她,指腹在她微凉的皮肤上轻轻摩挲着。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那么多,只需要你给我一个门槛,接下来,我会自己在帝都立足,在a国立足。」 楚眠淡淡地道,态度坚决。 不过是小事一桩。 「可以。」 厉天阙再度答应,「还有楚家,要不要我让他们消失在这世界上?」 闻言,楚眠不禁道,「什么都让你代劳了,那我还有什么趣味?」 她自己有计划有打算。 这复仇的快感她得靠自己获得。 「说的漂亮。」厉天阙捏住她的下巴,「那么,现在还有什么疑问。」 已经没有了。 楚眠背紧紧靠着门,抬眸凝视着他几乎要将人吞没的双眼,口中莫名发干。 第82章 我怎么觉得你那么高兴呢 男女之间的事她没尝过,也没人选可以去尝,厉天阙就厉天阙吧。 没什么了不起的。 见她沉默,厉天阙便知道她已经没有问题了。 现在,步入正题。 他缓缓低下头,薄唇几乎贴上她的脸,嗓音喑哑,一字一字道,「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厉天阙,25岁,无母无姐,孑然一人,我这人喜怒无常,嗜血、乱来,什么狠的、恶的我都占齐了。」 「……」 楚眠几乎被他的气息淹没,无处可逃。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这人占有欲、控制欲都很强,你要是敢背叛我、逃离我,那我会做出什么,恐怕你不敢想像。」厉天阙低哑地说道,「当然,在这个画定的圈里,你可以有无限自由、无限权利。」 这个无限听起来怎么就这么有限呢? 「……」 楚眠没有说话,下巴再一次被他挑起。 他似吻非吻地贴上她的唇角,深邃的眸中勾出惊心动魄的暗色,「最后一点,希望你了解下,我这人……重欲。」 说完,他就吻上她的唇,柔软的触感让他想到了那盘樱桃的汁液,沁甜迷人,他近距离地凝视着她长长的睫毛,喉咙发紧,张口便咬住她的唇,反覆厮磨品尝。 楚眠没有反抗,却极不自在,有些僵硬地由他吻着。 他握上她的手,十指相扣抵在门上,他放肆地吻过去,汲取更多。 贫民窟长出来的炽果真他妈甜。 「替我解开浴袍带子。」 他贴在她的耳边,咬着她的耳根诱惑她,呼吸粗重得令人听得双腿发软。 楚眠面颊发热,咬了咬唇,想想还是问出来,「一会能不能轻点?」 听说这种事很疼。 她不想遭太大的罪。 听到这话,厉天阙低笑出声,邪气地睨她一眼,「处?」 「……」 可闭嘴吧,有什么好问的,反正一会就不是了。 楚眠垂下眼,厉天阙在她脸上亲了一会儿,开始按捺不住,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覆身而上,继续去吻她的唇。 偶像剧里的吻都是纯情浪漫的,但厉天阙的吻是带着情、色味的。 楚眠招架不住,只能被动地配合着他,她抬眸,看着他眼皮上的那一道深辙,仿佛是将她领往深渊的魔道…… 她的手被他握住,指引着去解他腰间的浴袍带子。 然后,楚眠就感觉到身体里一股暖意涌出。 厉天阙又要吻她,楚眠伸手推他胸膛,按捺住心下的狂喜,低声道,「等下。」 「怎么了?」 第81页 厉天阙低眸不悦地看着她。 「我好像来例假了。」 楚眠躺在床上,看着他道。 听到这话,厉天阙冷笑一声,「到这一步了你还以为你有机会可以逃?」 人都在弦上了。 「我说真的。」楚眠抿唇。 厉天阙压根不信,「行啊,我检查。」 几秒后,他眼中的欲望瞬间退却,脸色铁青,咬牙切齿—— 「楚、眠!」 她能不能更扫兴一点! 「……」 楚眠默默地看着他。 一分钟后,楚眠坐在洗手间里大松一口气。 三碗红糖水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以前在贫民窟的时候,环境差、卫生差,来例假是件极不方便的事,有人就教她怎么推迟例假,还说要忌红糖、酒类,现下她要提前,犯忌即可。 她例假的日子应该在明后两天,直到刚刚,她还不确定例假会不会提前报到。 她都想好了,到了不得不赔上身体的时候也没有什么舍不出去的。 现在挺好,完美解决。 楚眠在洗手间磨蹭了一会儿才走出去,卧室里吹进一阵凉风,是厉天阙开了窗。 他穿着那件灰色的浴袍撑在窗口,背对着她。 她朝他走过去,只见他指尖捏着一根烟,猩红的光燃在浓郁的夜色中,烟气缭绕,缓缓而上,在他冷峻的侧脸旁散开。 听到动静,厉天阙回眸冷冷地睨她一眼,满是不悦,「还有脸站我面前?」 自从他掌了厉氏财团后,还是第一次有这种看得到吃不到的感受。 楚眠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这例假要来,我也拦不住。」 她生着一张极为极为清纯的脸,说出这样的话来又真诚又委屈。 厉天阙瞪她一眼,用力地咬了一口烟。 「那现在可以放了荷妈和方妈么?」 她站在那里问道。 现在不是她拒绝他,是事实不允许,对吧?做人得讲诚信。 厉天阙瞥她一眼,眸色幽深,「我怎么觉得你那么高兴呢?」 「没有啊。」 她只是偷着乐而已。 厉天阙靠在窗口没理她。 她站在一旁,努力装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厉先生,其实今天天色还早,如果你有需要,孟助理应该还能找到的。」 他去找别人才好。 她落个清静。 闻言,厉天阙的脸色顿时沉得不像话,眸子阴冷地睨向她,上扬的眼角勾着狠意,「你在教我做事?」 「我没有。」 她立刻否认。 厉天阙狠狠地吸了一口烟,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拖到自己面前,低头就吐她一脸的烟。 「咳……咳咳……」 楚眠被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脸开始泛红。 「你信不信你在例假,我也把你给办了?」厉天阙瞪着她道。 「……」 她相信以他的变态程度是做得出来的。 她没了声音,只咳得不停,厉天阙在她唇角咬了一口,将嘴里的菸草味过给她。 「咳咳……」 楚眠咳得喉咙发痛,这烟味太浓。 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厉天阙的胸口才微微舒开一些,道,「死了这条心,你这个人,我是要定了。」 「知道了。」 楚眠点点头。 他这才放开她,「让孟墅放人吧。」 「咳……嗯。」 楚眠转身往外走去,伸手摸了摸唇,上面全是菸草味。 这种欲求不满的报复行为真的是……很智障。 …… 楚家。 整栋别墅里都亮满了灯,一只大型犬趴在客厅的地上正眯着眼。 布置得非常漂亮的公主房里,楚正铭和方雪坐在一起,脸色凝重地看向床上的人。 楚醒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整个人还未从余惊中走出来,浑身发抖不止。 第83章 楚家的春秋大梦 今天发生的事就像做了一场噩梦。 她被绑匪抓走,本以为厉天阙是赶过来救她的,结果他不止不救她,还踢了她一脚。 最后,她是哭着求着一个保镖给她松了绑,然后不要命地逃出那栋废弃大楼,就在她逃出后的几秒,整栋大楼突然爆炸,热浪将她掀飞出去。 她的耳朵被炸得一阵耳鸣。 只差那么几秒,就几秒,她可能就会被炸死。 而厉天阙竟是一点死活都没管过她。 「小醒,再喝点水。」 方雪担忧地看着她,将水杯递给她。 楚醒双手发抖地接过水杯拼命喝水,水溅得床上到处都是。 楚正铭看着她这样蹙眉,「小醒,振作一点,你这样怎么像我楚正铭的女儿。」 「爸你根本不知道我今天经历了什么!」 楚醒有些激动地看向他,忽然想到什么,人又发起抖起来,「爸,妈,我们完了,楚眠搭上厉天阙的关系了,厉天阙要对付我们家,我们就死定了!」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方雪问道,楚眠那个人小时候就弱弱的,声音都不敢大,连朋友都不会交,怎么还能认识厉天阙那样的大人物。 「不是,我没看错,她有什么做不到的,她之前还变成什么谢氏家族的救命恩人了呢。」楚醒说着越发害怕,脸色惨白,「她现在怎么这么厉害,难道绑架案也是她做的?她想置我于死地?」 第82页 楚醒今天是彻底被吓懵逼了。 「……」 楚正铭脸色极沉地看着女儿,今天楚醒突然被绑架,他是紧张得要死,打听了多少没用,结果人就这么回来了,还给吓成这样。 忽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 楚正铭看了一眼,本不想接想想还是接了,「陈总。」 「楚议员啊,听说令千金被绑架了,一定受了惊吧?我这得了个千年的老山参,明天就让人送去,让令千金好好补补。」 对面的陈总一派逢迎地道,声音大得几乎冲出手机。 楚正铭有些奇怪,这个陈总之前一直对自己冷嘲热讽,知道他女儿傍了厉天阙,还说厉天阙是玩玩楚醒的,怎么现在态度如此转变。 这么想着,楚正铭还是客套地道,「陈总客气了。」 「这有什么,以前是我狗眼看人低,楚议员您可千万别介意。」陈总在那边道,「对了,请问令千金和厉总的婚事是不是已经定下了呀?」 「什么?」 楚正铭愕然。 楚醒发抖得厉害,听到这声音忍不住抬头,难受得要死,她哪里还有可能和厉天阙有婚事。 「您就别瞒我了,我可打听清清楚楚,令千金刚被绑架,那厉总在总统府里吃着饭就出来了,匪窝都被炸成平地了。」 陈总在那头夸张地道,「想当初,厉总亲弟弟被剁了手指,厉总都没搭理,这回却为了令千金英雄一怒,可见厉总对令千金的厚爱啊。」 楚正铭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现在外面都以为厉天阙进匪窝是为了救他女儿? 「啊,哈哈,天阙对我们家小醒确实是关爱有加。」 楚正铭直呼厉天阙的名字,显得十分亲近。 「行,太晚了,我就不打扰您了,之前您说的那笔贊助,我明天就给您汇过来。」陈总在那边大声地说着就挂了电话。 楚醒坐在床上听得一清二楚,抬眸看向楚正铭,「爸,你怎么还敢这样说?」 厉天阙踢她! 厉天阙根本就不是去救她的! 「小醒,不管厉天阙是不是去救你的,我们都要认下来,这对我们楚家有百利而无一害。」楚正铭道,看,这贊助不是一笔一笔地进他们楚家的门了么? 「你还想着这好事呢,楚眠搭上厉天阙,我们要死了!」 楚醒发抖着喊出来。 「楚眠那小杂种要真能让厉天阙对付我们,我们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说话?楚家跟那匪窝一样,早就被夷为平地了。」 楚正铭正色道。 闻言,楚醒怔了怔,脑子稍微清醒过来,是啊,厉天阙对付楚家难道还要等明天吗? 「首先,你看到厉天阙抱的人未必就是楚眠,你可能是当时受惊过度看错了;其次,即使那人真是楚眠,那现在厉天阙既不放出风声说他救的不是你,也不来对付我们,说明什么,说明楚眠对他也不重要,他去匪窝完全是因为自己的权威不容人威胁而已。」 楚正铭有理有据地分析着。 站在厉天阙那个位置,也许仅仅是受不了别人威胁自己。 听着这番话,楚醒渐渐不发抖了,眸子转了转,「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方雪不解地问道。 「楚眠那个贱人被我们送到了贫民窟,一无所有,她能有什么能耐搭上厉氏财团和谢氏家族?」楚醒的眼里掠过一抹嫉恨,「一定是她出卖了身体,这个贱人,仗着自己长着一张清纯的脸蛋就到处卖,一定是这样!」 「……」 「……」 楚正铭和方雪对视一眼,这个分析真是绝了。 「一定是这样,所以谢傲然会帮她,所以厉天阙才在匪窝顺手救她,根本不是把她当成多重要的。」楚醒说着说着咬牙切齿起来,「厉天阙这样的男人根本就不缺女人。」 楚眠这个贱人,可真能卖骚。 「你说的这个也不是没有可能。」楚正铭点了点头,「总之,厉家那边不放出风声来,你就顶了这个英雄一怒为红颜的名声,于我们父女都有助益。」 「……」 的确。 只要还有厉天阙这一层光环在,所有人都会高看她一眼,那些个富二代还不是要在她面前俯首称臣。 「你爸爸我马上要进行最后一站的演讲了,就在你们学校,到时选票下来,我步步高升,我脚下的基石稳了,到时在厉天阙面前说不定还能得个脸,那很多麻烦都可以迎刃而解,是不是?」楚正铭道。 说的对,只要爸爸能往上爬,楚家就会越来越好。 不过…… 楚醒紧张地看向楚正铭,「那万一还有人来绑架我怎么办?」 她不想再进匪窝了,太可怕了。 第84章 去他的适者生存 「那个匪窝都被炸了,这a国上下,一时半会谁还敢来触厉天阙的霉头。」楚正铭安慰她道,在她床边坐下来,道,「你就好好休息,把这事放下,明天该上学上学,不要向别人提及过多的绑架细节。」 被楚正铭如此安慰了一番,楚醒慢慢静下来,顺从地躺到床上。 楚正铭替她盖上被子,同方雪离开她的房间。 楚醒躺在床上,手指死死地攥着被子,无论睁开眼还是闭眼,她眼前都会出现厉天阙抱着女孩处在一片血污狼藉中的画面。 第83页 楚眠。 楚眠。 该死的贱人! …… 楚眠是在厉天阙的怀里醒来的,她人被锁在他的怀中,差点背过气去。 她实在不懂,为什么一个大男人睡觉非要将身边的人抱成那样,生怕她跑了似的。 她不舒服地挣扎了下,就被身旁的男人捞过去。 厉天阙睁开眼看她,初初醒来的男人眼底没有阴沉,只有惺忪,他将她捞回怀里,在她柔软的耳根上咬了两下。 「我饿了。」 她要起床。 「嗯。」 厉天阙嗓音嘶哑地应了一声,却是不放,仍是将她锁得牢牢的。 过去许久,等厉天阙眯眼又小憩了一会,厉天阙才放她起床洗漱。 洗漱完毕,她被厉天阙牵着手往楼下走,又是大人牵着孩子的方式…… 一进餐厅,早餐的香味扑鼻而来,只见桌上已经摆满琳琅满目的早餐。 「少爷,小姐,早餐刚好,你们下来得正是时候。」 荷妈和方妈站在那里恭敬地道。 待看到她和厉天阙牵在一起的手,两人不禁相视一眼,满是笑意。 这两个阿姨也是…… 又是被绑又是被虐的,就差去做花泥了,居然还磕得下她和厉天阙的cp,她也是服气。 楚眠被厉天阙按在餐桌前坐下来,他则坐在她的面前,伸手拿起手边的豆浆,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他抬眸好笑地看她一眼,揶揄道,「你还是之前那样吃饭可爱一些。」 他说的俨然是之前她装精神病,故意把饭吃得噗噗往外掉的事。 提及糗事,楚眠有些窘,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然后舀粥吃,吃得很正常。 厉天阙喝下一口豆浆。 正吃着早饭,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楚眠转眸,就见孟墅拿着一叠厚厚的资料走进来,朝厉天阙低了低头,「厉总,您让我办的事都办妥了。」 话落,一张崭新的身份证件被搁到她的手边。 楚眠低眸看去,上面有她的生日,蔷园的住址,以及——谢香辣三个字。 「这么快?」楚眠有些讶然。 居然都办好了。 不过看着和假证也没什么区别。 「是,这个身份已经进入a国网络中,是非常真实的。」孟墅站在一旁说道。 「……」 楚眠放下勺子,拿起身份证件,看着上面自己的照片,看得出神。 「看这么入神,不是自己定的名字么,又不喜欢了?」 厉天阙坐在那里睨她一眼,嗓音淡淡的。 「楚眠也好,谢香辣也好,不过就是一个名字而已,叫什么都行,反正我也不知道我真正姓什么。」 楚眠满不在乎地道。 她是个弃婴,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家在何处,叫什么都没区别。 她入神的是,她终于拥有自己的身份了。 不容易。 「……」 厉天阙看她一眼,低头开始用餐。 「还有我已经通知帝都大学那边了,按楚小姐的年纪安排的是大三生,楚小姐在贫民窟呆了三年,学业肯定有所拖欠,不过不用担心,我打点好了,不管什么考试都是包过,楚小姐就能学多少学多少吧。」孟墅站在一旁道。 这是光明正大地作弊啊。 楚眠知道,在厉天阙和孟墅的眼里,她去帝都大学就是玩票而已,认为她都在贫民窟三年了,还能念什么书?什么都不会了。 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虽然,她也的确不是为了读书才要上大学。 「这里有一些专业,楚小姐你看看,你想选什么专业?」 孟墅十分贴心地附上一份资料。 楚眠接过来,帝都大学的专业非常之多,上面详尽地写着每个专业的具体学习内容,还打了简单的星级。 「你喜欢什么?」 厉天阙掀眸看她。 不知道。 楚眠坐在那里,半晌抬眸看他,认真地问道,「能把贫民窟打造成正常城市的能力通过什么专业可以学到?」 闻言,孟墅一怔。 厉天阙的眸子也定了定,他看着她一双清透的眼睛,然后笑了,「这么幼稚?你不会还有着这样的宏大梦想吧?」 改变贫民窟现状。 「……」 楚眠抿紧唇,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a国实行的是精英制度,无法贡献又没有依靠的人本就不配活在这世上,又何必浪费资源。」厉天阙一字一字道。 这话,她在贫民窟已经听腻了。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厉天阙也是这么想。 好像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贫民窟的人就该无声无息地死在这世上,不该去给旁人添乱。 没有人会觉得,贫民窟的人也是活生生的生命。 不知道为什么,厉天阙发现自己的话结束后,她看他的目光变得陌生了,甚至带着凉意。 「怎么,觉得我不够悲天悯人?」 厉天阙冷嗤一声,眸子盯着她。 「没有。」 她只是听这种话太多了,听得心凉。 「适者生存,自然淘汰,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厉天阙将筷子放下来,眸子深锁住她的脸,嗓音低沉而无情,「你不要在贫民窟呆了三年,就对那里的人产生同理心,你和他们不一样,你要做的就是适应这个规则。」 第84页 显然,身为掌控了a国百分之六十经济的厉氏财团主人,他也信奉适者生存这一套。 楚眠抬眸看向他,他的五官英俊分明,鼻翼如刻,薄唇染尽薄情冷血。 她和厉天阙到底不是同路人。 她和这世上大多数人都不是同路人,她是个异类。 去他见鬼的适者生存! 她就不信! 心里这么想着,楚眠脸上还是表现出淡淡的顺从,「知道了。」 第85章 厉天阙的独占欲 「那不如选美术专业吧,帝都大学的艺术学院师资水平享誉世界,小姐又擅油画,是个不错的选择。」孟墅在一旁建议道。 「小姐还会画油画啊?」 荷妈一脸惊奇。 小姐是个宝啊,什么都会。 楚眠扯了扯嘴角,「那就这个专业吧,什么时候能去报到?」 「今天就可以。」 孟墅的办事效率一流。 闻言,楚眠一喜,倒不是学习使她快乐,而是这说明她今天就可以走出蔷园了。 这么一想,楚眠胃口都好了一些,低头开始吃早餐。 她用得很快,吃完,楚眠擦着嘴就站起来,看向坐在那里的厉天阙,「那我就去学校报到了。」 厉天阙已经没再吃了,坐在那里看着她,闻言,他朝她勾了勾手指,虎口的鹿头纹身惹眼。 「……」 楚眠朝他走过去。 厉天阙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捞进怀里,将她按到自己的腿上坐下。 见状,孟墅和两个女佣识相地假装去忙碌了。 这暧昧的姿势…… 楚眠不自在地想逃,屁股刚要挪位置,人就被他圈住,厉天阙低眸看她,有些不悦,「被我抱着还不乐意了?」 「……」 楚眠抬起脸看他,挤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厉天阙捏了捏她的下巴,嗓音低哑暗沉,「去学校,有几个要求。」 在他身边有要求,去学校也有要求。 还有完没完了。 「你说。」 楚眠听着。 「我会派司机接送你上下学,可以翘课可以早退,但不准拖延回来的时间。」厉天阙道,「另外,不准加入任何社团,不准接任何班职、学生会职务,不准交朋友。」 「我能问下原因么?」 她忍不住问道。 她现在去上大学,不是去上小学。 不准交朋友不准接班职是什么意思?管这么严? 「我说过了,你的世界只能有我,其它一切甚至学习都只会耽误你想我的时间。」厉天阙理所当然地道,「我已经让步了。」 他没把她锁在蔷园半步都不能出已经非常宽容。 「……」 得了吧,这步让得可真大。 而且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大的脸觉得她就应该想他,真的是…… 楚眠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厉天阙,沉默半晌点头,「可以,我能做到。」 话落,她的下巴就被人挑起,厉天阙低头就吻上她的嘴唇,舌尖放肆探入,炙热的手掌握住她的腰,固定住她不让她逃,强势地吮吻汲取。 他的吻自她唇上慢慢游移滑下,一直滑到她的颈上。 他的呼吸热烫无比,她像是一团纯白的冰激凌正在被迫融化。 蓦地,他握在她腰上的手一紧,张口就是一咬。 楚眠感觉他在自己脖子上狠狠吸了一口,吸得她浑身一麻,长睫不由自主地发颤。 厉天阙这才放开她,睁着一双狭长的眼看她脖子上被自己弄出来的一点红痕,得逞地勾起唇角,「行了,去上学吧。记住我的话,不然有你苦头吃。」 「……」 放心,她会尽早离开他的,这苦头谁爱吃谁吃。 楚眠笑了笑,起身从他腿上离开。 楚眠离开后,孟墅收起桌上的文件,忍不住看一眼厉天阙,「厉总,就这么让小姐走了?」 「怎么,还要我派支队伍去保护她?」厉天阙神情懒懒的。 上个学而已,以她的能耐,几人动得了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孟墅站在那里有些踌躇,半晌还是说了出来,「我是觉得小姐面上看着安分,但骨子里似乎是不服的,我担心……」 「呵。」 厉天阙不屑地冷笑一声,抬眸用看蠢货的眼神看他,「一个有几分能耐的小东西而已,你就觉得我镇不住她了?」 「我失言了。」 孟墅连忙低头。 厉天阙的眉宇之间满是自负,他要是连一个小小的楚眠都镇不住,这第一财团的总裁位置不坐也罢。 …… 阳光明媚的早晨,一部迈巴赫停在帝都大学的西门口。 这个门离校区很远,基本没人从这里走,因此车停下以后,周围都不见一个大学生。 楚眠坐在后座,看了一眼身上淡色的休闲衣裤,很是满意。 这段时间以来,她总是穿着厉天阙亡姐风格的一堆裙子,很是不方便,还是裤子好。 「小姐,其实我可以直接将您送到艺术学院去的。」 司机有些不解地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 为什么要停到这鸟不生蛋的西门来,就凭厉家这车,这张狂的五个八的车牌号,他直接停到教务楼去都没人敢说半个字。 第85页 「我只是来上学的,不是来炫富的。」 停这么一辆车,是非得添多少。 楚眠淡漠地说完,伸手拎起旁边黑色的包甩到肩上,推开车门下了车。 一下子,她站在空旷的大门口,仰头望着楼群重重的帝都大学,整个大学都浸在烈日之下。 这里就是a国最好的大学。 她曾经的梦想。 她有些嘲弄地勾了勾唇。 她终于……也堂堂正正像个人一样走进来了。 艺术学院部的文化走廊里,穿着校服的楚醒一出现就引起了无数震动的目光。 厉天阙一怒为红颜的事由上流圈子里猜出个大概轮廓,再经由无数双嘴巴谣传,此时消息已经在整个帝都大学传开来。 不少其他学校的男生女生都大早上跑过来,只为看一眼能让厉天阙看中的女人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 「楚醒,我真是太羡慕你了,这巨轮狗粮吃撑死我了。」 钱南南走在楚醒身边,表情极度夸张,「我听说厉天阙一听到你被绑,什么都顾不上了,把你抱出匪窝的时候都哭了。」 「……」 这都传成什么样了。 为她哭?厉天阙在匪窝的时候踹了她两脚好不好? 楚醒抱着书本,心里郁闷的同时,又还是虚荣心作祟,她实在是太享受这种被万众瞩目的感觉。 于是,她笑了笑,「太夸张了,他就是救我出去而已,什么时候哭了。」 「眼睛含泪肯定有吧?」 钱南南问道。 「……」 楚醒笑了笑,端着女神的姿态走向教室的方向,一路上,碰上几个男生低着头走在一起盯着手机聊得飞起。 「就是这幅《朔雪少女》,这画已经被心理学术界指定为自我评估抑郁症的神画,这画绝了你们知道吗?什么神仙手能画出这样的画。」 第86章 与楚醒校园相遇 「我知道我知道,听说只要盯着这画五分钟,如果看得实在难受,心里压抑的不得了,恭喜你,你是个心理健康的;反之,你要看这画看得内心愉悦畅快,那你就有一定程度的抑郁。」 「这么神奇吗?是不是吹大了,听说楚醒也画了幅,还拿下第二名呢。」 听到自己的名字,楚醒不由得挺了挺胸膛,更加优雅地从男生们身边走过。 接着,她就听到一人头也不抬地道,「得了吧,楚醒那幅被《朔雪少女》吊打好吗,亏你还是学画的这都看不懂,而且这幅还卖了一个亿,楚醒那幅才卖了几个钱?」 「……」 楚醒的脸色顿时难堪到极点。 钱南南在一旁见楚醒这样,立刻扬声骂道,「就你们有嘴能说是吧?有本事你们也画个第二名出来啊!」 男生们一抬头就愕然地看向楚醒也在,楚醒几乎是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容来,柔声道,「南南,别这样,我确实还需要进步。」 「不好意思啊,楚醒,无心之言。」 男生们尴尬地沖她道了个歉便飞快地跑开。 楚醒抱紧怀中的书,指甲恨不得抠进书本里去。 自从楚眠回来后,她一件顺心的事都没有,一件都没有! 「楚醒,别理这些人,他们都是脑子缺根弦的。」钱南南拉了拉她的手臂说道。 话音刚落,走廊外的花圃前走过两个男生,走得急匆匆的。 「我们都大三了还有转学生?漂亮么?」 「不能用漂亮形容,应该说是纯,纯得能掐出水来的那种,你看她一眼,你就能想到牛奶,干净、单纯。」另一个男生说着满眼都醉了。 「真的假的,有这么夸张么?比起楚醒如何?」 又提她。 楚醒气不打一处来,偏那里的男生还没看到她,继续道,「不是一种类型的,楚醒虽然也纯吧,但总是穿一些萝莉服、校服来加分值,那个转学生不一样,穿麻袋都纯。」 「那我可要看看去,楚醒是想不上了,人家攀的是云梯,这个转学生可以先下手为强啊。」 「臭美的你,我感觉那转学生极有可能成为我们艺术学院的顶级美人,说不定还能争一争校花。」 两个男生快步往前走去。 钱南南看着楚醒臭得要死的脸色忙安慰道,「楚醒,你别难受,怎么可能有人比你还漂亮呢?」 「看看去不就知道了。」 楚醒实在提不起好心情,冷冷地说着,抬起脚跨进教室。 平时她一进门,就有好些个男生或明目张胆、或藏着暗慕偷偷看她,今天,她一进去,里边的氛围明显变了。 没人看她。 低头刷手机的也没有。 一个个凑在一起正窃窃私语着,视线都齐刷刷地往同一个方向扫去。 大教室的角落里,不少男生凑在一起,将某个身影团团围着。 「美女,你怎么大三了才转学,从哪个学校转过来的啊?」 「这帝都的美女我认识一半,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有男朋友了吗?」 「美女别不说话啊,都是同学,交个朋友怎么样,你手机呢,我扫下你,加个联繫方式。」 「美女你叫什么名字啊?」 楚眠坐在位置上,不理会这些叽叽喳喳,自以为帅气的艺术系男生,迳自翻着手上的书本。 第86页 孟墅果然是让她来学校做混子的。 这素描、技法、写生等等课程房老太太早就教透她了,她还来学什么? 她更想去的是法学院。 一圈的男生跟知了似的叫个不停,楚眠被吵得耳朵疼,伸手撩起头发,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眼都不抬一下,「散了吧。」 她脖子上有一道红痕。 是厉天阙吻出来的,她太知道那狗男人弄这玩意是为了什么。 果然,一见到吻痕,男生们默了。 合着美女已经有男朋友了。 男生们顿时大失所望,谁这么不要脸就把美女给捷足先登了? 楚眠! 楚醒看清楚眠的样子,顿时惊得表情失去管理,这个画面她太熟悉了。 十几岁的时候,那些男同学就喜欢围着楚眠转,因为她够纯够弱,会激起男生的保护欲,自己和楚眠站在一起,男生们只会看到楚眠,包括丰神俊! 历史竟然又在重演。 「你怎么会在这里?转学生?」 楚醒控制不了自己,快步走向前,走到楚眠身边,难以置信地瞪着她,连呼吸都不畅了,「你怎么做到的?这里可不是什么酒店能随意出入,这里是帝都大学。」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 她楚眠怎么可能来这里上学,难道又用身体去交换了,求的厉天阙还是谢傲然? 看着楚醒来势汹汹,周围一圈的男生都惊了。 两大美女居然认识? 听这语气好像还有过节啊? 闻言,楚眠这才将视线从书本里收回,抬眸看向兴师问罪一般的楚醒,勾唇冷笑,「楚醒小姐啊,又见面了,没想到我来报到的第一节 课就和你一起上,真是缘分。」 谁要和你这个杂种有缘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楚醒瞪着她问道,她有什么能耐来帝都大学上学。 这是a国最好的学府!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楚眠懒懒地反问。 「你有资格上么?」 她就是个来路不明的杂种,还是贫民窟的下等人。 听到这话,楚眠笑了,神情淡淡的,「怎么,让你楚大小姐下跪认错,我就连上学的资格都没有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一片譁然,这姓谢的转学生让楚醒跪下认错?什么情况? 「你胡说!」 楚醒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当场狡辩。 钱南南听到这话也是虚得不行,瞪着楚眠道,「没错,你胡说什么,」 楚眠坐在那里,看着她们两个挑了下眉,「玩赖,行,我一会让酒店出下监控视频,我相信大家都很想看看两位下跪的英姿。」 「……」 楚醒的脸彻底白了。 钱南南也急了,忙道,「你知不知道我们楚醒是谁的女朋友,你敢这么跟她说话,你不要命了?」 第87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哦。」楚眠做恍然状,「差点忘了,听说厉天阙为救楚大小姐只身进匪窝,还抱着你哭得不行,真是感天动地的爱情啊。」 「……」 不提绑架案还好,一提,楚醒的心态彻底崩了。 这杂种分明在说绑匪窝的事天知地知,她也知,让自己别拿厉天阙出来显摆了。 楚醒瞪着她,驳不出半句话来,周围那么多人都睁着眼睛竖着耳朵听着,想听个究竟,绝对不能让楚眠再诬衊侮辱自己。 这么一想,楚醒的眼眶一红,几乎就要哭出来,「你、你欺负我还嫌欺负得不够吗?我根本没有要拿厉天阙炫耀的意思。」 说完,楚醒一捂脸,啜泣着就跑了。 留下一堆围观群众。 这一招很妙,看着像是楚醒落荒而逃,但又留了欲语还休的空白。 一群男生看着一向落落大方、楚楚可人的楚醒哭了,满腹委屈的样子,看向楚眠的眼神立刻变了。 这转学生似乎不是个善茬啊,还逼人下跪,亏得还长着一张纯情脸。 于是一个个都慢慢站起来,不少人都跑去安慰楚醒了。 楚眠坐在原地,嗤笑一声。 挺好,安静了。 她收起学生证件,继续看课本。 不多时老教授上课了,楚眠调整了一下心情,想怀着多少再学点的心思抬起头,就见老教授拿出了一幅画。 《朔雪少女》的影印版。 「今天这堂艺术历史课,我们不讲历史,黑曜奖得奖的作品已经出了,我们就讲讲这幅画。」 老教授推了推眼镜,「这幅画註定会在画坛历史上留下浓墨的一笔,你们中间美术专业的更要好好听,参透零星半点都是你们的进步。」 「……」 画的作者楚眠同学此刻坐在位置上,无语地扶额。 她到底是来学什么,学自己的画吗? 钱南南坐在楚醒的身边,根本没有心思上课,心里只担心着楚眠会不会真的将圣座酒店的监控视频曝光出来。 那就惨了。 她不想丢这个脸。 正发愁着,一张纸条被楚醒从旁边推过来。 钱南南看过去,就见楚醒像个好学生似的坐得笔直,认真听课,一点都没有小动作的样子。 钱南南拿过来,就见上面写着一行字—— 【找机会整一整谢香辣,要是她有把柄在我们手里,你就不用担心她曝光我们下跪的视频了。】 第87页 钱南南黑线,怎么就她担心,难道楚醒不担心? 那天在酒店,楚醒丢的颜面更大好不好。 不过钱南南也不敢和楚醒说什么,毕竟人家现在可是靠着厉天阙的。 整一整谢香辣,怎么整呢? 钱南南眼珠子一转,计从中来,拿起手机给帝都大学的非主流学长叶成发简讯。 叶成喜欢楚醒喜欢得要死,楚醒指挥她,她就指挥叶成。 完美。 【钱南南:叶成,你的女神被新来的转学生欺负了,哭得眼睛都红了,怎么办呀?】 那边秒回。 【叶成:我靠,谁敢欺负我女神,不要命了?是谁?我找兄弟揍他一顿!】 【钱南南:你等着,下课后我跟你碰个面,商量下怎么帮楚醒出这口气。】 【叶成:好!】 发完简讯,钱南南暗暗沖楚醒比了个ok的手势,楚醒满意地笑了。 钱南南这人最损了,什么都干得出来,对付楚眠正好,自己还不涉在其中。 角落里正上课上得无聊的楚眠将两人这一幕动作尽收眼底,眼中掠过一抹嘲讽的光。 …… 楚眠老老实实听那老教授对着自己的画吹了一通五彩斑斓的彩虹屁,一直听到下课,才走出教室。 在庞大的校园里逛了逛,又买瓶水在篮球场上坐了一会。 最后,她走进一间女厕所。 厕所里安静极了,一个人都没有。 她直接推开一间隔间门,走进去。 刚进去,钱南南就从后面偷偷摸摸地跟进来,用拖把顶住隔间的门,让人从里边推不开,然后再将自己的手机打开录像模式,把手机小心翼翼地从隔间下面的空隙送进去一点。 做完这些,钱南南就悄悄退出女厕所,看向外面站着的银发男生。 正是楚醒的头号迷弟,叶成。 叶成提着一桶米田共站在那里,鼻子里塞着纸巾还是被熏得不断想要吐。 钱南南一出来也被熏得不行,用手捂住鼻子道,「好了好了,叶成,到你了。」 「这主意也太损了。」 叶成差点吐出来。 「嫌损?」钱南南不满地看向他,「那算了,就让楚醒被欺负好了。」 「别别别,我做还不行吗,你回头可得告诉我女神,我为她是什么都做了啊。」 说着,叶成提起地上沉甸甸的桶就往里走去。 怕有别人进去,钱南南忙关上女厕所的门,在外面放风。 叶成一走进去,就看到顶在门上的拖把,目标明确,他踢了一张高凳到隔间门旁,然后用力举起手中的粪桶就要往里边倒。 「嗨。」 清冽的一声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叶成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滚下来,一想到桶中的宝贝,他连忙稳住自己,一转头,就见楚眠虚靠着墙,双手抱臂,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姑、姑、姑奶奶?」 叶成对她实在记忆太深了,突然见到吓出了鸽子叫声,差点将手中的桶给打翻,人站在凳子上瑟瑟发抖。 「我没你这样的孙子。」 楚眠看过去,见他桶中臭哄哄的一桶,熏得她不得不拿出纸巾挡住鼻子,漫不经心地道,「你也算人才了,还能弄出这么一桶宝贝来淋我。」 「淋你?」叶成呆住,「钱南南要对付的是你?不是,姑奶奶,我不知道啊,我、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你别、别揍我。」 叶成的双肩垮下去,哭丧着脸看她。 他上次在夜市受的伤还没好透呢。 「还有下次?」楚眠凝眉。 「没没没没有,我这就把桶倒了,倒了!」叶成哪敢惹这位杀人不眨眼的姑奶奶,怂得立刻就要撤。 「等等。」 楚眠叫停他。 在外面等了半晌的钱南南一直没听到楚眠的尖叫声不禁有些奇怪,附耳听到门上,还是听不到动静,不禁喊道,「叶成,你好了没有?」 怎么回事? 钱南南忍不住伸手推开门往里看去,只见整个女厕所一片寂静,拖把还抵在门上,但叶成不见了。 第88章 你最喜欢的颜色是绿色? 人呢? 叶成不见了,楚眠被锁在里面也不出来? 钱南南一头雾水地摸了摸脖子,在那里站了几秒,还是忍不住上前拿开拖把,将隔间的门打开。 里边空无一人。 什么情况? 钱南南莫名其妙地走上前,见地上还放着自己的手机,不禁捡了起来。 就这一弯腰的瞬间,早已换位置到隔壁间的叶成踩在马桶上,闭上眼举起桶就朝钱南南泼了过来。 铺天盖地的臭一下子倾泄下来。 「啊——」 钱南南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手指在手机上慌乱一点,点成了校内直播。 这叫声……真是悦耳。 一直藏在女厕所门后的楚眠这时才慢悠悠地走出来,一步步往厕所外走去,出去没几步就感觉到手机震动。 她拿出来一看。 很好。 钱南南正在直播淋粪。 画面不堪入目,她的叫声更是试图炸破她的手机。 直播下面的评论炸了。 楚眠笑着关掉手机,抬起脚要走,就见楚醒急匆匆地往这边走来,手上握着手机。 第88页 一见到楚眠完好无缺地站在那里,楚醒就冲过来站到她面前,「楚眠你做了什么?」 「楚眠?」 楚眠挑眉。 「你对钱南南做了什么?」楚醒瞪着她问道,「你这人恶不噁心,泼人家粪,我要去举报你!」 原来还有后招呢。 钱南南的招被破了,就反过来诬衊她。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泼的?」楚眠反问道。 「你从这个厕所里出来你就是……」 「那你得赶紧封锁好现场,找专家团队验指纹,看看桶上、手机上有没有我的指纹。」楚眠笑着打断她的话,「要是没有,我就告你诽谤,还告你和钱南南联手蓄意伤害我。」 「你这贱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了!」 楚醒没想到三年不见,楚眠现在说的话自己竟完全招架不住,一时间气得扬手就要打她。 楚眠收敛了笑容,冷着脸一把钳住她的手腕,发狠地往外折。 「啊——」 楚醒痛得脸色惨白,她这手腕才好没多久,怎么可以…… 楚眠欣赏着她痛苦的表情,目光分外清冷,「楚醒,你放心,就算你不来招惹我,我也会来惹你的。」 「放手,放手……」 楚醒痛得双腿发软,一点抵抗的力气都没有,人几乎就要坠下去。 楚眠一边继续将她的手往外折,一边道,「你最近过得很好是吧?买画的事没人曝光,所有人还都认为你是厉天阙的女人,楚正铭也混得风生水起是不是?」 「你……」 楚醒痛得快哭了。 「替我转告楚正铭,就好好享受你们这最后的假相风光吧,因为很快,我就会让你们笑不出来了。」 楚眠目光冷冽地看着她,猛地一用力,楚醒就被折得跌坐在地上,手痛得就像断了一样。 「楚眠你这个贱……」 楚醒痛得大骂,骂到一半忽然看到什么迅速倒在地上哭了出来,「楚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是喜欢神俊而已,真的不是我抢的,你喜欢你去追回神俊就是了。」 楚眠站在那里,见状,目光深了深,慢慢转身。 只见一身白色西装,儒雅至极的丰神俊站在不远处,正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呜……」 楚醒倒在地上不停啜泣,一半演的,一半是真疼。 见状,丰神俊皱着眉跑上前来,将楚醒从地上扶起来,抬眸看向楚眠,眼睛里刻满了难以置信,「楚眠,三年不见,你现在怎么会变得……」 「……」 楚眠懒洋洋地看着他们两个,都懒得解释。 因为以前对楚眠的好感,丰神俊终是没将话说得太狠,只道,「楚眠,是我变了心,是我想和小醒在一起,你要怪的话就怪我,这跟小醒无关,她是无辜的,当年,她也是真心想撮合我们在一起。」 是你自己突然消失的。 「……」 楚眠懒得听下去,双手插在口袋里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一眼靠在丰神俊怀里哭泣的楚醒,再看向丰神俊,语气淡淡地道,「你最喜欢的颜色是不是绿色?」 「什么?」 丰神俊愣在那里,怎么突然说起喜好的颜色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送你点礼物。」楚眠嗤笑一声,眼睛黑白分明,「你更喜欢绿茶,还是颜色小清新的帽子?」 「楚眠……」 丰神俊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又隐隐夹着怒意。 她到底想干什么? 「改天买了送你,拜拜。」 楚眠笑了笑,沖他摇摇头,转身就走人。 丰神俊看着她的背影,潇洒得有些离谱,一双眼不禁黯然下来,三年不见,他们之间怎会变得如此陌生。 「好痛……」 见丰神俊的目光落在楚眠身上,楚醒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出声,「神俊,你怎么一直看着她呀,你还想着她是不是?」 丰神俊看向怀中的楚醒,眉头蹙了蹙,伸手环住她,「小醒,你怎么会和楚眠吵起来?她怎么会在这个学校?」 他是来找楚醒问些事情,没想到却撞上楚眠欺负楚醒。 「她是转学生,我想找她问清楚为什么改名了嘛。」 楚醒柔弱地靠着他,声音楚楚可怜的,她也知道丰神俊这个时候来是想问自己什么,于是先啜泣着道,「没想到楚眠开口就骂我,说脚踩两条船,说我下贱,傍着厉天阙还不放过你。」 「……」 听楚醒主动提起厉天阙,丰神俊的眼微微冷了冷。 上次在圣座酒店,厉天阙明显对他不怀善意,难道是因为楚醒? 「神俊,你不会也以为我和厉天阙有什么吧?」 楚醒抬眸,一双大眼睛盛着泪水,「我只是因为谈捐助的事才认识厉天阙,做了两次他的宴会女伴,绑架的事也是他看在认识一场的面上救我……我当时一心想着你,可是,可是你都没有来……」 说着说着,楚醒已经泪流满面,哽咽得不行,委屈极了,「神俊,我在匪窝的时候真的好想你。」 丰神俊的问题全被楚醒用眼泪水给堵住了。 第89章 他又做噩梦了 他只好搂着她道,「我知道你被绑架的时候你都已经获救了,想来看你你又不让我进门。」 第89页 昨晚她在惊慌之中怎么可能见他。 楚醒抽泣着,「真的好痛……」 「好了,别哭了,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下。」丰神俊搂着她道,低眸看一眼她的手腕,红痕明显。 伤得这么重。 楚眠真的变了。 而厕所门口,围观了整个全程的叶成目瞪口呆。 …… 楚眠一个人走在路上。 蓦地,她停下脚步,侧目,「出来,孙子。」 顶着一头银发的叶成屁颠屁颠地跑出来,眼神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楚眠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跟着我干什么,你女神被我打地上了不去慰问,跟着我?」 就是因为这个,他才跟着她。 叶成伸手摸了摸自己非主流的发型,面露尴尬地道,「我看到是她先打的你。」 丰神俊没看到全程,但他在女厕所门口看到了。 楚醒打向楚眠的那一下,什么女神形象都没了,而且明明说的不是丰神俊的事,丰神俊一来,楚醒又换了说辞。 那一瞬间,叶成感觉自己被雷噼了一样。 恐怕,钱南南说楚眠欺负楚醒也别有内情。 「哦,所以呢?」 楚眠无语地看向着他。 「那个,之前在夜市上是我做的不对,这次也是我不对。」叶成几乎是僵硬地说着话,猛地朝她低了下头,「对不起。」 「……」 原来是来道歉的。 楚眠没理他,神情冷淡。 「总之是我对不起你,以后你有什么要帮忙的,我任凭你差遣,我兄弟很多的,什么都能办得成!」叶成是第一次向人认错,很是不自在。 闻言,楚眠挑了下眉,「行,我记住了,有事一定吩咐你。」 有很多兄弟的孙子还是可以要一个的。 正好她接下来要干件大事,需要一点助力。 「……」 叶成愕然地看向她这张清纯的脸,她还真是不客气啊,「对了,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刚刚我听他们叫你楚什么……」 「你不用管我叫什么名字,你告诉我,法学院往哪里走?」楚眠出来找了半天,没找到法学院的路。 「在南门附近。」叶成回答。 「嗯。」 楚眠听了转身就走。 叶成忙追上去,跟着麻雀似的叽叽喳喳,「你去法学院干什么?法学院和艺术学院什么也不挨着啊。啊,我知道了,我们大学可以双修专业,你是不是想再修一门?」 好烦啊。 楚眠冷冷地看他一眼,「你别再跟着我,不然我再扎你一次。」 「……」 叶成委屈巴巴。 楚眠见他终于消停了抬起脚离开,叶成忍不住在后面喊道,「那姑奶奶你告诉我你要双修干嘛啊?那个专业念得可累了,你不会是想将来做律师或者检察官吧?」 「改律法!」 楚眠头也不回地离开。 徒留叶成站在原地瞪得差点将眼珠子瞪出来,不做律师不做检察官,是准备念书来改律法的? 牛逼啊大佬。 叶成突然觉得自己这孙子做得也没那么亏,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楚眠说的话都是她一定能做到的。 不过,为什么要改法律? a国的法律还不够健全么? …… 楚眠去了一趟法学院的图书馆,顺利借到一堆a国相关法律的书籍,回去的时候拎得手臂都麻了。 自从不用装精神病,她整个人都精神了。 看书再也不用倒着拿了。 指甲也不用啃到烂了。 「小姐,很晚了,快睡吧。」荷妈端着牛奶走进书房,见楚眠戴着一副圆框眼镜坐在那里认认真真地看书,忍不住劝道,「这书哪是一下子读的完的,明天还要上学呢。」 「知道了,你先睡吧。」 楚眠头也不抬。 帝都大学有很多外面弄不到的书籍,比如a国的贫民窟是何时形成的,为何形成,为何没有自理能力的人就该自生自灭…… 难得有读到的机会,她不抓紧怎么行。 荷妈见劝不动她,只好无奈地离开。 楚眠坐在书桌前,继续看书,将一本复杂的法律课本粗略翻着,一翻就翻到半夜,人趴在书本上睡了过去。 夜深。 外面的光全暗了。 楚眠本来睡得舒舒服服的,突然感觉到一阵重压感,一睁开眼,就在黑暗中看到了厉天阙深邃分明的五官,睫毛尤其的长。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被转移到床上。 厉天阙再次将她熊抱得死死的,她感觉自己对他而言,就是个真人版熊玩偶。 累。 她伸手推开胸前男人的手臂,推开一会儿,厉天阙又抱上来,缠得死死的。 「……」 楚眠无奈极了,推了几次只能放弃,闭上眼催眠自己。 「姐——」 男人一声近乎惶恐的低呼突然刺破寂静的黑夜。 楚眠被吵醒,睁开眼,就见穿着薄款睡袍的厉天阙坐在床上,背对她。 还能不能睡个好觉了。 楚眠从被子里坐起来,坐到他的身边,只见厉天阙坐在那里,急促地喘息着,双眼浸了血似的猩红,似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脸色难看得要死。 第90页 整个卧室都是他的呼吸声。 「你没事吧?」 她出声问道。 大半夜突然坐起来。 闻言,厉天阙涣散的目光渐渐聚拢,回过神来,他转眸看向她,眸色幽深。 半晌,他伸手抚上她的脸,指腹在她柔软的唇上狠狠按过,喑哑而暧昧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有事,想跟你做。」 「……」 楚眠黑线,无语地看着他。 好好的说点阳间的话不行么? 他有这方面需求可以去找别人,他又不是不知道她现在不方便。 暗色的房间里,厉天阙直勾勾地盯着她,猛地将她捞进怀里,低头就去吻她。 楚眠推他的胸膛,「我例假,你心烦的话,我给你拿烟。」 她的手贴在他坚实的胸膛。 胸腔跳动剧烈,是一种烦燥的剧烈。 「嗯。」 厉天阙应了一声,没拒绝,但还是在她的唇上狠狠咬了一口才放开她。 楚眠从床上下来,在五斗橱柜里拿了一包香菸和一盒长型火柴,顺便打开光线昏黄柔软的壁灯。 回头时,厉天阙已经在墙边的沙发椅上坐下来,脸色有些阴沉。 楚眠将烟放到他旁边的小圆桌上,便坐回到床边上。 厉天阙打开烟盒,取了一支含在薄唇间,顺手拿起火柴盒,指尖一推,推出一根火柴,食指一弹一划。 只听「嗤」的一声。 一小簇火焰在他指尖燃起。 第90章 哄狗东西 火柴跳起来,食指与中指接住。 他咬着烟,露出森森白牙,点燃了烟。 单手划火柴。 不得不说,这动作有些帅。 楚眠坐在床边上看着他。 厉天阙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烟雾薰过眼睛,尼古丁的味道暂时解了些许烦燥。 他掀眸,就见楚眠看着自己,「看什么?」 「这动作挺撩妹的。」 她淡淡地道。 就他这人模狗样的姿态,加上这骚气的动作,不用家世背景都能撩倒一大片。 闻言,厉天阙咬着烟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她,然后转了转那盒火柴,再次推开火柴,复制刚才的动作,划燃一根火柴。 小小的火焰在他指尖燃烧,迅速烧灼火柴棍,灰烬在他指上划落。 他似完全感觉不到疼似的。 一根燃完,他又点了一根。 来来回回的,他划了十来根火柴。 寂静的卧室里,不时响起「嗤」的火柴声。 楚眠看着那一小团一小团的火焰,忍不住问道,「你干什么?」 划那么多根。 厉天阙抬眸,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嗓音低沉磁性,「哄狗东西。」 「……」 楚眠听得心口一震。 谁要他哄了。 不是,谁是狗东西了? 楚眠真想一脚踹过去,想想还是罢了。 厉天阙咬着烟,整个卧室里都飘散着菸草味,烟气缭乱,楚眠看厉天阙的脸都跟隔了一片雾似的。 「第一天上学,上两个小时的课,剩下的时间都泡在法学院的图书馆里?」厉天阙取下嘴中的烟,抬眸看向她,眸光极深,看不出是阴是晴。 「……」 他对她在学校的动向还真是一清二楚。 楚眠点头,这事自然是瞒不了他的。 「修改a国律法,重建贫民窟?」厉天阙嘲弄地勾了勾唇,「长着张聪明脸,怎么尽冒愚蠢的想法。」 报复楚家父女,在a国立足,重建贫民窟,这三样都是楚眠想要做的。 她抿了抿唇,嗓音清冷,「我现在做不到,不代表我以后也做不到。」 「随你。」 厉天阙这些倒不管她,「我要你的时候,你把这些有的没的放下就行了。」 他平时也有自己的事忙,既然如此,他不需要她的时候,她可以有些自己的梦想,做自己的事。 「……」 楚眠不喜欢和厉天阙谈自己的事,于是进行了反攻,看着他眼底的锈红光点,问道,「你刚刚是做噩梦了么?」 她以为厉天阙也不会喜欢和人谈自己私密的事,他发个怒,转身走人,她就可以好好睡觉了。 结果,他看她一眼,沉声道,「嗯,又梦到我姐自杀的时候。」 「……」 其实,她不是很想和他谈心的。 楚眠忽然想结束这个话题,却难以结束,只能继续问道,「你和你姐关系很好?」 好到姐姐去世那么多年,他仍是想念,甚至要找一个替身回来。 听到这话,厉天阙嘲弄地勾唇,抬眸看向门口,「在这个蔷园,我被人扇过巴掌,被吊过风扇,被按进马桶里过,被打断过腿……可我还是最愿意待在这里。」 因为他姐就是在这里将他养到了九岁,陪到了九岁。 楚眠坐在床边听着蹙了蹙眉。 她知道他童年有些悲惨,但没想到这么悲惨。 楚眠不是个能安慰人的性子,也不想安慰厉天阙,但话说到这里,好像不说点什么不做点什么说不过去。 「要不……」楚眠的视线落在那包烟上,「我陪你抽根烟好了。」 说着,楚眠站起来靠过去拿烟,手被厉天阙狠狠拍开。 厉天阙无语地睨着她,语气很差,「你是我女人,不是我兄弟。」 第91页 还陪他抽根烟,怎么想的她。 「……」 她宁愿做他兄弟。 楚眠暗想着人就被他一把拉过去,她整个人坐到他的腿上。 厉天阙咬着烟单手圈住她,眸子沉沉地凝视着她的脸,忽然取下烟道,「想尝烟的味道?」 楚眠料他没有好意,刚要拒绝,厉天阙就将烟一扔,低下头吻住了她。 他将含着的一口烟全部渡给她。 她的口腔顿时满是菸草的味道,呛得她想咳,可唇又被他封得紧紧的。 他的舌尖肆意地抵进来,带着微苦的烟味,强势地邀她缠绵。 楚眠从来不知道一个吻可以变出百般花样来,她不住地往后退,可退来退去都在他的怀里,在他的掌控中。 她被吻得整个人都酥麻了,她蹙紧眉,看到的就是厉天阙像要吃了她一般的深瞳。 还记得初高中时看的那些少女小说里,总是讲男主是禁慾范的。 可眼前的男人……恨不得把「欲」这个字刻在眉骨上,令人看了就心惊肉跳。 吻着吻着,就越来越失控。 她宽大的衣领不停往下滑,一直滑到手臂上,白皙圆润的肩被他牢牢握着。 她去推他,推到他突出的锁骨,灼烫得吓人,眼看形势要失控,楚眠忙道,「例假,我例假。」 闻言,厉天阙恶狠狠地瞪她一眼,到底还是放开她,低头埋进她带着沐浴乳香气的颈间,粗重地呼吸着,「我明天出趟国,一周后回来,到时我不管你是例假还是什么假,你都得乖乖躺在我的身下。」 出国。 终于要出国了。 其实她一早就看过他的行程安排,对他接下来两个星期的流程十分清楚。 这么想着,她还是作愕然状问,「你要出国?」 厉天阙睨她一眼,「嗯,想逃?」 「我逃不掉。」 想逃她也不能放在嘴上说。 「知道就好。」厉天阙在她的耳根上摸了摸,低哑的嗓音透着威胁,「好好留在蔷园,你知道的,我不想对付你。」 到目前为止,他可是纵容她纵得厉害。 从未有过的先例。 楚眠勉强扯出一抹笑容,「不早了,睡吧?」 「嗯。」 和她聊了一会儿,厉天阙被噩梦惊醒的不郁散了许多,他将她抱起来,直接扔到床上,覆身而上。 熊抱。 睡觉。 楚眠无奈极了。 …… 翌日,楚眠几乎是腰酸背痛地走下楼,厉天阙已经坐在客厅里了,精神不错,跷着腿,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模样。 第91章 一天一个变态小技巧 难为她被抱了一整晚,骨头都要被抱碎了。 这还是没发生关系呢,要真发生了,她不得被虐得天天趴床上起不来? 她拎着书包走下楼,径直走向厨房的方向。 「阿眠,过来。」 厉天阙看着手中的一份文件,头也不抬地唤她的名字。 楚眠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给自己取了小名,很不适合,但还是停下来换方向朝他走过去,挂起客套而疏离的微笑,「怎么了,厉先生?」 厉天阙还是在看手机,一旁站着的孟墅将一款手机递给她,「小姐,这是给您的新手机。」 给她买手机了。 「谢谢。」楚眠接过来。 手机放置在精緻高档的磨砂面盒子里,已经可以开机了,她拿出来,看到这牌子怔了怔,然后将手机转过面来。 果然,一整面的粉钻。 这是世界上最贵的一个手机品牌,性能一流,速度一流,防护系统一流,当然,镶钻的技巧也是一流。 因为,镶的都是极品钻石,全是真货。 一台手机,就是一台超跑的价。 楚眠拿在手里,道,「厉先生,太贵重了,我用普通手机就行。」 她马上就要走了,别有太多亏欠才好。 厉天阙拿起钢笔在文件上籤下名字,随手合上,抬眸看向她,「你跟了我,註定就不会普通。」 这自恋的德行。 楚眠站在那里,拿着手机很是无可奈何。 「我知道你在木盒里偷偷存了个手机,不准再用,用我买的。」厉天阙坐在那里看着她道,「规矩还是一样,手机里只能存我的名字,不要让我看到有第二个人。」 看到她就死定了。 「……」 得了,这也不是给她的手机,分明是他的专属套绳,套她脖子上的。 她将手机收起来放进口袋,「ok,我懂了。」 厉天阙朝她勾了勾手指,楚眠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他立刻圈上她的肩膀,沉声道,「我不在的这一个星期,放了学就回来,不准乱跑。」 「嗯。」 楚眠点点头。 「还有,每天给我打三个电话。」他又吩咐。 「为什么?」 楚眠莫名地看向他,就收到厉天阙冷下来的目光,只能变一种沟通方式,「我的意思是,我打过来你可能在忙,这样不太好。」 他们之间似乎没什么好聊的。 「接不接是我的事,但不打……就是你的问题了。」 厉天阙眸子幽幽地看着她,低沉的嗓音含着一抹威胁的意味。 烦死了。 第92页 楚眠抿唇,还是点头,「好,我记下了。我上课要来不及了,拿点在路上吃。」 她现在只想走。 「嗯。」厉天阙应允。 楚眠忙不迭地站起来,刚站起手就被男人用力地攥了回去,厉天阙一把将她扯过,歪过头在她脖子上狠狠地亲了下,吮吸出一道重重的红痕来…… 又来。 知道逃不掉的,楚眠索性也不抗拒。 吻完,厉天阙目光幽暗地看着红痕,是一时半会消不掉的颜色。 「这样太费事了。」厉天阙的指腹抚过那一道红痕,嗓音暗沉,「等我回来,给你脖子上纹个我的名字,这样,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养的。」 「……」 一天一个变态小技巧。 楚眠服了他,还真把她当成他的宠物了。 这样的早上楚眠觉得极度难熬,终于熬到和厉天阙分开,路上,她让司机停了车,在路边店里买了个硅胶的手机套。 这种手机的壳很难买,最后还是楚眠自己动手这边剪剪,那边剪剪才勉强套上镶满粉钻的手机。 这上面的任何一颗钻石掉了都不行,她赚的钱不想赔在这上面。 在她自己diy的时候,店里的悬挂电视上播放着新闻。 她在里边看到了楚正铭的脸。 【楚正铭议员校园巡回演讲,下一站——帝都大学,与大学生共同探讨a国未来。】 电视上,楚正铭穿得西装笔挺,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对着镜头道,「帝都大学的学生都是优质生,我很期待和大家碰撞出火花。」 时间,就在四天后。 楚眠让厉天阙送自己进大学,一是她想看看a国相关的律法,多了解一些,而更重要的,就是在等这四天后的演讲。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厉天阙的掌控欲太强,别说她对他没感情,就算是有,待在他身边也是一件非常恐怖糟糕的事情。 所以,等解决了楚家的事她就得离开这里。 帝都大学。 她和楚家父女最后的战场! 楚眠站在那里,慢慢将手机放进口袋,一双眼看着电视中的人,眸中慢慢聚起冰冷。 半晌,她转身走人。 …… 再进大学,楚眠身边消停了很多,她脖子上难消的吻痕让很多男生往后退却。 而钱南南更是因为直播淋粪的事连学校都不敢来了,只有楚醒硬挺着,但拿她也毫无办法。 等待楚正铭演讲的日子里,楚眠抓紧时间泡在图书馆。 帝都大学的藏书丰盛,她可以好好了解法律相关知识。 她坐在角落的位置,很安静,没人打扰,阳光从窗口落在她的身上,让她看起来就像个正常的大学生,完全看不出是在贫民窟里待过三年的。 看完一会书,楚眠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拿起手机,深吸一口气拨打厉天阙的电话。 厉天阙一早就将自己的号码存在她的手机里,存的是个英文字母l。 她将电话拨过去,然后期待着厉天阙不会接。 铃声一直响着。 对面还真的不接电话。 楚眠顿时很是愉悦。 国外,明亮宽敞的会议室里,厉天阙坐在首位听着底下人述职,这是他在海外拓展的战场。 他一身衬衫挺阔,修长的手指转着手机,心不在焉地听着。 不知道为什么,蔷园多了那么一个人后,他忽然开始觉得外面没意思透了,他只想办完所有的公事立刻回去。 不听话。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打电话。 忽然,手机震动在他的指尖。 厉天阙低眸,就看到屏幕跳动着「小东西」三个字,他的唇角不自禁地向上扬起。 还知道打过来。 晚了。 不接! 厉天阙睨着屏幕上的名字,然后漫不经心地发话,「散会。」 第92章 厉总的养宠大法 正在述职的一个高层傻在那里,满脸惊慌地看向厉天阙。 完了,完了,他说错什么了? 成绩不够好?管理不够稳?咬字都不够准? 怎么办啊…… 他求救般地看向孟墅,孟墅站在那里扫他一眼,只见那位高层吓得都快尿裤子了。 一整个会议室的人也是人人自危,互相面面相觑,手脚都不知道放哪摆。 再看某位总裁,他将一通来电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压根没发现自己引起了一阵小范围的海啸。 这电话都要挂了。 厉天阙抬眸,有些不耐烦地看向一群胆战心惊的人,「还不走?要我一个个请?」 难不成都想留下来听他打电话? 孟墅站在一旁声音温柔地缓解众人的情绪,「今天的会议到这里结束,接下来的安排我会通知到大家,请先出去吧。」 「是、是。」 众人忙不迭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朝着厉天阙恭敬地低了低头就往外狂奔,就像屁股后面有人追着似的,还有两个高层慌不择路,撞到一起。 画面一度十分滑稽。 这些人,跟着厉总赚钱是真爽,但面对厉总怕也是真怕。 待所有人都出去后,厉天阙立刻按下接通,在铃声响最后一下的时候,时间抓得非常好。 他坐在那里,食指敲着桌面,将手机放到耳边,声音沉而不悦地道,「怎么了?」 第93页 正在收拾文件的孟墅听到这一声一个趔趄,差点摔一跤,很是难以置信地看向厉天阙。 为接个电话把整个会议室的人赶走,结果接上了语气这么差? 同样无法置信的还有电话那头的楚眠,沉默两秒,她才道,「不是你让我每天打三个电话么?」 「嗯,我在忙,你可以挂了。」 厉天阙沉声道。 「……」 电话那头静默了几秒,楚眠才干脆地道,「行,那我挂了。」 也不等她挂电话,厉天阙先按下了终止通话键,薄唇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而后吩咐孟墅,「记着她这次的来电时间。」 他得看看这一周之内,她一天三通电话的时间间隔是怎么安排的。 「是。」 孟墅抱起文件,想想还是忍不住试探询问,「厉总不是一直在等小姐的电话么?」 这电话通的……毫无缠绵之意。 闻言,厉天阙抬眸撇他一眼,「一个女人而已,不能宠太过了,容易上天。你一个人太久了,不知道什么叫若即若离。」 若即若离一点,楚眠想他的时间才能更多一点。 「……」 有理有据。 无法反驳。 可这电话不是蔷园那一位先打的,不是您逼着她打的么?这若即若离能用在这? 孟墅无法理解。 「总之,她一会儿就会再打电话过来。」 厉天阙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转了转手机,等待它继续震动。 孟墅站在一旁看着。 一分钟过去; 五分钟过去; 十分钟都过去了。 手机毫无动静。 厉天阙的脸越来越黑,浑身笼罩着某种阴影。 会议室明明十分庞大,但此刻却逼仄得人喘不过气来。 「……」 孟墅抱起文件屏住呼吸就想撤。 「她这几天有没有超过三通的电话?」 厉天阙忽然问道,如果有第四通、第五通,那就说明她对他…… 听到这话,孟墅立刻拿出手机查表格,仔仔细细看了后回答,「没有,每天小姐都是三通电话。」 「……」 厉天阙的脸彻底没好颜色了,一把将手机扣在桌上,冷声道,「叫他们回来,继续开会。」 「啊?」孟墅愣了下,「可我已经让他们自己办自己的事情去了。」 「开会!」厉天阙的目光阴沉,「要我说第二遍?」 「是。」 孟墅见厉天阙的脸瞬间沉下来,认命地低头,拿起手机跑出去叫人。 今天这些开会的人怕是都不好过了。 国内的帝都大学图书馆里,楚眠将手机放到一旁,翻开书愉快地补知识。 嗯,她今天抓了很多重点,不错。 …… 转眼,到了楚正铭进帝都大学演讲的这一日。 楚眠睡到凌晨四点就睡不着了,是兴奋的,她在贫民窟熬了三年,就是在等这一天。 过完今天,她也可以离开了。 她站在房间挑了一套简单利落的白色运动服穿上。 手机被搁在她的旁边,是她木箱里的手机。 此刻开着免提,谢傲然兴奋又激动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终于等到今天了,今天这幕大戏我会守在网络上一直看着!」 今天绝对是楚眠的高光时刻。 楚眠没理他,迳自穿上衣服。 「楚眠,我已经准备好直升飞机了,只要你一逃到边境,我立刻去接你。」谢傲然又道。 虽然他对上厉天阙没有胜算,但一旦楚眠抵达边境,他可以在厉天阙面前死不承认收留了楚眠,难道厉天阙还能为了不确定的事直接打到边境来不成? 「嗯。」 楚眠站在落地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伸手将拉链从底下拉到最上面。 她五官清纯的脸上满是冷意。 「这一次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厉天阙不在国内,你收拾了楚家立刻离开,再好不过。」谢傲然感慨地道。 贫民窟一别,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楚眠了。 终于,要再见到这位救命恩人了。 「等着我来吧。」 楚眠说完,便挂了和谢傲然的电话,然后背上包抬起脚往外走去。 荷妈和方妈起得早,已经厨房里忙开来。 见她进来,方妈惊讶地道,「小姐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楚眠背着包斜斜地靠到门上,看着忙碌的两人,淡淡地道,「晚上我请你们出去吃饭,等我电话。」 她要是走了,厉天阙不会放过她两个。 所以,得一併带走。 「啊……」荷妈奇怪地看向她,「可是少爷让你一放学就回来。」 「那我可以翘课啊,用翘课的时间请你们吃饭,不违背他的意思吧?」楚眠微微一笑。 荷妈和方妈互相看看,好像是这个理。 「就这么决定了。」 楚眠不再给她们犹豫的时间,上前看她们做了什么。 「小姐今天好像很开心?」荷妈观察着她的表情道。 第93章 帝都大学的演讲 「嗯。」楚眠坦然承认,「因为我一直想办的事,今天终于要办成了。」 「是吗?」 荷妈和方妈也不问是什么事,就替她开心。 第94页 天蒙蒙亮,楚眠就到达了帝都大学,穿过一条条路,她背着包慢慢走进能容纳三万人的大礼堂。 此刻,礼堂里空空荡荡,只有为数不多的灯光亮着,微弱地照着这个庞大的礼堂。 楚眠站在座位排的最后面,也是最高处,双手撑在两边的椅背上,俯视着整个礼堂。 这里,即将是她为楚家画下的最后一幕戏。 一阵脚步声传来。 顶着一头银发的叶成和两个兄弟气喘吁吁地朝她跑来,将一支金色的话筒递给她。 叶成看向她,「姑奶……不是,香辣姐,你交待我办的事都办好了。」 香辣姐…… 这叫法。 「谢了,事后我会给你酬劳。」 楚眠接过来,不看他,只望向远处的大型舞台。 「不用酬劳,我说了我是心甘情愿为香辣姐你办事的。」叶成立刻道,「就是我实在好奇,香辣姐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他听她的话操作了一通,但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具体要干什么。 「到时你就知道了,走吧。」 楚眠淡淡地道。 很快,大量保安就会涌进这里,控制礼堂,确保演讲的安全事宜。 …… 东方的天空,越来越亮。 楚正铭站在礼堂前和帝都大学的几位领导一一握手。 孟墅给楚眠办入学的事办得巧妙,不露痕迹,以至于这些领导也跟着谣言认为楚醒是厉天阙的女人,因此对着楚正铭格外恭敬。 安保都加了两倍。 「我可是鼓动了全校的学生来聆听楚议员的贵言。」一位领导殷勤地道。 「我也很期待和学生们探讨探讨我们国家的未来。」 楚正铭谦逊地说着。 如今他有着厉天阙这一层身份,去哪里演讲都是无往不利,选票拉得竞争对手是望尘莫及。 帝都大学,是他最后一站了。 搞定这一站,他就能再往上爬一爬,到时就算厉天阙和楚醒的事澄清了,他也已经拿下这场竞争,掌握要位,一笔笔肥钱自会落进他的腰包里。 这么想着,楚正铭满面春风。 「爸!」 穿着一身学生装的楚醒朝他跑过来,投进他的怀里,笑盈盈地看向他,「爸,要加油啊!」 一旁的领导们见到楚醒也是客客气气的,纷纷主动微笑示意。 见状,楚正铭笑着伸手颳了刮楚醒的鼻子,「我都演讲过多少回了,有什么可加油的。」 演讲对于议员来说,那是家常便饭。 「那我就祝爸爸一切顺利。」 楚醒搂着楚正铭的臂弯往里走去。 演讲在即,保安们正在做最后的检查工作,一看旁边没人,楚醒的脸就拉了下来,难看得要死。 「有没有让神俊他们过来?」 楚正铭问道,楚醒和一群财团二代都有深交,他特意嘱咐她让那些二代都来听自己的演讲,他要让这些财团看到自己的实力,以后,才有财团不停找上他。 「都来了,神俊一会会和我坐一起的。」楚醒说着瞪向楚正铭,撒娇抱怨道,「爸,你只管自己,都不管我。」 「我怎么不管你了?」 楚正铭宠溺地道。 「你哪里管我了,楚眠都堂而皇之来上几天学了,你都不替我对付她。」 楚醒气乎乎地道,她的课程有些和楚眠是一起的,每次看到楚眠,她都恨不得上去把楚眠的脸划烂。 可她又担心着楚眠背靠厉天阙、谢傲然,一时之间也不敢妄动。 「你啊,到底是小孩子。」楚正铭拍拍她的肩膀,「是,楚眠是回来复仇了,但她到底是个小角色,她一个小杂种能翻出什么浪来?」 装腔作个势,让楚醒下跪;偷拍到买画的事,可不也没办法让媒体曝光么? 不能说完全不足为惧,但比起他眼下的大事,楚眠可以先放一放。 「可有她在我就是不舒服,谁知道她还会做什么?难道爸你就让她这么光明正大地跟我一起上课?」 楚醒气急败坏地道。 楚眠可是在贫民窟呆了三年的人,人早就恶臭了,也不知道身上有没有传染病。 她多看楚眠两眼都想吐。 「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呢?」 楚正铭安抚地搂过她的肩,「我最近为演讲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没有时间抽出空来,反正楚眠现在就在帝都大学,好不到哪里去,等我演讲拉票成功,之后还不是想什么时候抓她就什么时候抓?」 到时候再将楚眠不声张地暗暗做掉,谁能找到他们头上来? 「做掉她的时候,我一定要在场。」 楚醒说道,她要「好好」送楚眠一程。 「好好好,都依你依你。」楚正铭笑着道,「现在开心了吧?爸爸要上台演讲了,不能再陪你。」 「嗯,那我去观众席了。」 有楚正铭这番话,楚醒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她就再耐心等等吧。 她会等到楚眠的死期。 …… 乌泱泱的学生涌进大礼堂,礼堂的温度一下子升起来。 丰神俊找到楚醒给他安排的位置坐下来,刚坐下,后面女学生谈论的声音就蹿进他的耳朵里。 「真是羡慕楚醒的命,人家网红,她也网红,她这个网红居然能成为厉天阙的女朋友。」 第95页 「嫉妒不来的,人家有个议员爸爸,那是行走在各大财团中的人物,你有吗?」 「你们说,厉天阙能娶她吗?」 「怎么不能啦,听说厉天阙给她买珠宝一买就一大堆,还买了栋别墅金屋藏娇,这待遇……」 「唉,真是好命啊。」 「……」 丰神俊听着这些脸色很是难看,没想到传言传得如此离谱。 不知道怎么,他突然想到楚眠和他讲的话,问他是不是喜欢绿色。 「你来啦?」 楚醒从前面走下来,笑盈盈地走向他。 「嗯。」 丰神俊笑了笑,伸手去拉她的手。 楚醒似没看到一样,微笑着忽略他的手,在他身旁坐下来,客套地说道,「多谢你能过来。」 在外人面前礼貌地拉开距离。 其实在以前,丰神俊并不在意公不公开这件事,他对自己一向有自信,可现在看着楚醒,他忽然迷惘了。 楚醒对他,对他们的未来到底怎么想的? 第94章 楚眠上场对峙 旁边有人跟楚醒讲话,楚醒一一认真回答,不牵他的手,也不会有任何和他过度亲密的姿态表现出来。 全员到齐。 礼堂里的灯光渐渐暗下来,独留舞台上的光。 帷幕被缓缓拉起,明亮的灯光中,楚正铭慢慢走向舞台中央的演讲台上,自信、从容,一副a国未来决策人的姿态。 在满场热烈的掌声中,楚正铭开始演讲。 与此同时,无数场直播也在网络上传播开来。 楚正铭对于演讲早已游刃有余,风趣幽默,惹来全场大学生的热烈掌声。 对于这样的效果楚正铭相当满意,于是一个小时以后,他慷慨激昂地结束自己的演讲,「a国,必定立于世界之巅,a国的大学生,就是世界巅峰的骄子!」 全场又是一阵久久不息的掌声。 楚醒坐在下面开心得不行。 「小醒,我们要不要公开?」 趁着学生提问的时间,丰神俊低声和身边的楚醒道。 他其实更想问,她为什么从来只在他面前澄清和厉天阙的关系,却不在别人面前澄清,让谣言传成这样。 闻言,楚醒的目光滞了滞,装作没听到。 直到丰神俊说第二遍,楚醒才笑着向他,压低声音道,「你怎么了?」 「我想公开我们的关系,我不想让所有人都认为你是厉天阙的女人。」丰神俊盯着她道。 「你别闹了,我们不是说好的吗,等我大学毕业再公开。」楚醒小声地撒着娇。 「可是……」 「好了,有什么演讲结束后再说。」 楚醒笑着打断他的话。 她才不想这么快把自己定下来,就算厉天阙对自己没兴趣,只要爸爸越爬越高,她也能嫁个更好的。 「我一直想推行大学生福利,大学生是国家的根基,只有将你们照顾好了,a国才能谈未来,所以应该增加你们的生活补贴。」 楚正铭回答一个大学生的提问。 议员就是如此,想要上位就给选民们多画点大饼。 果然,这话一落,底下学生们群情激动。 楚正铭拿着话筒,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好,还有哪位同学有问题要问?」 其实这些问题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找了几个学生托站起来问,就是为了抬高他的形象。 楚正铭笑容满面地看向整个礼堂,忽然一个声音从礼堂各个角落的超级音响中响起,「我有问题。」 女孩的声音。 清冷的,淡漠的。 众人惊愕,四下去看,没有看到人。 好一会儿,丰神俊、楚醒才和众人望见声音的来源。 阶梯式的观众席最高处中央位置上,站着一个白色的纤细身影,由于观众席打的光很少,因此她一度就像处在黑暗中。 直到她沿着中央的台阶一步一步走下来,走进光中。 是楚眠。 她穿着一袭白色运动服,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扎了个马尾,干净利落,素颜清透,她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握着一支金色的话筒,漫不经心地走下来。w 楚眠? 楚醒震惊地睁大眼。 楚正铭皱眉,转眸看向舞台旁的工作人员。 怎么回事?提问的不都安排好了么,楚眠是怎么拿到话筒的,这话筒还能接整个礼堂的音响? 工作人员们也是一头雾水,冲着他直摇头。 楚眠肯定是来者不善。 楚正铭笑着站在上面,垂下手沖工作人员比了个掐断麦克风的动作,然后笑着道,「这位同学,你问吧?」 「楚议员立志为民造福,那你认为,一个合格的议员应该具……」 楚眠边走边问,问到一半,音响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三万人的礼堂一时之间没了她的声音,只剩下攀高的温度和学生们的议论纷纷。 「她不就是美术系新来的转学生吗,这么近距离看,长得好纯啊,皮肤真白,比楚醒纯多了。」 「纯?你怕是没看到她第一天来就和楚醒针锋相对的样子。」 「她敢跟楚醒槓?我靠,是条汉子啊。」 学生们的视线全被楚眠勾了过去,将她打量了个透彻。 工作人员们在后台一通操作,怎么找都找不到楚眠那个麦克风连的位置,只能一口气将所有的观众麦都给切了,然后急忙向楚正铭回馈信息。 第96页 舞台上,楚正铭松一口气,笑得格外宽厚,「不好意思,这位同学,观众麦好像有点问题,你先坐一下。」 等她一坐下,不惹眼了,就让保安把她赶出去。 想闹事,不可能的。 今天是他的主场。 楚眠站在观众席的中央,闻言不禁勾唇笑了笑,笑得懒散,眼中掠过一抹不屑,她将手中的话筒扔到一旁。 一早坐在位置上的叶成立刻屁颠屁颠地拿出一个喇叭递给楚眠。 楚眠接过来就将喇叭放到面前,打开开关,微笑着道,「没想到这么大的一场演讲还会出现这种问题,还好我早有准备。」 高音大喇叭,菜市场同款。 她的声音在喇叭的传递中扩散开来,虽然扩不到角落,但也传了一大片。 惊倒一众人。 这个楚眠,又想搞什么? 楚醒坐在下面,气得想上去打人。 丰神俊有些愕然地望向楚眠。 她站在那里,背挺得笔直,自带气场,再不是从前那个连微笑都带着害羞的女孩。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她今天似乎来势汹汹。 楚正铭站在舞台上,脸有点绿,还在装模作样地扬声喊道,「什么?你那喇叭我听不清。」 闻言,楚眠嘲弄地笑了一声,抬起腿就往前走去。 她直走到最前面,堂而皇之地踩上舞台台阶,还顺手拎起一张舞台下方的椅子,拖着慢悠悠地走上去。 保安们忙在楚正铭的眼神示意下冲上去要拦楚眠,叶成和兄弟们立刻靠过去挡住保安,嬉皮笑脸地道,「学生问几个问题而已,保安大哥们激动什么。」 「你们让开,学生别捣乱。」 「没捣乱啊,就是问议员几个问题嘛,还不让问了?」 这一打岔,楚眠已经上了舞台。 在众目睽睽下,楚眠慢条斯理地将椅子拖到舞台中央。 第95章 专业打脸现场 楚正铭脸色难看地站在那里,额角青筋直跳,她到底要干什么? 楚眠面向他在椅子上坐下来,一脚踩着椅下的横槓,行为恣意,却又毫无痞气,仍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她双眼清明,朝着楚正铭举起喇叭,「现在听得清楚吗?楚议员?还是要我离你更近一点?」 「……」 楚正铭站在演讲台前下意识地捂住耳朵,差点耳朵被震聋。 「我靠,牛逼!」 底下的学生们被楚眠的这一系列操作惊呆了。 第一次看到议员演讲现场,有听众拿着高音喇叭上台提问的。 「同学,你这样不合规矩。」 工作人员冲上台来要拉楚眠下去。 楚眠淡定地坐在那里,抬手就是将那人手臂一折,在那人的痛叫声中一脸无辜地看向楚正铭,「楚议员,刚刚回答得不是很好么,怎么轮到我就不让问了?不会刚刚几个提问的都是托吧?」 「回答问题!回答问题!」 有爱看热闹的同学已经高声呵起来,一人喊万人跟着高呼。 一时之间,三万人的礼堂响起统一的口号,声音大得似海啸般几乎要将礼堂房顶掀掉。 有些同学已经拿起手机录起来,有些更是直接开启直播。 「你看这个贱……这个楚眠,她到底想干什么啊?我爸爸演讲她来破坏什么?」 楚醒气急败坏地瞪着舞台上的楚眠。 丰神俊的目光一直留在舞台上,嘴上安慰着楚醒,「你别急,楚眠可能单纯得想问几个问题。」 「怎么可能,你不知道她有多恨……」 楚醒差点冲口而出。 礼堂里嘈杂声很大,丰神俊只听见前面一点,收回视线不解地看向她,「不知道什么?」 「没什么。」 楚醒闭了嘴,憋着这股气。 同时憋着气的还有楚正铭,此刻他站在舞台上颇有些下不来台,这些愚蠢的工作人员,刚刚就该把他的麦一併给闭了,这样他还有个藉口。 楚眠知道楚正铭在想什么,唇角不禁勾起一抹弧度。 她要的就是楚正铭下不来台。 演讲?拉选票? 不好意思,他的事业註定要终止在今天。 见学生们全部站起来,起闹声越来越大,局面眼看就要控制不住了,楚正铭强行稳住气息,笑着看向楚眠,「好,同学你问。」 楚眠坐在那里,侧面对着观众,扬手做了个坐下的手势。 学生们这才纷纷坐下来。 坐下来后大家才猛然惊觉,诶?他们怎么就这么自然地听了这个转学生的命令? 礼堂里逐渐安静下来。 楚眠举着高音喇叭,微笑着问道,「楚议员立志为民造福,那你认为,一个合格的议员应该具备哪些品质?」 就这? 果然还是那个不成事的废物,以为这就能闹他的主场了? 楚正铭不屑地笑了笑,然后看向乌压压的观众,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地开口,「我一直都说,做一个合格的议员就不能有私心,要懂得奉献,要为大众服务,要为a国服务,一心为公,廉洁清明。」 楚眠坐在那里听着,唇角始终勾着弧度。 耐心地等他说完,她便继续追问,「有人称你和萧何财团狼狈为奸,不少决策你都是听着大财团的吩咐,只顾财团利益,并不管民众死活,有这事吗?」 第97页 她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听起来一点攻击性都没有。 楚正铭神色不变地看向楚眠,「同学,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绝无此事!」 他这边斩钉截铁、铿锵有力地说着,观众席上方的一台台悬挂电视突然间开了机。 一段视频播放出来,视频无声,但有画面。 只见楚正铭正和一个男人面对面坐着,似乎相谈甚欢。 忽然,那男人将一个大密码箱摆到楚正铭面前,打开,里边全是钞票。 那男人正是萧何财团的总裁。 「……」 全场譁然。 这脸打的是不是太可怕了。 楚醒和丰神俊坐在第一排,前面没有悬挂电视,突然听到同学生们的譁然声,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楚正铭自然也不清楚,还美滋滋地站在演讲台前。 楚眠坐在椅子上,继续问道,「楚议员,听说你前段时间去了一趟郊区,带着女儿亲自下田给瓜农们做带货直播,和瓜农们打成一片,瓜农们对你很是感激,有这事吗?」 这楚眠,还要捧他不成? 楚正铭狐疑地看她一眼,挺起胸膛道,「不错,那边的水果滞销严重,我也是能帮一点就帮一点,瓜农们都很亲切,还邀请我去家里吃饭。」 话音刚落,悬挂电视中的视频又变了。 无声的视频中,画面切到一处瓜田边上,楚正铭穿着运动装和瓜农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待摄像机一移,他立刻冷着脸推开瓜农,瓜农上前献瓜,直接被他一脚踢进旁边的沟里,一边嫌弃地用手帕擦手,一边又上前补了几脚。 瓜农被踢得直抱住头。 楚正铭似是嫌还不够,对着自己手底下的保镖说了些什么,保镖二话不说冲上去对着瓜农就是连打带踹。 到最后,瓜农也不抱头了,一口血吐出来,痛苦不堪,嘴里似乎一直在求饶,没有任何用。 「……」 学生们全惊呆了。 这瓜也太大……什么情况? 这不是演讲现场,这是打脸现场吗? 楚正铭说一句,视频就打一下脸。 楚正铭站在上面,见底下人全都在说着什么,脸色一个个都变了,不禁奇怪,看向楚醒的方向。 接到他的示意,楚醒也是心生怪异,想了想,往后走去,待看到悬挂电视中的内容,整个人都震惊得裂开了。 …… 国外,蓝色银湖边上,一行西装革履的人坐在湖边闲散垂钓,嘴上谈的都是高额的买卖。 旁边,一群带枪的警卫严阵以待,一点风吹草动都不放过。 要知道他们现在保护的人是对全球经济有着控制能力的一群人,一点意外都出不得。 「厉先生,这油价该抬还是得抬抬,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一个头发银白的老人坐在那里,无心顾上手中的鱼竿,只看向身旁的年轻男人。 自己来坐个沙发吧! 第96章 我亲自回去打断她的腿 厉天阙靠坐在斜斜的椅背上,高级鱼竿被搁在一旁,修长的手指转着一支手机,脸色不大好看。 没有第四通、第五通电话也就算了。 今天居然一通都没打过来。 狗东西。 他不在身边又野了是吧? 厉天阙磨了磨牙,眼底一片阴沉,别说旁人跟他说话没听进去,就连鱼儿上钩他都没在意。 又等了一会儿,厉天阙从左腿搭在右腿上,变成右腿搭在左腿上,然后再换回来。 蓦地,他拿起手机,直接拨打楚眠的电话。 一通电话打过去,如同石子进了海,一点声息都没有。 好。 好的很! 厉天阙再打过去,孟墅就从一旁急匆匆地过来,「厉总,有大新闻。」 「滚!」 厉天阙不耐烦地拧眉。 「关于蔷园那位小姐的。」孟墅连忙补上。 闻言,厉天阙猛地抬起脸来,就见孟墅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手机,厉天阙抬手,「拿过来。」 孟墅连忙将手机递过去。 厉天阙接过来,只见孟墅的手机正在一个直播间里,直播里一片嘈杂,有男声正在激动地大声说着—— 「我靠我靠我靠,惊天大瓜,我们学校的转校生直接怼上了楚正铭议员,拿着菜市场喇叭就上台去了!兄弟们,能不能看到?」 「转学生牛逼啊,兄弟们给我刷礼物,我给你们跑前面拍!」 直播的手机显然很一般,像素不高,稳定性不够。 勉强能看到一片黑压压中,镜头对准了悬挂电视—— 「看到没有,我去!楚正铭收受贿赂的实证啊!我的妈,要笑死我了,楚正铭现在在台上看不到,还在厚颜无耻地讲自己有多廉洁!这绝对是年度第一笑话!太好笑了!」 镜头又是一转,转到舞台上。 隐隐约约的,舞台上有两人在上面对峙着。 厉天阙一眼就锁住了楚眠的身影,那一抹白是整块屏幕中的唯一亮眼所在。 镜头再次推近,将舞台拉得更大了一些,楚眠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就这么坐在台上,手上拿着高音喇叭,清纯又嚣张。 「楚议员,你能保证你的选票每一张都干干净净么?」 第98页 她发出质问。 楚正铭站在上面,脸绿得不能再绿。 孟墅站在一旁,观察着厉天阙的脸色,低声道,「小姐这还真是一齣戏比一齣戏玩得大。」 之前是在圣座酒店当众逼楚醒自打嘴巴,这下又大闹楚正铭的演讲台。 不简单。 「……」 厉天阙目色阴沉地看着直播,紧紧锁住那一抹白色,指骨分明的手指猛地握紧手机,恨不得握断一般,嗓音冷到骨子里,「她要跑路。」 「什么?」 孟墅愣住,这从哪里看出来楚眠要跑路,这不是在复仇么? 跟跑路有什么关系? 「你马上回国,她要是跨出帝都一步,你以后就不用出现在我面前了。」 厉天阙将手机砸回他的怀里,眼底幽暗可怕。 他起初以为楚眠要上大学是为了学知识,现在看来,她就是等今天向楚正铭正式发难。 一旦仇报完了,她会做什么,不难猜测。 「是,我马上回国。」 孟墅不敢质疑厉天阙的决定,接住手机便要走。 厉天阙坐在位置上,伸手去拿鱼竿,越想越不爽。 妈的。 趁他不在就开始盘算大棋了! 蓦地,厉天阙一把狠狠甩了鱼竿,从位置上站起来转身就走。 众人愕然地看向他,孟墅也是一脸惑然,「厉总?」 他怎么站起来了,这事还没谈完呢。 接下来还有几天的重要流程。 「我亲自回去打断她的腿!」 厉天阙说着一把揭下放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伸长手臂穿上,扯了扯衣领,狭长的眼中迸射出阴冷戾气的光。 楚眠。 你给我等着! …… 这一刻,楚眠还坐在大学礼堂的舞台上,继续对着楚正铭进行咄咄逼人的质问。 「楚议员,请你回答我,你能保证你的每一张选票都是干净的么?」 楚眠拿着喇叭冲着楚正铭道。 楚正铭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不明白她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而底下整个礼堂都已经沸腾了,全是杂音,可一时之间又听不清楚。 「啊——」 楚醒跑到后面,看向悬挂电视,只见电视里有一群人正逼着几个民众签选票,而楚正铭就坐在一旁悠哉悠哉地喝着茶。 她顿时惊得叫了一声,脸色惨白。 下一秒,楚醒忙推开身边的丰神俊快步往前跑去,直冲到舞台下方,朝着楚正铭大声喊道,「爸!爸!楚眠在放视频,全是对你不利的!」 「……」 听到这话,楚正铭纵然不知道视频到底是什么,人也彻底慌了,他转眸死死地瞪向楚眠。 「楚议员,请你正面回答我。」 楚眠坐在那里,勾唇。 这杂种…… 楚正铭深吸一口气,脸色铁青地拿起话筒,拼命稳住局面,「同学们稍安勿躁,这个学生是我竞争对手派过来整我的,这些视频全是假的,都是假的!你们不要相信!保安,把这个学生抓起来,她故意扰乱我演讲,我要告她!」 已经顾不上别的了。 所有的保安闻言一拥而上,冲上舞台。 叶成带着一群兄弟拦了又拦,还是架不住保安太多。 保安们朝着楚眠就扑过去,楚眠就跟后背长了眼睛似的,淡定起身,抬脚往后用力一踹,将椅子踹出去,踹飞两个保安。 「楚正铭,你被我揭穿了就恼羞成怒?是想像对付那些选民、瓜农一样来对付我么?a国有你这样的议员简直是耻辱。」 楚眠站在舞台上,一手持着喇叭,一边游刃有余地对付着冲上来的保安。 保安一个接着一个被她甩到地上。 丰神俊站在那里,震惊地看着楚眠,这还是他认识的楚眠吗? 「你闭嘴!把她丢出去!丢出去!」 楚正铭怒不可遏地吼道,不能再让这杂种讲话了。 说完,楚正铭在几个保安的护拥下转身就要跑,楚眠轻笑一声,「楚议员,检察员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现在跑怕是来不及。」 加更!爱你们! 第97章 楚家,完了 听到楚眠的这话,叶成带头大声喊道,「楚正铭要跑了!楚正铭要跑了!」 「不准跑!解释清楚!」 学生们纷纷站起来,大声喊起来。 楚正铭不管楚眠,匆匆要走,楚眠举着高音喇叭,冷声继续开口,「我懂了,楚议员如今是厉天阙的准丈人,看来您要是仗着这层身份公然为非作歹到底了。」 这些天,她一直冷眼旁观着楚家的所作所为。 自绑架案后,楚正铭和楚醒依然拿捏着厉天阙这一层薄如蝉翼的关系捞尽好处,可他们忘了,a国最高财团的关系于他们父女而言是把双刃剑。 毕竟,这世上最敢去挑战权威的正是一群初出茅庐且无畏无惧的学生。 果然,她的话音一落,所有学生更加激动,前排的纷纷冲上去,高喊道,「不准跑!楚正铭,解释!」 「没错!解释清楚!否则你背后有再大的财团,我们也反抗到底!」 「楚正铭!解释!」 「楚正铭!解释!」 现场完全混乱了。 众人高喊着口号,腿脚快的男生已经上了台,冲上去阻止要跑的楚正铭。 第99页 保安们围着楚正铭,学生们又围着保安,楚正铭在里边成了夹心中的夹心。 完全无路可逃。 头顶的灯光晃得人眼晕。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混乱的一场演讲。 现在乱成一锅粥,已经没人管楚眠了。 大功告成。 楚眠看着局面完全照自己所料的发展,便将手中的喇叭扔给叶成,道,「去主持一下,别搞出踩踏事件来。」 「收到,香辣姐!」 叶成抓着喇叭就跑去维持现场状况来,指挥着自己的兄弟们同时将礼堂的所有门都打开来。 还是香辣姐想的周到,三万人的礼堂一旦发生踩踏可不是开玩笑的。 「爸!爸!」 楚醒在舞台下面急得快跳起来,拼命地张望却看不到楚正铭在哪了。 见状,楚眠慢吞吞地走到舞台边缘,走到她的面前,半蹲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楚醒惨白的脸,兴灾乐祸地挑了挑眉,轻启嘴唇,一字一字说,「楚家,完了。」 谢氏家族不愧是搞情报出身的。 她让谢傲然盯一段时间楚家,就盯出这么多丰富的材料来,也怪楚家自身太过不正。 贿赂、将瓜农打进icu、殴打胁迫选民。 桩桩件件,都够楚正铭在牢里吃到死了。 楚家倒了楚正铭这么一棵大树,就彻底塌了。 「楚眠!」楚醒瞪着她歇斯底里地吼出来,「你恶不噁心?你敢这么对我爸爸,我饶不了你!」 「你弄错了。」 楚眠慢条斯理地道,「不是对你爸爸,我还对付你了,一会,你买画的那些事、你考大学让人代笔,还有你脚踩富二代铁锁连舟的事都会爆出来的。」 说完,她沖楚醒笑了笑。 闻言,楚醒站在那里,脸色更加惨白,腿软得往下倒去。 丰神俊从人群中挤出来,突然看到楚醒倒下来,连忙扑上去,从后抱住了楚醒,一抬头就看到对上楚眠轻蔑的视线。 他的目光一震。 「哟,你脚下最大的一艘船来了。」 楚眠笑道。 「神俊……」 楚醒惊惶不安地看向丰神俊。 怎么办。 楚家真的要完了,真的要完了。 楚眠看向丰神俊笑了笑,「丰先生,你之前不是说是楚醒要求不公开恋爱关系么?现在你可以放心了,不出三天,她会跟你求婚的。」 她给他预言一下。 「楚眠……」 丰神俊蹙眉看向她。 对于楚正铭受贿的事其实他一直有所耳闻,只是这种只要没看到实据,大家都心照不宣当没有这回事。 今天这一幕,是真的震撼到他了。 那些视频显然都是冒着极大风险拍到的,楚眠为什么会这么处心积虑地对付楚家? 难道就因为他现在和楚醒谈恋爱,她觉得楚醒抢了他? 楚眠不知道此刻自己在丰神俊的眼里已经成了爱惨他的一个人,起身拍拍手,潇洒离去。 …… 楚议员演讲现场当场被打脸,被曝贿赂等恶行。 全网震惊。 帝都大学更是陷入从未有过的混乱中,这混乱一直到检察员到场才勉强控制下来。 学生们稍微散了一些。 楚正铭上一刻还衣冠楚楚地站在台上大谈特谈自己要为a国、为大学生们做多少多少实事,下一刻就被检察员戴上了手铐。 「爸爸——」 撇下丰神俊的楚醒哭着拨开人群冲过去,手上抓着丰神俊脱下的外套盖到楚正铭的手上。 掩盖住手铐的痕迹,给他留一点脸面。 她边盖边哭,嘴唇都在发抖,「爸,怎么办啊?现在怎么办啊?」 楚正铭是家里的天,是家里的顶樑柱,他倒了,她和妈妈怎么办啊? 「小醒,小醒,你冷静一点,靠过来。」 楚正铭眼里已经布了许多血丝,他停住脚步看向楚醒。 检察员皱眉看向他们,没有阻止,楚醒立刻靠过去。 楚正铭低下头在她耳边小声道,「是我小看那个杂种了,当初那位玄术大师就说过,养女挡灾有违天意,易遭反噬,现在看来,这话不假,楚眠不弄不行,你去抓她,逼她承认今天的一切都是她的闹剧,应该还能挽救。」 现在事情闹大了,必须楚眠这个肇事者出来认罪,他才有机会脱身。 「……」 楚醒慌乱地点头,又颤抖地道,「我、我不知道她现在去哪了,我能抓到她么?」 之前那么多次,她们都没能抓到楚眠,楚眠就跟条水里的鱼似的,滑得厉害。 「必须抓,她不站出来认,我就完了。」楚正铭皱着眉头道。 可现在这么乱…… 楚醒从小到大何时碰上过这样的事情,慌得已经不成样子,「那要是她坚持不替您澄清怎么办?」 楚眠现在这么恨她们家。 「找你妈妈,她有办法。」楚正铭给女儿出主意。 「那、那楚眠要是还不肯呢?」 楚醒慌张地问道,她妈妈就是个享福的贵太太,能有什么办法逼迫楚眠。 「那就除掉。」楚正铭压低声音斩钉截铁地道,他迷信风水命理,「楚眠一回来,我们楚家的风水、运势就全乱了,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只有她死,我们楚家才能好起来。」 第100页 第98章 今天你别想跑了 楚眠本来就是拿来挡灾的一只小虫子,这只小虫子不应命而死,那祸乱的就是他们楚家。 「哦……哦。」 楚醒连连点头,拼命记住楚正铭的话,眼眶红得不像话,泪水直打转。 「你听着。」楚正铭靠在她耳边小声告诉她,「如果走到这一步,解决了楚眠,你就去找丰神俊,让他娶你,你交往的这些公子哥中,也就丰神俊品行纯良,对你用心,丰家财团势力也不小,要是丰家愿意保我,我还能出来,明白吗?」 但这个机率小得微乎其乎,只能看楚醒能不能拿住丰神俊了。 「……」 闻言,楚醒忽然想到楚眠在丰神俊面前说的话,说她很快会向丰神俊求婚。 原来,楚眠早就算到她们家会走的下一步了。 楚醒哭着还想说什么,楚正铭就被检察员无情带走。 …… 高楼上,楚眠安静地站在阳台前,双手按在扶手上,低眸看着校园里的风景。 不多时,就见满身狼狈的楚正铭被检察员押着走出来。 后面跟着潮涌般的学生,一个个愤慨地喊着口号,要求严查楚正铭。 宏大的场面。 楚眠看着这一幕,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她等这一天,真的等了太久。 「香辣姐!」 顶着一头银发的叶成匆匆跑过来,站到楚眠身边,一副看神仙的崇拜,「太帅了,那些视频你怎么搞到的?」 楚眠转眸看他,不禁道,「你还挺兴奋的,那可是你女神的爸爸。」 「什么女神,现在你才是我女神!」 叶成想都不想地道,兴奋非常,他居然跟着她将一个议员整到这种地步。 这事干得太漂亮了。 闻言,楚眠诡异地看他一眼。 叶成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慌忙解释,「崇、崇拜的女神,我绝对不敢对香辣姐你有非分之想。」 开玩笑,打又打不过,论镇场子也镇不过她,他哪里敢肖想她。 楚眠勾了勾唇,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拆了放进嘴里。 满口的薄荷味,味蕾被刺激得明明白白。 「香辣姐挺好吃啊?」 上次是一桌的烧烤,这回又是糖,也不说分他一块。 「……」 楚眠淡漠地站在那里,说的废话,她在贫民窟呆了三年,出来能不好吃么? 她伸手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这是给你和那些兄弟们的报酬。」 「我说了不用。」 叶成拒绝。 「我要离开帝都,不欠人情。」 楚眠直接将手中的银行卡扔给他。 帝都大学不是那么容易进的,所以她没法从外面调人进来,才会让叶成帮忙,挡掉一部分保安,她才能如此顺遂地揭开楚正铭的假面具。 「你要走了?」 叶成震惊,「香辣姐你不是才刚转学过来么?」 「我转学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楚眠道,她这一次不仅看了不少律法和贫民窟相关的书,了解到很多东西,还顺利拿下楚正铭。 这一趟大学,她已经赚得很值了,收穫颇丰。 该走了。 这就达成了?不等毕业? 「那你走了就不担心楚议员还有后招吗?他身后有财团,财团会保他的吧?」叶成道。 闻言,楚眠淡淡地道,「所以我才在帝都大学三万学子面前打他的脸,众怒不可犯。」 「那财团……」 「这里的学生都是国内最顶尖的人才,什么法律、黑客型的人都应有尽有,就连你不也能将假证做得天衣无缝?你们这些人的众怒,不是一个两个财团能瞬间摆平的,更何况舆论已经在速度发酵。」 只要厉天阙不会立刻站出来保楚家,楚正铭就死定了。 大概是今天高兴,楚眠难得跟一个不太认识的人解释,「一旦摆平的速度赶不上发酵的速度,那摆在楚正铭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条。」 什么叫就连他…… 叶成抓抓一头短发,有些窘,忽然又明白过来,所以礼堂的这场大show完全是楚眠经过深思熟虑的。 连对方的后路都想完了,她这是将帝都大学三万学子当成了她的手下在使唤? 「牛逼啊香辣姐!」 叶成已经找不出形容词来形容她了,就是俩字,牛逼! 「走了。」 楚眠咬着糖,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你要去哪里啊?」叶成看着她的背影扬声问道。 楚眠往前走去,没有回头,只背对着他扬手摇了摇,以做告别。 叶成有些低落的站在那里,一直望着她的背影。 这么单薄的一个人哪来那么大的能量和掌握全局的智谋? 楚眠含着糖一边往外走一边看时间,时间还绰绰有余,够她带着荷妈和方妈两个跑路了。 等厉天阙从国外回来,她已经在南边边境吹风晒太阳了。 有钱。 有大餐。 有自由。 一切就很完美。 现在所有人都在看楚正铭被抓,大门口围得水泄不通,楚眠便朝着没人的西门走去。 一颗糖还没含化,她面前就多了一堆身材魁梧的男人,站在众人面前的,是脸色苍白,哭得眼睛犯肿的楚醒。 第101页 此刻,楚醒站在那里恶狠狠地瞪着她,「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怎么,干了坏事?怕了?要逃了?」 「坏事?」楚眠咬碎嘴里的糖,嘲弄地笑了一声,「难道我不是在替天行道?」 「你——」 楚醒被气得脸色发青,「楚眠,今天你别想跑了!拿下她!」 话落,站在楚醒身后的一群保镖便朝着楚眠冲过去。 这些都是楚正铭自带的保镖,个个是好手,在礼堂的时候要不是有学生跟着捣乱,早就拿下楚眠了。 现在楚眠被她堵到,就必须落在她的手里。 「……」 烦人。 楚眠低头看一眼时间,还好,来得及。 她站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又剥了一颗薄荷糖,糖纸有些难撕。 保镖扑到脸上的一瞬,她才撕了糖纸,将糖放进嘴里,薄荷的清凉一路从口腔抵达大脑皮层。 她眼底一沉,飞快地利落下腰躲过攻击,人闪到一旁,横手噼过去,直接将一个块头极大的男人给噼倒在地上。 又有两个保镖攻向她的脚,楚眠直接按住其中一人的肩膀,顺势跳起来,横飞起双腿,用剪刀脚直接剪倒另一个。 保镖们的阵形彻底被她打乱了。 无奖竞猜,阿眠能跑掉吗? 第99章 你真能看着我们去死? 「……」 楚醒站在那里看着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杂种是怎么回事,去了贫民窟三年,怎么就学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本事。 她侧目,忽然看到旁边大树上挂着一根如她手臂粗的藤条,她连忙冲上去,使出吃奶的劲将藤条拿了下来。 也太长了…… 好重。 楚醒勉强拿着藤条一端,再看楚眠在保镖的围攻下仍是游刃有余,一点伤都不受,顿时气得不行,找准时机就将手中的藤条狠狠砸出去。 去死吧!死杂种! 楚眠正跟保镖们缠斗,余光忽然瞥到有东西袭击过来,她踩着一个保镖飞起,伸手一把抓过藤条。 抓、抓住了? 没被打到? 楚醒惊呆地瞪大了眼睛。 她这是什么鬼技能! 楚眠落地,不禁看了一眼楚醒,有些好笑地道,「谢了。」 说着她猛地一甩手中的藤条,将身旁两个死死黏住自己的保镖击倒。 藤条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样,似鞭似蛇,被她灵活运用,变幻出各种花样来。 她身手灵巧,各种钻空子踩人飞出去,让人近不得身。 保镖被打得一个个倒地,身上血痕满布,倒在地上哀嚎连连。 唯有楚眠还直直地站在中央,手握藤条,藤条上沾染鲜血,像是一件杀器,她勾着唇,整个人散发着最放肆的光。 「……」 楚醒吓呆了,惊恐地看着她。 楚眠一抖藤条,在众人的惨叫声中将保镖们迅速捆成一团,保镖们坐在一起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拼命扭动。 楚正铭一定是贪便宜了,这些个保镖加起来都不如那个散打冠军能打。 楚眠抬眸看向脸色惨白的楚醒,又甩了甩手中还剩出一截的藤条,笑着道,「这里还剩一点,是你自己过来,还是我过去绑你?」 「……」 闻言,楚醒腿软地瘫坐在地上,「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不过来是不可能的、 楚眠握紧手中的藤条朝她走过去。 「不要、不要——」 楚醒拼命往后缩。 楚眠一把抓住她的肩膀,跟拎小鸡仔似的将她拖回来,伸手就拿藤条绑上她,将她和保镖们绑做一堆。 「啊啊啊——」楚醒尖叫起来,「楚眠你不得好死!」 楚眠拍了拍手,不再理会她,抬起脚就要走。 蓦地,就看到一部车从校门外驶进来,直冲进来,在她身旁急剎,停了下来。 「……」 楚眠冷眼看着,然后就见车门被推了开来,穿着雍容的中年女人从驾驶座上下来,担忧地就朝着人堆沖了过去,「小醒——」 是方雪。 见到她,楚眠的瞳孔缩了缩。 「妈——」 楚醒哭出来,被藤条缠得毫无还手之力。 「我来了我来了。」 方雪心疼地冲过去,蹲在地上使出全身力气将绑在楚醒身上的藤条解开来。 「……」 楚眠捏紧了沾到血的拳头,继续往前走。 「小眠!」方雪给楚醒松了绑后站起来,转头叫住她,「我们是不是该好好谈一谈?」 有什么好谈的。 楚眠冷哼一声,又要往前走,就听方雪突然苦笑一声,「正铭没了就是我们家没了,既然你非要逼我们一家去死,那我就如你所愿,我带小醒一起死,毒药我都带来了。」 楚醒呆住,妈妈在说什么? 楚眠很想就这么离开,但她的脚定在地上,久久没有动。 五分钟后,楚眠同她们坐到了离西门最近的一间空教室里。 她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方雪将一瓶白色的药瓶放到课桌上,坐在她的面前,一双眼细细地打量着她,「小眠倒是比以前出落得更漂亮了呢。」 「……」 楚眠神情冷漠。 「妈,你夸她干什么?」 第102页 楚醒很是郁闷地看向方雪。 「你别说话。」方雪声音柔软地打断楚醒,然后又看向楚眠,「小眠啊,能不能放过你爸爸,好歹父女一场,你只要说你弄的那些视频都是假的,都是你伪造的,这事就算过了。」 「不可能。」 楚眠想都不想地道,有些烦躁地想从口袋再摸一颗糖,没有了。 口袋空空如也。 「你非要做这么绝?」方雪难过地看她。 「我绝?」楚眠冷笑一声,坐着抬眸冷冷地看向她,「比起楚家做的,我这才哪到哪?」 天底下谁能这么天才想到养一个弃婴来替自己女儿挡灾,把她嫁给老男人,把她丢到贫民窟。 他们敢做,还不容她这个工具人反抗一下了? 「你就这么记恨楚家?」 方雪蹙眉。 「楚正铭落得这样的下场是他的报应。」 楚眠冷淡地道。 「楚眠你不准这么说我爸爸!」 楚醒激动地喊出来。 方雪却是难得的镇定,她按下楚醒的手,不让女儿大吵大闹,然后就将面前的药瓶往课桌中央又推了推,语气柔而坚定,「小眠,今天你肯坐下来和我谈,我很高兴,我们只能谈出两种结果,一是你放了你父亲,二是你看着我和小醒去死。」 楚眠坐在椅上,眼中满是嘲弄的笑意,「死呗,你们自杀,我不犯法。」 她清清白白。 谁能奈她如何? 「你真能看着我们去死?」 方雪无法相信地看向她。 楚眠自小在楚家长大,方雪了解她的脾气,善良软弱,重情重义,因此,方雪说这些话就是为了激楚眠心软,没想到她如今竟能轻易讲出这些狠心的话来。 「我不能看着?」楚眠疑惑地看她,随后点点头,「那行,你们死,我这就走了。」 说着,楚眠就站起来。 「……」 方雪呆在那里,震惊地看着她。 楚醒气得再次要破口大骂,方雪立刻拉住她,扬声道,「小眠,你不要怪我话讲得难听,你要明白,你不是一下子长这么大的,你只是个连亲生父母都不要的弃婴。」 「……」 楚眠站住,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握紧。 见她不走了,方雪知道有戏,立刻又开始温情攻势,「我知道我们楚家待你不好,让你小时候体弱多病,可你别忘了你每一次病的时候,也是我们给你治的,是我亲手餵你喝的药;生日宴从来只有小醒的事,但我也拿着蛋糕给你唱生日快乐歌了,对不对?你那时有次没考到第一名,在家哭得厉害,我什么事都不做,哄你就哄了一天。」 第100章 楚眠喝下毒药 「还真是廉价的关心啊。」 楚眠讽刺地笑着,慢慢回头,直视方雪,「为了杀家禽而养家禽,还需要家禽感激你们么?」 这是承认了她是楚眠。 承认就好。 方雪目光更加柔和地看向她,「小眠,话不是这么说的,小狗小猪嗷嗷落地,滚啊滚也就活了,可你把一个婴儿扔到外面,没人管没人照料,她能活么?」 不能的。 无人照料的婴儿只有死路一条。 「……」 楚眠看着她,真没想到自己这个「妈妈」的口才还真不错。 「你千不看万不看,也要看在楚家养大你的份上,否则,你早就死了。」方雪注视着她,字字直戳。 说到底,她当初只是个连父母都不要的婴儿。 闻言,楚眠慢慢走到她们面前,双手按在桌上,低眸冷冷地看着方雪,一字一字道,「你们送我去贫民窟不就是为了让我去死的么,既然如此,我欠楚家的早就一笔勾销了。」 「那你欠我的呢?」 方雪步步紧逼,双眼甚至含了泪水,「你第一口奶,是我亲手泡的;你第一件衣服,是我亲手买的;就连你第一次来例假,也是找的我,我让人给你买的生理用品。」 「……」 「你小的时候你最黏我了不是吗?你说过,希望我是你真的妈妈,希望我一直这么疼你,我对你有几分真心你应该知道,送你去贫民窟的时候,你也看到我一直在求你爸爸,这之后,我还断断续续病了一年之久,这个你可以去查医院的记录。」 「所以这就是你现在还能坐在我面前和我说这些的原因。」 楚眠冷着脸道。 若说在楚家她也曾体会到一点真情的话,那就是在方雪身上。 否则,她不会留下来听她讲这些。 「好,你承认我对你好就行。」方雪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看向她道,「那我们就不提你爸爸和小醒,提我,你现在是在毁妈妈的家庭你知道吗?我伤害过你什么你要这么报复我?」 「……」 「但凡你有一刻拿我当成你的妈妈,你就欠着我的,你明白吗?」 方雪哽咽地说道,越说越悲哀,看向她的眼中充满了受伤。 听到这话,楚眠看着眼前方雪这张苍白、悲哀的脸,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她笑了,笑得很是讽刺,露出洁白的牙。 方雪哽咽得正是动容,突然见她笑起来,不禁一愣,差点哭不下去。 楚醒在一旁看得气道,「你笑什么?」 神经病! 第103页 「我笑,你才是那个狠的啊。」 楚眠盯着方雪,声音轻飘飘的,「楚正铭是明明白白地拿我给楚醒挡灾,你不一样,你是杀人诛心。」 方雪对她所谓的关心不过是都是虚的,看似关心最后不还是让她去了贫民窟? 如果换成楚醒,楚眠早就拼命了,可现在方雪就拿着这一点恩情来要挟她。 多么妙的办法。 做人留着一线,施点小恩小惠,关键时刻就能派上用场了。 「我不是。」 方雪立刻否认,反口道,「小眠,你非要这么想我的话,那当妈妈白疼你一场,你走吧,你就看着爸爸妈妈、小醒一起死,就当你是野生野长这么大的,没靠到任何人的庇护。」 楚醒见状便跟着道,「你觉得你不欠楚家,楚眠你好好想想,我们把你送到贫民窟一次,你送我爸去牢里,行,这能算扯平,那养育之恩呢?你还了吗?你不欠吗?你只是个弃婴,没楚家你连在贫民窟过日子的机会都没有!你早就死了!」 楚醒讨情面讨得理直气壮。 其实楚眠不愿意听她们这番废话,但很奇怪,她把每个字都听进去了,听得血液逆流。 是。 不是楚家,她连活下来承受这些折磨的资格都没有, 她的舌尖舔了舔下排的牙齿,最后落下话,「行,我还。」 她今天就一併还了楚家! 从今往后再无瓜葛! 闻言,方雪一喜,「你肯定放过爸爸?」 楚醒也激动了。 只要爸爸能出来,这劫就算平安过了。 「要我放他?不可能!」 楚眠想都不想地道,态度决绝。 「那你说什么还?」 楚醒气急败坏地道,她被楚眠弄得心情跟坐过山车一样,还能不能好了? 方雪看楚眠的态度已经转圜,便急切地道,「小眠,你放心,只要你放过你爸爸这一次,从此你就不欠楚家任何恩情了。哪怕你将来再要对付楚家,我都不会再来和你讲这些。」 只要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等楚正铭一出来,自有办法对付楚眠。 楚眠已经不是当初的楚眠了。 方雪现在也无法再将她当成女儿看待,在收到楚正铭被检察员带走消息的一刻,方雪突然清醒,楚眠真的是楚家的灾星。 所以,方雪才带着毒药来了。 她今天必须逼着楚眠放过楚家。 「我说了不可能。」 楚眠站在那里斩钉截铁地道,目光分外清冷地看着方雪,「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我不可能自己长这么大,行,我今天就将这条命还给楚家!」 什么还命给楚家? 方雪愣住,然后就见楚眠拿起桌上的白色药瓶,打开,不假思索地仰头往嘴里倒下,全部灌进了喉咙。 苦涩又刺激的味道瞬间将她嘴里那点薄荷口感给沖没了。 她把毒药给喝了! 「……」 楚醒没想到楚眠会玩这么大,惊得直接瘫坐在椅子上。 她是疯了吗? 宁愿喝毒药都不肯放过爸爸? 「……」 方雪呆在那里,脸色惨白,她在做什么? 她不要命了? 楚眠一口气将毒药全部饮下,然后当着她们的面一把砸了手中的药瓶,一双眼睛清冷而决绝。 药瓶是玻璃做的,砸在地上摔成碎片。 「……」 方雪和楚醒完全被慑住了,一句话都讲不出来,都震惊地看着她。 楚眠擦了擦嘴,跟没事人一样站在那里,双手拍到桌上,低眸看着她们两个,眼底泛出狠辣的颜色,「毒我喝了,命我还了,楚正铭必须死!」 说完,楚眠转身就走,姿态决然而潇洒。 倘若她今天能侥倖活下来,那她这条命就再也不是楚家给的了! 第101章 厉先生,我中毒了 方雪彻底呆在那里,双肩跟着垮下来。 疯了疯了。 这楚眠真的是疯了,竟然就这么把毒药给喝了。 …… 这一天,帝都大学很热闹,很忙。 那边学生们连课都不上了,忙着声讨楚议员罔顾人命、和财团私相授受; 这边楚眠喝了毒,一个人走出教室。 与此同时,无数辆豪车紧急停在帝都大学周围,将庞大一座校园硬生生地给围住了。 训练有素的保镖从车上冲来,围校的围校,冲进去的冲进去,见到学生就问谢香辣在哪里。 大学生们还当是楚议员的事出了,跟他苟且的那些财大气粗、权势滔天的财团来拿人了,于是纷纷阻止拦着,试图保护这位有勇有谋的转学生。 厉天阙一下飞机就听到这样的消息,脸都青了。 「小姐这一招实在是太厉害了,拿三万学子给她当棋子,保镖再多也沖不进去找人。」 孟墅跟上厉天阙急速的步伐。 他算是才明白楚眠干的是什么事,一石二鸟啊。 既能用三万学生挑起舆论压制楚正铭,压制楚正铭背后的财团,又能让三万学生挡着他们找人的步伐,她就可以趁乱逃跑 这一乱,以蔷园那一位的身手,早就逃出学校了,恐怕这时连帝都都出了。 「那就再派保镖进去!五千不够就一万,一万不够就两万!」 第104页 厉天阙边走边咬牙切齿地瞪向孟墅,「养着一帮人连个学校都进不去还有什么用!」 心口堵着一口气出不去。 厉天阙恨得咬牙,伸手狠狠扯开衣领,一双深色的眸死死地瞪着前方的路,迸射出嗜血的戾气。 好的很! 计划如此周详。 不过她要是以为她能跑掉的话,那就太天真了! 「是,车已经准备好了。」 孟墅能感觉到厉天阙周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整个人不寒而慄。 这个小姐,他就说不安分,真让她跑掉了,他和一群人都得完蛋。 谁也别想在厉总手里活。 「太慢了,换直升机!」 厉天阙冷冷地道,一把将领带扯下来砸到地上,还扯掉两颗扣子,露出起伏严重的喉结。 「是。」 孟墅点头。 外面风大,萧瑟异常。 厉天阙阴沉着一张脸往前走,拿出手机给某人打电话。 但也料到了她不敢接。 …… 楚眠从教室里走出来,外面的风大,阳光也大。 她靠在墙上,抬眸看了一眼刺眼的太阳,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 说好要跑路的,怎么就喝了毒药呢? 真蠢。 可是喝下后,她竟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不欠了,她什么都不欠了,她就要这份不欠! 楚眠将手指抵进嘴巴里,想要吐出来,却吐不出来。 在贫民窟吃过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呕吐的次数也太多,导致她现在想吐都吐不出来。 毒药的化学味在口腔里传播开来,发作很快。 她已经感觉到胃里在翻腾,有什么要涌上来。 浑身发冷、发凉。 楚眠深吸一口气往前走去,越走腿越软,有股痛苦直冲喉咙而来。 再忍忍,到了医院说不定还有救。 她伸手撑住墙继续往前走,朝着校门口走去。 疼痛逐渐在身体里爆炸开来,开始变得剧烈,像无数只虫子在撕咬她的内脏。 冷汗越渗越多,几乎蒙了她的眼睛。 西门不是离她只有很短的距离么,为什么她走这么久都走不到…… 「呕——」 楚眠一口血吐出来,血溅到地上,她看不清,眼睛都花了。 这毒……好厉害。 忽然,手机震动起来。 她虚弱地靠住墙,手指无力地拿出手机,看不清上面的字,只能凭着感觉滑动将手机放到耳边。 「你还敢接电话?」 厉天阙咬着牙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看不到人,楚眠也能想像他现在的脸有多阴云密布。 她张了张嘴,呼吸发颤,还没说话,就听厉天阙冷笑一声,一字一字阴戾到极点,「楚眠你赶紧跑,能跑多远跑多远,多用用你的腿,反正等我抓回来,你的狗腿肯定是用不上了。」 因为他一定会打断。 楚眠虚弱地靠着墙,呼吸都开始困难,她艰难地开口,「厉先生。」 「……」 大概是察觉到她语气的怪异,电话那端一片沉默。 「我中毒了,能不能麻烦帮我叫个救护车送我去洗胃。」 她现在视线不行,拨不了电话了,靠自己恐怕都走不出西门。 她的语气脆弱又淡定。 正要上直升飞机的厉天阙猛地停住脚步,眼中的阴郁一凝,嗓音喑哑,「你说什么?」 怎么? 这是她在逃跑前拖延他的新方式? 「我说,我中毒了,想活就要洗胃,能不能帮个忙?」 她越发苍白的声音传过来,「我在学校西门。」 「……」 「我……」楚眠说话越来越吃力,「我好像撑不了太长时间了。」 「楚眠你他妈玩什么?」 厉天阙咬着牙吼出来。 然后就听「砰」的一声,手机里再传不出任何动静,显然她已经连拿手机的力气都没了。 靠。 这女人! 「安排救护车带上全面的洗胃工具去帝都大学西门!现在!立刻!」 厉天阙说着话便不假思索地上了直升飞机,一边繫上安全设备一边瞪向下面站着的孟墅,「告诉那帮医护人员,人要是没了,他们都得陪葬!」 狗东西哪来那么多花样! 孟墅站在下面愕然到了极点,来不及说什么就急忙点头,「是,我马上安排。」 他连忙拿起手机,拿起的一瞬,直升飞机的螺旋桨转了起来,用一种危险的速度快速上空。 学校西门外已经聚集大量保镖,此刻收到消息全都不顾一切地往里沖。 楚眠背靠着墙,双眼迷濛虚弱地看着头顶上方的太阳。 为什么太阳那么大,她却觉得这么冷…… 好冷。 比贫民窟的海水还冷。 她得活着,就这么死了,她死不瞑目。 她咬上自己的唇,嘴里尝满鲜血的味道,她摇了摇头,扶着墙继续往外走。 冷汗还在不断往外渗,湿透她身上的运动服。 第102章 他来救她了 方雪和楚醒追出来,望见这一幕都震惊得不行。 「她真的要死了?」 楚醒有些不敢信,这贱人被送到贫民窟都能活着回来,居然就这么自己喝毒药死了? 第105页 就这么轻易? 「这毒起效很快,很快她的五脏六腑就会烂了,半个小时致命。」 方雪说道。 她是拿出来吓吓楚眠的,没想到楚眠如此狠决。 「妈……」楚醒抱住她的手臂,有些佩服地看向她,「妈,你平时不声不响的,没想到干起大事来这么漂亮。」 楚眠如今变得这么绝,竟还能被妈妈逼着心甘情愿喝了毒药。 这是她和爸爸怎么都做不到的。 楚醒说的对,她妈妈才是个狠角色呢。 「所以,我一直和你、和你爸爸说,做人不要太嚣张冒尖,要留一线,关键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你们非不听。」 说着,方雪一双眼有些泛红地看向楚眠,嘆了一口气,「怎么说也是在楚家长大的,要不是她胆大包天敢对付你爸爸,我真不想这么逼她,没想到她对我们家的恨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宁愿服毒都不愿意放过你爸爸。」 这得有多恨…… 「没关系,妈,爸和我说了,威胁不了楚眠改主意,那除掉她是最好的办法,她一死,我们家的风水运势说不定就起来了。」 楚醒对楚正铭的话深信不疑。 「我知道……」 方雪点头,但愿楚眠一死,楚家能好起来吧。 两人正说着,就见西门外有十几个保镖冲进来,到处张望。 方雪心中莫名一慌,连忙拉着楚醒躲起来。 痛…… 楚眠靠着墙,不自禁地去抓身前的衣服,胃里像是被无数只手在往外拉扯,疼痛密密麻麻又铺天盖地。 「……」 她的呼吸开始微弱起来。 「呕——」 楚眠再次一口血吐出来,隐隐约约的,她听到耳边传来陌生的声音—— 「小姐!小姐!我们是厉先生派来的,你在哪?」 厉先生。 厉天阙。 他派人来是救她,还是打断她的腿? 不管了,总得碰一碰运气。 楚眠抬起手抹去嘴上的血,用尽全力往前走去。 不知道是头晕还是汗水彻底湿了眼睛,她已经完全看不清路,她只能勉强凭着听觉往前走,想冲到厉天阙派来的人面前。 明明听着声音很近,明明仿佛就在她身边,为什么这些人还在喊…… 是看不到她么? 「我、我在这里……」 她说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弱到了极点,甚至连声音都听不到。 刚刚还有人在叫她的,怎么突然间声音就没了? 走别的路了么? 要完了啊,楚眠。 这回你真是玩大了。 不知道是不是人之将死都是这样,楚眠虚弱地站在烈日下,竟无端回忆到小时候。 像老胶片被一格格展开。 她最初跟几个佣人挤一个房间的时候;她被楚醒撕了作业的时候;楚正铭一巴掌扇到她耳朵差点聋了的时候;她一跪就从天黑跪到天亮的时候…… 一幕幕都在眼前重现。 她总是当着楚醒的影子,以为这样,楚醒就能拿她当姐妹看待。 她总是花最大的力气放在方雪身上,她以为,方雪至少是真的疼爱她。 到最后,这份疼爱也不过是拿来要挟她的把柄。 呵。 呵呵。 方雪说的对,她不过是个连亲生父母都不要的弃婴,她活这一世又有什么意义? 复完了仇又能怎样? 逃跑?立足?重建贫民窟? 多可笑,她就是做成了这些有什么用? 从她生命的一开始,就是不被期许的,没人要她。 从来都没人要她…… 她像个突然间泄了气的气球,脚下越来越软,仅吊着一口气也在慢慢泄掉。 走不动了。 真的走不动了。 她任由自己慢慢倒下来。 「楚眠!」 一声低吼突然在她耳边爆炸开来,迫切的、震撼的。 甚至,她用自己已经完蛋的听力听出了焦急。 「……」 冷汗疯狂地渗出淌下,楚眠缓缓抬起头,所有的一切在摇晃旋转,阳光在她眼前不停地晃来晃去,晃得她反胃,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整个世界像是被造物者扭曲了一般,荒唐而疯狂。 这样扭曲的空间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走了进来,他的身体被虚化,像缠着团团的雾气,忽远、忽近。 谁呢? 楚眠忽然很想认清他,她跌跌撞撞地朝他走过去。 一双有力的手猛地扶住她,让她避免掉下去。 她一下子撞进了他的怀里, 她仰起头看过去,撞进一双深色的异眸中,那眼中的震惊和担忧,像一个无底的巨洞瞬间吞没掉她。 楚眠感觉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轻,好像是被他抱了起来,又好像是没抱。 她感知不到。 「楚眠你给我撑住!」男人的吼声震在她的耳边,「贫民窟三年都没能要你的命,在我身边还敢死了你试试看!」 「……」 楚眠想笑,她要真死了又试试看什么呢?他还能追到黄泉路上来不成。 好累啊…… 楚眠缓缓闭上眼睛。 「不准睡!把眼睛给我睁开!」 「……」 第106页 真吵。 她吃力地睁开眼睛,朦朦胧胧中看到男人好看的下颌弧度,她虚弱地问出来,「厉天阙?」 外面救护车声吵闹不止。 医护人员严阵以待。 男人抱着她边走边低眸狠狠地瞪她一眼,「是我。」 他才不是她男人。 楚眠想着,又听着他,「楚眠你听着,你现在只要撑着一口气,我就能让你活过来,你要敢泄了这口气,我就沉了整个贫民窟!」 「……」 无耻。 她才不在乎别人的死活,她一点都不在乎。 这么想着,楚眠却努力睁着眼睛,哪怕视线中的一切都在旋转,她也不让自己闭上眼睛。 见状,男人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嗓音喑哑而沉,「就是这样,把这口气好好吊着!」 「……」 楚眠靠在他的胸膛,剧烈的疼痛倾袭全身。 似乎人已经腐烂了,可她的意识还被迫地困在这具腐肉中。 …… 厉天阙抱着楚眠快步走向救护车,脸色沉得有些狠。 第103章 你男人在这里 保镖们站在一旁见状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孟墅忙给医护人员使了个眼色,医护人员急忙推着救护床冲过去,伸手就要去接。 「我来!」 厉天阙看了他们一群人伸出来的手一眼,冷声发话,动作极轻地将半昏迷的楚眠放到救护床上。 医护人员们急忙将人抬上救护车。 厉天阙一脚踩上车,这位大人物一上来,吓得医护人员们一阵窒息,呆呆地看着他动也不动。 「都看着我干什么?救人!」 厉天阙瞪向他们。 孟墅哪里找来的一帮废物。 「是是是。」 其中一个医生慌忙起身,「推机器推机器!」 厉天阙在一旁坐下来,抬眸就见两个护士将楚眠推着侧卧在床上,一个捏开楚眠的嘴,医生拿着医用管子直接插了进去,跟插一件没有生命的仪器似的。 「你他妈轻点!」 厉天阙的眉拧了起来,搁在膝盖上的手握成拳头。 「……」 医生被惊得差点将管子滑掉,拼了命地稳住自己才将胃管继续探进她的口腔,一直深入,直入胃部。 「唔——」 楚眠连痛苦都在半昏厥中。 救护车在平稳地行驶中,前往医院。 「按住了。」 医生边嘱咐护士边按下开启键,从楚眠的胃里取出一部分胃液,交给护士后,开始导入洗胃液体。 大量液体就这么直接顺着胃管冲进楚眠的胃里,楚眠半醒半昏地受着这份痛楚,眉紧紧蹙着。 大概是痛得过了,她猛地扬手一挥,直接甩开两个按压她的护士。 胃管在颤动。 「诶……」医生急得叫起来。 「滚开,我来!」 厉天阙直接将两个护士拉扯到一边,一手按住楚眠的细臂,强行压制住她的身体,不让她乱动。 「呃,唔……」 楚眠痛苦地试图挣扎,却被他按得无法动弹,只能被迫地接受洗胃。 厉天阙低眸看着她,洗胃的画面实在谈不上好看。 她就这样侧躺在那里,整个人几乎缩成一团,一头长发早已经被冷汗浸湿,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他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痛苦不堪。 单薄得不像她。 厉天阙俯身站在那里,低眸看着她,半晌,他的掌心自她冰凉黏汗的细臂上滑下,滑到她的指端,修长的五指扣进她的指间。 一扣进去,楚眠条件反射地握紧他,更加用力扣回去,扣得他指骨发疼。 「放松,你男人在这里,天塌下来也有我给你撑着。」 厉天阙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哑地说着,抬手将她黏在脸上的湿发拨到一旁。 话落,楚眠的手顿时将他握得更紧,像死死地缠着唯一的救命稻草。 渐渐的,她开始平静下来,双眼紧阖,看不出是睡了还是昏迷了,亦或是……死了。 …… 有光线冲进楚眠的眼睛里。 一开始是线光,再是大一点光,后来,她看见了阳光充盈的窗户和洁白的墙壁。 好痛。 身体像是被大型货车碾压过一般。 她慢慢举起自己的手,举得很慢,随即看到自己食指上夹着夹子,手背上还插着针,正在接受输液。 鼻尖,似乎全是消毒药水的味道。 她是在医院么? 她……没死? 「别看了,有我在,你生死还由不得你。」 一个冷厉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里忽然响起。 楚眠睁开眼闻声看去,就见厉天阙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跷着双腿,抱着双臂,一双灰眸阴飕飕地盯着她,没有一点好眼色,浑身上下更是充斥着不可一世的气息。 厉天阙…… 楚眠疑惑两秒,随即便什么都想起来了。 她真的活下来了。 「挺本事啊,还学会服毒自杀了。」 厉天阙坐在那里冷声讽刺着她。 楚眠看向他,「你都知道了?」 一开口,她的嗓子像被雷噼过一样,沙哑得很是难听,胃里也痛得厉害。 「眼睛眨都不眨地就把剧毒给喝了,你是一心求死,还是觉得自己是有九条命可以挥霍?」厉天阙继续向她冷嘲热讽,大有不把她怼死不罢休的意思。 第107页 「……」 楚眠经历了一番折磨才活下来,这会正虚得厉害,根本招架不了他的话,唯有沉默。 「怎么,现在连话都不同我说了?」 厉天阙步步紧逼。 「谢谢你救我……」楚眠声音弱得厉害。 「还知道感谢?我以为你会恨我救了你呢。」厉天阙坐在那里,整个人要有多阴阳怪气就有多阴阳怪气。 楚眠很是无奈地闭上眼。 行吧,怼吧,她不说话就是了。 「你什么态度?」 厉天阙见她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不悦地拧眉。 真是纵得胆子越来越肥! 「……」 楚眠无奈地睁开眼,舌尖舔了舔干燥的唇,然后用尽力气撑着从床上坐起来。 她的脸色还是很苍白,眉目之间疲惫不堪,撑着坐起来的一刻大概是太疼了,她纤细的手直接抓上胃部的衣服,疼痛在眼底直白地闪过一秒,却硬是一声都没哼。 厉天阙看着,眸子沉了沉,「行了,靠着。」 语气还是很冷,却没有刚才那么不满了。 楚眠勉强靠在后面的床靠上,胃里像是不停地被人用指甲刮着,一遍又一遍,痛得她想发抖。 她咬紧牙关,让自己镇定下来,才慢慢开口,「我不是一心求死,我只是不想欠别人的。」 她报仇报得干干净净,容不得人来威胁。 「呵。」厉天阙冷笑一声,像看个白痴一样看着她,「拿命去还,你还真是聪明。」 胃,越来越疼了。 洗胃的感觉真是不舒服。 楚眠抬起手按着胃部,神情淡淡的,「我以为我对毒药有一定的耐药性,能支撑我找到医院,没想到发作得那么快。」 她还是第一次碰上这么烈性的毒。 「对毒药有耐药性?」 厉天阙冷嗤一声,她当她是什么? 「我小时候在楚家被灌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药,弄得身体很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时吃多了,导致我对毒有一定的耐药性,在贫民窟三年,我误食过很多带毒的食物,其他人死了,我却还好好活着。」 第104章 省得我亲不下去 后来,她就成了岛上寻找食物的先驱者,每次发现新的果子、新品种的鱼等等都是由她先来尝。 很多毒对她是没有效果的。 厉天阙听得目光一暗,再看她神色平静,好像在陈述一件十分平常的事。 「楚家给你灌药?」他冷冷地开口。 「嗯。」 不是致死的药,就让她偶尔拉拉肚子,头晕眼花之类的。 楚眠应了一声,「所以我真不是一心求死。」 「没我的话,你已经死了。」 厉天阙睨着她,拿起一旁的检查报告扔到她床上。 楚眠低眸,伸手翻开,就见上面是她的检查报告,一项项数据列得清楚明白,她这才看到方雪给的毒有多狠,她撑到洗胃这一步已经是造化。 「多谢厉先生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这是他第二次救她了。 「报答?」 厉天阙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迈开长腿,一步步走到她的床边,俯下身,双手按在她身体两侧,一张英俊得近乎邪气的脸直逼她眼前,嗓音喑哑而阴沉,「你对我的报答不就是想逃么?」 他竟然猜到了。 明明病房又高级又宽敞,可他这一压制过来,空气就稀薄得厉害。 楚眠坐在病床上,手按着胃部,苍白的脸显得格外平静,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中没有半分心虚,沙哑地道,「厉先生,我没有想逃。」 高手过招,镇定最重要。 她的逃只存在在心里,没有露出半点痕迹,他拿不住她的把柄。 「是么?」 厉天阙深深地凝视着她的一双眼,强势地像是要吞了她。 他炙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鼻尖。 一双薄唇几乎贴上来。 楚眠的长睫动了动,「我要是想逃的话,怎么还会喝毒?」 「喝毒是个意外。」厉天阙微掀薄唇,一双深色的灰眸仿佛看穿她的一切,「再说,以你的忍耐力,洗完胃跑路也是一样。」 医生说,中了这种剧毒的人几乎都是秒倒。 而她喝了那么多还能撑这么久,这份忍耐力、毅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况且她刚才说的,凭她对自己的了解,她认为毒不至于让她一下子毙命,所以,这和她逃不逃没有必然联繫。 楚眠坐着没有往后退,直视他的眼,「厉先生,你想多了,我答应你不会走就不会走。」 嗯,强势之下什么答应都是可以反悔的。 「那你昨天邀请荷妈和方妈去吃饭是什么意思?」 厉天阙问,眸子越发幽暗。 「昨天我把楚正铭拉下了台,开心,就想请她们吃饭。」 楚眠的谎言顺嘴就来,说得无比认真。 「真是这样?」 厉天阙抬起手捏住她小小的下巴,虎口处的纹身张牙舞爪,「小东西,骗我可没有什么好下场,知道么?」 「真是这样,不过要是厉先生一心认为我要逃,那我也无话可说。」 楚眠反击回去,声音淡淡的,哑哑的。 「行。」 厉天阙勾了勾唇,似笑非笑,慢条斯理地道,「反正现在我已经将医院全封了,大量保镖就在外面,就你现在这身体状况,註定是只飞不出去的笼中鸟。」 第108页 「……」 闻言,楚眠面容平静,心里却不是滋味。 明明他两次救了她,可给她的感觉仍是这么不舒服。 「好了,躺下休息,我去忙,找时间再来看你。」 厉天阙将手按在她的头顶,靠过去在她干燥的唇上亲了下,忽然似想到什么,道,「你昨天插管洗胃的样子真丑,下次别再干这种蠢事了,省得我想起来亲不下去。」 说完,他又吻住她的唇,放肆吻着,她的嘴里仍存着一股药水的味道。 像是别样的罂粟勾引,他的喉咙被勾得一紧,恨不得夺了她的呼吸一般。 好一会儿,厉天阙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跟摸小狗似的在她头顶又揉两下,拿起随手甩在椅背上的衣服往外走去。 病房的门被关上,楚眠坐在那里伸手摸摸自己被吻得有些肿的唇,很是无语。 这不是挺亲得下去么? 厉天阙一走,楚眠强撑的精神瞬间全垮下来,人软绵绵地倒回枕头上。 额上频冒冷汗。 本来就够不舒服了,应付厉天阙就像又打了一场硬仗,好累。 她咬紧牙关,捂着胃部躺下来,还没躺好,病房门就被打开了。 「小姐——」 荷妈和方妈哽着嗓子就沖了进来,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一般。 厉天阙出去了,她们就能进来。 楚眠只好又坐了起来,随即便发现有两个保镖也跟着走进来,贴着墙壁而站,双手搭着放在身前,面无表情。 他们的视线落在荷妈和方妈身上,显然监视的对象不是病床上的她。 这个厉天阙够狠,不止把她圈成一只笼中鸟,连荷妈和方妈都被监视了。 「小姐,你怎么样啊?」荷妈扑到病床前,一看她脸色苍白,眼泪顿时涌出来,「怎么才过一天,人就瘦成这样。」 「……」 也没瘦什么,太夸张了。 「我们小姐真是可怜,好端端的遭这种罪,那楚家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方妈站在床前,抹着眼泪道。 这哭哭啼啼的,搞得像她已经走了一样。 「我这不是没事么?」楚眠靠在枕头上淡淡地道,看了她们一眼,见她们憔悴得像半个病人,不禁问道,「昨晚没睡?」 「我们担心小姐。」荷妈心疼地道。 「我们得不到少爷的应允,没办法进来看你,急死我们了。」方妈也跟着道。 「厉天阙不让你们进来?」 再这么发展下去,厉天阙是不是要专门囚禁这两个女佣来威胁她? 「是啊,少爷亲自在这照顾小姐一夜呢,不让我们进来打扰。」荷妈擦掉眼泪,和方妈在一旁坐下来。 「他在这照顾我一夜?」 楚眠愕然。 她以为,厉天阙是今天过来是特地向她兴师问罪的。 「是啊。」方妈点头,「说起来,少爷不知道是不是和小姐有心灵感应,国外的事没办好,他就突然回来了,幸好少爷在,不然小姐你的命就难保了。」 第105章 厉天阙来陪她「吃饭」 「……」 应该是认为她要跑路,他才急着回来吧。 这男人,养她做金丝雀的欲望强烈到不可撼动,只为一种可能,竟然就从国外飞回来了。 「可不是,听说小姐出事,少爷坐的那直升机开得特别快,差点出事,那些保镖也不干什么吃的,找你一直找不着,后来还是少爷找到你的。」 荷妈说道。 她从未像现在一样感激少爷,少爷救了小姐呢。 「我不就在西门么?」 能有多难找? 楚眠有些奇怪。 「小姐那时已经看不清了,走的不是朝西门的路,都乱了。」方妈告诉她。 「……」 原来是这样。 难怪她当时听到保镖的声音,却不见有保镖来找她。 这么说,要不是厉天阙找到她,她真的倒在哪里都没人知道。 这次,真的走了险招。 荷妈靠到她的床边,伸手握住楚眠没有输液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小姐,少爷亲自送你来医院,衣衫不解地照顾你一夜,刚刚才离开,我从来没见过他对一个女孩子这么用心过,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出院后多哄着点少爷,这a国啊,就再没人敢欺负你了。」 在a国,没有比少爷更能让她安身立命的人了。 「……」 不受人欺负,是不能靠别人的,得靠自己。 楚眠想着,但厉天阙照顾她一晚上的事确实惊到了她。 他那样的男人竟也会照顾人。 不会在她昏迷的时候掐了她几下、扇了几下巴掌吧? 她看向荷妈,又看向那两个保镖,「他派人监视你们,你们还替他说话?」 「只要小姐过得好就行了。」 方妈想都不想地道。 「……」 这两人。 楚眠看着她们有些感动,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方妈又站过来替她掖了掖被子,「少爷是真心疼爱小姐,还把那楚家母女抓起来灌了毒呢。」 她们也是昨天才在孟助理那里听到楚眠和楚家的恩恩怨怨,一想到这么好的小姐被那种丧心病狂的人家如此折磨,两人就心痛极了。 灌了毒? 第109页 楚眠怔了下,「她们死了?」 她这洗一次胃错过很多剧情。 「没有。」方妈摇头,「少爷发话了,说是太便宜她们,要她们活受罪,从昨天到今天,灌了两次毒,洗了两次胃,听说人都被折腾惨了。」 「……」 两毒两洗。 够狠。 果然是厉天阙的行事风格。 他不止照顾她,还给她出气。 楚眠半躺在那里,心思有些复杂。 厉天阙这人,她真的没办法给他一个完整的定义。 …… 在荷妈和方妈的陪伴下,楚眠又睡了一会儿,再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这浑浑噩噩一天又过去了。 此刻,她的胃不止疼,还饿。 飢肠辘辘。 她被荷妈扶着坐起来,荷妈拿起梳子站在一旁给她梳头发。 「我饿了。」 楚眠道,她这算是连着两天一点东西都没吃。 「小姐才洗完胃不能吃什么东西,要不我给你煮点米汤将就闻点饭味吧?」方妈站在一旁说道。 米汤…… 楚眠按了按自己的胃,点头,「行吧。」 方妈便去熬了。 楚眠住的是私人医院最高等级的病房,病房不像病床,像个五星级酒店套房,里边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厨房也是配备到位。 听说还有私人看护和管家,只是她自带女佣,就不用了。 等米汤的时间,楚眠拿起手机刷了一下新闻。 网上已经爆发了。 「楚家丑闻」四个字霸占全网,楚正铭收贿杀人,干扰选票公正,楚醒买画图名,是富二代圈中交际花的事震爆网络。 每个网站的头条都是这个。 似乎还有一段时间财团和楚家试图压下新闻,撤热搜撤头条,这一下子惹怒帝都大学三万学子。 三万学生更各凭本事,创新网拉热度,黑掉各大媒体主页,硬是将整件事推到一个下不来的高度。 一切,如她所料。 醒来能看到这样的新闻不错。 「小姐,米汤好了。」 方妈的声音在厨房传来。 荷妈掀开被子,小心地扶着楚眠下床,一下地,楚眠的胃更痛了。 婉拒荷妈让她在床上吃的建议,楚眠还是坚持走到厨房。 这是间装潢高档的开放式厨房,黑金砂面的桌面上摆着一瓶鲜花,透着几分生机勃勃的意思,让住院的人看了心情也能好些。 楚眠忍着痛楚在餐桌前坐下来,方妈立刻将一碗热气腾腾、熬得白白嫩嫩像牛奶似的米汤端到她面前。 真的是汤。 楚眠看着汤更饿了,将就地拿起勺子正要喝,就听外面的保镖出声,「厉先生来了。」 荷妈一喜,「你看,我就说少爷紧张我们小姐,白天才走,晚上一空就来了,小姐,你一会可要好好哄着少爷呀。」 「是啊是啊。」方妈也跟着应和,「你看少爷对你多好。」 「……」 楚眠沉默地坐着。 最先进来的不是厉天阙,而是一股香味。 食物的香味。 有海鲜的鲜香,还有肉的浓香。 楚眠抬眸,就见穿着西装的孟墅率先走进来,手上推着一辆高高的大型餐车,餐车上从上到下摆满盖着盅盖的食物。 荷妈和方妈见状连忙上前,帮忙取下餐品,摆到桌上,一一打开盅盖。 法式煎鹅肝配白松露。 一品香汁鲍鱼。 超级战斧牛排。 龙虾煎蛋卷配鱼子酱。 跟开盲盒似的,一开一道高级美食,从前菜到甜品,层出不穷的美食,不止外观惹人食慾大振,连香味都抓着人的五脏六腑。 餐品太多,挺大的一张餐桌从那头一直摆到她面前。 楚眠看看前面一道冒着白烟的冰鲜海鲜刺身拼盘,再看看面前的米汤,突然肚子更饿了。 等摆完桌后,孟墅将餐车撤下,厉天阙这才慢悠悠地从外面走进来,脱下西装扔到一旁,捲起袖子洗了手,拿着手帕边擦边在她对面坐下来,身上的定制款纯色衬衫挺阔。 他看她一眼,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这是干什么?」 楚眠拿着勺子指指桌上的菜品。 厉天阙将手帕放到一旁,随意地松了松束紧的领带,睨着她道,「陪你吃饭。」 第106章 这就是她们要她哄的男人? 「我不能吃这些。」 她现在只能吃流食。 「我知道。」厉天阙平静地挑了下眉,「我吃,你看就行了。」 「……」 楚眠默了。 合着他就是带这么多顶级美食就是来刺激她的? 「方妈说你很好吃,每次出点新菜你都能吃很多,不过她们就只会做那些家常的,你应该还没吃过这些。」 厉天阙拿起旁边的刀叉开始切淋了白松露酱汁的鹅肝,边切边用低沉磁性的嗓音道,「这是法国空运过来的,配上阿尔巴的白松露口感不错。」 话落,他咬一口鹅肝。 「……」 楚眠坐在那里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咀嚼,她仿佛能看到松露鲜香的口感在他口腔里爆炸开来。 她没吃过什么阿尔巴的松露,只感觉自己的胃在咆哮。 第110页 见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厉天阙抬眸看她一眼,「喜欢?那我再切一块吃给你看。」 「……」 他现在不止不说阳间的话了,连阳间的事也不干了? 楚眠倒吸一口凉气,转眸看向一旁站着的荷妈和方妈,用眼神询问,这就是她们要她哄的男人? 怎么哄,拿两个巴掌上去左右开弓的那种哄吗? 「……」 荷妈和方妈一脸苦笑,她们哪能想到少爷能来这一出。 「你还喜欢什么?」 厉天阙近乎挑衅地看着楚眠,意思很明白,她喜欢吃什么,他就吃给她看。 「我喜欢米汤。」 楚眠低下头,逼迫自己不去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米汤放进嘴里。 这米汤真的不香。 厉天阙把鹅肝推到一旁,又开始吃煎蛋卷,「孟墅,介绍一下。」 孟墅站在一旁,愣了下,厉总什么时候吃饭还要人介绍了? 待见一旁的楚眠低着头,顿时明了,开口介绍,「龙虾煎蛋卷,龙虾是来自布列塔尼的蓝龙虾,平均200万龙虾中才会出现一只蓝龙虾,对比其它龙虾来说,蓝龙虾的肉质更为鲜嫩爽滑,并且自带深海的咸香,为了配合这款龙虾肉,蛋一定要煎得如绸般嫩滑,不能夺了主食材的味,但又要全面包裹,这一口下去,口感层次丰富又入口即化,是给味蕾的一种尊贵享受。」 「……」 楚眠默默地抬头,几乎是怨毒地看向孟墅,有必要介绍得这么有口感么? 她忍不住看向厉天阙,只见厉天阙将上品的龙虾肉配着煎得嫩黄的蛋一起咬进嘴里,缓缓咀嚼,眸子不怀好意地看向她,「是不错。」 「……」 楚眠握紧勺子,竖着插进米汤里。 「怎么,米汤不好喝?」 厉天阙看她,大有耀武扬威之意。 「……」 楚眠抿着唇不说话。 厉天阙搁下刀叉,收敛了眼中的挑衅,冷下脸道,「这就受不了了,那以后不能吃辣不能碰酒精,你准备跳楼?」 「我知道洗胃之后胃会受到一定损伤,但一段时间不吃辛辣刺激之物就行了。」 她的胃很能扛。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吃味道刺激的食物。」 「这辈子?」 楚眠愕然,他这掌控欲是不是太可怕了,她一辈子的饮食他也管? 「没错。」厉天阙冷声道,狭长的眼中没有任何可以置喙的余地,「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这么胡来。」 毒都敢喝,不要命的东西。 「……」 楚眠有些无语地看着他,罢了,她不可能在他身边呆一辈子,吃什么还是她自己说了算。 这么想着,楚眠淡定下来,拿勺子喝米汤。 不好喝。 真的不好喝。 两人就一阵没讲话,孟墅在旁道,「厉总,好几家财团来探我的口风,想知道您有没有保楚正铭的意思。」 现在外面都传楚醒是厉总的女人,那些个财团都想着给厉总出把力,并不知道楚醒这会正在厉总手底下受着折磨呢。 「告诉他们,保。」 厉天阙吃着最顶级的美食,嗓音低沉地下达指令。 闻言,楚眠拿着勺子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对面的男人。 他一面替她教训楚家母女,一面又要保楚正铭? 他想怎样? 她本来想着他在国外是来不及插手的,可现在,他提前回来,一插手事情就变得棘手了,三万学子的力量不知道能不能与之抗争。 楚眠正想着,厉天阙忽然抬眸睨向她,深沉不见底的视线夺了她全部的注意。 他勾起薄唇,冷笑一声,「怎么,害怕了?」 害怕了就应该明白她绞尽脑汁报什么仇都是虚的,她最应该做的就是抱紧他这条大腿。 楚眠扯出一抹不太明显的弧度,淡淡地道,「没事,我下次再整楚家。」 「……」 妈的。 就不会撒娇求个饶? 他保不保楚正铭不就一句话的事? 硬骨头。 厉天阙狠狠地睨她一眼,刀锋凌厉地切开牛排,锋刃闪过寒芒。 楚眠低下头喝米汤,若有所思地想着自己的事情。 厉天阙忽然站起来,将一个釉色青绿的碗盏搁到她面前,冷淡地道,「把这喝了。」 「这是雪梨马蹄椰汁糖水,食材已经取出来。」 孟墅在一旁解释道,厉总已经让他问过医生,可以适量喝一些。 「……」 糖水依然清爽芳香,比米汤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楚眠看向他,抿了抿唇,有些莫名其妙。 他这一会阴,一会阳的……到底想干什么? 厉天阙冷冷地看着她,发话给孟墅,「那些个财团真要听点风声就去保楚家,就打包一併收拾了。」 「是。」 孟墅应道。 「……」 楚眠明白过来,他不是要保楚正铭,而是要将弄不清状况,试图和楚正铭交好的一帮人一网打尽。 不管是甜汤还是这事,他都是在帮她。 她有些不太自在地道,「谢谢。」 「不客气,反正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要索取回报的。」 第111页 厉天阙礼貌回答。 「……」 楚眠再度陷入沉默。 孟墅和荷妈她们旁听着,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 用过饭后,孟墅便和荷妈她们退出了病房。 厉天阙没走,还去沖了个澡。 楚眠半躺在病床上刷手机上的新闻,不多一会,厉天阙擦着头发走进来,身上穿着一件薄款的黑色睡袍,带子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胸膛半敞着,分明的肌理若隐若现。 第107章 猜出我手机密码的由来 毛巾被他擦过头顶,一张轮廓分明的脸英俊而性感,狭长的眼深沉地瞥她一眼,便是满身欲气。 这是准备今天在病房睡了不成? 洗过的人都憔悴成这样了,连她自己都决定缓两天再跑路,他不至于这么禽兽吧? 先转移话题好了。 这么想着,楚眠放下手机,主动开口,「听说你抓了方雪和楚醒?」 「嗯。」 厉天阙低沉地应了一声,将毛巾随手丢进垃圾筒,走到她的床前,将自己的手机扔给她,「开机密码是lxl,在最后面有个监控软体。」 是英文密码。 居然就这么把自己的开机密码告诉了她。 楚眠按照他说的将手机解锁,再翻到最后一个监控软体打开,里边是一些监控视频,她点开其中一个。 监控是实时的。 只见里边是一个类似地下室的地方,墙壁颜色阴沉,方雪和楚醒两个人靠墙坐在地上。 两人都是痛苦得闭着眼睛,满脸苍白,呼吸都微弱,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穿的,湿得不像话。 这两人,看着比她糟糕呢。 有人走过去,在她们身上踢了两脚,「谁允许你们睡的?找死吧?」 「啊——」 楚醒痛得叫起来,睁开眼睛害怕地看向来人,哽咽着哭出来,「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现在知道怕了,敢逼厉先生的人喝毒,你们是吃什么熊心豹子胆了?」 那人冷笑着问道。 「我错了,我不该对付楚眠,我真的知道错了。」 楚醒靠在方雪身上哭得不行。 楚眠拿着手机嗤笑一声。 「这才哪到哪啊,才洗了两遍胃,饿不饿,来顿牛油火锅怎么样?吃到胃穿孔的那种。」那人变着花样整楚家母女。 那人夹了一块辣椒就餵过去。 洗胃吃辣椒,人生巅峰。 楚眠暗想着,厉天阙在她身旁坐下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一手搂着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上,陪她一起看视频。 动作再自然不过。 好像他们的关系真的已经好到他可以如此随意。 楚眠看看腰间男人的大掌,努力将心思用在视频上。 「不要不要——」 视频中,楚醒显然也知道洗了胃不能吃这种东西,害怕地连连摇头。 方雪年纪大,身体比不上楚醒,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这会见楚醒害怕,连忙硬挺出来,虚弱地道,「我吃,我吃,你不要逼我女儿……」 楚眠看着方雪不顾一切地靠过去,张嘴就咬住辣椒囫囵咽了下去,然后痛苦得倒在地上,不停呻吟。 「……」 这才是妈妈对女儿真正的爱。 楚眠沉默地看着手机里的监控视频,然后关机,将手机放到一旁,淡淡地道,「把她们放了吧。」 闻言,厉天阙离开她的肩膀,侧目不贊同地看向她,语气甚至带上几分讥讽,「没想到我家的小东西对仇人还有同情心。」 她之前在圣座酒店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软的。 「你这样搞下去,她们很快就被搞死了。」楚眠看向他,「那我给她们安排的舆论压力、过街老鼠的戏码还怎么看得到?」 她贊同他说的话,比起弄死,活受罪才最痛苦。 看她有主意,厉天阙也不再废话,拿起手机道,「行,我现在就让他们放人。」 楚眠按住他的手,一本正经地道,「等等,再洗两次胃放吧。」 说不定楚醒还会爱上洗胃的感觉。 「再洗两次?她们可就废了。」 厉天阙睨着她道。 「我这么多年在楚家都是半死不活地过日子,现在该换她们了。」 楚眠面无表情地说道。 难道就她能过这种日子,楚家母女过不了? 厉天阙看着她,忽然低笑一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你这副坏到骨子里的模样跟我还真有点像,我怎么就这么喜欢呢,嗯?」 别。 她和他不像,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三观截然不同。 她往后退了退,厉天阙拖着性感的尾音朝她靠过来,低眸盯着她没什么血色的唇,深深地盯了好一会儿,眸色越来越暗、越来越沉,他低下头,薄唇覆了上去,辗转反覆,放肆探入索夺…… 他的胸膛沉下来,身上还带着浓浓的沐浴气息。 楚眠想去推他,无力的手被他钳制住,只能被逼得不停后仰,一直倒在枕头上。 厉天阙很快压上来,吻得越来越深入,她没有反抗之力,头顶上的灯光闪进她的眼里,刺得像把杀人的刀。 他的吻自她唇上移开,游走在她的下巴、颈上,她躺在那里,虚弱地开口,「厉先生,你这样硬来,我会死的。」 第112页 厉天阙呼吸微重地停下来,双手撑在她的两侧,低眸凝视着她,暗哑的嗓音染上一抹薄怒。 「还怨上我了?例假完就喝毒,我怀疑你是故意的。」 「……」 这次还真不是。 楚眠躺在那里摇了摇头,「不是。」 厉天阙低眸看审视着她的脸,她这人生了张清纯的脸,即使此刻面色苍白没有血色,但五官仍然清透,眼神干净、坦然,没有一丝心虚。 楚眠随他审视。 半晌,厉天阙伸手狠狠捏了一把她柔软的脸,然后摸起放到一旁的手机,道,「好,我就给你个机会,你猜出我手机密码的由来,我就放过你。」 「……」 「答不出来,你今晚就只能死在我身下了。」 说这话的时候,厉天阙的眸色暗得发狂。 要不是看她身体状况确实不好,他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她。 他一手撑在她的头边,一手将手机递给她,给她再次研究他手机的机会。 楚眠没有接,这道题并没有多难,她平静地看向他,「你姐姐的名字中是不是有个『鹿』字?」 话落的一瞬,厉天阙的脸色凝住,狭长的眼死死地盯着她,好像不认识她一样。 楚眠被他盯得不太自在,「怎么这么看我?」 「继续。」 厉天阙道,呼吸都莫名重起来。 「你为人行为肆意嚣张,决绝狠毒,不像是会在身上纹鹿这种温驯动物的人,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个答案,只有你最重视的姐姐才能让你做到这样。」 第108章 我是越来越不想放过你了 纹身都如此,那手机密码就更不用说了。 楚眠一字一字分析着,「你的手机密码是lxl,第一个l是姓氏厉,后面一个l应该就是鹿,令姐的名字估计是厉小鹿之类的吧?」 厉天阙还是那样定定地盯着她,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眼,她的睫毛很长、卷翘,一丝一毫都长成了他想要的样子。 他修长的手指捏上她的下巴,呼吸沉重,眸光逐渐凌厉起来,含着刀锋,「阿眠,你这样,我是越来越不想放过你了。」 他的嗓音暗哑性感,似情意绵绵,又似杀戮舔血。 一次,一次,又一次。 她逐渐将自己搞成他想要的样子,这还让他怎么放过她? 不可能的。 打断腿都不可能放过。 所以,她最好不要再生出逃的心思。 「……」 楚眠有些懵了,她怎么了就?她做什么了? 她以为厉天阙要再一次压下来,他却忽然从她身上离开,在一旁躺下来,就躺在她的身边,强硬地将她搂进怀里,冷声道,「睡吧。」 「……」 不碰她了? 不碰就行。 楚眠枕在他的手臂上,闭上眼睛。 即使看不见,她依然能感觉厉天阙穿透般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脸上。 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面对厉天阙,楚眠常常感觉头皮发麻,她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就让厉天阙对她产生这么大的兴趣。 无解。 「厉雪鹿。」 男人低沉的嗓音忽然在她头顶响起。 「……」 楚眠闭着的眼动了动,原来他姐姐是叫这个名字。 一定是冬天生的吧,雪天的鹿,最后也死在了下雪日,回归白雪。 「阿眠,我要你记住这个名字,和我一起记住。」 厉天阙说着,将她搂得更紧一些。 「……」 她记他亡姐的名字做什么? 楚眠躺在他的怀里,抿了抿唇,想想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闭眼培养睡意。 大概是洗胃让她的身体消耗太大,被他抱得如此紧,她还是缓缓睡去。 …… 楚家。 别墅大铁门外,一部黑色商务车忽然滑过,急剎在门前。 车门被人从里一推,两个绑得跟粽子一样的人被推下车。 「啊——」 楚醒倒在地上,痛得连叫出来的力气都没有。 「小醒……」 方雪倒在一旁痛得全身骨头像碾碎了一般,但还是顾不上自己,先顾女儿。 商务车飞快离去,带过一阵风差点将两人卷到一边去。 听到动静,几个佣人忙从别墅里跑出来,一见到这场面惊惶地冲上去,「夫人,小姐,你们这是怎么了?」 「叫医生,快叫医生。」 被洗了四次胃的楚醒已经完全受不了,她感觉自己的胃正在穿孔,自己正在走向死亡。 她的声音虚弱得不认真听都听不到。 几个佣人解了两人身上的绳子,扶着两人走进别墅。 方雪和楚醒都被厉天阙的手下整得死去活来,走路都站不直,腿直发软,几乎是被拖进了别墅。 两人倒坐在沙发上,方雪痛苦地开口,「拿水给我们……」 话还没说完,方雪就见家里变了样,什么古董花瓶、高级茶具都不见了,空空荡荡的,多出来的是一些打包好的包裹。 顿时一口气没提上来,方雪拼命咳嗽起来,干呕着往地上吐。 楚醒也见到了,气得不行,虚弱地骂道,「你们是疯了吗?居然敢偷我们家的东西?」 见被识穿了,几个佣人也不再装模作样,扶也懒得扶了,人往后站去。 第113页 「夫人,小姐,我们都是拿工资养家餬口的,先生被扣了,你们又连着两天不见了,没人结我们工资,我们也只好拿些瓶瓶罐罐的抵工资啊。」 「这种不要脸的话你们也讲得出来,我们楚家还没倒呢。」 楚醒气得站起来破口大骂,一吸风,胃里凉得痛到发狂,瞬间又跌回去。 「还没倒?」 其中一个佣人笑起来,「现在谁不知道先生收受贿赂、草菅人命,小姐你陪富二代们睡,今天一早,许多以前和先生交好的财团都派人来把家里翻了个遍,翻到结交过的东西拿走的拿走,撕碎的撕碎,分明是不想再和楚家有关系了。」 「……」 方雪坐在那里听着,脸色一片灰白,转眸看向空荡荡的家。 「行了,夫人,小姐,我们也要走了,这医生你们就自己叫吧。」 一个佣人将两杯凉水重重地放到她们面前,随即转身。 其他佣人也跟着拿起打包好的包裹离开,楚醒气得想去追,结果摔倒在地上,胃疼得她想尖叫都尖叫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 她怎么过得了没人伺候的日子,她不要,她不要! 方雪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不过两日,楚家已经是墙倒众人推了。 她终于明白厉天阙为什么留着她和小醒的性命,一定是楚眠要求的,这是要她们生不如死地活着。 让她们也感受一下她当年活得有多痛苦。 好狠的心。 佣人们知道她们毫无力气,便嚣张地应拿尽拿,几乎将整个楚家搬空。 楚醒爬到方雪脚边,哭着道,「妈,我们怎么办呀?」 方雪按着胃,眼泪无声地淌下来,「小醒,就剩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 不会再有锦衣玉食的生活了。 不会再有财团给家里送这送那了。 不会再有人捧着她们家的女儿了。 没了。 什么都没了。 以后她们有的,就是如那些佣人一般的白眼。 「都是楚眠那个贱人!」 楚醒歇斯底里地道。 是啊。 都怪楚眠。 可她们又能怎么办?先不说楚眠傍上了厉天阙,就是没傍上,楚眠跟条滑熘的鱼一样,捉都捉不到,她们又能拿楚眠怎么样? 一旁的座机忽然响起铃声。 方雪认为是有人来骂的,就像现在的网上,铺天盖地都是骂她们的。 她本来不想接,但电话一遍遍地响着,方雪受不了嘈杂,颤巍着伸手拿起电话,就听到里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楚太太是吗?」 「你是谁?」 方雪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声音。 「你不用管我是谁,我知道你想杀楚眠,我会帮助你。」对方一字一字说道。 -- 作者有话说: 内心小剧场厉天阙:这女人,总是能猜中我最扎心的地方,把老子注意力抓得死死的,没办法不看她,嗯,越看还越好看。楚眠:我做什么了?我做什么了!!!你不要这么关注我!! 第109章 方妈被撞死 帮助她? 方雪愣了下,居然还有人想置楚眠于死地,但她很快就打消这个主意。 经此一遭,她算是明白了,说什么厉天阙不会为楚眠撑腰都是假的。 楚眠中毒,厉天阙竟派了那么大的阵仗来救人,她们再去得罪,厉天阙能把楚家灭门。 对方像是知道她要拒绝,在她前面道,「楚太太,你不用急着拒绝我,我能让你去做这件事,自然能保你,我不止能保你,还能保楚先生出来。」 这诱惑…… 方雪几乎瞬间动摇,但还是保持理智,「我凭什么信你?」 「我自然会有让你信服的办法,就看你敢不敢了。」对方慢条斯理地道。 「你跟楚眠有仇?」 方雪惑然。 「我只是不想这种人待在她不配待的人身旁。」 对方说完便挂了电话。 方雪有些疑惑,这话是什么意思?听对方的声音似乎是个年轻的女孩,难道是为了男人? …… 两天后,楚眠准备出院了。 荷妈和方妈一早上就忙开了,方妈端着一碗汤圆走到楚眠的病床前,「来来,小姐,我家乡的风俗出院得吃一碗汤圆去去病气,以后就和家人团团圆圆,你暂时不能吃这么黏的食物,就喝点汤吧?」 「你胡说什么呢。」 正在收拾衣物的荷妈瞪了一眼方妈,小姐是个弃婴,养父母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连家人都没有,团圆什么,说这些惹小姐难过。 方妈回过神来,尴尬地看向楚眠。 这两个女佣,一个脑子好,一个厨艺好,在一起很有意思。 换好衣服的楚眠淡淡地笑了笑,并没有多想,只道,「喝口汤替代就行了?」 见她并不在意,荷妈和方妈都松一口气,方妈拿着勺子舀汤亲自餵她,「喝一点点,意思意思下就行。」 「谢谢方妈。」 楚眠低头喝了一口,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就见是厉天阙发来的消息。 【厉天阙:晚上洗干净床上等我。】 「……」 楚眠无语咬唇,这狗男人整天就想着这种事,脑子里还能不能有点别的? 第114页 还没等她心里吐槽完,又一条信息钻进来。 【厉天阙:敢跑试试。】 怎么就不敢跑了? 她查过他的行程了,今晚有个很重要的晚宴,差不多要1点才回来。 晚上11、12点的时候是人最容易松懈的时候,一直监视两个女佣的保镖也不可能盯着她们睡觉,到时她就趁着夜深人静,偷偷带走两人就是了。 「小姐,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荷妈叫她。 楚眠收起手机正要站起来,就见方妈推了轮椅朝她走过来,她不禁道,「这么夸张?」 她洗了个胃,又不是摔伤腿。 「医生说了,要小姐你好好静养,那这静养就是不能动,不能动就是不能走路,不能走路就是要坐轮椅。」方妈一本正经地道。 「……」 楚眠无奈地看着她。 荷妈在一旁拎起行李包,笑着道,「小姐就听她的吧,不然她又要唠叨个不停。」 方妈的嘴巴最能唠叨。 「好吧。」 楚眠也不和她们争执,起身走到轮椅上坐下。 「我们小姐就是乖。」 方妈欣慰地笑起来,推起轮椅往外走去。 三人出了医院,楚眠坐在轮椅上,发觉每走一段路,她们身后就多出两个穿着便装的保镖。 待她们到达马路边的时候,后面的保镖串成了一连串的尾巴。 厉天阙为看住她也是挺费心思的,找这么多人。 「请小姐稍等,车马上来。」 这家医院的停车场设立在马路对面,为图方便,在马路这边等着车过来就行。 「小姐,我在网上找了很多养胃的菜谱,我一定将你的胃养好,让你什么都能吃。」方妈在一旁说道。 「好,我等着。」 楚眠点头,抬眸望向对面的停车场,厉家的车还没出来。 忽然,一阵轮胎烧过马路的疾驰声音突然响起。 楚眠侧目,就见一辆黑色轿车正不顾一切地朝这边开过来,已经极近了,仍是没有剎车的意思,驾驶座上的男人直直地瞪着她…… 是沖她而来。 「啊——」 方妈和荷妈尖叫起来。 楚眠飞快地从轮椅上站起,拉起两人撤到一旁。 训练有素的保镖们立刻冲到她面前,替她挡下一切。 只见那车狠狠地撞在路边的花坛上,当场冒了烟。 撞击的声音巨大。 「抓起来,看看是不是沖小姐来的!」 为首的保镖一声令下,一群保镖冲上去砸门,要将司机给拎出来。 「都冒烟了,来来,小姐,我们这边站点,不会爆炸吧?」 荷妈有些担心地拉着楚眠走远一些。 「这怎么开车的,差点就撞到我们了。」方妈牢牢护在楚眠身边。 楚眠拧眉,这车开得有些奇怪,如果是沖她来的,那刚刚为什么不打方向盘继续撞她,而是直接撞到花坛上? 一转念间,她便明白了。 保镖立刻沖在前面,即使碾过来也会先碾到保镖,碾不到她身上,那就杀不了她。 所以,应该先将保镖引走,再…… 这么想着,楚眠的眸光一凛,猛地回头,果然就见另一个方向,一部黑色轿车直穿马路冲着她而来。 轮胎飞速磨在路面上几乎起飞。 坐在驾驶座上的赫然是方雪。 她戴着口罩,但那双眼睛楚眠忘不掉,楚眠的视线很好,好得能看清方雪眼中复杂的两种情绪,又害怕又有种豁出一切的丧心病狂。 「走!」 楚眠大声喊出来,想都不想地推开方妈和荷妈,自己则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果然,方雪立刻打转方向盘朝她驶过去,踩死了油门。 保镖们正围着另一辆车,待听到声音后转头,就见那车头也不回地追着楚眠而去。 「小姐——」 荷妈和方妈震惊地睁大眼,而后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楚眠逃的这个方向一切都光秃秃的,连棵树都没有,她没办法停,只能不停地跑。 再跑一段距离,她就突变方向,直接挂上车,能免了这一场灾祸。 楚眠咬牙,正要变方向时,她身后突然传来方妈的喊声,「小姐快跑,我帮……」 第110章 少爷您赶紧看看小姐吧 「砰!」 方妈的喊声消失在一个巨大的撞击声响中。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没了。 整个世界突然安静,只有两只雀鸟仓惶从发白的天空飞过。 「啊——」 荷妈的尖叫声响起。 楚眠猛地停住脚步转身,就见方雪的车停在那里,车底下鲜血慢慢扩散开来。 红得刺目。 为了阻止方雪的车,方妈用自己的身体挡了上去,卡住车轮。 「……」 楚眠站在那里,脸色惨白,瞬间没了一丁点血色。 保镖们见状立刻冲上去,坐在驾驶座上的方雪慌掉了,手在那里乱动,不知道要去拿什么。 几乎是一瞬间,楚眠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咬牙切齿地低吼出来—— 「你敢!」 楚眠站在那里死死地瞪着方雪。 可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方雪还是拉下了倒车档,踩死油门往后倒车。 第115页 「砰。」 又是一声巨响。 车迅速退后,方妈伤痕累累的身体滚了出来,躺在大太阳下一动不动,身下的血淌成了一幅巨大的画。 有保镖要去追,被为首的按住,「先别追了,不知道还有没有调虎离山之计,我们保护好小姐最重要。」 这才是他们的职责。 保镖们冲到楚眠面前,将她护起来,再不敢掉以轻心。 就在医院门口,抢救的速度很快。 方妈进了抢救室整整一个小时。 抢救室外的走廊冗长而清冷,楚眠坐在方妈坚持要她坐的轮椅上,静默地看着抢救室的大门。 荷妈在一旁哭得泣不成声,一时哭一时又双手合十,求满天神佛庇佑。 时间难熬,一点一滴过去。 谁都不知道出来的是什么答案。 片刻后,抢救室的门被打开,楚眠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蓦地一紧。 荷妈先冲过去,哭着问道,「医生,怎么样?人怎么样了?」 「……」 医生摘下口罩,遗憾地摇了摇头,「抱歉。」 「没了?人没了?」 荷妈呆呆地问道,然后嚎啕大哭起来,「不可能的,早上人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没了,医生您再救救她,您再救救。」 「请节哀。」 医生道。 荷妈在那里哭了好半晌,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转眸看向楚眠。 只见楚眠仍然坐在轮椅上,一张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无喜无怒,也无哀,双眼沉默地直视着前方,就好像整个人没有七情六慾一般。 荷妈扑过去,「小姐你没事吧?」 楚眠静静地坐在那里,并不看她,嘴唇动了动,似自言自语般地道,「我以为我够狠了,原来还不够,远远不够。」 这是在说什么呢? 荷妈摇着她的手臂,有些担忧地道,「小姐,你别这样,你难过就哭出来吧。」 「我哭不出来。」 楚眠淡淡地道。 「小姐……」 荷妈呆呆地看着她。 方妈是救她而死的,小姐怎么会哭不出来? 「贫民窟里每天都有人死去,我都要哭的话,眼泪早就流干了。」 楚眠面无表情地道,「荷妈,你以后不要做这种蠢事,我不会为你哭的。」 「……」 小姐这是怎么了? 荷妈无法置信地看着她,她怎么能说出这样无情的话来? 「我们回蔷园。」 楚眠说着,不等荷妈有动作,就自己按下轮椅上的操控键,转弯往外。 轮椅驶了一小段路,楚眠似是想到什么停下来,淡淡地开口,「方妈煮的汤圆还在病房,应该没那么快收拾掉,去个人帮我拿过来。」 说完,她继续操控着轮椅往前。 她一步路都没有走,就这么坐着轮椅。 荷妈怔怔地看着她这副冷漠的背影,明明该恼,可不知道为什么,却更心疼了。 …… 凌晨一点,楚眠依然没有离开蔷园。 小小的蔷园从上至下灯火通明,保镖将整个洋楼围得滴水不漏,爬在围墙上的蔷薇寂静盛开。 荷妈在庭院里来回踱着步,不时伸手抹眼泪。 忽然,外面有车声响起。 男人的长腿跨进来,皮鞋碾上一枚蔷薇花瓣,长至膝盖的墨色风衣衣角在夜色下翻飞。 厉天阙冷着脸走进来,孟墅皱眉紧跟在身后。 「少爷,您怎么才回来?」 荷妈连忙迎上去。 孟墅看向她,不悦地斥道,「荷妈现在越来越放肆了。」 居然敢指责厉总晚归。 这次只是出事了一个女佣,依着平时厉总的性子,孟墅不敢打扰厉天阙参加宴会,便在宴会结束后才告知。 果然如他所料,厉天阙也只问了句楚眠有没有事。 在厉总的眼里,他看得上的别人碰不得一根手指头,看不上的他根本不在意生死。 「她人呢?」 夜色下,厉天阙目光阴沉地看向荷妈。 提到楚眠,荷妈连忙焦急地道,「少爷您赶紧看看小姐吧,自从方妈出事后,小姐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话也没有,眼泪也不掉,就坐在里边吃方妈做的汤圆,都吃好几碗了。」 方妈在病房里煮汤圆的时候煮了小半锅。 小姐让她拿回来,她就全拿回来了,哪里知道小姐一声不响就开始吃汤圆。 「这小姐现在的胃根本不能吃汤圆,您快劝……」 荷妈话还没说完,厉天阙便沉着脸往里走去,步子迈得更开。 厉天阙站到餐厅门口,抬眸长睫看去,只见楚眠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前,坐的是轮椅。 桌上摆着一锅汤圆,她碗里也盛着一份,柔黄的灯光打在她没有表情的脸上,让她看起来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她目光近乎麻木地看着前方,一勺一勺将汤圆吃进嘴里,一口一口咬着,将汤圆咬碎了往喉咙里吞。 吞得十分困难。 「别吃了!」 厉天阙沉着脸走过去,一把将她面前的碗扫向地上,「不知道自己的胃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能吃这东西? 碗应声而碎,碎得乱七八糟。 已经凉掉的黏糊汤圆滚在地上。 第116页 楚眠坐在那里,碗被扫了,她的眸光未变,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她平静地放下手中的勺子,从轮椅上起身,蹲下来去捡汤圆,冰凉的汤圆黏在她的手心里,像极方妈平时握着她的手。 第111章 怎么不见你这么对我? 「你干什么?」 厉天阙低眸瞪着她。 难不成还要捡起来吃? 有汤圆掉在餐桌底下,楚眠索性趴到地上去捡。 发什么疯! 厉天阙冷着脸一把将她从餐桌底下抓出,,手指狠狠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低声喝道,「不就死了个女佣么,你要不舒服,我给你报仇就是了。」 在他眼中,动女佣的人他一定会教训回去,但为此伤心到吃这些凉掉的汤圆就大可不必。 闻言,楚眠的指尖一颤,猛地回头瞪向他,眼神像只小狼要吃人一般。 不就死了个女佣么? 你只是个连亲生父母都不要的弃婴。 大家都只是贫民窟的贱民,等死就行了,费心活着干嘛? 为什么? 为什么她从小到大都要听这样的话,凭什么? 厉天阙站在她面前,被她眼中的血丝震到,本来觉得她这一通闹得毫无理由,但此刻不由得放软了语气,低沉地道,「我给你报仇。」 她喜欢方妈,受不了方妈的死,他帮她。 「我自己来!」楚眠一字一字道,「你敢插手,我杀了你!」 这女人…… 厉天阙低眸匪夷所思地瞪她,「你要为个女佣杀我?」 「……」 楚眠不说话了,面无表情地挣开他的钳制,又要弯腰去捡汤圆。 「不准捡!」 厉天阙一把又攥回她,冷声喝道,「孟墅!」 早已等候在外面的孟墅连忙跑进来,低头站在那里。 「把这些汤圆拿防腐剂封起来,给她塞木盒里去,让她这辈子都珍藏着!」厉天阙吩咐道。 「是。」 孟墅连忙开始做事。 见状,楚眠挣扎的手软了下来,也不再弯腰去捡。 厉天阙懂了她的意思,这个安排显然她是满意的,可他不乐意了。 他一把甩开她的手,磨着牙道,「狗东西,我救你两次,怎么不见你这么对我?」 他怀疑他现在要是死了,她熘得比谁都快。 还能开两瓶香槟庆贺一下。 「……」 楚眠沉默地重新在轮椅上坐下来。 那不一样,他是救她两次,可他一直高高在上,以权迫她,和她不是一路人,她对他没什么感觉。 但方妈是真心疼她,拿她当女儿疼的那种,她从来没有这种被长辈呵护在心尖上的感觉。 从来没有。 方雪的疼爱从来都是虚伪的。 厉天阙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跷起一腿看着她,眼底不悦。 「方雪怎么知道我在那家医院?」 楚眠面无表情地问道。 楚家一直都摸不到她的踪迹,怎么就知道她在那家医院了? 闻言,孟墅抱着汤圆的锅站在那里,有些抱歉地道,「是手下做事没分寸,绑楚家母女的时候说漏了嘴,我已经处罚他了。」 「方妈的后事怎么操办?」 楚眠又问道。 「方妈是在厉家做久的老人了,一辈子没婚没嫁,膝下连一个儿女都没有,我会通知她家乡的侄子来领遗体。」 孟墅作为厉天阙的助理,做事样样恰到好处。 「不,方妈的后事我给她办。」 楚眠一字一字道。 「都洗过一次胃的人了还搞这些,你不嫌麻烦?」厉天阙不悦地睨向她,「不准搞。」 「我就要!」 楚眠厉色瞪回去,不容分说。 「楚、眠!」 厉天阙咬牙切齿。 「要是你看不爽可以杀了我,要是不杀,那这事我一定会包揽到底。」楚眠丝毫没有示弱,字字硬刚。 「……」 厉天阙瞪着她,呼吸都沉了,随意搭在桌沿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 「……」 孟墅站在一旁抱着汤圆锅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 小姐怕是要完,说这些话还不是想爬到厉总的头上来,厉总能忍? 「啪!」 厉天阙黑着脸一拍桌站起来。 孟墅别过脸去,不忍看楚眠的惨状。 「随你!」 厉天阙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 孟墅错愕地看回去,就看到厉天阙头也不回的背影。 诶? 不是说好要镇住蔷园这一位的么,怎么放了句狠话就走了? 这不是厉总的风格啊。 …… 夜深人静,漆黑的房间里,男人沉稳的呼吸声落在她的耳边。 楚眠睁着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看着眼前的黑暗,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痛得她脚趾都蜷起来。 她掀开被子起来,无声地冲进浴室,趴到马桶前,干呕不止。 半点东西都没吐出来。 楚眠在马桶前趴了许久,站起来往外走去,穿过卧室,伸手将轮椅推到阳台上,静默地坐在上面,看着黑沉沉的天空。 她以为她在贫民窟待了那么久,见惯死亡,一颗心早已麻木。 第117页 原来,还是会痛的。 很难受。 真的很难受,她感觉现在的自己正溺在贫民窟的海里,海水没过她的身体、她的唇鼻、她的视线,夺走她的呼吸…… 疼。 楚眠安静地坐在那里,伸手死死地抓住心口的衣服,五指恨不得伸进去将自己的心脏捏碎。 那样,就不会疼了。 身后,有低沉的脚步声响起。 下一秒,她的肩膀被人从后抱住,厉天阙俯身站在她的身后,侧目盯着她,嗓音有些不悦,「还不睡?打扰到我的睡眠了。」 抱半天没抱到人。 烦。 楚眠坐在轮椅上,任由他抱着,一双眼直视前方,没有感情地道,「我很难受。」 声音发哑。 「……」 厉天阙的眸光一沉,定定地看着她。 一个女佣死了而已,有必要这么痛苦? 「可以借你的烟抽么?」 她问道。 她真的难受,这种感觉比死还难受。 他烦燥的时候抽菸解闷,那她是不是也可以。 闻言,厉天阙的眼底深了深,松开她转身往里走去。 不一会儿,他走出来,伸手拖过一张椅子到她旁边,摊出手掌。 掌心放着烟盒和长长的火柴盒。 楚眠低眸看去,伸手要接过来,厉天阙没让,迳自取出一根烟含在薄唇间,「你不会点菸,我给你点。」 他单手推开烟盒,弹出一根火柴,一个帅气的动作将火柴划燃。 火柴的光在黑夜中更显明亮,映亮了他英俊得邪气的脸庞。 他斜着脸,将烟点燃,眼底顿时燃起猩红。 第112章 你还不还都是我的人 他取下烟递给她,挑了下眉。 菸头处有他含过的痕迹。 楚眠看了看他,又看向正烧着的香菸,没有任何犹豫地接过来就要放进嘴里。 还没放进去,厉天阙忽然一把夺过烟扔出阳台,一手托上她的后脑,低头就吻上,将一口烟强行渡进她的嘴里。 浓烈的菸草味全部冲进她的口腔里。 没完没了地扩散。 「……」 楚眠被呛得难受,将一口烟就这么吞了下去。 厉天阙在她唇上咬了一下,勾起唇角道,「还真想抽菸?老子不同意。」 学什么不好学抽菸。 找打。 「……」 所以他就是纯粹耍她。 楚眠沉默地看着他,而后别开目光,继续看着前方。 她连和他争执的心情都没有。 见她不理自己,厉天阙抬手转过她的轮椅,逼迫她面对自己,双手撑在她两边的扶手上,低下身子,一张毫无瑕疵的脸直逼她眼前,「你要真难受,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你一时忘了。」 「什么办法?」 她认为他的嘴里蹦不出什么好话。 「跟、我、做。」 厉天阙盯着她,一字一字咬着音说出来,眼神邪进了骨子里。 「……」 她就知道。 楚眠坐在那里,迎上他的视线,「那一时忘了之后呢?」 厉天阙低笑一声,狭长的眼深深地看着她,「忘了一时是一时。」 忘了一时是一时。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月色太浅,夜色太浓,他的眼神深如悬崖下的潭,明明知道是死路一条,可在月光下依然美得蛊惑人往下掉。 「这种事算不算还了你一份恩情?」她问。 她不能再欠了。 还一笔是一笔。 「你还不还都是我的人,逃不了,跑不掉,但你非要这么想,也可以。」厉天阙盯着她道。 「好。」 她一口答应。 她突如其来的答应让厉天阙愣了下,他看着她怔了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你说什么?」 莫名的,他的表情有几分好笑。 可楚眠笑不出来,她看向他,没什么表情,字字坚定,「我说好。」 夜色寂寥,蔓延着无边无际的黑暗。 厉天阙听着,勾了勾薄唇,眼底染着妖冶。 蓦地,他起身就将她从轮椅上抱起来。 他自然是不管她此刻的决定是出于还恩还是出于痛苦,反正她答应了就行。 「……」 楚眠没有反抗,任由他抱着自己往里走去。 一直到被放平在床上,她都没有挣扎,她沉默地看着撑在她上方的男人,他挡住大半的灯光,俊挺的鼻翼扫下一侧阴影。 他低眸凝视着她,眸色暗得吓人。 时间僵持。 房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薄唇抿着,突出的喉结滚了滚。 楚眠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觉得他那眼神似乎想将她每一根骨头都给看化了。 半晌,他低下头,再一次问道,「这次真不搞事了?」 没有例假?没有喝毒? 「……」 楚眠没想到自己答应了,他反倒墨迹起来。 她躺在那里,吸了一口气,而后平静地问道,「你真能帮我忘了?我还是会分心怎么办?」 她难受得睡不着,难受得想死,真能解么? 「……」 听到这话,厉天阙的脸都黑了,「你在质疑我的能力?」 第118页 问到大忌了。 「我只是问问。」 楚眠道。 问到大忌了。 厉天阙瞪着她,磨了磨牙,邪气地道,「今晚我要是让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叫什么,我厉天阙三个字倒过来写。」 话落,他直接吻上她的唇。 强势的。 不顾一切的。 故意折磨着她,楚眠被迫地承受着他的吻,气息都被吻得混乱起来。 痛苦的意识似乎真的在慢慢抽离。 她的长发在被子上散成黑色瀑布。 灯光晃过男人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他五指嵌入她纤细的手指之间,没入柔软的被子,绞得被子起了褶皱。 虎口处的鹿角嚣张到了极点。 他看着她,眼中的深念强烈到吞噬一切,也逼着她必须看他。 也只能看他。 窗外树影摇过,一小格的空隙漏进蔷薇浓郁的花香。 为无边的夜色添了一丝浪漫。 楚眠终于信了厉天阙的话,原来不管什么样的痛,都能在这种时候忘了。 …… 厉天阙是可怕的。 楚眠在浴室里洗澡,热气蒸腾着整个浴室,玻璃上攀着水汽,氤氲着人的眼睛。 她是忘了,可忘了一时之后,花洒的水浇下来,她还是能想到方妈被压在汽车下的画面。 那么清晰,就好像才刚刚发生过一样。 心脏的疼痛还是超过一切。 她放大水,拼命地沖刷着自己,想藉此忘了一切,可怎么都忘不掉。 她关掉水,背靠着玻璃蹲下身去,呆呆地看着地面上的水渍。 过了许久,她才站起来,穿上睡衣走出去。 她刚到床边,人就被拉到床上,厉天阙一手支着脸餍足地凝视着她,上挑的眼角勾着欲望过后的得意,嘴上却是嫌弃地道,「没意思,一点声音都没有,你是哑了么?」 「……」 难道还要她取悦他么? 她做不到。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楚眠看一眼挡光的厚重窗帘,窗帘上印着淡淡的光,模模糊糊,隐隐约约。 她想看透,却什么都看不透。 她从床上坐起来,厉天阙抬手就将她按回去,不悦地道,「干什么?还剩点力气给你走路了是么?」 想让她好好睡一会,结果还不睡,他就该不留一点力气给她。 「我睡不着,不想睡了。」 她还有事要做。 厉天阙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禁烦闷,「躺在我的床上,还敢想着方妈?」 他现在和一个死人在抢她脑袋里的空间? 厉天阙盯着她细细的脖子,有种掐死她的冲动。 「找到方雪了么?」 她没理会他话里的酸味,淡淡地问道。 「……」 厉天阙黑着脸在她脖子上狠狠握了下,而后松开手去拿自己的手机,看孟墅有没有给自己发消息,冷声道,「丰家收留了。」 倒不是个多意外的答案。 楚眠躺在那里,搁在被子上的手一点点握成拳头,指尖绞住了被子。 第113章 给方妈办葬礼 「丰家的胆子不小,外面形势这么明了,还敢收留楚家母女。」 厉天阙语气阴沉地道。 现在外面会看形势的人精都知道他厉天阙根本不想保楚家,丰家还敢这样做,简直是找死。 「丰神俊这人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少爷,没什么城府,为人单纯,品性温和,楚醒几滴眼泪就能拿捏住他。」 楚眠淡淡地道,「他虽然只是排行老三,家产未必能分太多,但他独得丰家老太太喜爱,他去老太太跟前求一求,老太太自然会帮他收留楚家母女。」 她迳自说着,没发现身边的男人脸越来越黑。 厉天阙猛地捏住她的下巴,冷冷地睨向她,「你对丰家三少爷这么了解?你再说他一句好话,我就把他头拧下来当球踢。」 「……」 她哪里是在说丰神俊好了? 楚眠无语地对上他不阴不阳的目光,道,「凡是站在楚家那边的,都是我的仇人。」 这还差不多。 厉天阙松开对她的钳制,「以后在我面前不准提其他男人的名字。」 她这张嘴只能讲他。 「……」 楚眠无言以对。 手机又震了一下,厉天阙拿起手机看一眼,道,「这丰神俊脑子里装的是草么?还敢和楚正铭的女儿结婚。」 结婚? 楚眠怔了下,从床上坐起来去看,只见手机屏幕上有孟墅发来的消息—— 【孟墅:最新消息,楚醒已经说服丰神俊偷偷娶她,今日就要在丰老太太面前把仪式办了。】 丰神俊的脑子里装的果然是草。 楚醒这一招是非要拉丰家下水,一旦结婚,楚醒就会立刻公开,到时两家被绑在一起,丰家是不保楚家都不行。 好。 很好。 她的思路一下子就清晰明确了。 楚眠挪到床边,双脚踩进拖鞋里,站起来,双腿还是很酸,但能忍。 厉天阙睨她,「去哪?」 楚眠走向衣柜,打开,从里边取出一条黑色的长裙,一字一字道,「给方妈办葬礼。」 地点她都挑好了。 第119页 厉天阙支着脸躺在床上,眸色深了深,里边一片瞭然,「我让人陪你去。」 这种小事情没必要他亲自动手,事实上,他都不愿意她亲自动手。 但她不做,恐怕以后在他床上总会像个死人,那还不如让她干了。 「好。」楚眠看着手中的裙子,道,「你安排人,我给报酬。」 「跟我算这么清?」 厉天阙眯起眼。 用他的人还给报酬,他是没钱? 「……」 不想欠而已。 楚眠知道继续说会激怒他,索性不再言语,拿了裙子去换。 …… 丰家老太太住的尚园是一处建筑风格为南方园林风的园子,小桥流水、亭台楼台,虽然不够大,但却美不胜收。 此刻,公证人员已经被邀请进了尚园。 丰神俊穿一身礼服式的白色西装,站在亭前看着下面池中的锦鲤,英俊的面庞上一直蹙着眉。 他现在思绪有些乱。 丰家老太太,也就是他奶奶年纪大了,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被楚醒哄着要给他们证婚。 可他知道,现在外面关于楚家的流言蜚语满天飞,真真假假已经难以分辨,他本来不想这个时候结婚,可是楚醒在他面前哭了一夜,哭得几次背过气去。 哭着指责他也要抛弃她,哭着说要去寻死。 三年前,楚眠突然失踪,楚醒陪他熬过了最失意的那段时间,更是主动把第一次给了他。 那一年,她才十八岁。 他对她是有责任的,他从来也没想辜负这样一个好女孩,但现在……他真的犹豫了。 「神俊!」 石桥的另一头,楚醒一袭白色婚纱站在那里,手捂着胃,脸色苍白,人瘦得跟一阵风就能吹走一般。 丰神俊收回思绪朝她走去,伸手扶住她,「你不舒服就在里边多躺一会。」 他以为楚醒突然变得迎风就倒,是因为楚正铭被抓,她难过到极点才变成这样,殊不知这里有多少问题。 「你是不是想反悔?」 楚醒弱不禁风地站在那里,抬起一双红通通的眼看向他,「在学校的时候,楚眠和你说,我会向你求婚,你现在就觉得我满身阴谋了是不是?」 那个楚眠也是有毒,居然能猜到她会向丰神俊求婚。 「我没有。」 丰神俊无奈地看着她。 「你就是这么想的,明明是楚眠看我们在一起,受不了拼命报复我们家,你却还受她影响。」楚醒看向他,眼泪说来就来。 楚醒就是这么骗丰神俊的。 楚眠对楚家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吃醋,因为丰神俊,所以丰神俊要有良心,就应该给她一个家,一个安全岛。 「我只是觉得奇怪,楚眠真的会为了我去这么报复楚家?」 丰神俊想不通,他还记得当初,楚眠并没有答应和他在一起,怎么就突然间爱得这么极端了? 「当然会。」 楚醒靠到他的胸膛上,忍着胃部的疼痛哽咽地道,「神俊,你都不知道你有多优秀,楚眠恨我横刀夺爱,恨得要搞垮我的家,我的家已经散了,如果你再不娶我,那我……那我……呃……」 楚醒痛得弯下腰来,丰神俊连忙抱住她,「好了好了,你不舒服就别说话了,我没有反悔,公证人都请到家里来了,一会仪式就开始,你还担心我跑了吗?」 丰神俊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将她抱起来往里走去。 楚醒靠在他的怀里,一双美目中露出志在必得的光。 她们本来得到一个神秘人的嘱咐,杀楚眠保楚家,结果妈妈方雪没能撞死楚眠,神秘人也突然消失了。 她知道,丰家现在唯一能勉强保她们母女的办法了。 以丰神俊父母的精明眼光,现在肯定不会让她进门,所以她瞄准了丰家老太太这里,当着这位长辈成婚,也不算偷偷摸摸,丰家不能不认。 等下公证完,举办了仪式,丰家在外界眼里就是和楚家绑上了,不得不保她们。 这样的结婚仪式太简单,完全和她梦想中的不一样。 可是,她现在只有这么做才有活路。 第114章 婚礼上的不速之客 尚园的别墅中已经简单布置成了婚礼现场,浪漫的玫瑰花铺了满地,长长的红毯置于纯白玫瑰间。 公证人于一旁公证台前站好,只等仪式开始。 丰老太太穿得一身雍容华贵坐在最前面,乐呵呵地看着一旁一直说好听话哄着自己的方雪。 方雪和楚醒一样,遭过四次洗胃,半条命都没了,但现在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 今天这婚礼一定要成。 否则,楚家最后的庇护场所都没了。 「神俊是我最喜爱的孙子,我不讲究门当户对那一套,只要神俊喜欢,我就喜欢。」 丰老太太笑眯眯地道,她被楚家母女哄得有些晕头,还以为是丰神俊和楚醒待她好,怜她年纪大,跟不起大型婚礼的全程繁琐流程,所以特地在她面前先办场小婚礼,再在外面大办。 而事实上,丰父丰母都不知晓这场婚礼。 「有老太太这么疼我们家小醒,小醒有福了。」 方雪忍着疼痛和丰老太太说话。 别墅里响起婚礼进行曲的音乐,红毯的尽头,大门被缓缓打开。 第120页 明媚的阳光下,一袭婚纱的楚醒挽着丰神俊的臂弯缓缓走进来,一手捧着鲜花,上了妆容的脸看不出苍白虚弱,很是娇俏可人。 方雪看着自己的女儿有些唏嘘。 本来想好好操办女儿的婚事,现在却在一个小园子里就给办了。 丰神俊看向身旁的女孩,温和宠爱地笑了笑,同她一直往前走。 两人站定到丰老太太面前,两个公证人捧着红色的硬本走向前,站到一旁,笑着看向他们,「丰神俊先生,楚醒小姐,我们是你们婚礼的公证人,婚姻是神圣的,请认真听我们的问题,用最诚挚的心做最严肃的回答。」 终于到这一步了。 一旦公证,她就是丰家的三少奶奶。 她们两次去杀楚眠,厉天阙会怎么给楚眠出头她们心里根本没底,只能牢牢抓着丰家这棵大树。 最差的打算是,厉天阙踩死丰家都要替楚眠出头的话,丰神俊起码还能保她们母女逃出a国,怎么也能活条命下来。 楚醒这么想着,眼里掠过一抹激动。 「人生最浪漫的一刻就是从遇见彼此,丰神俊先生,你是否愿意娶楚醒小姐为你的妻子?毫无保留地爱她、照顾她,忠贞相守,不离不弃。」公证人一板一眼地问道。 丰老太太和方雪在一旁看得乐呵呵的。 丰神俊站在那里听着。 忠贞相守、不离不弃。 莫名的,他眼前浮现出一个抱着音乐盒蹲在学校实验室外面的身影,怎么挥都挥不去。 见丰神俊失神,楚醒不满地扯了扯他,丰神俊回过神来,看向楚醒,不禁心生内疚。 他和楚醒都要结婚了,居然还想着…… 他连忙看向公证人,「我愿……」 「老太太!老太太!」 一个惊惶的声音突然传来,像卡在这婚礼进曲上的一把悬刀,将整场浪漫划刺出难听的声响。 众人抬头看去,就见一个佣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脚下慌乱得直接摔进来,跌跪在红毯上。 「你干什么?」 丰老太太不悦地看过去。 「老太太,出事了,有一大堆人撞了门进来,拦都拦不住。」佣人跌跪在地上慌乱地开口,「他们还、还抬着一口水晶棺材!」 话落,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今天是三少爷举办婚礼的好日子,居然有人抬棺材来? 楚醒和方雪对上视线,有些心惊。 「什么?」丰老太太气得拍案而起,「谁敢触我们丰家的霉头?」 丰氏财团在帝都那也向来是横着走的,谁这么不要命,抬着棺材上她的尚园。 「是我。」 一个清冷的女声突然在门外响起。 方雪坐在椅子上的,听到这声音,手不自禁地抖了下。 声音落后,率先进入众人视线的是一口黑色的水晶棺材。 荷妈走在棺材的一侧,怀里抱着方妈的黑白遗像,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向方雪,恨不得扑上去拼命。 「砰。」 水晶棺材被一群身形高大的西装男放下,不偏不斜,就正正地放在红毯上,被两边白色玫瑰簇拥着。 一双黑色高跟鞋踩进大门,年轻的女孩慢条斯理地走进来,她穿着一袭黑色蕾丝长裙,乌黑的长发垂在肩侧,连脖间的项鍊与手上的蕾丝手套都是黑的。 她就这么走了进来,自然、潇洒,她生着一张清纯至极的脸,却是满身凌厉的气场,直将屋子的婚礼气息给冲散得干干净净。 「楚眠?」 丰神俊愕然地看向她。 她真的就这么介意他和楚醒在一起?竟然抬着棺材来。 「……」 楚醒看到楚眠,脚都软了一下。 「神俊,你认识她?」 丰老太太压着怒意问道,任何一个老太太都受不了这样的场景。 闻言,楚醒一转眼珠子,立刻扑到丰老太太身边,「奶奶,她是神俊喜欢过的,自从我和神俊在一起,她就百般看我不顺眼,在学校一直欺负我,连我的朋友都被她关在厕所淋粪。」 「什么?」丰老太太震惊极了,冷冷地看向楚眠,「你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行事居然如此张狂。」 在帝城这个地方,搞清楚对方的背景是很有必要的。 楚眠站在那里,闻言嘲弄地勾了勾唇,迳自在方雪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先是似笑非笑地看一眼方雪。 方雪的手一颤,几乎坐不住,忙回避开她的目光。 楚眠这才抬眸看向老人家,「丰老太太,我和您无怨无仇,本来这棺材我不应该抬到您的尚园,但您老糊涂到给他们办婚礼,那就不能怪我不客气了。」 嗓音清冷,毫不客气。 「你——」 丰老太太被这一顿讥讽地差点提不上来气。 见状,丰神俊不禁皱起眉站到楚眠面前,「楚眠,你这么做太过分了。」 就算再怎么喜欢他也不能…… 「把方雪和楚醒交给我,我立刻抬着棺材走。」 楚眠抬眸,直视他俊逸的面庞,「否则,今天有一个算一个,都等着在这里陪葬。」 她眼中掠过的狠绝叫人心惊。 丰神俊怔了下,旁边传来楚醒的声音。 「神俊……」 第115章 我让你死个明白 第121页 楚醒捂唇,红了眼,「罢了,神俊,我为你落到这个地步,我爸也进去了,现在办个小小的婚礼还要被一口棺材噁心,算了,这婚我不结了。」 说着,楚醒哭着掩面要走,丰神俊连忙抓住她将她牢牢护在怀中,「小醒你放心,谁也阻止不了我们在一起。」 他本来还觉得事情有些奇怪,但现在看来,楚眠真的是已经走了极端。 原来只是些情情爱爱的事。 丰老太太明白过来,看楚眠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块狗皮膏药,也就不放心上,只吩咐管家,「管家,派人去丰家请些保镖过来,把这些个噁心的玩意抓起来,好好教训一顿。」 敢跑到尚园来触她霉头。 闻言,楚眠淡淡地笑了笑,取下手上的手套,露出白皙细长的手指,以及腕上的镯子,「我看谁敢动我。」 话音刚落,刚走到门口的管家就被楚眠带来的一个保镖给直接折了手,扔到地上。 那手臂被折断的声音分外清晰,令所有人都是一寒。 丰神俊把楚醒挡在自己身后,不满地看着楚眠,字字斩钉截铁,「楚眠,你到底想怎样?我喜欢你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想娶的人只有小醒。」 楚眠坐在那里,抬眸凉凉地看着他,「这么说,你今天是非娶不可了?」 到底是自己喜欢过的人,丰神俊看着她这一张脸还是会恍神,他别过眼,道,「是,我现在喜欢的人只有小醒,不管你在外面弄了多少新闻却诬衊她,我都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她的清白。」 听到这话,楚眠笑了,「丰神俊,我本来是不想对付你的,既然你执意要替楚家保驾护航,行,那就不用多说了。」 说完,楚眠抬手伸向一旁的保镖。 保镖立刻递出一把匕首,楚眠想都不想一手抓着丰神俊身前的西装,一手将匕首抵到他的脖子上,双眼冷冷地看着他,「我今天是来索方雪和楚醒命的,你要护着,那就从你先开始。」 她没有开玩笑,匕首直接在他的脖子上划了下。 鲜血的痕迹立刻渗出来。 丰神俊怎么都没想到楚眠会这么对自己,痛都抵不上惊愕,他震惊地看着她,「你要杀我?」 见状,方雪坐在那里腿都软了。 这个楚眠怕不是真的在贫民窟变成疯子了。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护着三少爷啊,把这女疯子给我丢出去!丢出去!」 丰老太太激动地道。 旁边全都傻住的佣人们听到这一声才连忙冲上去,结果还没近楚眠的身,一旁的保镖便拦了上来,将佣人们一个个甩到地上,折手的折手、踹脚的踹脚。 顿时,整个浪漫的大厅满是哀嚎声。 旁边捧着结婚对戒的佣人都被踹得倒在地上,戒指掉出来落到一旁。 鲜花被践踏得满地都是。 楚醒站在丰神俊身后,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和圣座酒店的一幕如此相似。 楚眠搅了她的生日宴,现在又来搅她的婚礼。 过分! 楚醒四下看着,抓起丰老太太的拐杖就朝楚眠打过去,被一个保镖直接撂倒。 楚醒没拿稳拐杖打到自己的腿,痛得她惨叫出来,「啊——」 「小醒!」 「小醒!」 丰神俊和方雪异口同声地喊出来。 方雪急忙扑过去扶着楚醒往后退,抬眸看向楚眠,又摆出一副哀伤的姿态,「小眠,你对我们就真的这么绝情吗?你到底叫过我一声妈妈的呀……」 方雪还想用老招数,可还不等楚眠有所反应,楚醒就激动地喊出来,「妈!」 她这个妈妈怎么忘了她在外从来不说自己和楚眠是姐妹,连丰神俊也不知道的。 果然,听到这话,丰神俊顾不上脖子上的痛,转眸愕然地看向方雪,「妈妈?什么妈妈?」 「……」 方雪这才反应过来,一时哑然。 她被楚眠的狠给震慑住了,一时忘记楚家是从来不在外人面前承认楚眠身份的。 看着这对母女,楚眠冷笑一声,继续拿匕首抵在丰神俊的脖子上,声音凉薄,「好,我让你死个明白,没错,我不是什么谢香辣,我是楚眠。」 「……」 丰神俊低眸看着眼前的女孩。 她终于承认了。 「楚醒,出生便被批命运多舛,病痛不断,易陷桃花劫,后死于异乡,至多活不过二十五岁。」楚眠一字一字讲述出来,「能改变命运的就是找一个生辰八字一模一样的女孩替之应劫,才能让楚醒逃过天命活下来。」 丰神俊站在楚眠面前,没有半分挣扎,脖子上的血慢慢淌下来。 他没有管,只是呆呆地看着楚眠。 她在说什么? 他知道楚正铭信一些命术之言,但真的会迷信到这种地步? 「那个替其应劫的人……就是我。」 楚眠纤细的手指用力地握住匕首,目光清冷地看着他,「三年前,楚家将我送到一个男人的床上,我拼了命逃出来找你,你口口声声说会护着我,可转头,你就将我的消息透露给楚醒。」 「什么?」 丰神俊惊呆地看着她,整张脸都白了。 「这三年,我不是无故消失,我是在贫民窟待了三年。」楚眠说着,挑了下眉,「丰神俊,我现在砍你一刀,你也不冤枉吧?」 第122页 三年前,她要不是信任他,她不会去找他。 可他辜负了她的信任。 「贫民窟?怎么可能……」 「你当然可以不信,无所谓。」 楚眠满不在乎,继续将匕首贴近他。 「不可能,不可能的。」 丰神俊无法接受这么大的信息量,人往后退了一步,都不在意匕首架着,这一退,匕首再次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丰老太太看得心都揪起来。 丰神俊却浑然没感觉似的,转头看向楚醒和方雪,「雪姨,小醒,楚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楚醒瘫坐在地上,激动地道,「我父母好心收留她,是她有臆想症,胡思乱想,总觉得我们家要害她。」 丰神俊是相信楚醒的。 哪怕新闻上铺天盖地的丑照、丑闻,他也愿意相信楚醒,但这不代表,他的头脑就真的不清晰到这种地步。 第116章 今天,是你逼我的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和我说,楚眠和你是姐妹?」 丰神俊问道,声音都颤了下。 楚醒一直说自己是独生女,说自己和楚眠是好朋友,说楚眠走了,他难过,她也难过。 两个难过的人应该互相依靠。 她想陪着他,一直陪着他…… 这中间,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我……」 楚醒想解释,可现场混乱得她脑袋里一片乱麻,她撒过的谎比蜘蛛结的网还缠缠绕绕,她都不知道要怎么编出一个圆满的谎来。 这下怎么办…… 楚醒求救地看向方雪,方雪蹲在地上,苦涩地道,「神俊,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现在楚眠要杀了我们啊,你不顾我和小醒,你也得顾顾你奶奶吧?」 「现在就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丰神俊突然歇斯底里地吼起来,一双黑色的瞳孔紧缩。 所有人都愣住了。 楚眠站在冷漠地看着,垂下握着匕首的手。 其实,丰神俊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外,她以为,丰神俊已经被楚醒迷得神魂颠倒,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 楚醒瘫坐在地上,身上的婚纱高高堆起,模样弱不禁风。 丰神俊冲过去,紧紧握住她的双臂,双眼瞪着她,「三年前,你给我打过电话后,楚眠就失踪了,是你,是你害了她对不对?」 楚醒被他吼得耳痛,整个人难以置信地看着眼睛里出了血丝的丰神俊,「你吼我?你为了她吼我?」 「你回答我!」 丰神俊用力地道。 他的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当年,竟然是他出卖了楚眠么? 「不是不是不是啊!」楚醒激动地喊出来,眼眶通红可怜,「她在撒谎!她在骗你!你居然信她不信我?」 「那你怎么跟我解释为什么当年那一通电话后,楚眠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你怎么跟我解释这么多年一直隐瞒你们的姐妹关系?」 丰神俊歇斯底里地问出来。 「……」 楚醒呆呆地看着他,忽然心凉了,她苦涩地笑出来,「我明白了,神俊,这段时间来,你不是无条件地相信我,是因为我怎样其实你都无所谓,你现在认为楚眠不是故意离开你,所以你急了,这三年来,你根本心里放的还是她!」 他的心里怕是从来就没有过自己的位置吧?所以外面有多少流言,他都不在意。 丰神俊被指责得目光一僵,还是用力握着她的手臂,「我只问你,为什么这三年都不解释?」 「聊够了没有?」 楚眠没什么耐性地道,走向前继续将匕首横到丰神俊面前,「如何?是旁边站着,还是继续护着?」 「你……带走她们想做什么?」 丰神俊这才想起,楚眠今天来就是为了带走楚家母女。 她已经将楚正铭弄了进去,还要怎么对付方雪和楚醒? 「这个女人杀了方妈,当然是让她偿命!」 荷妈抱着方妈的遗像站在那里,闻言立刻怒道。 方妈? 丰神俊松开楚醒,转头看向荷妈怀中的遗像,就是这个人?方雪和楚醒还敢杀人? 他呆了下,人往后退一步。 这到底怎么回事? 见丰神俊让开,楚眠的眼底冷了冷,没再和他计较,只低眸看向地上的楚家母女,转了转手中的匕首,「怎样,你们谁先来?」 她一身黑裙,衬得整个人气息格外阴暗,清纯无比的五官则浸透狠辣的冷意,如修罗一般。 「妈……」 楚醒坐在地上吓得往方雪怀里缩,她见过楚眠狠起来的可怕,她又抬眸看向一旁站着的丰神俊,哽着嗓子道,「你真信她的话,真要让她杀了我?」 「……」 丰神俊站在那里,人乱得厉害,一面是楚眠说出的震撼真相,一面是旁边阴森森的棺材。 这一乱,便什么话也没说。 楚眠拿着匕首直接走向楚醒,方雪见状连忙挡在楚醒面前,伸出双臂拦住,双眼悲哀地看向楚眠,「小眠,这次是妈妈做错事了,你原谅妈妈一次,就这么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虽然医院大门前有监控,但车不是她名下的,她还戴了口罩,只要楚眠不追究,她可以脱身的。 第123页 「就这一次?」 楚眠像听到了什么绝世的笑话笑起来,猛地一把抓起方雪,将她扯到棺材边上。 沉甸甸的棺材搁在地上从旁只能看到上面隆重的雕镂花纹,但从上往下看,就能从透明的水晶棺面看到里边躺在蔷薇花中的遗体。 乍然看到一张惨白的死人脸,方雪这个贵太太吓得浑身一抖,连忙别过脸。 楚眠怎么可能给她这个机会,抬手抓起她的后颈就给按在水晶棺面上,逼她去看,冷声道,「人都死了,谈什么下一次!」 「小眠,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就是一时……」 方雪瑟瑟发抖,可怜兮兮地认错。 「一时鬼迷心窍?」楚眠一双眼冷冷地瞪着她,替她说下去,「这是人命!」 「我、我赔偿她家里人好不好?我把楚家的财产都拿去赔偿。」 方雪知道丰家已经指望不上了,这个时候只能求楚眠,指望她能心软,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 「赔偿不能用钱,只能用命。」 楚眠一字一字凉薄刻骨地道,将她按在水晶棺面上,拿起匕首抵上她的脖子,眼中再无一丝往日情分,「方雪,我不曾对楚家赶尽杀绝,今天,是你逼我的。」 说着,楚眠就要下手。 「妈——」 楚醒从地上站起来,看到这一幕吓得差点又摔下去。 「楚眠!」 丰神俊也是一惊,她还真想杀人? 「小姐!」 荷妈抱着遗像的手一抖,担忧地看着楚眠。 小姐心里哪是没有方妈,分明是太有了。 她还这么年轻,她不能走到这一步啊。 旁人看着已经如此,在匕首下的方雪更是吓得脸色惨白,趴在水晶棺面上连挣扎都挣扎不了,只能不断认错,「小眠,我是你妈妈呀,小时候你总让我抱你忘了吗,你亲过我,你那么喜欢我,你怎么下这手……」 换封面啦,特地请画手画的,这里图太小了,大图漂亮得没话说,希望你们喜欢。 第117章 终于了结楚家 「妈妈?」 楚眠嘲弄地冷笑一声,「我从来没觉得这两个字这么噁心过。」 方妈也姓方,她从来没有叫过一声妈妈,可方妈却拿命护了她;而方雪,她叫这一声妈妈了,结果又如何? 「不要,小眠……」 方雪怕得眼泪都掉落下来,「你冷静一点,妈妈真的知道错了,你就看在往日的情份上,留妈妈一条命好不好?」 闻言,楚眠笑着道,「你放心,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我怎么也不会让你孤孤单单上路,你前脚走,我后脚就将楚醒送过来陪你。」 听到这话,楚醒吓得腿一软,转身就想跑,被两个保镖给死死按住。 方雪只得这么一个女儿,最是心疼,听到这话方雪连害怕都顾不上了,慌忙解释,「不可以,小眠,整件事都是我做的,和小醒无关啊。」 「整件事还和方妈无关呢。」 楚眠道,眸光凛了凛,再不听任何话语地扬起手中匕首,匕首亮出寒雪般的锋芒。 众人惊诧地睁大眼。 楚眠眼中的决绝,匕首的寒芒都让方雪清楚地知道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她咬了咬唇,最后大声喊出来,「我去自首!」 「……」 「小眠,你别这样害了自己,我去自首!」 匕首停在半空,没再往下。 方雪的一头长发已经被冷汗浸湿,见楚眠没有继续动,知道楚眠对她的话不是无动于衷,便接着道,「小眠,你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我你也逃不掉,对不对?何必害自己,我去自首,我去坐牢,你只要放过小醒。」 楚眠一手按着她,拿着匕首的手慢慢垂下,双眼凉薄地看着她,「可以,但我要你在庭上表现不佳、谎话连篇、死不悔改。」 听到这话,方雪的瞳孔缩了缩,「你这是想我被判死刑?」 a国是有死刑的,她蓄意杀人还不肯悔改,法庭肯定会判她死刑。 「杀人者偿命,天经地义。」楚眠道,「除此之外,一旦判下来,你不准上诉。」 这是要方雪接受最快的死刑判罚,不允许拖延一丝一毫的时间。 方雪听着,眼泪掉下来,哭着道,「小眠,你真对妈妈这么狠?」 「这话你到了地下去问方妈。」 她不负责回答问题,只负责把人送下去见方妈。 楚眠看着她道,「怎么样?你能做到,我就放楚醒一条活路,不能,我今天就结果你们两个。」 「小眠……」 方雪还想用软磨的攻势,想讲讲自己当年对她有多好,楚眠咬牙,冷冷地打断她的话,「立刻回答!」 方雪发抖在趴在水晶棺面上,被泪水模糊的双眼看向楚醒的位置,楚醒被保镖按着站在那里,满身的害怕惶恐,大大的眼睛哀伤地看着她。 她们母女都知道楚眠疯起来有多可怕,连毒都敢喝,杀人又有什么不敢的。 人进了贫民窟一遭,出来就成了疯子。 楚醒的眼底除了哀伤,还有一丝无法掩饰的希冀、期望。 女儿这是希望自己能救她。 方雪苦涩地笑了,眼泪再度流下来,罢了,谁让自己身为母亲呢。 「好,我去自首,我不上诉,我听法庭的判罚。」方雪绝望地闭上眼,而后问道,「那你要怎么保证小醒的生命安全?」 第124页 「你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楚眠冷冷地反问,「我既然答应你留她一命,自然会留。」 的确。 楚家现在在楚眠面前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方雪趴在那里看向她,悲哀到了极点,「小眠,不管怎样,我们始终有一点母女的情份在,你要是敢骗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一定会日日夜夜缠着你。」 为了女儿诅咒她呢。 楚眠看着她,冷笑一声,松开对她的控制,发下话,「送她去自首,连着方妈的遗体一起送去。」 警方是需要尸检的。 「是,小姐。」 保镖们押方雪的押方雪,抬棺材的抬棺材,一齐退了下去。 「妈……」 楚醒站在那里,看着方雪被带走,眼泪难过地淌了下来。 方雪被推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向楚醒,眼神透着最后的关切,「小醒,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要再和楚眠斗了,知道吗?自己好好活着!」 她斗不过楚眠的。 「哪那么多废话!」 保镖不耐烦地推着她离开。 楚醒哭得泣不成声,转眸瞪向楚眠,激动地骂道,「楚眠,楚家好歹养你一场,你这样做就不怕天打雷噼吗?」 楚眠站在原地,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一旁的荷妈见状抱着遗像哭起来,「方妈啊,那天打雷噼的凶手终于遭报应了,你可以安息了。」 「……」 楚醒被噎得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带走。」 楚眠淡漠地道,抬起脚要走。 闻言,保镖押着楚醒就要离开,楚醒害怕地喊起来,「楚眠你想干什么,神俊!神俊你救我,你真的要眼睁睁看她对付我吗?她会杀了我的!」 丰神俊站在一旁,人早就被楚眠这一系列的操作给震得话都讲不出来,此刻看楚醒被押着离开,哪怕深受欺骗却还是有些不忍。 他追上去,「楚眠,你……」 楚眠猛地转身,扬起匕首就横着抵到丰神俊的眼前,「拦我一下试试。」 神挡杀神,佛挡诛佛。 「楚眠……」丰神俊蹙眉,「我,我不是要拦,我就是想问你要带楚醒去哪?你不是答应放她一命吗?」 「心疼了?」楚眠冷冷地道,「那你拦啊。」 她现在变得好尖锐。 丰神俊看着她手中的匕首,「我不拦,我就是想知道你带她去哪。」 「想知道?行。」 楚眠索性不走了,随手将手中的匕首扔到地上,四下环视一眼,视线落在楚醒之前想用来打她的拐杖上面。 楚眠一步步走过去,丰老太太见她走过来,老脸一青,跌坐在椅子上。 这个女孩子恐怖得很。 楚眠却是越过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拐杖。 拐杖用的是上好的阴沉木,上面雕龙画凤,拿在手里的质感很好很厚实。 第118章 谢谢你,厉先生 楚眠一手提着拐杖慢慢朝楚醒走过去,楚醒吓得面色惨白,激动地挣扎起来,身上的婚纱被扭曲成不成样的形状,「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楚眠你疯了吗?你这个贱人你敢?」 「别动!」 保镖将她按得死死的。 「楚眠,你想干什么?」 丰神俊错愕地看向楚眠,她到底还要做什么。 楚眠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慢慢扬起手中的拐杖,黑白分明的眼中掠过一抹冷意。 下一秒,楚眠照着楚醒的膝盖砸了下去。 没有一丝犹豫。 「啊——」 楚醒声嘶力竭地惨叫出来,痛得眼珠子都快突出来,腿一软,痛得已经站不住了,只能被保镖扯着。 「……」 尚园的佣人围在丰老太太身边全都吓得瑟瑟发抖。 「楚醒!」 丰神俊惊呆地睁大眼。 楚眠还真的下手。 楚眠站在楚醒面前,扔了拐杖,伸手抬起楚醒的下巴,低眸没有感情地看着她,「我答应留你一命,但没说这命该怎么留。」 好好活着是留。 半死不活也是留。 是楚家教会了她这一堂课,赶尽杀绝,不留后患。 说完,楚眠又转眸看向丰神俊,「你现在知道了,废了双腿没有自理能力的人会去哪里,她楚醒就去哪里。」 贫民窟会是楚醒的归宿。 「……」 丰神俊惊呆地看着她。 「你、你贱人……」 楚醒气短地骂着,才骂完,痛得眼前一黑,人昏厥在保镖的手上。 「走吧。」 见状,楚眠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保镖立刻将痛昏过去的楚醒随手扔在地上。 丰神俊追到楚眠身边,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脖子上还渗着血,「楚眠,你先别走,我还有话要问你。」 「我没什么好和你说的。」 楚眠冷漠地拿开他的手,又看一眼地上的楚醒,「你最好将楚醒扔出去,如果你收留她,下一步我要对付的就是你。」 「楚眠,我们不是仇人。」丰神俊蹙着眉道,「而且小醒她已经这样了,要是我还……」 闻言,楚眠冷笑一声,也不再和他废话,转身就走,看都不看他一眼。 她言尽于此,丰神俊非要收留,那就再见吧。 第125页 「楚眠……」 丰神俊还要追上去。 抱着遗像的荷妈匆匆赶上去,狠狠撞开丰神俊,什么男人还敢和她家小姐拉拉扯扯,都不及少爷的万分之一。 …… 蔷园附近有一条柏油马路,路很长,两边种植着密密的树。 大片的树叶长得几乎接到一起,没什么颜色的天空在茂密的树叶间只留了一线,马路上也就一线的光。 楚眠沿着路边小跑,白皙的脸上渗出薄汗,她没有去擦,只是一直跑一直跑。 路没有尽头,她也没有想过停下来。 深灰漆身的超级跑车从后面缓缓追上去。 车上的男人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手型修长好看,骨节分明,凌厉如刃的剑眉下,一双狭长的眼直视前方的身影。 女孩在路边跑。 穿过树叶斑驳的光落在她白色的衣服上,跳动着,像晃动的透明蝴蝶。 越跑越远,有几分追不上的意思。 男人坐在驾驶座上,目光一凛,猛地踩下油门追了上去,抬手狠狠按了两下喇叭。 「滴——滴——」 动感十足的喇叭声在楚眠的身旁响起。 楚眠不由得慢下步子,改为行走,边走边侧目看过去,入目就是一部骚气惹眼的跑车。 车窗被放下。 她低眸,看到了厉天阙那张不可一世的脸。 厉天阙慢悠悠地踩着油门跟她的速度,薄唇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听说你出来跑三个小时了,不会准备就用这两条腿逃跑吧?」 磁性的嗓音染尽嘲弄。 「只是想出来走走而已。」 楚眠淡淡地道。 事情解决了,她就想出来跑跑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怎么可能跑得掉呢,他的人不是一直盯着她么? 「上车。」 厉天阙道。 「我身上全是汗,坐车里不舒服,跑回去就好。」 楚眠说道,也没再继续往前跑,而是转身,换了方向往回走。 帅气的跑车在马路上肆意地一个打转,跟着掉头,继续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边,嚣张地压在马路中间。 楚眠见他没直接将车开走,有些意外。 「孟墅收到消息,已经有有关部门去调查楚家了,那叫楚什么的很快就会被送到贫民窟。」 厉天阙开着车道。 楚醒么? 自然,她双腿废了,父母都被抓了,全在等着审判。 她现在就是属于无自理能力还无人照料的类型,这样的人只能去贫民窟。 高高在上的楚家千金,不知道能受得住几天贫民窟的生活。 楚眠走在路旁,转眸看一眼车内的男人,低声道,「谢谢你,厉先生。」 闻言,坐在车里的男人眉挑了下,「谢我什么?」 「我当众打废楚醒的腿,做好了承担责任的准备,但时至今日都没有任何人来找我麻烦,我自然要谢谢厉先生。」 楚眠淡淡地道。 她不会那么天真,以为在帝都这个地方随便打断一个人的腿可以轻易全身而退,一定是他在后面保着她。 她的话音刚落,深灰的跑车突然往前驶去,一个打转,车身直接横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斜斜地停在马路上。 「……」 见状,楚眠停下来。 男人从车上走下来,绕过车头,虚靠在车上好整以暇地看她,薄唇噙着一抹邪气的弧度,「原来知道是谁保的你,还以为你在感激那姓丰的。」 树荫下,他的身形修长,平添着几分看不透的深意。 「姓丰的?」 楚眠站在那里莫名地看着他。 这和丰家有什么关系? 「你不认为是姓丰的那个公子哥在保你?」 厉天阙看着她问道,漫不经心地抛出一个送命题。 公子哥?丰神俊? 「他不去保楚醒就不错了,我怎么可能指望他。」 楚眠条理清楚地道。 三年前,她就不指望丰神俊了。 听到这话,厉天阙看她的眼神变深,似在想着什么。 蓦地,他一把搂过她的腰,将她拉到身前,低眸审视着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第119章 不问问我为什么给你吃这药? 「真聪明。」厉天阙低下脸,薄唇几乎贴到她的唇角,「不过,你分析得这么精确,是了解我,还是了解那姓丰的,嗯?」 他的手掌牢牢锁着她的腰,将她圈得无处可逃,尾音勾着性感,也勾着危险。 楚眠没挣扎,只抬眸奇怪地看他,「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这突如其来的酸味又是什么? 厉天阙猛地将她搂得更紧一些,唇附上她的耳,一字一字问道,「他追过你,你当初逃跑的时候还向他求助过。」 了解得还真是清清楚楚。 楚眠的耳朵被他炙热的呼吸拂得发烫,双手攀在他的胸膛,隔挡出微不足道的距离,道,「我跟他什么事都没有。」 她清楚厉天阙的掌控欲,之前两人什么都没有,他就将她看成私人物品一般。 现在两人已经发生关系,就更不用说了。 「是么?我怎么听说,他在婚礼上知道你当年不是无故失踪,激动异常,嗯?」 厉天阙眼尾一勾,深邃的妖异深眸凝进她的眼睛里,似乎要将她看着透透彻彻。 第126页 「他激动他的,关我什么事?」 楚眠不明白地看着他。 这事不关己的态度大大地取悦了厉天阙,他在她耳朵上吻了下,嗓音喑哑,「阿眠,你太无情了。」 不过,无情的好。 敢对其他男人有情,看他怎么办她。 「……」 这话题在楚眠看来毫无谈论的必要,她转移话题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天还亮着。 财团应该有很多事要忙。 听到这话,厉天阙的眸光微动,睨她,重复她的话,「回来?」 他搂着她,将这两个字含在舌尖又念了一遍,凝视她的眼里生出笑意,「嗯,回来。」 除了亡姐,他终于又有一个等他回来的人了。 感觉还不错。 厉天阙心情大好,伸手打开身后的车门,道,「走,回家。」 「……」 楚眠被这男人喜怒无常的性子弄得一头雾水,人被厉天阙推着坐进跑车里。 厉天阙从另一边上了驾驶座,车门被缓缓关上。 车子启动,行驶在几乎看不到天空的林间马路上。 厉天阙单手开着车,一手去摸车上的格子,从里边摸出一个盒子递给她,「回去吃一片。」 什么东西? 楚眠接过来,一低眸,盒子上「避孕药」三个瞩目的字跳进她的眼里。 她光想着方妈的事,都忘了昨晚他们什么保险措施都没做。 「好,车上有水么?」 楚眠问道,她现在就可以吃。 厉天阙瞥她一眼,「不问问我为什么给你吃这药?」 「……」 这还用问么? 一夜之后给避孕药,金丝雀的待遇不就是这样?难道他还会让她生孩子不成? 厉氏财团总裁的孩子怎么都不会从一个贫民窟女人的肚子里出来。 楚眠觉得没必要问,在车上摸索一会,拿到一瓶高端品牌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就着水将避孕药给吞下去。 她急不可待的样子让厉天阙沉了眼,「就这么不想生我的孩子?」 回家都来不及,要在这车上吃。 「你想让我吃,我就吃了,有问题么?」 楚眠跳出他的问题反问,眼神透着干净坦然。 「……」 厉天阙被噎了下,说不上她不对,但心里就不舒服,很不舒服。 他沉着脸剎车,将车嚣张地停在马路中央,随即转眸狠狠瞪她一眼,阴阳怪气地道,「我想让你天天吃,也没问题?」 「……」 天天吃那就不代表天天…… 楚眠无语地看向他,厉天阙伸手松了她的安全带,一把将她拉到身前,不满地瞪着她道,「阿眠,做我女人不是这样的,我可以让你吃避孕药,但你得表现得你很不想吃,你很爱我,你想给我生孩子。」 无理取闹、上蹿下跳也可以。 就是不能这样什么都无所谓。 「……」 他说的是人话么?他让吃,她还得不想吃。 楚眠低眸看向他死死握住自己手臂的手,抬眸对上他不悦的视线,不解地问,「我不太懂厉先生你的逻辑。」 作为一只金丝雀,听话还不行? 厉天阙索性直接用手掐上她的下巴,发狠地道,「我的话就是逻辑,现在说一声我爱你听听看。」 她连他的床都上了,一句话又有什么紧要。 楚眠懒得和他争执,开口就道,「我……」 话到了嘴边,才发现比想像中的难,她看他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竟是说不下去。 厉天阙看着她,挑了下眉,等她说下去。 他掐着她下巴的手越来越狠,却始终等不到她的声音,树上的叶子落下来,落在窗沿,静止了时间。 良久。 「呵。」 厉天阙冷笑着松开手,盯着她道,「我现在真想把你扔到前面,然后开着车从你身上碾过去。」 碾个血肉模糊! 狼心狗肺的狗东西,嘴上说着感谢,心里哪一点把他放在眼里了? 说完,他烦躁地拍了下方向盘。 「……」 楚眠默,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说不出这句话。 「楚眠你等着,等我哪天厌了你,有你好果子吃的!」 现在他乐意宠着她,他忍了! 放完狠话,厉天阙没拿她怎样,重新启动车子往前驶去。 楚眠跑出来很远,车子回去的时间也有些长。 她靠坐在椅背上,按下车窗,望着外面一路的景致,穿过树间的间隙能看到清澈的河流,以及远处的方格田野。 后视镜里映着她沉默的双眸。 她和楚家的恩恩怨怨终于了结了。 接下来何去何从? 厉天阙转眸看她一眼,伸手从格子里摸出一样东西扔到她怀里,冷着嗓子道,「把这吃了。」 「……」 楚眠低头,手指捏起一枚糖,薄荷糖,她最常吃的味道。 她看向身旁的男人,只见他臭着脸道,「怕你吃药苦给你拿的,不过我看你压根也不怕苦,扔了!」 「……」 楚眠默。 风从开着的车窗灌入,吹拂起她的发,楚眠低眸看着手中的薄荷糖有些失神。 厉天阙要真的对她好,不会不明白吃避孕药对她的身体有一定伤害,可说不好,他还知道给她拿糖。 第127页 第120章 不让她逃一次,她怎么知道自己逃不掉呢 厉天阙坐在驾驶座上,眸子暗暗斜过去,看一眼她的手。 见她没有真将糖给丢了,他的脸色才稍缓。 还算识相。 …… 厉氏财团作为a国最只手遮天的大财团,总部在帝都拥有着绝对的黄金地段。 高楼总裁办公室面积极大,色调为黑灰,精緻奢华中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沉。 厉天阙站在整面的落地窗前,从他的这个视角望去,目及之处全是厉氏财团的产业,包括港口。 他站在那里,身形颀长,背影冷肃。 在他身后的办公桌上,曲面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段视频,画面中是一处殡仪馆。 穿着一身黑裙的楚眠抱着方妈的骨灰盒一步一步从殡仪馆走出来,脸上没有表情,却又苍白得胜过万千情绪。 门铃响起。 随即,孟墅的声音从门口的音响设备中响起,「厉总,有文件需要您的签字。」 下一秒,门自动打开。 穿着西装的孟墅拿着文件关上门走进来,直接朝着办公桌走去,将文件摆到桌面上,道,「厉总,华润项目的文件,请您签字。」 孟墅边说边从一旁的高级木盒中取出钢笔,打开笔帽,一抬眸就被电脑画面中的殡仪馆惊了下。 方妈的遗体经过尸检后终于被领了回来,今天是出殡的日子。 小姐一手筹办。 视频中,小姐还抱着骨灰盒,看样子是把自己当成方妈的女儿了。 厉总怎么在办公室里看这个?看小姐? 厉天阙面无表情地转身走过来,人在办公桌前坐下来,接过笔在文件上籤下自己的名字。 孟墅站在一旁低下头,不敢多问,见厉天阙签完字便捧起文件要走,厉天阙冷声叫住他,「她最近怎么样?」 钢笔在厉天阙的指间,他指尖一动,笔尖对准了电脑屏幕上的楚眠。 孟墅看过去,不明白厉天阙的意思。 这几天厉总不是一从财团离开就去蔷园,还用问他小姐怎样? 但厉总问了,作为下属不能不回答。 「自从丰家尚园回来,小姐就一直呆在蔷园,哪里都没去过,学校也没去,直到今天才为方妈出了门。」 孟墅道。 「你不觉得她这几天太平静了么?」厉天阙往后靠了靠,一双眼意味不明地看着屏幕上纤细的人。 「平静?我没有注意过。」 孟墅道。 开玩笑,他怎么会去观察小姐的心情,真要观察了,他是有几个脑袋能供厉总当球踢。 「她和楚家的事已经了结了,如果是你,你下一步会做什么?」 厉天阙转着手中的钢笔又问。 孟墅站在一旁,闻言想起上次厉总为小姐从国外提前赶回,认为小姐报完了仇就要跑路,便道,「您认为小姐要跑?」 「太安静了。」 厉天阙盯着屏幕上的身影,目光紧紧锁住。 这几日,楚眠待在他身边很乖顺,说什么听什么,没有一点反抗的姿态,也没有搞一点事情。 安静得他有些不安呢。 「可我看着不像啊,听荷妈说,小姐说今天将方妈入土为安后要请她吃饭,随后就去学校上课,还说自己已经好多日没去,该去了。」 孟墅想起荷妈说的话。 这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怎么都不像要跑的样子。 闻言,厉天阙的目光一凛,将钢笔拍按在桌上,嗓音阴沉,「我出国那次,她就准备请两个女佣吃饭。」 这吃饭,是个信号。 「可上次小姐没跑啊。」 孟墅道。 「她要没喝那毒呢?」 厉天阙眸子阴冷地睨向他。 听到这话,孟墅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所以,小姐不是没想跑,而是一直没等到合适的时机。 「我马上增派人手看着小姐。」 孟墅正色说道,转身就走。 「不用增派。」厉天阙坐在舒适的椅子上阻止他。 「不用增派?」孟墅蹙眉,「我担心现在的保镖部署都在小姐眼里,她未必想不到逃脱的办法。」 小姐那性子狠起来是真狠,万一一群保镖都被她掀翻了,那…… 「你不用在这里待着,去组织一批人手,不露痕迹地给我监视着,在外围形成一个大圈。」厉天阙道,「一旦发现她有逃的迹象,立刻拿下。」 「您这……」 看得紧一点不更好么? 孟墅有些不解。 厉天阙坐在那里,一张英俊无瑕疵的脸没什么表情,唯有眼中生出城府。 半晌,他抬起手,指腹划过自己的薄唇,残酷而冷血地道,「不让她逃一次,她怎么知道自己逃不掉呢?」 「……」 孟墅默。 「去订个好点的轮椅,她要真敢跑,腿就用不上了。」 厉天阙凉薄地说着,不含一丝情意。 「是。」 孟墅哪敢质疑什么,低了低头赶紧离开去办事。 要是小姐真想跑路,他还没给按住,那他就完了。 厉天阙人往电脑前坐了坐,修长的手指握上滑鼠,盯着屏幕中的人。 这时,楚眠已经抱着骨灰坐上车,门关上的一剎,她静静地坐在里边,身上的黑裙衬得她人更瘦了,一张脸也更白。 第128页 她是没有表情的,看起来却分外的伤。 厉天阙抬起手,指尖慢慢抚过屏幕上的眉眼,目光阴沉到了极点,嗓音黏过舌尖,「小东西,乖一点,我是真不想打断你的腿。」 落地窗外一片阴亮,他的周身却是笼罩着浓浓的阴影。 …… 方妈的葬礼办得很简洁,就只有楚眠和荷妈两个人。 楚眠在山清水秀的墓地给方妈买了一个好位置,可再好的位置都是冰凉没有温度的。 闹市中有一家风格古色古香的餐馆,几道拱门进去是一处包厢。 包厢里点着檀香,香味浓郁。 楚眠点了一桌的好菜,摆上三只碗,荷妈看着旁边那个没人坐的位置,越想越伤心,忍不住又哽咽起来,「真是的,前些天人还好好的,说没就没了,真是世事无常。」 「每个人都会死的,她只是走得早了点。」 楚眠淡淡地道,拿起筷子夹了一筷白米饭吃进嘴里。 荷妈哽咽着看她,「小姐,你真不会安慰人。」 哪有这么安抚人的。 第121章 她要留下来立足 楚眠抬眸,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道,「事实如此,你哭再多也换不回方妈,人要想的是下一步。」 「……」 好吧。 荷妈擦了擦眼泪,拿起公筷给楚眠夹菜,「说的也对,小姐,现在蔷园只有我一个人服侍你,恐怕不够,和少爷说说,再加一个吧?」 「不用。」楚眠想都不想地拒绝,「还嫌眼睛不够多么?」 蔷园里是空空荡荡,但外面全是厉天阙的耳目。 「少爷也是,怎么老弄那么多人看着你呢,多不自在。」 荷妈嘆了口气。 厉天阙都摆明说了,他的占有欲就是这么强,他现在是防死了她逃跑的一切可能性。 荷妈不停地给她夹菜。 楚眠有些无奈,明明是请她吃饭,结果还是在为自己服务。 她吃着东西,手机震了下。 楚眠拿起不是镶钻的那部手机,看了一眼,是谢傲然发来的消息—— 【谢傲然:楚眠,现在楚家的事情已经解决,你可以来边境了,我让人把别墅都给你装潢好了,就等你过来。】 楚眠看着这条消息几秒,长睫微微动了动。 下一秒,她毅然在手机回复消息过去。 【楚眠:我不走了。】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犹豫。 【谢傲然:!!!】 【谢傲然:为什么?你还真要给厉天阙做金丝雀啊?】 【谢傲然:别啊,来边境!】 楚眠的手机被谢傲然吵得快炸,她回复过去「就这样」三个字后,索性将手机直接关机。 就在几天前,她还想着要离开厉天阙,离开帝都,去边境过自由的日子。 但现在,她改变了主意。 她要留在帝都,她要用最快的速度让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她能做一切自由的事,强大到她能保护每一个自己想保护的人。 「小姐没事吧?」 荷妈看到她关机的动作不由得问道。 「没事。」楚眠淡淡地道,「吃吧,吃完你回蔷园,我要去趟学校。」 她要去学校把双修法学的事情弄一下。 从今天起,她再不会浪费自己任何一秒的时间。 「学习好,学习好。」少了方妈,荷妈一个人也不知道多说些什么,只道,「小姐多学点知识也好,努力给自己增值,说不定将来少爷会公开和小姐的关系呢。」 「咳——」 楚眠直接被呛到。 公开关系,公开金主与金丝雀的关系吗? 恐怕也只有荷妈以为她是和厉天阙在认真谈恋爱,楚眠嘲弄地勾了勾唇,没有纠正她。 反正她自己知道自己不是在为任何男人增值就行了。 用过饭,楚眠和荷妈起身便要分道扬镳,两人从小包厢里走出来,穿过长长的走廊离开。 路上,楚眠被荷妈拉了下,楚眠抬眸,就见到有个中年女人穿着和荷妈一样的衣服,这是撞衫了。 荷妈站在一旁,看着又心酸起来,「之前我和方妈还说过要买一模一样的衣服穿出来,让小姐猜我们的背影呢。」 现在,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楚眠知道荷妈想念方妈,便静静地站在那里,由着她说。 荷妈站在那里感慨了一会,忽然手机震动起来,她连忙拿起手机接电话,好像是家人来的电话。 楚眠看着她,做了个离开的手势。 反正自己要去学校,和荷妈不是同路,不用等。 荷妈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点头,忍不住又叮嘱道,「小姐路上小心。」 楚眠点点头,转身往外走去,从长廊离开,走出餐馆,身后跟着和荷妈撞衫的中年女人,女人边走边玩手机,一直跟在楚眠身后。 楚眠上前坐上车,坐在后座,把玩厉天阙送的手机,「去学校。」 中年女人玩着手机从另一头离开。 一直跟着的保镖见到这场景,便有计划地派出一人跟着中年女人,剩下的坐车跟着楚眠的车。 车子和中年女人背道而驰。 跟着中年女人的保镖跟了近半个小时,越跟越不对劲,总觉得这个背影越看和荷妈越不像。 第129页 踌躇几秒,保镖还是跑向前,拦住女人的去路。 待看清女人的面容时,保镖大惊失色。 …… 「她就是那个把楚正铭给拉下神坛的转学生?看着长得挺乖的啊,真看不出她能干出这么大的事。」 「人真是不可貌相,那她今天来我们法学院做什么?」 「听说是要双修法学专业。」 「什么?她不是艺术院那边的吗?」 一群学生站在办公室外,透过窗户望向里边站着的女孩,都是一脸惊愕。 办公室里,同样一片震惊。 正在喝水的领导站在那里呛得直咳,抬眸看向楚眠,「你要再修一门法学?」 楚眠站在一位老师的办公桌前,身上穿着一身浅色的休闲服,束着高高的马尾,清清爽爽,眉目干净清纯,看着就是一副艺术生的架子。 「是。」 她目光冷静地迎向领导的视线。 「在我们学校,还没有艺术生来修法学的,念法学很辛苦,我劝你还是打消主意。」 领导捧着水杯道,嘴上说得恳切,眼中却难掩不屑之意。 一是为着她只是个艺术生,二则是楚正铭的事闹得太大了,闹得全校三万学生都跟着她轰轰烈烈搞事情,连课都停了两天。 这样的刺头法学院可容不下。 楚眠站在那里,明白他的意思,淡漠地道,「能不能学成是我的本事,不用领导操心。」 闻言,领导被噎得脸色顿时难看下来,「我好心建议你,你这是什么语气?你不要觉得自己拉下一个议员就很了不起,作为一个学生,干这种分外之事,还把整个学校的学生闹得鸡飞狗跳,如此荒唐,都不知道检讨下自己?」 「……」 楚眠沉默地看着他鼻樑上的黑框眼镜,厚得厉害的镜片后藏着一双鼠眼。 「不瞒你说,像你这种学生我见多了,比你更狂的刺头在我手底下也得老老实实的。」 领导挺着啤酒肚,一手握着茶杯,一手指着外面,发号施令,「你现在就给我去外面走廊上站着去,好好想想什么叫尊师重道,什么叫学生的本分。」 第122章 厉天阙开车撞进来 「呵。」 听到这话,楚眠站在那里忍不住笑了,唇角勾着极尽嘲弄的弧度。 一办公室的老师们看着都倒吸一口凉气,这位胡教授可是他们法学院最惹不得的教授。 哪个学生在他面前稍微表现得不恭敬点,都没好果子吃,她居然还敢露出这样的笑容。 果然,见楚眠笑,胡教授的脸顿时难看得跟锅底一样,额角青筋直跳,「你笑什么?」 「领导既然知道我连议员都拉得下水,不知道您觉得一个校领导于我而言有多少困难?」 楚眠微笑着反问,一双清明的眼中没有半分示弱。 「砰!」 胡教授直接摔了手中的茶杯,「你放肆!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还敢威胁我,还想进法学院?做梦!」 没他的点头,她休想进法学院。 茶杯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泡得泛黄的茶叶溅在楚眠脚上的白鞋上,她低眸看一眼,没去管,只抬眸微笑着看向胡教授,轻描淡写地道,「领导不批准,那我就走了,不过我这人不愿意闲着,时间太多的话,我可能就会像查楚正铭一样,查查学校的教授底子都干不干净,有没有给人开过后门,有没有体罚学生、排除异己……」 「……」 胡教授惊呆地看着她,鼠眼都瞪成了牛眼。 「嗯,我又有事可以做了。」楚眠恭敬地朝众人低了低头,「那领导们,我先走了。」 说完,楚眠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半个小时后,她才真正离开办公室。 离开的时候,她成功为自己双修到了法学专业。 楚眠走出办公室,没走出几步路就看到外面走廊已经是人山人海,一群学生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活像见到了大怪物一般。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硬槓胡教授。 牛逼啊。 这转学生到底是哪里来的神仙! 「……」 楚眠看了看被他们围得水泄不通的走廊,有些莫名。 这些人是没见过双修专业么,在这围观。 她当即转身,从另外一条走廊离开。 厉天阙给她安排的是大三生的身份,这次双修是半路出家,因此等待她补的知识太多太多。 光是书,楚眠就领到整整一个大箱子。 法学院的建筑没有艺术院那边的有设计感,一砖一瓦都透着严肃的姿态,到处都是方方正正的规格。 楚眠拎着沉甸甸的棕色皮箱,穿过长长的白柱走廊,走向前方穹顶极高的建筑。 比起刚刚的人山人海,这会这里清静无比。 她走进去,身边是高达五六米的落地玻璃,阳光从玻璃外照射进来,明亮一地,明亮她的全身。 「楚眠!」 一个温和而夹着些许激烈的声音忽然响起。 楚眠拎着皮箱抬眸望去,就见前面不远处的白柱前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衬衫长裤,一丝不苟,一双黑色的眸看向她,有着许多无声的语言。 丰神俊。 楚眠没想到他会来找自己,蹙了蹙眉。 丰神俊朝她走过来,双手负在身后,姿态绅士,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第130页 近了,楚眠才发现他有些憔悴,眼中还布着几条血丝。 「听学生说你好像往这个方向走了,我就来看看,没想到真等到你了。」丰神俊站在她面前,有些勉强地挤出一抹笑容,「我能不能和你聊聊?」 「聊什么?」 楚眠淡漠地道。 除了楚醒,他们之间有可聊的空间? 「我……」 丰神俊深深地注视着她的眉眼,忽然低头苦笑一声,「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但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你我就不知道从何说起。」 「不知道就不说了,再见。」 她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他身上。 楚眠拎着皮箱就要走,丰神俊呆了下,下意识地伸手抓住她的细腕,「楚眠,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放手。」 楚眠回眸,视线还没滑到丰神俊身上,就先望见落地玻璃外不远处停着一部红色的法拉利跑车。 偌大的空场地上就停着这么一部跑车,车头正对着他们这里的方向。 明明阳光耀眼,明明红色惹眼,可这车停在那里,莫名地生出一股森冷的气息。 仿佛那里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她,盯得她头皮无端发麻。 「楚眠,你能不能再和我说说三年前的事?」 丰神俊站在一旁拉着她问道。 楚眠没有理他,眼皮莫名跳了下,再定眼一看,远处的跑车突然动了,原地烧胎,车轮急速转动起来,大量的烟雾几乎吞没整辆车。 在下一秒,车子突然疯狂地朝这边冲过来。 楚眠惊诧,想都不想地甩开丰神俊的手,拎着皮箱快速往后退。 「砰!」 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 跑车直直地撞了进来,如墙的落地玻璃瞬间应声而碎,像无数冰冷的利刃到处四溅,到处飞舞。 火红的跑车像一只燃烧的蝶,疯狂而歇斯底里。 巨大的风顿时漏进来。 楚眠忙往一旁闪躲。 丰神俊不如她躲得及时,整个人被这样的动静掀翻在地,手臂还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破,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顿时淌出来。 跑车撞进来之后一个急剎,嚣张地停在满地碎片中,车胎仍是烧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楚眠,你没事吧?」 丰神俊从地上站起来,顾不上自己的伤势,捂着手臂就朝楚眠跑过去。 「别过来!」 楚眠冷声制止他,因为她已经看清了车上男人的面容。 丰神俊这时候过来是要害死她。 莫名的,她的心脏一阵紧缩,是惊还是悸,她自己都说不上来。 浓烈的烟雾被风慢慢吹散。 惹眼的红色跑车停在那里,硬顶敞篷被慢慢打开。 厉天阙坐在驾驶座上,黑色的衬衫衬得他整个人阴气沉沉,他往后靠着,一手搭在车门上,腕上佩戴着价值连城的钻表,凌厉的的黑色短发下,他一张脸庞五官英俊得近乎妖邪。 他勾着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前方的两人,视线最后落在楚眠手中的皮箱上,邪气地张开薄唇,「呵,私奔呢?」 他的嗓音含着笑意,又含着戾气。 宝贝们,本文不虐,即使偶尔为了剧情有所推动,也只会虐一下男主,毕竟谁先爱上的谁输嘛。 第123章 阿眠,我吃醋了 「……」 楚眠蹙眉,明白厉天阙是误会了。 「厉天阙?」 丰神俊捂着手臂错愕地看向厉天阙,他怎么会在这里? 「刚才不是手拉得很紧么?」厉天阙坐在车上,继续笑着道,「怎么不拉了?继续。」 「我跟他不熟。」 楚眠冷淡地道,拎着箱子又往旁边站了站,和丰神俊拉开距离。 「哦,是么?」 厉天阙坐在那里,舔了舔下排的牙齿,单手扶上方向盘,「那既然如此,那我撞死他你应该不会心疼吧?」 话落,他眼底凭生出一抹嗜血的凛然,猛地踩上油门就朝着丰神俊撞过去。 丰神俊惊得睁大了眼,慌忙往一旁退去。 厉天阙强行撞过去,没有转向继续撞,而是直接怼上了墙,擦之而过。 「砰。」 巨响之下,车头几乎变形。 丰神俊慌乱中堪堪避过险峰,再一次摔到地上,手倒在满地的碎片上,按出一手的血。 厉天阙没有去看丰神俊,而是侧目看向一旁的楚眠,只见她站在那里动也没动,脸上不见一丝担忧。 「现在再来装是不是就没意思了,嗯?」 厉天阙冷笑着看她。 都决定要私奔的人了,现在装无动于衷? 「没有私奔,跟他不熟,你误会了。」 楚眠简短地表述清楚。 厉天阙坐在车上看着她,一双狭长的眼深深地凝视着她白皙而坦然的脸,薄唇始终勾着一抹弧度,笑容却完全达不进眼底。 「阿眠。」他将她的名字含在舌尖,似情人间的呢喃,一字一字道,「我吃醋了。」 「……」 「我生气了。」 「……」 厉天阙挑了下眉,「怎么办?」 凉拌行么? 楚眠站在那里看着车上的男人,仿佛都能看到他周身笼罩的黑气。 她抿了抿唇,当机立断地拎起皮箱搁到跑车后面,镇定地道,「回蔷园。」 第131页 「……」 厉天阙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 楚眠绕过车子要去打开副驾驶的门,一旁丰神俊站了起来,满身血污,见她要上车,错愕地道,「楚眠?」 她和厉天阙什么关系? 她为什么要上厉天阙的车? 楚眠站在那里,有些无语地看向丰神俊,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克我?」 这一刻,她还真想请楚正铭信死了的大师来给他们算算,丰神俊是不是生来克她的。 三年前,她要逃,就因为他一个电话没逃掉;这次,她和厉天阙暂时和平相处地还算不错,他一出现,厉天阙就以为她要私奔了。 虽然与他没什么大关系,但她这一次要是死在厉天阙的手里,还真不知道去怪谁更多一点。 「……」 闻言,丰神俊一脸莫名无辜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克她? 楚眠自然懒得给他的疑惑解答,开了车门便上车,伸手将安全带系好,看一眼前面变形的车头,问,「这车还能开?」 话落,厉天阙一个急速倒车,掉头,直接压着满地碎片开了出去。 如离弦的箭一般。 徒留丰神俊站在原地一脸震愕。 …… 蔷园,攀在围墙上的蔷薇花随风掀起一阵阵花浪。 墙内墙外都是一派肃穆,孟墅带着保镖站在庭院里,个个表情凝重非常。 蔷园怕是要见血了。 红色跑车猛地开进来,掀起一阵,众人连躲都不敢躲,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 厉天阙一把推开车门,迈开长腿径直往里走去。 这一路厉天阙把车开得就差起飞了,楚眠差点被飞得吐出来,这会,她镇了镇心神,推开车门走下来。 站在孟墅身边的荷妈立刻扑上来,担忧地看向她,「小姐,怎么回事啊,孟助理说你要逃,还把好好走在路上的我给抓了回来,你怎么会逃呢,你不是去学校了吗?」 小姐不可能跑的呀。 可看少爷生气成那样,难道小姐真的要跑? 楚眠拍了拍她的手,让她稍安勿躁,然后跟着往里走进去。 客厅里,多了一张纯手工打造的豪华轮椅,看不出是什么木头制的,但一定是上佳的,还能闻到淡淡、沉静的木香。 轮椅前面的茶几上摆着一排银色的精緻工具,有匕首有针,连榔头都有,仿佛是十大酷刑。 「坐。」 厉天阙转眸看向楚眠,脸上没什么喜怒。 「坐哪?」 楚眠看他。 「当然是坐这里。」 厉天阙声线冷冽地开口,一把擒住她的手腕扯过来,将她用力地按坐在精緻的轮椅上。 他站在那里,修长的手指狠狠按在她的肩膀,慢慢俯下身,逼近她的脸,眼中盛着危险,薄唇附上她的耳,「阿眠,老子宠你是有前提的,敢跟野男人私奔,那你以后就只能坐这张轮椅。」 他真的可以做到她要什么给什么,但她若心里眼里无他,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 「你的腿,我没收了。」 他在她耳边说着话,用最性感的嗓音说出最暴戾的字眼。 楚眠的肩膀几乎被他按碎了,疼得厉害,她强行忍着,抬眸看进他可怖的眸中,「没有私奔。」 「呵。」 厉天阙压根不听,扫了一下茶几上的东西坐上去,伸手将她的轮椅拉到自己面前,盯着她笑,「别害怕,也就一下的事,我亲自来。」 说着,厉天阙低下身,双手将她的裤管拂起,像摆弄着一件价值不菲的艺术品,动作极尽优雅地将她的裤管一圈一圈卷上去,直卷到她的膝盖处,露出她白皙更胜牛奶的腿。 他将手放在她的膝盖上。 楚眠感觉自己的腿都要被掌心炙热的温度给烧化了,她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在他眉眼之间看到了极致的狠毒和冷血。 他今天是真的要废了她的腿。 她之前打断了楚醒的腿,没想到才过几天,这就轮上她,莫非她和楚醒的命运确实有些共通? 厉天阙在她的膝盖上抚了一会,转眸看向茶几上的工具,从里边挑出一件设计复杂的银色工具,拿在手里把玩,漫不经心地道,「知不知道这个叫什么?碎骨锁。」 「……」 「只要把你的膝盖圈进这里,然后像拧螺丝一样一圈一圈拧起来,你的膝盖骨就会被慢慢拧碎。」 第124章 你们纯粹是跟错了人? 然后,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 楚眠沉默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惧意,冷静得出人意料。 荷妈一直在门外听着,到这一刻忍不住扑进来,惶恐地就跪到地上,「少爷不要啊,小姐没有跑,您这样断了她的腿,她这辈子可就毁了啊。」 年纪轻轻的毁了双腿,以后的人生得平添多少艰辛。 「……」 被人打扰,厉天阙的脸沉下来。 孟墅连忙扑进去,拉着荷妈往外走,「荷妈你干什么?还不出去?你听小姐话让人假冒着引走保镖的事我还没给你算,出去!」 现在厉总在火头上,留下来就是送死。 「什么假冒?」 荷妈一脸莫名其妙,但这一刻也顾不上什么,拼命抗拒着孟墅的拉扯跪在地上喊道,「少爷,您要断就断我的腿吧,您饶了小姐,求求您饶了小姐……小姐这一路走来不容易,求您放过她吧!」 第132页 又是一个肯为她拼命的人。 厉天阙听着,眸子深深地凝视着楚眠,怎么就有这么大的魅力,一个一个都想黏到她身边。 他不喜欢。 他只要她是他一个人的。 楚眠听着荷妈的求饶,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看着他,一直盯着他的眼睛。 厉天阙用碎骨锁托起她没有表情的脸,「这么看我做什么?」 楚眠注视着他,淡淡地道,「我想看清楚,你到底有多可怕。」 闻言,厉天阙低笑一声,笑得一张稜角分明的脸更加好看,也更加邪气,「阿眠,我不可怕,我会养你一辈子。」 「……」 这种养,她不需要。 楚眠冷淡地看着他,厉天阙打开手中的碎骨锁,将锁眼打开,慢慢圈住她的膝盖。 冰凉的温度凉进了骨子里。 楚眠静静地坐在那里,眼中仍没有一丝怯意,也没有任何抗拒。 反而是荷妈不顾一切地求饶着,哭喊得嗓子都哑了。 圈完,厉天阙抬眸睨向她,伸手握上她的后颈,俊庞靠过去,在她柔软的唇上亲了下,「不用怕,就一下,很快就过去了。」 他的吻是魔鬼的温柔。 「……」 楚眠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在厉天阙的手再次碰上碎骨锁的时候道,「我还想说最后一句话。」 「说。」 厉天阙边应允边在碎骨锁上拧了一圈,收圈一紧,楚眠分明感觉自己的膝盖骨在被疯狂绞紧。 「把我的箱子拿进来。」 她稳着声音道。 「孟墅。」 厉天阙发话,又收一圈。 楚眠放在腿上的手猛地握紧,没喊一声痛,但脸还是无法自控地白了。 她逼迫自己继续盯着厉天阙稜角分明的脸,她会记得他救她的时候,也会记得他残酷的时候。 她咬住牙关,硬挺着厉天阙一圈一圈的收紧,骨头被绞得越来越狠。 厉天阙低眸,视线落在她下意识握住轮椅扶手的手上,白皙的手背上青筋脉络明显。 她在硬挺。 真有这么疼么? 他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回去。 松完,厉天阙才察觉自己的动作,不禁烦燥得更甚。 不能心软。 越心软,她心越野,就不肯乖乖待在他身边了。 孟墅领话后匆匆跑到外面,从车上拿了棕色皮箱又跑回来,搁到客厅的地上打开。 箱子里不是跑路用的衣物,而是书。 整整一箱的书,全是法学类书籍。 厉天阙坐在那里,手又要收一圈碎骨锁,一抬眸,目光就落在整整一箱的书上,动作顿时一滞。 书? 他妈的怎么会是一整箱的书? 他近乎僵硬地睨向面前脸色发白的人,声音都变了,「你带一箱书私奔?」 楚眠坐着,嵴樑挺得笔直,一滴冷汗自额角淌下来。 闻言,她不禁冷笑一声,「厉先生非要这么想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他真想废了她的腿,不需要理由。 「……」 厉天阙放在她膝上的手没了下一步动作,狭长的眼审视着她,要在她的脸上看个究竟。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一个保镖走进来,「厉总,那个被跟错的人是来帝都旅游的,查了背景问了话,可以确定那人不是授谁的意故意穿那衣服调虎离山。」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楚眠现在差不多都能拼凑个全貌。 厉天阙一直就没有放心过她,以为她故意安排人穿荷妈的衣服引起注意,然后带着荷妈逃跑。 厉天阙咬牙瞪过去,「你的意思是,你们纯粹是跟错了人?」 「是。」保镖的表情慌到了极点,又不得实话实说,「而且学校的事也查过了,小姐只是去办双修法学的事宜,领书回来的路上遇上丰家的三少爷,两人话没说上两分钟,厉总您当时就到了。」 「……」 只是去办双修法学的事。 两人话没说上两分钟。 所以,这是搞了个乌龙? 他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不止是他手腕厉害,还有就是他看人极准,从来没有疑错过任何人,怎么这回就栽了。 厉天阙沉默了,一睁眸,就对上楚眠凉凉的目光。 四目相对。 他没有声音。 她也没有声音。 气氛一度很尴尬。 楚眠忽然勾了勾唇,无声冷笑,低眸看向自己腿上的碎骨锁。 厉天阙的手跟烫到似的忙收回来,装模作样地抵了抵下颌,又放下来,一时间像是无措得不知道往哪摆似的。 全然没了刚才那股吞噬一切的戾气。 过去好一会儿,厉天阙猛地站起来,抬起腿就将一旁的孟墅给踹翻,青着脸道,「你他妈办事能力能不能再弱一点?调查不清楚就敢跑我这来告状!」 冤枉错人第一步,从推卸责任开始。 「……」 孟墅被踹翻在地,无辜极了。 哪是他不调查清楚,明明是厉总要他监视小姐的,他也只是发现保镖跟错人先报告一声,哪里知道厉总连会都不开了,直接开车去抓人,根本就没留给他调查清楚的时间。 孟墅觉得自己实属冤枉,但是不敢言,迅速从地上站起来,退到一旁,低头认错,「是我失职,厉总。」 第133页 「滚出去!」 厉天阙磨牙。 「是。」 孟墅连忙带着保镖、扯着荷妈逃出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厉天阙和楚眠两人,厉天阙站在那里,低眸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胸口堵得厉害。 真伤到她了。 他弯下腰,伸手去解圈在她膝盖上的碎骨锁。 第125章 厉天阙的道歉方式 楚眠坐在那里,平静地看着他,「厉先生继续吧,这样我又可以少欠你一些了。」 恩怨了结,她落个轻松自在。 「……」 这是被嘲讽么? 她既然没逃,他又怎么可能捨得断了她的腿。 厉天阙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俯身替她取下碎骨锁,她的膝盖上已经青了一片,惹人心疼。 他拧眉,看向她道,「孟墅办事不力,连累你了,回头我就让人揍他个半身不遂,给你出气。」 冤枉错人第二步,继续推卸责任。 闻言,楚眠很想笑。 她看向厉天阙的眼,态度淡淡地道,「不必了,我既然是厉先生的金丝雀,自然是您想怎样就怎样,我没什么气好出的。」 这话说的…… 她可真不知道怎么怼别人。 厉天阙在她面前坐下来,看着她沉声道,「你不该去见姓丰的。」 冤枉错人第三步,天错地错没老子的错。 「那下一步我的眼睛是不是可以挖了?」 这样,她就不会见到任何男人,他那爆棚的掌控欲就能得到绝对的满足。 厉天阙冷下脸来,「阿眠,不准跟我这么说话。」 楚眠坐在轮椅上,慢慢垂下眼,瞥了一眼自己发青的膝盖,不再说话。 厉天阙的目光随着她的手指落向膝盖,眉头又是一拧,伸手要去抚,楚眠立刻从轮椅上站起来,避开他的触碰,淡淡地道,「厉先生,我想上楼读书,可以么?」 恭敬,却又不恭敬。 「不可……」 「谢谢厉先生。」 楚眠朝他低了低头,转身就走,盖上一箱子的书,拎着上楼。 「……」 厉天阙坐在茶几上看着她的背影,气得头痛,这女人,他允许她走了么? 阳奉阴违的狗东西! 还没什么气好出的,明明气比谁都大! …… 偌大的书房里很安静。 灯亮着,楚眠坐在书桌前看书,她要用最短的时间将前面法学的课程补起来。 偶尔,她伸手去揉下发痛的膝盖。 挺好的,厉天阙的所作所为会督促着她加速立足,加速离开他。 楚眠自小成绩一向不错,看书都是过目不忘,她一页一页翻着课本,不管是不是重点都一点一滴记录下来。 「叩叩。」 门被敲了两下。 楚眠看一眼时间,知道是荷妈来请她吃饭,便头也不抬地道,「荷妈,晚饭我不吃了。」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半天都没有动静,但被人注视的感觉却一直存在。 很不舒服的感觉。 楚眠不由得将视线从书本上转移,正要抬头去看,一个透明的青草绿罐子被放到她面前的书本上。 罐子里是整整一罐的薄荷糖。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罐子上面,指甲修剪得短而干净。 「给你的。」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自她头顶上方落下。 她的《犯罪学》书上多了一罐颜色缤纷的马卡龙。 再下一秒,她的《a国法律史》书上又多出一罐……钻石。 「……」 楚眠定睛看了看,才确定那一罐真的全是钻石。 有的大,有的小,都还没有经过系统的打磨,即便如此放在一起还是光彩夺目。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钻石用透明罐子装的。 楚眠抬眸,就见厉天阙站在她面前,仍是穿着那件墨色衬衫,只是少了白日的几分肃杀感,怀里还抱着两个罐子,他单手护着,继续给她摆到桌上。 一罐女式腕錶。 一罐豪车钥匙。 放完,厉天阙站在那里,眸子深邃地盯着她,指尖不是特别自在地划了一下唇,清了清嗓子道,「随便给你挑了点礼物,你看要不要?」 话说得很客气,客气得不像他。 「……」 楚眠很是无语,他这算是在跟她道歉么,还真是别致的方式。 她垂眸,将一个个罐子放到旁边,淡淡地道,「谢谢厉先生,我很喜欢。」 挡着她看书了。 「就这样?」 厉天阙的眼冷下来,拿着装满钻石的罐子重新压回她的书上,「这不是玻璃珠,这是全世界最昂贵的十几种彩钻,每一颗都价值连城。」 他把他母亲当年珍藏的钻石全拿出来了。 楚眠看着自己正要看的那几行字全都被压住,不禁有些烦躁,她将罐子移到一边,「知道了,我一会让荷妈把它好好锁住,不让人偷走。」 「……」 厉天阙站在那里,胸口疼、胃疼。 楚眠的心思都扑在书本上,拿起笔继续认真阅读,一页一页翻过,正要在一处划横线,男人的手突然压到她的书上,挡住她的视线。 她的笔尖划过他的手,留下黑色墨渍。 第134页 楚眠看着,心想自己怎么就没狠狠扎进去呢? 扎进去才爽。 「你现在对我的态度就是这样?」 厉天阙低眸冷冷地睨着她,不爽得厉害,他亲自跑出去给她买糖买表,回家给她拿钻石拿车,她就这反应? 他拿的是一罐罐玻璃珠么? 楚眠抬眸,对上他不悦的双眸。 要态度是么? 他来蔷园不就是为了床上那点事么? 楚眠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厉先生,您先去用晚餐吧,我去洗个澡。」 洗干净了好陪他,这能叫态度好了吧。 说完,楚眠转身便走,脚一及地,膝盖就痛,她忍着往门口走,手腕忽然被人从后一把攥住。 她整个人被用力地推到墙上,厉天阙抓着她两只手按在墙上,一双深色的眼瞪着她,压着狂风暴雨,「楚、眠!」 他一个字一个字叫她的名字。 「……」 楚眠淡漠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厉天阙按住她,就这么狠狠地瞪着她,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样子,到最后却是化成一片无可奈何。 他低下头靠到她的额头上,紧紧贴着,嗓音喑哑,「你这女人怎么这么难哄?」 他从来没有这么费心地给一个女人准备这么多礼物。 她还不领情。 「……」 合着还是她难哄了? 楚眠很是无语,靠在冰冷的墙上并不说话,懒得搭理他。 厉天阙低眸近距离地凝视着她长长的睫毛,顿了顿,不大自在地道,「别作了,要不我划火柴给你看?」 第126章 我死她手里都心甘情愿 她说过他单手划火柴的样子很撩人。 她作? 楚眠真的不想搭理他,但他这一步步逼着她,她抬眸撞进他深邃的眼中,似笑非笑地道,「厉先生,不如我把你的膝盖骨绞一下,再来哄你,怎么样?」 到时看他如何理解「作」这个字。 她以为,厉天阙听到这话脸会更黑,不料,他盯着她,眼里竟生出一抹诡异的兴奋。 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厉天阙横抱起来。 厉天阙抱起她,一脚踹开门,直接往楼下走去。 客厅里安静非常,灯光伴着蔷薇的花香。 楼下的轮椅还没有收起来,厉天阙放下楚眠后就迳自坐上轮椅,一脚恣意地踩上茶几,伸手利落地捲起自己的裤管,一直卷到膝盖处,然后拿起那把银色的碎骨锁就递给她,「你来。」 「……」 神经病吧? 楚眠遇事再波澜不惊,这会神情也有点垮,她看着厉天阙没有半分玩笑意思的眉眼,再看看他手中的碎骨锁,无语至极。 他到底把她的身体看成什么,又把自己的身体看成什么? 说断就断,说废就废? 厉天阙不理会她的想法,继续将碎骨锁递给她,「来,我刚把你弄成什么样,你就把我弄成什么样,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哄我。」 哄人太麻烦了。 他宁愿做那个被小东西哄的。 荷妈做完晚饭,走出来准备通知吃饭,一出来就看到这一幕,顿时吓得腿一软。 孟墅从外面拿着文件走进来,也看到这一幕,不自觉地冒了冷汗。 厉总要么不玩,要么总喜欢玩最大最狠的。 「厉先生,拿我开玩笑有意思么?」楚眠没有去接碎骨锁,「我真要碎了您的骨,下一刻我就该待在乱坟坡了。」 他可是厉氏财团的总裁,外面那些保镖都是配着枪的,她能动他? 厉天阙坐在轮椅上,腿搭在茶几上,整个人就是两个字:嚣张。 他握着碎骨锁,一双狭长的眼深深地看着她,看了她半晌,眸底掠过一抹笑意,他勾着唇角,继续将碎骨锁递向她,「你放心,我看上的人,我死她手里都心甘情愿。」 他的语气随意得像谈天气一般,可每个字都让在场的三个人一阵心惊肉跳。 楚眠站在那里,被他深得近乎妖异的眼惑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她回避开他的目光,「厉先生真有诚意的话,不如将监视蔷园和荷妈的人都撤了。」 闻言,厉天阙邪气地挑了挑眉,嗓音性感,「刚刚是真想哄你,现在,我也是真想让你哄我。」 也就是说,现在她还非断他的腿不可了。 「……」 楚眠已经彻底不知道说什么了。 「嗯?」 厉天阙将碎骨锁直接放进她的手里,大有你今天不做试试。 楚眠有那么一秒是真想拿起来废了他的腿,图个痛快,但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所以她站在那里,没有动。 气氛顿时变得僵持起来。 见状,孟墅硬着头皮往前报告,「厉总,家里那边打来电话,说给您定期身体检查的医生到了,问您什么时候回去?」 厉天阙冷冷地瞥过眼去,「没看我这正忙?不做了!」 孟墅被看得头皮发麻。 「少爷,小姐,晚餐好了,过来用吧?」 荷妈也抗着压适时站出来岔开两人刚刚的危险话题。 楚眠能收到孟墅和荷妈的好意,便道,「我饿了,我要吃饭。」 说着,她朝着荷妈走过去,荷妈生怕厉天阙还要叫小姐,连忙拉着楚眠就往厨房的方向走。 第135页 楚眠今天被虐得有些狠,将手中的碎骨锁放到一旁,压低声音冷冷地道,「他应该看看精神科。」 定期的身体检查一定检查不出他的毛病。 闻言,荷妈整个人条件反射般地扑跪到地上,吓得瑟瑟发抖,惊恐的颤音从喉咙里发出来。 「……」 楚眠莫名。 坐在轮椅上的厉天阙侧目,以他的距离是听不到楚眠声音的,但看荷妈突然吓得发抖跪下,也能猜个差不多。 他看向楚眠那张白皙清纯的脸,瞳孔缩了缩,充斥着阴郁,嗓音也暗沉下来,「你说什么了?」 「……」 楚眠看了看抖得跟筛子一样的荷妈,又看向一脸僵色、大气都不敢出的孟墅,明白自己的话是不能重复第二遍,便没有回答。 「砰!」 厉天阙一脚踹翻了面前的茶几,面色难看到极点,双眸发狠地瞪着她,「我看你是想让我提前厌了你!」 说完,厉天阙从轮椅上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孟墅忙不迭地跟上。 男人一离开,整个客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好久,荷妈才抖抖缩缩地从地上站起来,腿还在打颤,楚眠伸手扶她一把,疑惑地道,「他不会真……」 她记得谢傲然说过厉家什么遗传性的家族疾病,而厉天阙的姐姐就有精神疾病。 也正因为姐姐有这方面的病,她才会被厉天阙当成替身从贫民窟带出来。 难道说…… 「小姐,不能说,千万不能说!会死人的!」 荷妈拼命摇手,生怕她再蹦出那禁忌的字眼,「小姐你知道得越少越好,这样才能在少爷身边呆得长久。」 「……」 她哪里想长久了。 楚眠没有逼问荷妈,抬手按了按头,这一天事很多,她连书都没看进去多少,「我不吃晚饭了,我想早点休息。」 「哦,好。」 荷妈说着话人还在抖。 …… 入夜,卧室里一片漆黑。 楚眠正睡着,身边突然一沉,她从睡眠中惊醒,抬手就要噼过去,结果是整个人都被抱进一个炙热的怀中。 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强势地将她锁住。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眠只能感觉到男人粗重的呼吸缠绵在她的耳侧。 蓦地,她的耳根被人咬住,不是很狠,却带着十足出气的意思。 「狗东西。」 男人钻在被子里,从后面牢牢地抱住她,改咬为吮,粗喘着气恶狠狠地斥她。 楚眠被搅得睡意全无,没有挣扎,只低声道,「你不是厌了我么?」 走得那么干脆,还回来做什么? 第127章 这世上,没有谁会永远陪在谁的身边 「你管我。」厉天阙顿时将她勒得更紧,嗓音喑哑,闷闷的,「蔷园是我的地方,我爱睡这里睡这里,爱睡你睡你。」 他回去了,回了厉家。 睡不着。 只想睡在她身边。 「……」 楚眠不理他,厉天阙又缠上来,温热的薄唇在黑暗中慢慢吻上她的脸,沿着她下巴的弧线吻过去,继而去捕捉她的唇。 他的腿顶上她的,楚眠被顶得膝盖一痛,她吃疼地咬住唇,并未发出声音。 她习惯了忍痛。 厉天阙还是注意到了,手掌滑下,掌心覆上她的膝盖,「还痛?」 「嗯。」 楚眠没有否认,毕竟是真的痛。 「我带你回厉家泡温泉。」厉天阙道。 「不用了,我想睡觉。」 给一巴掌再给一颗糖的手段,她不稀罕。 楚眠闭上眼,却发现覆在自己膝盖上的手竟慢慢动了起来,正在她的膝盖揉着,他的掌心很烫,很好地抚去疼痛。 舒服很多。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 「阿眠。」厉天阙一边替她揉一边贴着她的耳根说话,「别离开我。」 「……」 楚眠被他搂得紧紧的,闻言,她的长睫动了动。 「我不喜欢别人离开我的感觉。」 他低哑的嗓音灌进她的耳中,像一阵电流激颤过。 闻言,楚眠睁开眼睛,身前被他的一只手臂搂得紧紧的,她看着眼前的黑暗,冷淡地道,「堂堂厉氏财团的总裁也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么,这世上,没有谁会永远陪在谁的身边。」 「那也等我厌了你再说。」 他道。 「那你什么时候厌我?」楚眠问得直接。 闻言,厉天阙嘲弄地勾了勾唇,「不知道。」 从来没有看上一个人过,又怎么知道什么时候会厌弃。 他抱着她,继续给她揉腿,一下一下极具耐心,全然没了白天时的可怕之处。 被这样温暖的力量抚慰着,楚眠渐渐在他怀里有了睡意,人渐渐放下紧绷的意识睡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她听到男人的声音落在她耳边,「我最近真是鬼迷心窍了,走哪眼里都是你,放不下了。」 「……」 「你说你怎么这么会招惹老子,嗯?」 楚眠的意识有些飘,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的听到了,她含糊地随便应了声,换来的是一个炙热到窒息的吻,她闭着眼,缓缓睡去。 时间是很可怕的东西。 第136页 从一开始的牴触,到现在,她被熊抱着也能入睡。 …… 膝盖上的伤看着挺重的,可一夜过去,青瘀竟奇蹟般地全散了。 再动也不疼,看来是不会留下后遗症。 楚眠坐在房间里活动着自己的腿,荷妈从外面走进来,喜笑颜开地看着她,「小姐和少爷和好就好了,吓得我一晚上没睡好。」 「你怎么知道?」 楚眠有些奇怪地看她,昨晚厉天阙半夜才来,早上她醒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荷妈怎么知道他们已经「和好」? 这个和好自然是单方面的,在她眼中,她和厉天阙从来就没有好过。 「少爷早上走的时候嘱咐我给你擦药。」 荷妈手上拿着一小罐的药膏,走到她面前蹲下来就给她擦药,边擦边道,「昨晚我睡不着就一直听着动静,听到少爷回来了,我问孟助理才知道少爷昨晚一直担心小姐的伤势,拿着药在家里坐了很久,还是开车来了。」 「……」 楚眠沉默地看向自己的膝盖,怪不得这伤好得这么快。 「我真的没见过少爷把谁这么放心上呢。」荷妈边替她擦药边感慨。 「荷妈,难道我应该感激么?」 楚眠淡淡地问道。 荷妈拿着药膏的手一顿,抬眸看她,只见楚眠一双眸子冷漠、理智分明,不见一丝情动。 这事确实…… 荷妈一时间说不下去,想了想又忍不住劝道,「不感激就不感激吧,可小姐,少爷是a国天神般的人物,不管怎样,你攀附住了他才能过好日子啊,少爷有时候的阴晴不定你就忍忍吧。」 「我楚眠不攀附任何人。」 楚眠坐在床边,拿开她正在替自己上药的手,低眸正色看着荷妈,一字一字道,「荷妈,你信不信,有一天我可以带着你光明正大地离开这里,你想要的安稳日子我照样可以给你。」 荷妈蹲在地上仰头看着她,明明是如此纤瘦的一个年轻女孩,可她眼中的清冷、执着、镇定却让人不得不信。 像是受了蛊惑般,荷妈点点头,「小姐,我信。」 「那就再给我一点时间。」 楚眠拍拍她的肩膀,从床边站起来,「我去上学了。」 …… 楚眠重返校园的消息席捲整个帝都大学,造成了海啸般的震动。 「香辣姐,看看这是什么!」 楚眠正坐在艺术院的课堂里看《犯罪学》,一头银发的叶成就提着两个沉甸甸的大箱子兴沖沖地跑她面前来。 「……」 楚眠正看着书,懒懒地抬眸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叶成感到些许的尴尬,但还是开了箱子,「铛铛铛,整整两箱的情书!这些人,知道我在那次演讲上帮过香辣姐你的忙,认为咱俩熟,就非要我转交情书,都什么年代了,还写情书。」 「……」楚眠道,「你还是叫我眠姐吧。」 反正他也知道她叫楚眠。 香辣姐这个名号叫得她像盘香料。 「哦,行,眠姐!」 叶成叫得干脆响亮。 他那日听到楚醒叫她楚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会有两个名字,但楚眠不说,他这个「乖孙子」就不问。 「……」 楚眠索性看都不看他了,继续看手中的书。 「还有五箱礼物,一会让我兄弟们拖过来。」 叶成随手抓开楚眠面前的一个书呆子,在她面前坐下来,「眠姐,你现在可是我们学校的神级人物,说什么校花、院花那是玷污了你,你就是我们帝都大学的神。」 叶成太兴奋了,他本来以为楚眠走了,没想到她又回来念书,还在法学院双修了。 这证明什么? 证明他接下来能继续跟着她混了啊! 「你真的很吵。」楚眠抬眸冷冷地看他一眼,「带着这些信从我眼前消失,立刻。」 第128章 我知道你想离开厉天阙 好无情。 叶成受伤极了,又看一眼那堆信,「你不看看?这可全部是少男心事。」 楚眠坐在那里,不耐烦地从笔袋里取出一支钢笔,拔了笔帽竖着插进桌面,笔直地立在那里。 她力道轻轻,但整个笔头都进了桌子。 就这么插进去了! 「……」 叶成惊得头发都竖起来,夜市那一晚的疼痛瞬间又支配住了他,他忙站起来收拾箱子准备滚蛋。 楚眠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转眸看向他,「现在学校很多人注意我么?」 「那当然!」叶成激动地道,「你可是拉下马一个议员的人物啊!现在整个学校谁不知道你的大名,学校论坛上前八页,条条帖子带你名。」 楚眠捧着书,往外看了一眼,不管男女生都在看着她,有光明正大看的,有偷偷看的,还有一些人趴在窗口好奇地打量她,活像她是动物园里的黑猩猩。 「我不喜欢被注意,你帮我解决。」 她道,要是这样下去,走哪都被关注着,太影响她用功。 「这你的热度都上去了,怎么解决啊?」 叶成抓抓头发,像那些明星都疯了一样要热度,这位姑奶奶却是要去热度。 「学校就没些其他能轰动校内话题的人物?」 楚眠问道。 第137页 「没有吧,在眠姐你来之前,帝都大学就两个最出名的,一个是艺术院的美女楚醒,一个是法学院的才女贺盛璃,最近楚醒消失了,贺盛璃虽然权掌英才会,但她身体不太好,还是朵高冷之花,没人撩她的。」 叶成详详细细地道,也就是说目前整个学校,最大的热度还是她楚眠。 这就有点烦了。 「那你就创造热度转移大家的视线吧。」楚眠淡淡地道。 「这我怎么创造?」 叶成皱眉。 「比如直播倒立吃……」 「吃翔?」叶成整个人缩成一团,「姑奶奶你也太狠了,就算我是你亲孙子也不能这么干啊。」 为了她的清静,居然让他干这样的事。 楚眠坐在那里,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然后递出一张银行卡,「我只是让你直播倒立吃饭而已,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我给你添点酬劳,去吧。」 「……」 叶成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叫他嘴贱。 楚眠不再理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索性抱起书本往外走去。 一路上,都有人盯着她看,眼神就是一句话:看,这就是那个把楚正铭拉下马的转学生。 她下了楼梯,穿过两个走廊,才接通电话。 电话那一头是谢傲然。 「楚眠,你可真是个投资天才啊,你让我散出去的那一个亿短短一阵赚翻了。」 谢傲然在电话那头,很是难以置信,「你是怎么做到的?我谢家就算有的是情报消息,也无法做到你这样凡投必中。」 怎么还来和她讨教生意经了。 「不难。」 楚眠道。 她把钱都交给谢傲然了,但怎么投资还是她说了算。 她要学习法学,也要赚钱。 电话里出现翻页的声音,谢傲然正翻看着什么,道,「还不难?我看你投资最多的都是瞄准厉氏财团下一步的发展。」 厉氏财团下一步准备在哪个方面大力发展,她就跟着投资这一块。 厉氏财团的宣传等于也给她免费带了一波,吃不到肉也能啃块骨头,这办法绝了。 「a国奉行精英制度,金字塔的上层决定了游戏规则,厉天阙是这上层中的上层,要想赚快钱自然是跟着他的思路最容易。」楚眠边走边道。 「他和你讲的?」 谢傲然问。 「没有。」 厉天阙怎么可能教她赚钱之道。 「那你可真是厉害了,厉天阙这人在商场上向来肆意妄为,油价、运输价、股价他是颠来倒去地玩,今天跌,明天升,多少人因为猜不中他的心思而倾家荡产,你居然能次次准确瞄准他的下一步动作。」 谢傲然很是佩服她的魄力,竟然无一次差错,想了想又道,「你还挺了解他的。」 「……」 闻言,楚眠顿了顿脚步,双眸微微失神。 不说没觉得,一说,她才发现自己的确每次都猜中了厉天阙在商场上的真正想法,这就算了解么? 她舔了舔唇,而后道,「这不是我了解他。」 「什么?」 谢傲然在那愣了下。 「这是我聪明。」 楚眠一字一字道。 「……」谢傲然被雷了下,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毛病,「对,当然,眠姐智商无敌!」 他的救命恩人就是聪明。 楚眠收拾了下心思,淡漠地道,「好了,我一会把接下来的投资项目发给你,暂时不用联络我了,我要静心学习。」 厉天阙盯她盯得太久了,她要是和谢傲然联繫太频密,再惹了那个男人的神经,那她就断了赚钱这一途。 交代完毕,楚眠挂掉电话。 接下来,她要好好过她的校园生活。 她抱着书往前走,忽然有个学生模样的人从她身边撞过,说了声「对不起」就匆匆离开。 她低眸,就见自己手上多了张纸条。 楚眠打开一看,上面是一行列印出来的黑体字。 【我知道你想离开厉天阙,也知道厉天阙一直派人暗中盯着你,想办法甩了人,我在央心湖等你,我可以助你离开厉天阙。】 「……」 楚眠看着这行字第一反应就是厉天阙又来试探自己了。 她嗤笑一声,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一旁的垃圾筒里,扔下去的一瞬间,她回过神来。 厉天阙再怎么样也不会用这么低级的手段来试探自己。 那这人又是谁? 楚眠不喜欢在心里盘旋着疑问,当即决定前去赴约。 …… 央心湖坐落在帝都大学的最西边位置,景致极好,但基本上没什么人去,是个非常偏的地方。 楚眠抵达的时候遥遥望见偌大的一片湖映着暖烈阳光,一群穿着黑色劲装的保镖从湖边的桥廊站起,一直站到中间的湖心亭。 湖心亭上更是保镖极密,完全看不清到底是谁找她。 看来是个大人物。 楚眠冷笑一声,摸了下腰间放好的匕首,然后淡定地往前走去。 第129章 一定没有和你讲过他的病吧 到了湖边,保镖们恭敬地朝她低了低头,客气地将她迎进桥廊,一直到湖心亭。 亭子置在湖中央,凉风徐徐,很是清爽,视线也极为开阔。 第138页 楚眠抱着书走过去,近了,就见一个中年男人坐在亭中央,男人衣冠楚楚,气势凛然,虽至中年,但五官仍然深邃英俊,他勾着唇看她,却又分明带着几分凌厉之意。 他的轮廓和厉天阙有几分相似。 只是厉天阙的眸子偏深灰色,他的眼眸却是漆黑的。 楚眠查厉氏资料的时候见过他的照片。 他就是被厉天阙拿着枪赶下台的厉氏财团前任总裁——厉擎苍。 也就是厉天阙的父亲。 楚眠不禁笑了笑,她怎么想都猜不到会是厉擎苍找上自己,真是有趣。 「坐。」 男人优雅地坐在那里,近乎和善地请她入座。 「厉先生找我有何贵干?」 楚眠从容淡定地走过去坐下,将手中的书放到亭中的石桌上,是一本《刑法》。 「谢小姐聪明过人,我也不和你绕弯子。」 厉擎苍看着她,眼里透着令人无法分辨的深意,「我知道那日天阙带回厉家泡温泉的女人就是你,我打听了下,最近你好像和他闹了些矛盾,他还差点将你撞死,不知道回蔷园后他对谢小姐做了些什么?谢小姐可需要帮助?」 闻言,楚眠垂了垂眸。 看来那日她在厉家泡过温泉之后就被厉擎苍盯上了。 听这意思,她现在身边不止有厉天阙的人盯着,还有厉家的人盯着,只是厉擎苍的眼睛还没长到蔷园那里,所以不知道她和厉天阙到底闹成什么样,也不知道她真名是楚眠。 「厉先生很关心自己的儿子。」 楚眠笑了笑,避重就轻。 听到这话,厉擎苍也笑,端起面前的酒杯饮了一口,一旁的精緻瓶中装的是白兰地。 「谢小姐,我说了,我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厉擎苍看着她道,「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想离开天阙?」 「厉天阙是厉氏财团的总裁,要什么有什么,我为什么要离开他?」 楚眠偏不让他弄清楚自己的想法。 「谢小姐你太不痛快了。」 厉擎苍看向她的眼冷了冷,「我儿子是什么样的我清楚的很,而谢小姐你最近干的桩桩件件大事也足以看出你不是个愿意依附人的性子,你怎么可能愿意做被人养在蔷园的笼中鸟。」 了解得挺多。 有备而来。 楚眠坐在那里,脸上波澜不惊,「厉先生请您有话直说。」 「我知道谢小姐对我有所防备。」厉擎苍看着她道,「今天我来找你谈的绝对是件于我们双方有利的事,我可以先向谢小姐表示我的诚意。」 「……」 楚眠沉默地看着他,示意自己在听。 「天阙养着你,一定没有和你讲过他的病吧?」厉擎苍道。 「他的病?」 楚眠确实愕然,但面上不怎么显。 厉擎苍观察着她的表情,刻意停顿片刻才继续道,「这是我原配妻子苏锦怡,也就是天阙他妈妈那一脉的家族遗传疾病,as精神分裂症,是只属于苏家的非典型精神病,别名是疯子血。」 「……」 疯子血。 楚眠将自己以前得到的消息一点点聚起,果然。 她的精神病是装的,反而厉天阙才是精神可能有问题的那个人。 她沉默几秒问道,「什么叫只属于苏家的非典型精神病?」 「因为现在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没有见过类似的病例。」厉擎苍知道她感兴趣了,于是继续道,「这个病经巨大刺激而病发,一旦发病,只有一种症状,那就是思维混乱,就跟吸血鬼似的,嗜血杀人,不杀不会停止,不死不会停止。」 「……」 楚眠想到了自己的那幅《朔雪少女》,也想到厉天阙和自己说的话。 她拼凑出了全貌。 原来,他姐姐就是在他被欺负得差点断腿时受刺激发了病,杀了整个蔷园欺负他的下人,而后自杀。 「我妻子就是在生天阙的时候大受刺激,发了病,杀了满屋子的人,最后被赶来的警方枪杀击毙。」 厉擎苍坐在那里继续道,「我女儿雪鹿,也就是天阙的姐姐,是个非常善良温柔的好孩子,可惜,她21岁那年也发了病,杀了满院的下人,凭着最后一点清醒神志自杀了。」 「……」 楚眠沉默,这就是厉天阙无法为外人道的真正身世背景。 所以,她说他应该去看精神科的时候,他会那么暴怒。 「天阙那双眼睛跟我们东方人长得不一样看见了吧?那是独属于苏家遗传的异眸,因为他体内也有疯子血的基因。」 厉擎苍笑眯眯地看向她,「谢小姐,你说要是有一天他发起病来,作为他的枕边人,你逃出生天的概率是多少?」 说完,厉擎苍朝一旁的保镖勾了勾手指,一份文件被摆到楚眠面前。 她低头看了一眼,上面是关于疯子血的详细医学介绍,用来证明他的话实非虚言。 「我倒觉得,厉天阙发不发病都挺狠毒的。」 楚眠看着面前的资料淡淡地道。 闻言,厉擎苍不禁多看一眼,认为她开始上钩,笑道,「那是他故意的,他说过,他就是要提前疯给所有人看,让所有人敢怒不敢言,这样,他真正疯了,也没人分得清,他就可以肆意杀戮。」 第139页 「……」 还真是厉天阙能讲出来的话。 够狠,够毒,也够可怕。 楚眠抿了抿唇,合上面前的资料,抬眸看他,神情淡淡地道,「厉先生要怎么助我离开厉天阙?」 这才是厉擎苍今天找她的主要目的,不是吗? 厉擎苍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孩,眼底深了深,掠过一抹狠厉,「天阙现在只手遮天,属下如云,真正能离开他又一劳永逸的办法只有一个,他死,你才能活。」 他一字一字说着。 饶是楚眠再怎么遇事平静,听到这话也不由得睁大了眼,难置信地看着他,「厉先生,那是你的亲儿子。」 他居然要杀自己的儿子? 第130章 如果我是她,我也会下手 「那又如何?」厉擎苍无所谓地道,「一个用枪逼着自己父亲下台的儿子,一个随时会发病成为疯子的儿子,我留着有多少用?我还有儿子,我的一切可以交给听话、健康的儿子。」 「……」 什么苏家的家族遗传疾病。 她看他厉擎苍也是个疯子,一门的疯子。 楚眠很是无语,厉擎苍则继续道,「一旦厉天阙死去,我就可以重新接管厉氏财团,做你最强大的靠山。」 「一个连儿子都杀的靠山,我可不敢靠。」 楚眠的声音冷下来。 「谢小姐如此聪明,单刀赴会怎么会不留一手,恐怕我们说的话你一直在录音吧?」 厉擎苍看透一切,「我让你录,你可以拿着录音收藏起来作为我的把柄,我总不可能把杀儿子的事公之于众吧?谢小姐,还有什么比这更能保障你自由的方式呢? 谈判的一流高手。 楚眠都服气了,她看看眼前和厉天阙有着几分相像的男人,又看看桌面上的《刑法》,竟是不知道说什么。 她以为贫民窟够骯脏了,原来更骯脏的是在这座华丽的大城市。 下一秒,旁边的保镖将一个小小的玻璃瓶放到她面前。 里边装着一颗白色小药丸。 「入水化于无形,无色无味,立刻毙命,事后查起来会是死于心脏性猝死,没人怀疑得到你。」厉擎苍看着她道,「是难得的好药。」 「……」 楚眠坐在那里没动。 厉擎苍见话说的差不多了,便站起来,「药我给你了,你可以好好想想,是先下手为强,还是等着哪天被天阙撞死,或百般折辱而死。」 说完,厉擎苍转身离开,保镖立刻给他披上风衣。 楚眠坐在石桌前,伸手拿起面前的小小瓶子,凝神看了许久,忽然叫住厉擎苍,「厉先生。」 厉擎苍回头,笑着看她,一脸善意。 楚眠转眸看向那张笑眯眯的脸,认真地问道,「你拿他当过儿子么?」 「怎么没当过,我担心他们姐弟二人发病乱杀,送到蔷园好吃好喝地养着,结果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居然把母亲和姐姐的死都怪在我身上,拿枪抢了我的位置,将我架空成一个废人。」厉擎苍笑着道,「是他不仁不孝在前,我做父亲的也只有清理门户了。」 理直气壮。 末了,厉擎苍朝她颌首,转身离开,保镖们浩浩荡荡地跟随过去。 只留下楚眠坐在原来的位置看着手中的药瓶。 她暂时不想逃了,却有人送上门给她逃生的路。 世上的事真是变幻莫测。 …… 厉氏财团总部的天台高入云端,湛蓝的天空仿佛就压着大厦,映着每一面玻璃。 寂静的天台上只有风声掠过。 错落而立的枪靶静静地立在那里,远处,厉天阙站在那里,双手执着一把黑色手枪正在调试手感,微微斜着头,深邃的眼透过护目镜瞄准靶心。 身着西装的孟墅面色沉重地上了天台,望着阳光下厉天阙颀长的身影,不禁嘆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去,走到厉天阙身边站定。 厉天阙没看他一眼,继续调试手枪,声音冷淡,「有事说事。」 「我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小姐,今天发现,小姐甩了人一段时间。」 孟墅站在那里,实在害怕开口,说话都慢吞吞的,这事说出来,厉总怕是又要不痛快了。 他抬眸,果然见厉天阙站在那里,眼里掠过一抹幽暗,嗓音更冷了些,「继续。」 「您也知道,自从您将小姐带回厉家后,老爷那边一直派人盯着。」孟墅咬咬牙,硬着头皮讲下去,「如果没有猜错,小姐已经和老爷碰上面了,只是不知道两人会聊些什么。」 闻言,厉天阙嘲弄地笑了一声,「还能聊什么,这一年多来他不就是想要我的命么?你也没少被找过。」 他如今今非昔比,厉擎苍要拿他的命不容易,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他身边人下手。 孟墅被找过,保镖被找过,荷妈、方妈都被找过。 孟墅立刻低头,惶恐地道,「厉总,我对您绝对忠诚。」 老爷是找过他,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背叛厉总。 「那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厉天阙嗓音低沉地问问道,听不出喜怒,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这个她,自然是指的是楚眠。 现在厉总的注意力全在那一位身上,像着了魔似的。 以前晚上或继续加班做事,或饮酒打电视游戏,又或像现在这样上天台练练枪,但最近,厉总每晚必回蔷园。 第140页 「……」 孟墅知道那一位对厉天阙的重要性,因此不敢开口。 「让你说就说。」 厉天阙冷淡地道。 「我不知道。」孟墅低头道,「其实看小姐对荷妈、方妈的在意程度,还曾放楚家一马,可见她心底并非无情,不是会把事做绝之人,但这只是之前,现在的话……」 「你是想说,我差点绞了她的腿,她为自保也会除掉我。」 厉天阙道。 整个天台的风变得凛冽起来。 「这只是我的猜测。」 孟墅开始冒冷汗,他这么说,厉总一定很生气。 「如果我是她,我也会下手。」 厉天阙勾了勾唇,漫不经心地道,并不生气。 一个随时可能发病乱杀人的疯子,一个差点废了她腿的男人,就算有救命恩情在,可在自保面前,什么也不是。 说着,厉天阙瞄准枪靶,猛地扣下扳机。 「砰。」 刺耳的枪声震破天台上的宁静。 直中靶心。 透过穿孔的靶心能看到后面的天空,仿佛连云都震散了。 听到这话,孟墅一下子紧张起来,「那我去和小姐谈谈。」 厉总现在对楚眠正在意着,只要楚眠不逃,厉总是不会拿她怎样的,那这样,也就只有谈谈了,让小姐打消不该有的念头。 「不准去。」 厉天阙还维持开枪的姿势,冷声制止他。 孟墅站定在原地,一脸不解。 「让医生待命即可。」 厉天阙缓缓放下手枪,冷静地发下话来。 「厉总!」 孟墅震惊地看向他。 第131章 阿眠,你恨不恨我 这哪里行得通,他们根本不知道楚眠要用什么方式下手,是老爷给了枪,还是给了毒,是直接睡觉的时候来一刀?哪来得及救? 「老子冤枉了她一次,就还她一次,当哄她玩了。」 厉天阙将手枪放到一旁,伸手摘下护目镜,轻描淡写地道。 他要让她知道,什么办法都离不开他,也要她知道,只要不离开,他可以往死里宠她。 「……」 哪有拿命哄女人的玩的啊。 孟墅彻底无语了,「厉总,这不行……」 「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厉天阙反感地看他一眼。 到此,孟墅也无话可说,只能低了低头道,「是,那我去找最好的医生团队在蔷园外面待命。」 孟墅退了下去。 厉天阙站在那里,用最快的速度将桌面上的手枪卸成一堆零件,再想组装起来却怎么组都不成功。 「啪——」 他将弹匣狠狠拍在桌面上,低着头,眼底暗如炼狱。 她知道他身体里有疯子血的基因了,怎么看他? 还能怎么看,不过是更厌恶了。 他自嘲地勾起唇。 这样的他,他自己都厌恶。 …… 入夜。 蔷园里花香四溢,庭院的门缓缓打开,一部私人轿车停在外面。 司机下车,替后座的男人打开车门。 厉天阙坐在里边,短发下一双眼沉沉地看着庭院的大门,薄唇抿着,迟迟没有下车,指腹划过虎口的纹身。 「……」 司机站在外面也不敢声响。 许久,厉天阙伸手扯了扯束紧的领带,抬起腿下车,迳自走进蔷园。 一进洋楼,繫着围裙的荷妈就迎了出来,见到他连忙低头,「少爷,您回来了,稍等一下,晚餐马上好。」 「她呢?」 厉天阙问,嗓音极为低沉。 「小姐正在看书,她可用功了,一天恨不得花24小时扑在书上。」 一提楚眠,荷妈的话就忍不住多了起来,哪怕对面站的是厉天阙她也收不住,「少爷您劝劝她,这么个看法容易看坏眼睛。」 「……」 厉天阙目光阴沉地瞥她一眼。 荷妈才意识到自己话又多了,忙道,「我去叫小姐下来。」 厉天阙没理她,迳自朝着餐厅走去,人在餐桌前坐下来,看着桌上印着暗粉色蔷薇花的餐具,伸手将腕上的手錶解下来,搁到一旁。 有较轻的脚步声传进餐厅。 余光中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走进来。 他侧目,只见楚眠穿着白色的睡裙朝他走过来,一身清爽,头发半湿地垂着,显然已经沐浴过了,衬得肌肤格外雪白娇嫩,五官过分清纯。 她抬眸看向他,神情没有和平时有任何不同,仍是淡淡然然的。 不害怕他么? 厉天阙的眸色暗了暗。 楚眠越过他走向厨房,帮忙端了菜出来,而后在厉天阙对面坐下来。 「你很喜欢穿白色。」 厉天阙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嗓音低沉,不露一丝痕迹。 「有一点。」 楚眠淡淡地道,半垂着眸,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厉天阙坐在那里,做了个退出去的手势。 荷妈见状立刻离开餐厅,一到客厅,就见西装笔挺的孟墅站在一堵墙前画圈圈,脸色奇差无比。 「孟助理,你做什么呢?」 荷妈有些奇怪地看他。 孟墅生无可恋地看过去,「不用管我,我就是没事做有点心慌。」 第141页 某位大小姐可千万别乱来。 等等。 孟墅拿出手机看一眼,很好,信号很好,万一出事他还来得及叫医生。 那群医生可千万不要在外面睡着了,不行,他得去盯着点医生,让他们进入戒备状态。 孟墅要走,又停住。 不行。 万一楚眠这下手了,他没发现,来不及第一时间营救,厉总直接升天了怎么办? 「……」 荷妈站在那里就看着平时极为淡定、温文尔雅的孟助理此刻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原地转圈,茫然极了。 满是美食香味的餐厅里只剩下两个人。 厉天阙没有动筷,只是盯着面前的楚眠,道,「还跟我怄着火呢?」 「没有。」 楚眠淡漠地道,没拿筷子的手还是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膝盖。 她这条腿差点折在他的手里,才过去一天,要她欢天喜地地面对他,太难了。 「你准备一直拿这样的态度对我?」 厉天阙不悦地道。 「……」 一来就开始挑刺。 楚眠搁下筷子,抬眸看向他,语气平淡没有感情,「那厉先生希望我这只金丝雀怎么做?能做的做,做不到的恕我无能。」 明明就是还生着气。 厉天阙沉沉地看她一眼,推了推眼前的空杯,「给我倒杯水。」 荷妈还没来得及给他倒。 这是个下手的好机会。 楚眠没有拒绝,站起来端着杯子便往厨房走去,接了保温在45度的温水,走出来放到厉天阙面前。 厉天阙靠着椅背,低眸看向杯中的水,透明得看不出一点问题,只有一些小小气泡在里边上下蹿动。 半晌,他伸手握住面前的水杯,轻轻晃了晃。 楚眠坐在那里继续吃饭,吃了两口抬眸看他。 又开始喜怒无常了。 拿着水光看不喝。 楚眠暗暗吐槽着,正要低头吃自己的,厉天阙忽然看她,锐利地捕捉住她的视线,一字一字压着声音道,「阿眠,你恨不恨我?」 他今天又想怎样? 餐厅里一片静默,静默得只剩下他们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他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刃,试图刺穿她的内心。 楚眠轻轻咬了咬筷尖,而后坦然地道,「不至于。」 她说的是实话,他救过她两次,她对他不至于到恨的程度。 她纯粹就是不愿意被他绑在身边。 「没关系。」厉天阙凝视着她清澈的双眸,端起水杯到唇边,「你可以恨我,甚至可以想杀了我,但从我身边离开,别妄想。」 说完,他仰起头,毫不犹豫地将杯中的水饮下。 他没有停顿。 整整一杯的水全部被他喝了下去,性感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 「……」 楚眠听得蹙了蹙眉,低头继续吃饭。 这一顿晚餐吃得相当无事,直到晚餐结束,厉天阙都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任何的不舒服。 孟墅:你们以为做个助理容易? 第132章 他给她讲他的身世 夜深。 厉天阙的澡沖得有些久,双手按在壁上,臂膀的线条清晰。 花洒冲下水来,浸过稜角分明的一张脸,划过肌理分明的身体。 水是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 漫长的时间过去,他按停花洒,随手拿起挂在一旁的浴袍。 卧室里,楚眠坐在床头看书,微黄的灯光落在书上,让每一页都染上暖意。 蓦地,有阴影笼罩下来,吞噬掉所有的光。 下一秒,她的下巴被人抬起,楚眠抬眸,就见厉天阙一手撑在床柱上,俯身看着她,水珠自有些凌乱的湿发上落下,垂至睫毛,像掉了一滴泪。 他浑身泛着冰冷的气息,近乎妖异的眸像是要穿进她的身体里。 他看了很久,忽然低头吻上她的唇,带着强势的索取意味。 楚眠知道避不过,也没想避,就由着他来,她不会回应,厉天阙却仍是越吻越动情,连呼吸都沉重起来。 没有任何的话语。 他将她手中的书取走,直接扔到地上,将她推倒在床上,继续去吻她的唇,大掌按在她发边的枕头上。 枕头很软很厚,但他还是感觉到了长形硬物。 刀?匕首?毒锥? 他那位好父亲准备用什么办法来杀他,他这个枕边人又准备用什么办法杀他? 厉天阙撑在她的上方,眼底幽暗极了。 他什么都没说,手自然地划开那一硬物,低头去吻她,冰凉的薄唇在她越养越娇嫩的肌肤上游走,游过唇角,游过下颌,再至细颈。 蓦地,他的手攀上她的衣角,猛地一扯。 呼吸交缠。 今晚的厉天阙格外疯狂,楚眠被虐得死去活来,比在风岛上和野兽打架都难受。 全身的骨头被碾了一遍似的,又酸又发软。 让她躺在那里动也不想动。 厉天阙却是酣畅淋漓,将她锁在怀里,薄唇要吻不吻地贴在她的颊侧,炙热的呼吸骚扰着她的每一个毛孔。 她没动手。 他以为她会在他兴致最高的时候给他来一下,可他在她身上完全酥了时她都没有。 她到底是在等什么? 忽然,楚眠挣扎着坐起来。 第142页 「干什么?」 厉天阙的怀里一空,脸色沉下来。 「收拾下再睡。」 楚眠说着掀开一直枕着的枕头,从下面取出自己的笔,然后转身下床捡起被他扔掉的书,走出房间。 笔? 居然只是支笔。 厉天阙躺在那里,眸子狠狠紧缩。 …… 楚眠将书和笔拿到书房放好,然后拢了拢头发,回了房间。 一进房间,灯还亮着,只是整个房间空无一人,被子被随意地翻在那里。 床头镶钻的手机震了下,屏幕忽然一亮。 楚眠走过去拿起来一看,就看到厉天阙发来的一条信息。 【厉天阙:阿眠,下来。】 「……」 这大半夜的又要干什么? 楚眠很想假装看不到,但一想到某人不依不饶的性子,她只好往楼下走去。 沿路都没有开灯,楚眠也懒得开,就摸着黑下了楼,穿过客厅,远远望去,只见大门开着,黑暗中一点猩红亮着,停在半空中,带着说不出的寂寥。 楚眠靠过去,近了,只见厉天阙坐在台阶上,双腿跨开,指尖捏着烟,猩红的光似星子洒落下来,没到地面就失去光彩。 夜太深了。 整个夜空黑漆漆的,就那么几颗星悬在天边,暗得连墙上的蔷薇花都看不太清。 知道她下来了,厉天阙也没有看她,只将烟放在唇间咬了咬。 空气里全是宁静。 楚眠在他身边坐下来,台阶上一片冰冷,她低眸看着自己的手指,想明天该多看两本书,不然来不及追专业进度。 很快还要考试。 她不想一报专业就挂科。 她正想的投入,男人不辨语气的低沉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我姐告诉我,苏家偏安一隅,历来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直到有传言说苏家子女个个人中麒麟,智慧过人,凡得一者必成大事,于是,许多大势力、大家族都对苏家后代争抢不休。」 苏家。 他的母家。 又要开始听故事了么? 楚眠其实并不愿意去听厉家这些隐秘的事,可奈何一个一个上赶着要讲给她听。 她侧目看他,他轮廓极深的侧脸是英俊的,沉默的,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离她很近,她却感觉他浑身充斥着一种很远的孤独。 厉天阙也不等她回应,双眸盯着前面继续道,「厉家向来是个大家族,厉擎苍兄弟众多,为了争抢继承人的位置,他千方百计求娶了偏安一隅的苏家长女,也就是我母亲苏锦怡。」 「……」 楚眠安静地听着,看他手中的烟猩红光亮一明一灰尘。 「我母亲向厉擎苍坦白,苏家之所以人人智商超群,是因为体内基因与旁人不同,苏家上下都有着as非典型精神分裂症的遗传基因,智商奇高是其中一种表现。」 厉天阙咬了一口烟,冷笑一声,「厉擎苍为了厉家的继承人之位,什么都不管,扮着深情将我母亲娶回来,我母亲便用她的智谋帮他成为厉氏财团的掌权人。」 她看着他唇畔的冷笑,目光深了深。 这个厉擎苍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在央心湖见到的时候就感觉浑身的不舒服。 「我姐姐出生的时候他们正是恩爱,一切都很好,可十来年后,当我母亲替厉擎苍扫清一切障碍时,厉擎苍就变了脸,整日发脾气还要个儿子。」 「……」 「我母亲就开始拼命生儿子,我出生的当晚,厉擎苍带了女人回来过夜,还是我母亲的闺蜜。」 厉天阙沉声说着,没什么特别大的语气起伏,却是字字惊心动魄,「我母亲大受刺激,当下发了病,神志不清地开始杀人,厉擎苍寻了警方过来,将她当场击毙。」 「……」 「我姐姐说,我母亲死时,下半身全浸在血里,产后大出血,裙子都被染成了红色,跟庭院里最艷的蔷薇一样。」 厉天阙平淡地说着,一张脸上没有表情,眸色却比夜幕还暗。 楚眠听着这样的形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口有些难受。 第133章 阿眠,为什么不杀我? 一根烟尽了,厉天阙将它踩到脚底下,灭了那点光,「我一直在想,厉擎苍带那女人回来就是为让我母亲受刺激发病,好名正言顺地除掉她。」 「……」 楚眠坐在那里沉默地聆听着。 「我母亲死后,厉擎苍彻底肆无忌惮,他娶了那个女人,将刚出生的我和我姐赶到蔷园来,指使佣人肆意欺凌折磨我们,大概是想着让我们两个有着神经病基因的孩子早点死掉,这样,他厉擎苍的人生就彻底没有任何污点了。」 厉天阙一字一字说着,抬手指了指面前的小小庭院,「后来的事我告诉过你,我姐在那个位置死了,就在那里。」 「……」 楚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仿佛能看到那一晚的白雪漫天。 年轻美丽的女孩就站在那里,结束了自己悲哀的一生。 「我姐死了,没人管她,我跪在厉擎苍面前,求他给姐姐火化安葬,可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直接走了。」 厉天阙坐在她的身旁,目光始终落在厉雪鹿去世的位置,忽然低笑一声,极尽苦涩,「我当时9岁,不知道怎么给她火化,我怕烧了以后我分不清骨灰和木灰,我就拖着她的尸体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湖边将她埋了。」 第143页 「……」 楚眠看向他的手,如今再看他虎口的鹿头纹身,竟不觉得那么张牙舞爪了。 「我那时真的很笨,我连工具都没拿,就用手挖,从早上挖到晚上,从黑夜挖到白天。」 厉天阙嗓音低哑而平淡地说着,慢慢竖起自己的手,「我这两个指甲挖得整个翻了过来,血肉模糊,我跟我姐讲我好疼啊,我以为她会像以前每次一样起来抱抱我,可她躺在那里,再也不理我了。」 「一切都过去了。」 声音从自己嘴里出来的时候,楚眠才发觉自己竟在开口安慰他。 「过去了么?」厉天阙转眸看向她,自嘲地笑了一声,「过不去,我还记得我当时一边捧着土埋她,一边哭着求她,求她醒过来,求她不要离开我,求她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世上,可直到我把最后一捧土洒到她脸上,她都没有醒。」 话落,他的眼眶红了。 「……」 楚眠沉默地看着他,所以他说,他不喜欢有人离开他。 其实这点要求并不过分,只是他找错了人。 厉天阙深深地盯着她,看着清风温柔拂起她颊边的发,她黑白分明的眼静静地看着他,莫名地给人力量。 蓦地,他抓上她的手,将她推倒在台阶上。 台阶冰冷有稜角,楚眠靠得极不舒服,厉天阙紧握着她,另一只手按在她身旁的台阶,将她控制在自己的怀中,发红的眼锁住她白净的脸,嗓音喑哑。 「阿眠,为什么不杀我?」 「……」 楚眠看向他。 两人的目光在暗色中交接上,他的眼里压了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果然,他都知道。 她就说他今晚的反应特别奇怪。 她低着声音冷静地道,「厉先生你神通广大,手段了得,我哪里敢轻信旁人的话,到时杀不了你反害自己。」 在央心湖,她就清楚地知道,这并不是笔划算的买卖。 「你不想杀我。」 厉天阙盯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口。 他就撑在她的上方,属于男人的气息强势地压迫下来。 闻言,楚眠目光定了定。 「厉擎苍为了杀我一定许给你天大的好处,让你可以没有后忧地放手一搏,以你的性子,真想杀我有的是出其不意的办法,但你没有。」 黑暗中,厉天阙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只是因为你不想杀我。」 他的声音在深夜中格外清晰。 被看穿了。 「嗯,我没想过向你下手。」 楚眠坦然地道,斜躺在台阶上实在不适,伸手推了推他,他的胸膛如石壁般坚硬,将她挡得死死的。 「为什么?」厉天阙问她,眼中翻涌着什么情绪,「你可怜我,你可怜一个有精神病的男人。」 「没有。」 她否认。 「那是为什么,你爱上我了,捨不得杀我?」 厉天阙又问,长睫轻抬,眼皮上划着名一道深痕直至眼尾上勾,极为性感。 看来今晚是非要问出个究竟不可了。 「也不是。」楚眠有些吃力地看着他,「能不能让我坐起来说话,这样我很累。」 「……」 厉天阙沉沉地看她好两眼,才松开她,重新坐到一旁。 楚眠坐直了起来,双手抱着膝盖,语气淡淡地道,「人活在世上没有谁是完全健康的,发烧感冒是病,精神病也是病,没什么不同,更没什么值得可怜的。」 「呵。」厉天阙自嘲地低笑一声,「发烧感冒?你拿疯子血和感冒当成一个性质?」 「不是么?」 「我从小在这蔷园听到最多的话就是那些佣人骂我是小疯子、小神经病,给我狗都不吃的食物,说疯子分不清好坏,吃什么都行;说我这双妖眼看得人害怕,于是逼我低头走路,不准看人。」 厉天阙低沉地道,「连我姐都很恐惧这个病,她一直告诉我要做个善良的人,她以为这样发病后就不会嗜血杀人,可最后,那么善良的人还是杀人了。」 病发的时候,再善良的人都控制不了自己沦为炼狱的恶魔。 「……」 「而你现在告诉我,这跟感冒一样?」 厉天阙嘲弄地笑着。 「都是病,我不明白到底有什么不一样?」楚眠不解地看向他,一双眼清澈分明。 她是真这么想的。 她真的不觉得这病和感冒发烧有什么不同。 厉天阙坐在黑暗,呆呆地看着,眼中尽是震动。 她是第一个这样告诉他的人。 楚眠感觉他的视线太过灼热,简直像烧了她似的,她别过脸,看着眼前夜色中的庭院,忽然想到一事,忍不住问道,「你之前让我吃避孕药,是因为你担心这病会遗传?」 她还以为,那不过是给金丝雀的待遇而已。 现在想想,竟然还另有原因。 「不然呢?」厉天阙自嘲地挑了下眉,「再生个和我一样有疯子血基因的孩子?」 第134章 你在夸我厉害? 他受过的没必要再让自己孩子受一遍。 楚眠听着,不得不说,厉天阙这个决定做得还是很明智的,如果生下来孩子和他一样介意自己的基因,那就会被心魔困一世。 而且,她是真没想过替他生孩子。 第144页 所以吃避孕药最保险,对他们双方也最有利。 「这个病没得治么?」 楚眠跳过孩子的话题问道。 「我厉天阙是没钱么,真能治我会不治?」厉天阙道。 「那苏家那么多人,总有活一辈子都没发过病的吧?」楚眠又问。 听到这话,厉天阙的眸光深了深,「有,有一辈子没发过病的,只要不发病,跟正常人没有差别。」 「那不就是了?」 楚眠看向他英俊的侧脸,「你从小到大,什么样的刺激都受过了,如今身处至高的位置,要什么有什么,还有什么能刺激你发病的?既然如此,你就不算个病人。」 何必想那么多。 厉天阙坐在黑暗中,听着她的话忽然笑了,转眸凝进她那双清澈的眼中,「你在安慰我?」 小东西居然会安慰他。 不容易。 「……」 楚眠抿了抿唇,的确,她怎么就安慰起他来了。 她抬起脸望向黑沉沉的天空,「太晚了,回房睡觉。」 她明天还要上学。 楚眠站起来,刚转身,厉天阙低沉的嗓音就在她身后响起,「我会把蔷园和你身边的监视全部撤走。」 「……」 楚眠定住脚步,有些愕然。 她回眸,厉天阙已经从台阶前站起来,一步一步靠近她。 楚眠往后退了退,被厉天阙壁咚在门上,退无可退,厉天阙站在她面前,极深的眸仿佛想吞噬一切,「如果有一天我感觉到我快发病了,我会让你走,但现在,你不能离开我,你敢走,就别怪我不客气。」 话说到这份上…… 楚眠靠着门看向他,想了想道,「好,我也可以答应你,我要走的话一定告诉你,不会偷偷摸摸的走。」 这是她的底线。 不离开这种保证,她做不了。 厉天阙深深地审视着她,认为她说的是真话,便道,「也行,反正我不答应,你走不掉。」 「……」 真够不可一世的。 厉天阙低下头,额头抵上她的,含混着菸草味的呼吸拂过她的脸,低哑而暧昧地道,「那小东西,现在是不是可以不和我别扭了?」 碎骨锁什么的,他们可以忘了。 「……」 谁闹别扭了。 他要打断她的腿,她不想理他,这不叫别扭好么。 楚眠偏过脸要走,厉天阙立刻抬手按在她的身侧,拦住她的去路,低头贴着她的唇角,「我的心情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么好了,所以,今晚别睡了,陪我。」 「什么?」 楚眠愕然地抬起眼,还来不及质疑人就被厉天阙抱了起来,他抱着她边往里走边吻住她的唇,将她的声音全部堵了回去。 …… 这一晚,厉天阙是真的开心了。 楚眠也是真的废了。 她没想到厉天阙说的晚上不睡,她就真的入睡不了,一晚都在来来回回地折腾。 楚眠一度感觉自己在他身下瘫了。 原来重欲二字从来不是他挂在嘴边随便说说而已。 早餐的时候,楚眠的黑眼圈将荷妈吓了一跳,她坐在餐桌前,一手撑着发痛的头,一手拿筷子吃饭,脑袋里昏昏沉沉的。 「在匪窝的时候不是很能耐么,怎么这就不行了?」 厉天阙精神奕奕地坐在她对面用餐,心情好得不像话,唇角一直勾着弧度。 他还好意思讲。 楚眠无语地看向他,「您可比绑匪狠多了。」 跟绑匪打一架,她不觉得有什么,跟他「打」一架,她骨头都被虐没了。 「你在夸我厉害?」 厉天阙挑眉,颇有些得意。 「……」 不要脸。 楚眠懒得和他讲,低头喝牛奶,长睫垂着,眼下青青。 「今天别去学校了,在家里睡觉。」 厉天阙压根不觉得她那个学校有什么好上的,留在蔷园吃吃喝喝,再买天买地的不舒服么? 「过两天是我进法学院的第一场考试,我要抓紧时间学。」 楚眠道。 她不能再浪费自己的时间。 「你在贫民窟待了三年,才进法学院能考出什么成绩来,还不如在家睡觉。」厉天阙嫌弃地瞥她一眼。 他不是看低她,但法学那些死板的条文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她在短短几天里能看出什么花来? 还考试,交白卷么? 闻言,楚眠忍不住看他,眼神清冷,「我从贫民窟出来的时候,楚家也看不起我,觉得我还是那个懦弱无能的小小养女。」 「然后呢?」 厉天阙盯着她。 「然后,楚家夫妻就全被我送进监狱了。」 「……」 厉天阙正吃着东西,被她噎了下,差点噎死。 「我吃完了,我去上学。」 楚眠站起来,拿起一旁放着的包背上单肩,转身离开。 厉天阙坐在那里猛灌着水,压下喉咙的噎感,喝着喝着他忽然勾起唇,笑了起来。 他怎么就这么喜欢现在的日子。 「孟墅!」 厉天阙扬声。 在外面听到声音的孟墅立刻走进来,低头站到一旁,「厉总您找我?」 「查下她们法学院这次考试结果出来的时间,要是小东西考得不好,你想办法改了她的分数,省得她失落回来哭。」 第145页 厉天阙道。 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一定会考得很好,罢了,考得差他也替她兜着。 「是。」 孟墅有些无奈,厉总这是把上大学当成小姐去逛游乐场一样随意吗? 诶,小姐都三年没念过书,这分数他是改定了。 …… 考试这天,楚眠上了一节素描课便前往法学院。 法学院不比艺术院的课程轻闲,动不动就是考试、比赛,学生们也是吃紧得厉害。 楚眠到达法学院的时候,就看到巍峨严肃的建筑楼前,叶成带着一帮狐朋狗友在那里拉着红色横幅,横幅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香辣香辣!考试轻松拿下!】 这个叶成,脑子和他的发型一样,都有些残。 叶成:怎样,我的横幅是不是还挺押韵的? 第135章 传说中的英才会 楚眠背着包假装看不到,转身便走,迎面就碰上一群女生,一个尖锐的声音嘲弄地响起,「考个试还拉横幅,有些人还真够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是什么九天玄女吗?真噁心。」 闻言,楚眠冷淡抬眸,就见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年轻女孩,抱着书本,一头长直的黑发垂下,温文尔雅、落落大方,一身的书卷气。 只是女孩面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有些病殃殃的。 周围的女生全以她为中心。 开口的则是她身边的一个女生,钱南南。 楚眠记得她,她以前是楚醒的狗腿。 见状,楚眠不由得冷笑一声,看着钱南南道,「呵,换主子了?」 「你才换主子了,你胡说什么!」钱南南气得差点原地爆炸。 「眠姐说你是狗啊,还是不够忠诚的狗!」 叶成匆匆跑过来,站在楚眠身后沖钱南南直做鬼脸。 钱南南被气得差点升天,那为首的女生伸手将钱南南往后推了推,走到楚眠面前,温和地沖她笑了笑,「谢香辣是吗?你的事迹我听过,礼堂一战成名,前几天不舒服一直在家休息,没来学校,今天能见到你真是荣幸。」 这声音…… 楚眠的记忆力一向好,她看着面前的女生,几乎一下子就记得那次在厉家泡温泉。 有个声音喊二哥,给她送了马卡龙。 她是厉天阙没有血缘的妹妹——贺盛璃。 果然,下一秒,女生朝她伸出手,「我叫贺盛璃,修的也是法学专业,很高兴认识你。」 最近这是怎么了,楚家消失后,厉家的人一个一个往她眼前冒。 楚眠站在那里,低眸看一眼她善意的手,并不去握,只是点头笑了笑。 「……」 贺盛璃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 「谢香辣你是疯了吗?」 钱南南震惊地看向她,旁边的一群女生也是跟见鬼似的看着她。 这下叶成也凶不起来了,站在楚眠身后小声地道,「眠姐,可别惹这位,她是厉氏财团的千金小姐,是厉天阙的妹妹,还管着英才会,惹她会在大学念不下去的。」 这一位,可比楚醒能耐多了。 「哦。」 楚眠神色懒懒地应了一声,没有任何谄媚之意,转身便要走。 「谢香辣。」贺盛璃叫住她,「加油,希望在英才会能见到你的身影。」 贺盛璃微微一笑,颇有如沐春风之感。 一听这话,楚眠还没怎样,旁边却是一堆倒吸气的声音。 好像这个英才会是个多了不得的地方。 「盛璃,你也太抬举她了,凭她的素质怎么可能进英才会?」钱南南嗤笑道。 「就是啊,整个大学才有几个考得到s+的?何况她还是个双修专业的,怎么可能。」 「要是人人都可以考到s+,那盛璃你的英才会还有必要存在吗?」 「这个谢香辣在艺术院的时候根本不认真听课好不好,一天到晚摸鱼,搞七搞八,还s+,c-就有她的份。」 钱南南冷嘲地道,让旁边的女生看向楚眠的眼神更加轻蔑。 叶成听得当下就炸了,「你们这些什么都不是的玩意儿还敢说眠姐,你们自己考得什么德行不知道吗?」 「钱南南,别乱说。」 贺盛璃不贊同地看向钱南南,而后又看向楚眠,「我真的很欣赏你的为人,有勇有谋,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考出好成绩,进入英才会。」 「……」 楚眠不知道英才会是什么东西,随意地扯了扯唇角,转身离开。 被如此冷落,贺盛璃脸上没有一丝不开心,仍然都是欣赏。 见状,旁边的一群女生脸色全变了。 整个大学霸在贺盛璃身边的学生不知多少,她居然去欣赏一个胡作非为的转学生,转学生有什么了不起的。 想考好成绩是么? 得经过她们同意才行。 楚眠前往考场,叶成巴巴地一直跟着她,「眠姐,今天法学院要考一天的试呢,你做好准备了吗?」 「英才会是什么?学生会?」 楚眠边走边问。 看楚眠肯理自己,叶成立刻来劲了,走在她身后道,「英才会跟学生会可不一样,学生会就是学生自己玩的,英才会是帝都大学创校以来都有的存在,你知道的,我们学校的考试向来用评级来分,c、b、a、s,s是最高的。」 第146页 「……」 楚眠看他一眼,让他继续说下去。 「而s+则是最特殊的一个打分,是最高中的最高,必须是全科几近满分,且通过特殊难题加试后才能被这样评级,拿到这个评级就能进入英才会。」 叶成滔滔不绝地道。 能进帝都大学的已经是全国最优秀的一批学生,而在这里再拔至高的,那智商都是很可怕的。 「智商俱乐部?」楚眠问。 「这可比智商俱乐部厉害多了。」叶成语气夸张地道,「你知道创校以来,从英才会出来的都是什么人吗?等等,我给你搜索下。」 说着,叶成拿出手机搜了下,然后照着念着,「从帝都大学创校以来,英才会走出了三任总统,五位大检察官,数十位政要军要……不混这些要位的,那都成了世界级别的富豪、艺术家。」 闻言,楚眠不禁停住脚步,看向他,「这么厉害?」 她有些感兴趣了。 「那当然了,英才会被上面极为优待,有很多学校都拿不到的资源英才会能拿到,甚至是作为学生就可以到最高级别的要位实习,毕业直接接手要位。」 叶成道,「虽然都在一个大学念着,但起点就不一样啊,一进去那就是人生巅峰,后半生不用愁了。」 英才会这种地方,像他这种小人物是想都不敢想的。 「去要位实习?」 也就是说,如果她进了英才会,就是将重建贫民窟的事提了速。 楚眠挑眉,将包甩在自己肩膀上,「行,我知道了,这英才会我进定了。」 「……」 叶成傻眼地看着她的背影,大声喊道,「眠姐你还真准备考啊,你连法学院的书都没念两天,你怎么考啊?」 完了完了。 眠姐居然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那考试结果出来不是得被打脸打死? …… 第136章 考试的轮番小动作 这一天的考试于楚眠而言并不太平。 明亮的大教室里,楚眠刚找到位置要坐下,就发现椅子是坏的。 人为损坏。 她睨一眼周围的学生,围在她身边的赫然有之前在贺盛璃身边的小跟班。 搞笑,也不知道哪根神经被刺激到了,想来整她。 楚眠冷笑一声,没说什么,只同监考老师说了,换上一张好的椅子。 等换完,考试前十分钟已经被浪费了。 楚眠重新坐下来,看着面前的考卷,两张试卷下还有一张特殊难题加试卷。 试卷上写明谁都可以做,也可以不做,不计入评级。 她转了转笔开始答题。 她写字速度奇快,20分钟的时候她已经做了大半,手指倒写得有点累,刚要停下来,余光中就瞥见那两个女生正往她这边看,手里攥着什么东西,偷偷摸摸地往她这边扔。 「……」 考个试也不得安宁。 楚眠的眸底一冷,在东西飞过来的一瞬间用脚踩了踩,感觉到是纸团,便立刻踢飞回去。 那两个女生震惊地睁大眼,还来不及反应就见楚眠已经站起来,神情懒懒地道,「老师,那边地上有个纸团,不知道是谁的。」 「……」 what? 她怎么还知道反将一军,她是脑袋后面长眼睛了吗? 两个女生彻底傻眼。 「什么?」 监考老师一脸严肃地走过来,从地上捡起纸团,是在两个女生座位中间。 打开一看,上面是乱七八糟的答案…… 老师的脸一下子拉下来,看看两个女生,见她们眼神之间都有被吓到闪烁,顿时明了,「你们两个,给我去办公室呆着。」 「老师我们没有!」其中一个女生急切地站起来,指着楚眠道,「是她,我看到她在传纸条,她还恶人先告状!」 闻言,监考老师狐疑地看向楚眠。 楚眠已经坐下来,连头都没抬一下,继续答题。 这个女生怎么这么傲? 老师蹙眉走过去,正要呵斥,赫然见楚眠正在做难题加试卷,还是下笔如有神的那种…… 什么情况? 要知道这种难题加试捲发给每个学生不过是为了显示一下学校制度的公平,其实除了一些脑子特别好使的会去挑战,没人愿意做这种难度极高的题,包括一些老师都做不出来。 老师站在一旁低头看去,这是一份关于世界各国法律的加试试卷,题目还出得云里雾里的,解题都难,更不说答。 瞎写么? 「同学,那边两个学生说纸团是你的,你有什么想说的?」 老师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问道。 真够浪费她时间的。 楚眠做着试卷,连眼都懒得抬一下,「她们的垃圾答案,我懒得抄。」 「……」 老师打开手中的纸条看看,又看向楚眠别的卷面。 果然,答案完全不一致,顿时明了,冷着眼看向那两个女生,「还不给我去办公室交代清楚。」 「……」 两个女生快哭了。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一堂考试少了两只坏事的蟑螂,楚眠做卷子做得格外顺利。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行为彻底引起那群女生的不满,接下来她的考试,不是桌子坏了就是上厕所门坏了,有人要请她喝有问题的水,再不然就是莫名其妙跑来人说她家里爸爸死了,让她赶紧回家奔丧…… 第147页 这试考的简直像是在西天取经,过八十一关。 楚眠耐着性子一一避过,最后一门考试是在电脑室考。 考试时间到,监考老师才将她们放进来,楚眠抬眸看去,这次的监考老师还是个熟面孔。 那位在办公室被她吼吓威胁到给出双修名额的胡教授。 楚眠在位置上刚坐下,一声轻轻的咳嗽声在她右手边响起。 她转过头,就见隔板那边坐着贺盛璃,见她看过来,贺盛璃沖她微微一笑,有些歉意地道,「不好意思,我身体一向不太好,偶尔会咳嗽,会影响你考试吗?」 「……」 楚眠坐在那里,目光凉凉地看她一眼,然后勾了勾唇,懒懒地道,「无所谓。」 「考试30秒后开始,不要再交头接耳了!」 胡教授阴飕飕的声音在电脑室里响起,楚眠抬眸,就见胡教授一脸铁青地瞪着自己,好像说话的只有她似的。 楚眠不在意地打开电脑登录。 刚登自己的名字,很好,黑屏了。 一大堆的乱码往外翻。 是中毒。 楚眠坐在那里,看着屏幕上的乱码气得都笑了,然后扬手,「胡教授,我这台电脑中毒了。」 闻言,周围的学生都朝她看过来,贺盛璃看着她,善意地道,「没事,换台电脑就行了。」 「都在考试,电脑全都安排满了,到哪去换?」胡教授臭着一张脸走过来,看一眼楚眠的电脑屏幕,阴阳怪气地道,「怎么别人的电脑都没事,就你的电脑有事?」 「这个她也不知情的呀。」贺盛璃坐在那里帮忙说话,「胡教授,再去借台电脑过来,下载一下这个考试程序,应该可以吧?」 胡教授瞥一眼贺盛璃,她是英才会的部长,又是厉氏财团的千金,有才又有财,连校长都敬着她,更别说他一个区区教授。 见贺盛璃开口了,胡教授冷哼一声,「行啊,我打电话让人去取台电脑过来。」 「谢谢胡教授。」 贺盛璃开心地道,像是给自己解释了一个麻烦似的,又看向楚眠,「太好了,有电脑就能考试,加油!」 楚眠坐在那里定定地看她。 「怎么了?」贺盛璃被她看得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么?」 「没有,我只是觉得,贺同学还真是乐于助人呢。」 楚眠勾着唇,却是似笑非笑,显然不是真的在赞美她。 贺盛璃目光不解而无辜,「香辣,你好像对我有什么误解?」 「……」 楚眠没有说话,也不再看她,她抱臂坐在那里,等待自己的电脑过来。 10分钟过去。 30分钟过去。 电脑一直没来,楚眠就这么坐着等,听着周围大家噼哩啪啦地答题,就她这里安安静静。 小说是我虚构的一个现代世界,包括贫民窟、学校评级制度什么的,都纯属虚构,么么哒。昨天忘记和大家说了,端午安康! 第137章 你好像很不喜欢我 静得有同学都察觉不对劲,替楚眠站起来道,「胡教授,电脑还没来吗?」 胡教授坐在最前面,捧着水杯喝水,「我已经打电话了,那人没送电脑过来我有什么办法?」 是压根没叫人送吧。 楚眠坐在位置上冷笑。 「可是我们考试都半个小时了,就算现在送来谢同学也不一定来得及答题,是要给她额外的考试时间吗?」那同学又问道。 闻言,胡教授声音不阴不阳地道,「在我手底下考试,不管什么情况都是一视同仁,谁知道这中毒是不是她自己搞的,故意拖延时间,想等大家考完了再考,好得到什么答案。」 话落,全场都有些骚动,学生们看向楚眠的眼神同情有之,看好戏的有之,奚落的亦有之。 贺盛璃转眸担忧地看向她,「香辣,你还好吗?」 怎么就叫上香辣了? 没那么熟。 楚眠没理她,坐在那里没动,见状,贺盛璃也只好回过头,继续答自己的题。 答题还只剩下20分钟。 电脑依旧没来。 一个两个都不想让她好好考试,可她这人性子拗,她偏就不喜欢让人得逞。 这么想着,楚眠抿了抿唇,眸中一片清冷,在电脑面前坐直,开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起来。 她虽然不是什么多牛的电脑大神,但十几岁的时候,楚醒总把自己玩破的电子产品丢给她,她为了也能玩玩电脑自学不少知识。 所以她就算不能将这病毒立刻破解,也有办法让考试暂停下来。 她飞快地敲着键盘。 三分钟后,整个电脑室的电脑黑屏了,集体中毒。 「我靠!什么情况!我就差一道大题了!」 「什么情况啊?我前面做的题是不是都废了啊?」 「我就说中毒的问题要查吧,现在好了,所有人都中毒了,还怎么考试?」 「胡教授!胡教授!」 本来悠哉悠哉喝着茶的胡教授顿时被同学们一通大呼小叫叫得差点呛死,手中的茶杯都泼了出去。 他连忙站起来,就见电脑室里一台台电脑全部黑屏了,上面全翻滚着乱码。 这又是搞什么! 胡教授惊呆了,手指往键盘上用力敲着,电脑一点反应都没有。 第148页 旁边几个女生已经委屈得哭了,「完了,我还没做完呢,我还有好多题啊,这怎么办啊?」 「这次我肯定连b线都达不到。」 「这也不能算我们的责任啊,这病毒又不是我们搞的。」 「别吵了!」胡教授被吵得脑壳子疼,当下就一脸质疑地瞪向楚眠,「是不是你做的?」 楚眠抱臂坐在那里,闻言不禁笑了一声,声音凉凉的,「胡教授您好像忘了,我是损失最大的,您怪我头上来?」 她连试卷都没看到,一个字都没答。 怎么怪? 「……」 胡教授傻了,反驳不出来,最后在学生们的集体围攻下打电话给校方,决定这一屋子的学生哪都不能去,不能玩手机,就等着新电脑送过来重新考试。 学生们还是不罢休,小声嘀咕着说就该在第一台电脑出问题的时候检查,就不用浪费大家的做题时间。 这完全是胡教授的责任,身为老师不尽老师之责。 胡教授被这些学生怼得脸色相当难看。 「香辣,你好厉害啊。」 贺盛璃转眸看向她,微笑的眼里满是欣赏。 楚眠侧目看她,神色淡淡的,故作不懂,「什么厉害?」 「刚刚听到你敲键盘,第二次病毒是你弄的吧,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本事。」贺盛璃笑着道,又伸手掩在唇前,「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听到这话,楚眠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你好像很想跟我套近乎?」 「我想和你成为朋友。」 「不好意思,我不想。」 楚眠直截了当地阻去了她的话。 「……」 贺盛璃僵硬地坐在那里,笑容分外尴尬,「你好像很不喜欢我,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不知道。」 楚眠目光凉凉地看着她。 外面很快送了一批新电脑进来,两人的话题就此打断。 …… 一天的考试直到黄昏时分才完全结束,楚眠背着包出了校园,伸手揉着肩膀沿路走。 走了很长一段路,楚眠都没有看到司机的车。 她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看看时间便继续往前走,准备招辆计程车回蔷园。 「滴——」 特别的车喇叭声在她耳边响起。 楚眠没有在意,正要拿出耳机听会歌,但喇叭声一直周旋在她耳边。 她转过头,就见那部特别定制的骚气跑车帕加尼不紧不慢地跟在她旁边。 她怔了下。 她一停下,跑车也跟着停下来,欧翼式的车门炫酷打开,楚眠低眸就看到里边嚣张到不可一世的男人身影。 楚眠从肩上取下包,弯腰坐进去。 刚在副驾驶上坐下,人就被一股力量给捞了过去,男人强势的气息瞬间吞没掉她,她的耳垂被一抹炙热含住,低沉磁性的嗓音撩拨她的神经,「想死老子了!」 「……」 楚眠几乎是倒在他的怀里,姿势不太舒服。 她想坐起来,厉天阙仍是抱住她,在她的耳根处亲了又亲,「有没有想我?」 他也是着魔了。 之前几天不去一次蔷园都无所谓,后来一天去一次正好,现在,一天没见他就想得心痒。 「我今天考了一天的试,没有时间。」 当然,有时间她也多看书,不会想他。 「那就抽时间想!」厉天阙不满地将她肩膀勒得更紧一些,霸道地发下吩咐。 「哦。」 楚眠随口应了。 「我亲自来接你,感不感动?」厉天阙低眸睨她,凝视着这张让他想了一天的脸。 这有什么好感动的。 楚眠根本不懂感动的点,但还是顺着道,「感动。」 说两句好听的,对她好,对这段暂时性的关系也好。 「这还差不多。」 厉天阙这才放开她。 楚眠立刻坐回去,把包放到一旁,拉过安全带系好。 刚繫上,她的手就被他拉过去放到中控区的档位控制上。 第138章 小东西,我宠你啊 厉天阙看着前面的路,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握住她的手,推到前进档,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 楚眠想把手抽回来。 「别动。」 厉天阙修长的手指紧紧握住她,掌心的热量贴着她,不准她将手拿开。 他就这么单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握着她推档位。 闲的。 楚眠看着自己被他困在掌心下的手有些无奈,也懒得和他争执,随他去了。 蓦地,楚眠想到一事,觉着还是要和他讲,「我在学校碰见你妹妹了。」 「什么妹妹?」 厉天阙低眸看向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唇角的弧度越发上扬,几秒后才将她的话听进去,「你说厉家那一个?」 那个好像是在帝都大学读书。 他不是特别清楚。 「嗯。」楚眠应道,想着今天发生的事,「你和你妹妹关系怎么样?」 如果好的话,她就不继续了。 闻言,厉天阙唇角的弧度垂下来,嗓音冷冽而不屑,「除了我姐,我在这世上没有兄弟姐妹。」 厉家的那些亲人,他一个都不认。 第149页 那就好。 楚眠看着前面的路道,「我感觉你那个妹妹不像个善茬。」 这事还是要和他讲的。 今天早上,要不是贺盛璃在那些女生们面前大肆表现出对她的亲近,还一力捧她,邀她入英才会,那些女生也不会针对她一整天。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贺盛璃是故意的,但她得保留着这疑虑。 如果真如她所想,那这贺盛璃不简单,看着大方温柔,态度和善,却很擅长四两拨千斤的手段。 听到这话,厉天阙的脸色猛地一冷,方向盘一个打转,将车停到路边,他转眸沉沉地睨向楚眠,「她搞你了?」 厉家那边,要是一个两个都不肯消停,那就别想过安生日子了。 楚眠看着他一下子幽暗下来的脸色,淡淡地笑了笑,「耍了些小手段而已,而且,也只是怀疑,不一定是她做的。」 「伤到哪里了?」 厉天阙握起她的手,低头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伸手就要去解她的衣服查看伤势。 楚眠连忙按住他的手,无语极了。 总裁大人,这是在大马路上好么? 她看向他,「我要被她伤到,那是我本事不行。」 那就是没有受伤了。 厉天阙的面色稍缓,放下解她衣服的手。 楚眠坐在那里道,「她说要跟我做朋友,但我不明白她真正的意思,她不会也是想拉近我,好让我杀了你?」 厉家现在完全由厉天阙做主,厉擎苍和妻子、儿女都被困得死死的,表面光彩,实则全跟废人一样被养着,肯定都恨极了他。 闻言,厉天阙冷嗤一声,「凭他们也能杀我?」 说完,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厉天阙又斜过脸睨她,「他们一个一个想靠近你,开出的条件恐怕一次比一次好,你会不会心动?」 这么怕她被收买么? 楚眠目光坦然地看他,「那要是我心动了,你会怎样对付我?」 杀了她? 厉天阙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腕上的表闪着珠光宝气,他面朝着她,深深地凝视她的眉眼,好久才启开薄唇,一字一字道,「不对付。」 这个答案让楚眠愕然。 她看着他,这怎么可能,以为她要离开,他就要绞断她的腿,现在她要杀他,他反而不对付她? 「这么惊讶?」厉天阙有些不爽地捏她白净的脸,「那天晚上,我那杯水白喝了?」 居然还来问他这种白痴问题。 「……」 楚眠这才想起厉天阙给她讲故事的那晚。 她以为,那晚他所有的不对劲都是等着看她下不下手,若下手,后面就不是讲故事那么简单了,他下的手会比绞断腿狠一百倍。 可现在想来,那杯水…… 他误认那杯水被她下了毒,但他还是当着她的面喝了。 所以,就算是她下毒,他也照喝不误。 楚眠才明白过来这里的关窍,顿时如一阵电流激颤过她的皮肤,直入神经,让她心脏也随之一颤。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为什么?」 难得看她神情如此丰富,厉天阙勾起唇,性感的嗓音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小东西,我宠你啊。」 「……」 楚眠僵硬在那里。 说完,厉天阙眼中笑意更浓,伸手在她头顶上揉了一把,然后转过身去,重新启动车子往前行驶。 楚眠靠在舒服的真皮座背上,双眼看着前方,却没看进什么风景,满脑子都是那晚那杯水,以及他刚才邪气的笑容。 她伸手按了按心口,跳得有些快。 她这是怎么了? 一定是因为厉天阙太疯狂了,果然他身体的基因异于常人,哪有正常人明知道有人要害自己,还甘之如饴地喝毒。 疯狂得好像在告诉她,她真的对他很重要。 楚眠失着神,厉天阙的声音再次落到她耳边,「厉家要是再有人来寻你,告诉我,我去给他们松松骨。」 楚眠坐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她转过脸看向外面,努力压下心头那一抹乱绪。 她还有大事要做,那些有的没的她不能想。 …… 转眼,法学院的考试结果出来的当日。 孟墅起了个大早守在帝都大学外面,手上捧着一件古朝的物件递给身旁的保镖,脸色凝重地道,「厉总目前没有在外界公开小姐存在的意思,所以我也不能出面。」 毕竟a国不少人都认识他,知道他是厉总的助理。 保镖点了点头。 「你拿着这件古玩送进去,趁着放榜之前改一下小姐这次考试的评级,改个a吧。」孟墅吩咐道。 a这个评级好,既是好成绩,又不会显得太瞩目,被那些无聊爱嫉妒的学生特殊针对。 只要一路给小姐改个a成绩,小姐一定能顺利戴上学士帽毕业。 「是,孟助理。」 保镖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古玩往学校里走去。 孟墅坐在车上,看着保镖的背影,有些心疼,那可是一千多年前的物件啊,价值连城,厉总就这么眼都不眨地给送了。 这等到小姐毕业,厉总得送出多少金山银山。 第139章 唯一的一个s+ 诶。 拿钱宠,拿命宠,这厉总养金丝雀养的,一般人学不来。 第150页 孟墅在车上等啊等,终于等到保镖的电话过来,他拿起手机接通,「怎样,改好了吗?」 「孟、孟助理,这……这厉总是不是安排别人已经给改成绩了啊?」保镖在那边说话都结巴了,语气满满的都是无法置信。 「怎么可能,到底怎么了?」 孟墅问道。 「哦,没、没事。」保镖的声音在电话里恍恍惚惚的,「那我就让校方把小姐的s+给改成a了,真是奇怪,为什么要改低成绩呢。」 「让你改就改,哪那么多……你说什么?」孟墅震惊得睫毛都翘起来,「你说小姐什么评级?」 「s+。」保镖道。 「小姐考了s+?」孟墅难以相信地问道。 「是啊,我看了下,这次法学院就出了一个s+,就是小姐。」保镖在电话那端道,「那我改了。」 「……等等!等等!别改!不能改!」 孟墅原地懵逼了一秒连忙喊出声来。 s+?唯一的一个s+? 小姐? 那个在贫民窟呆了三年的小姐? 小姐作弊了? 厉总到底是从贫民窟带回了个什么人物? 孟墅感觉现在自己脑袋上盘旋着无数的问号,不止,还有惊嘆号。 楚眠背着包按时进了法学院的教室,刚进去就见到有一个男生急匆匆从外面扑进来,嗓门超级大地喊道,「我打听到了,这次考试出了个s+!」 要知道他们法学院的考试频密,但出s+的机率很低很低,所以英才会也就进了一个贺盛璃。 而贺盛璃上一次考到s+,还是在大一的时候。 因此一听到这话,整个教室的人都沸腾了,纷纷猜测是谁,有人猜是贺盛璃,有人猜父亲是大检察官的学霸,还有人猜是不是弄错了。 「一定是盛璃,法学院三年来,只有盛璃拿过s+。」 有女生的声音传来。 楚眠抬眸看一眼,就见贺盛璃坐在前排,身边围着一群女生,「盛璃是你吧?一定是你吧?」 贺盛璃今天穿的是一套怀旧风的文艺长裙,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完全是书香世家小姐的范。 她坐在那里看着书,闻言谦逊地笑了笑,「不是我,我都多久没拿过s+了。」 「一定是你,你做难题加试了吗?」 有女生问她。 这学校大一半的人不会做加试题。 贺盛璃温和地笑,「有,我当时看时间还有,就做了加试题,不过还挺难的,应该不是我吧。」 「不可能,一定就是你。」 围在她身边的女生信誓旦旦地道,「除了你我们法学院怎么可能还有人做得出来这题,盛璃,你也太厉害了吧,不愧是英才会的部长。」 「盛璃,我们给你庆祝呀,晚上一起去吃饭。」 贺盛璃被大家起闹得没办法,眼底笑容变浓,道,「好,我要是拿了s+,请全班一起吃饭。」 「wow!」 顿时整个班的学生都兴奋起来,大声地喊着贺盛璃的名字。 似是想到什么,贺盛璃回头看向楚眠,和她的目光在空中接上,贺盛璃大方一笑,「香辣,晚上一起来。」 「谢了,没空。」 楚眠语气淡淡地回绝,垂下眸去,她并不想理会厉家人。 贺盛璃坐在那里顿时一脸失落,旁边的女生见状立刻道,「盛璃你理她这种人做什么,连胡教授都说她就是个刺头,还是转校生,不知道是不是在以前的学校犯了什么事,然后掏空家底来这里的。」 「你别胡说了。」贺盛璃轻声责怪那女生,「就算香辣转校过来的时候,学校正好被投资了新楼,但你也不能胡乱猜测。」 那女生本来只是胡扯,但这一说,却是惊醒众人。 对啊。 谢香辣出现的时候,学校正好在被投资建新楼,她果然是靠钱进来的。 众人看向楚眠,眼神里尽是鄙夷,又是一个靠着家里的富二代,真噁心。 见到大家的眼神异样,贺盛璃蹙眉,笑也不笑了,不悦地道,「你们不要这个样子,好像是我故意引你们猜测一样。」 难道不是么? 楚眠冷笑一声,没去争辩,无所谓地拿出自己的书看起来。 贺盛璃却站了起来,格外的义正辞严,「不管香辣是怎么转校来的,她能冒着风险揭穿楚议员的真面目,这份气魄、这份胆色就是我们谁都比不上的。」 「……」 「不要因为我欣赏香辣,你们就排斥她,好像弄得是我指使一样。」 「……」 「还有昨天,谁在香辣考试时动了手脚,我都知道,我给你们一个面子,不当众揭穿你们,但不要有下一次。」 贺盛璃再严肃不过地道。 见贺盛璃动真格的了,大家都安静下来,有女生拉住她,「好了好了,我们不讲就是了。」 「我们盛璃就是大气,她那样不冷不热地对你,你还替她讲话。」 楚眠抬眸看过去,只见贺盛璃这才坐下来,仍不是很开心,似乎真的很厌恶大家胡乱说话。 她转了转手中的笔,不禁想笑。 这一会是佛,一会是鬼的操作难道是厉家祖传,怎么和厉天阙一个德行,倒让人有些看不懂。 班上安静下来,胡教授臭着一张脸从门口走进来。 第151页 一见到胡教授,几个女生就兴奋地围着贺盛璃,「来了来了,要公布了,盛璃你真是我们法学院之光。」 闻言,贺盛璃也不免有些期待地看向胡教授。 胡教授走到讲台前,拿了小型麦克风别上就开始上课,只字不提考试的事。 法学院都两年都没出过s+了,这难道不是值得大肆宣传的喜事? 讲了几分钟,有女生忍不住站起来,「胡教授,听说这次考试我们法学院出了个s+,请问是谁啊,是盛璃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胡教授站在讲台前,恶狠狠地瞪了那个女生一眼,那女生被瞪得莫名其妙,不懂看眼色,仍是问道,「胡教授,是盛璃吗?」 「不是贺盛璃,是谢香辣!满意了?」 胡教授臭着脸道。 「什么?」 瞬间,全班一阵譁然,所有人都齐齐看向楚眠的方向。 第140章 这样的英才会,真够脏的 楚眠听着,脸上没多少意外。 「我靠,她居然这么牛逼?」 「她以前哪个学校的,怎么都没听过,难道是在国外念的大学?」 讨论的声音此起彼伏。 贺盛璃坐在那里,神情凝住,笑容停在嘴角要下不下的样子,脸有些僵硬。 旁边几个女生不敢说话了,小心翼翼地看着贺盛璃。 几秒后,贺盛璃站起来,边鼓掌边笑着回头看向谢香辣,「恭喜你,香辣。」 楚眠是不想搭理她的,但自己还真有话说,便道,「我现在能进英才会了?」 「当然。」贺盛璃目光诚挚,「下课后我们就去好吗?」 楚眠颌首。 贺盛璃笑着向她点了点头,然后坐下来。 胡教授正要跳过这一茬继续讲课,学生们已经自发鼓起掌来,掌声热烈,激情澎湃。 一开始跟着怀疑楚眠是什么富二代的学生此刻都一脸崇拜地看着她,「谢同学,牛逼啊!」 「为我们法学院争光了!」 掌声久久不息。 贺盛璃一直微笑着。 胡教授的脸臭得不行。 楚眠清纯的脸上写满常规操作的轻描淡写。 …… 课后,贺盛璃果然过来邀请楚眠去英才会。 楚眠进英才会是为了更多的机会往上爬,但到了她才发现,英才会比叶成说的还要厉害一些。 英才会竟在大学校园拥有一栋独立的楼,设计感十足,大门前还立着雕塑喷泉,很是华丽。 楚眠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贺盛璃似乎真的很欢迎她,边走边跟她介绍,「其实英才会人很少,连我一共也就十三个,多数是数学系的,有好长时间没加入新人了,还是我们法学系的,我真的很开心。」 走进大堂,穿过大堂,一旁的高墙上挂着各个精英的照片。 「这些就是英才会前辈们的照片,我们都是以他们为榜样、目标而努力奋斗。」 贺盛璃边走边道,指着两边的门给她介绍,「这边是影音室,以后你想放松的话就可以来这里坐坐,全都是世界顶级的音响设备,很享受;这边是会议室,开会的时候我们就在这里探讨。」 「嗯。」 楚眠点头。 贺盛璃领着她上楼,打开门上挂着部长室牌子的门,里边赫然是一间装修华丽又文艺的办公室。 办公桌上的花清新动人。 「来,香辣,你坐,我给你办理入会手续。」 贺盛璃热情地说着,弯腰给她倒了一杯水。 「谢了。」 楚眠在她办公桌前坐下来,将水杯放在一旁,没有喝。 贺盛璃看她一眼,也不介意,从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出拿一份文件在她面前打开,「这是一份入会资料表,请你填一下。」 楚眠接过来开始填写,贺盛璃继续向她介绍道,「等手续办完,我就去申领英才会的徽章给你,这个徽章可以终身携带,有徽章在,不管你以后想朝哪方面发展,都会被高看一眼。」 「知道了。」 楚眠点头,继续填写。 「听说我们英才会终于有小十四了,我们来看看。」 一个清冽而严肃的男声突然在门口响起。 楚眠回眸,就见几个男男女女站在门口,个个英俊美貌。 为首的是个个子极高的男生,穿着帝都大学的校服,一派肃穆板正,他单手插在裤袋里冷冷地看向楚眠。 「萧瑞。」贺盛璃见状站起来,微笑着向楚眠介绍,「香辣,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我们英才会现任副部长,萧瑞,数学系的。」 男生的视线从楚眠身上转到贺盛璃脸上,目光一下子柔软下来,「盛璃,加入新成员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通知我们?」 「你们不是来了吗?」 贺盛璃笑着道。 一个女生抱臂看着楚眠,阴阳怪气地笑了笑,「哟,新来的小十四长得好清纯啊,一副艺术生的气息。」 这是骂她长得像个没智商空有颜的草包。 楚眠坐的是转椅,连起都没起,只转了一下椅子,目光凉凉地看向那女生,「我这人不喜欢结仇,因为一旦结了,我会往死里搞对方。」 所以,别在那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了。 「……」 女生脸色一变,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第152页 「我来看看这位s+优质生的资料表。」萧瑞拿起楚眠填的资料表看了一眼,冷冷地看向她,「怎么都不填原学校,你以前是就读国外么?什么学校,资历如何?拿过多少次国际比赛的大奖?」 楚眠冷笑一声,「好像进英才会只有s+这一条规矩吧?」 言下之意,你管我以前在哪读书! 萧瑞的脸色更冷,继续看她的资料,「你父母填无是什么意思?」 「无父无母,天生天养。」 楚眠想都不想地道,神情凉淡。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连贺盛璃都有些愕然地看向她,萧瑞冷嗤一声,「转校生,看来你还不知道,进入我们英才会还有一条规矩,那就是入会者必须提供家里三代人的资历,以及银行流水凭证,并缴纳100万的入会费。」 闻言,楚眠的目光微微一变,看向贺盛璃,「什么意思?」 「这是我们英才会的隐性规定,不对外透露的。」贺盛璃有些尴尬地道,「但我们每个入会者都这么做。」 楚眠坐在那里,看着眼前一双双冷嘲的眼,勾起唇角,「我懂了,说什么公平考试,智商取胜都是假的,不过骗骗普遍大众,英才会真正存在的目的就是这个国家金字塔顶端的一些人为自己的二代、三代甚至是四代、五代镀的一层金。」 「……」 听到这个,几个男女的脸全部冷下来。 「帝都大学英才会,智商俱乐部,传出去多好听,搞得好像个个都是凭实力一样,实则你们都是财阀后代、政治家后代,这地方不过是给你们将来继续把控a国的金字塔顶端生活更好地铺条路而已。」 楚眠从椅子上站起来,冷冷地看向面前的一张张脸。 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们都是凭实力考出来的s+!」有个男生激动地道。 「如果是这样,就不必有这一条隐性规矩了。」 楚眠嘲讽地道,「三代人的资历?银行流水?100万入会费?不就是要压住像我这种意外凭能力考出来的平民么?」 「胡扯!」 萧瑞激动地一巴掌拍向桌面。 「香辣,不是这样的……」贺盛璃很尴尬地看着她,试图想解释些什么。 「这样的英才会,真够脏的。」 楚眠冷声说着,一把拿起自己填的那张资料表,利落地撕成碎片,扬在他们面前。 第141章 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碎纸屑像雪花般落下来。 扬扬洒洒。 众人错愕地看着她,以前也有平民考上来,听到这隐性规矩后是拼命求着他们进来,甚至跪在地上哀求,毕竟英才会的资源多少人想都想不到,哪有像这个转校生脾气这么大的。 好不容易考个s+,居然撕了填写的资料表。 连求都不求,这摆明了她还看不上英才会? 扬完碎纸,楚眠冷漠地看着面前几张脸,记住了他们的样子,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留下一群惊愕的人。 …… 黄昏的光洒在蔷园不大的庭院里,墙上的蔷薇花被映得变了颜色,随着风轻舞。 细碎的水雾洒上,花朵被衬得娇嫩欲滴。 荷妈站在那里,看着楚眠拿喷水壶给花喷水滋养,她细嫩白皙的手更胜花朵,再看她的脸,目光游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小姐今天怎么不读书,想着帮我浇花了?」 荷妈有些奇怪地问道。 「在想事情,读不进去。」 楚眠目光没有焦距地盯着满墙的蔷薇藤,自言自语般地道,「我以为a国有贫民窟这种地方已经是最不公平的存在,没想到连学校都逃不过阶级之分,我觉得很噁心,很反胃。」 「这不是很正常么?人啊,到哪都是分三六九等的,像我,就是一辈子的佣人命。」 荷妈理所当然地道,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要为这种事难过。 「可我不甘心。」 楚眠一字一字道,用力地摁下喷水壶,直把一朵蔷薇都给喷了下来。 「怎么就不甘心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忽然传来。 楚眠刚要回头,就被人从后圈住,厉天阙低下头,头埋进她的颈窝蹭了蹭,嘴上道,「谁惹我家小东西不开心了,我给你办他。」 见状,荷妈识相地接过楚眠手里的喷水壶,一人往里走去。 「没有,只是突然间有些感慨。」 楚眠低眸看着腰间多出来的手,伸手想拉开,却被他抱得更紧,他问,「真的没事?」 「没事。」 她的事,她自己解决。 厉天阙低眸看她一眼,眼底深了深,蓦地,他拉着她的手朝里走,「跟我进来。」 楚眠随他进去,厉天阙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拉着她一併坐下。 干什么? 厉天阙伸手松了松束紧的领带,四下看一眼,视线落在茶几上的一份娱乐杂志上,他看向她,「这本杂志看过么?」 「没有。」 她最近时间都花在读书上,这应该是荷妈在看的。 「现在看。」厉天阙把杂志递给她。 「什么?」 楚眠不明白他的意思。 厉天阙拍拍自己的腿,「躺我腿上,从第一页开始看起,什么时候看完告诉我。」 第153页 这又是什么恶趣味? 楚眠莫名地看着他,容不得她反驳,厉天阙已经一把拉扯住她,将她按到自己腿上,修长的手指拨了拨她的发,「好了,开始看。」 「……」 楚眠一头雾水,只好枕在他的大腿上开始翻起杂志,随手翻了两页。 「一页一页看,一个字都别漏了。」 厉天阙低眸盯着她道,语气不容反驳,大掌则覆在她的脸上轻轻抚摸,像在把玩着什么艺术品似的。 「哦。」 楚眠只好一页一页看过去。 厉天阙坐在那里,目光只在她脸上的游走,指腹不时摸摸她的嘴唇,耐心地看她看杂志。 他真的是太闲了。 荷妈走出来,捧着一杯刚沖好的蓝山咖啡,搁到茶几上,「少爷,咖啡。」 「嗯。」 厉天阙看了一眼,俯身去端咖啡,放在唇边轻尝一口。 够苦涩。 符合他的味蕾。 这边他刚喝了两口,楚眠已经合上手中的杂志,淡淡地道,「我看完了。」 这就结束了? 厉天阙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然后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杂志。 楚眠从他腿上坐起来,伸手整理着自己的长发。 厉天阙一手端着咖啡,一手将杂志在自己腿上摊开来,嗓音低沉地问道,「第五页,娱乐圈最顶流的tp组合曾经住过什么地方?」 闻言,楚眠顿时明了厉天阙让她看杂志的真正含义。 她目光定了定,而后从容答道,「最穷的时候住过帝都南城区最廉价的合租房,四个人挤在10平米的小房间,吃饭没有着落,一袋方便面四个人分。」 一字不差。 厉天阙的目光深了深,又翻一页,「第六页的图片上,有两双鞋子,其中一双鞋上印着星星图案,一共几颗?」 他的问题开始变得刁钻。 第六页。 楚眠回想了下,回答,「五颗,三大二小。」 回答正确。 「倒数第二页,铭生就这样一个人回了家,这句话后是什么标点符号?」厉天阙再次将难度升级。 这题有些难。 楚眠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回想。 杂志在她脑海中一页一页翻过,停留到倒数第二页。 厉天阙狭长的眼深深地凝视着她,薄唇抿着咖啡的苦涩。 她的脸就在他面前,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动,勾动着不经意的撩拨,让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几秒后,楚眠睁开眼看他,「那里应该是输入排版错误,写了一个句号,又跟了一个分号。」 完全正确。 她看过一遍,就连标点符号都记得。 厉天阙直勾勾地盯着她清澈分明的双眸,舌尖抵了抵唇,「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今天孟墅向他报告,说她考了s+,他知道帝都大学的s+试卷不是她凭看两天书就能考出来的,除非…… 她有过目不忘的能力,硬是将所有又臭又长的条文强行记进了脑子里。 「嗯。」 楚眠没有否认,神情淡淡的。 厉天阙将咖啡放回去,看向她的眼中掠过一抹幽色,半晌,他将她拉到自己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嗓音性感,「你这小东西,本事不小啊,有一身的好身手,又是过目不忘,你还有什么能耐是我不知道的?」 他让她去艺术院还真是屈才了。 「身手是在贫民窟垂死挣扎练出来的,过目不忘是天生的能力,这没什么吧?」 第142章 是不是自己还一个人偷偷回味过? 楚眠凝视着近在眼前的男人的眼,摸不清他到底是喜还是怒。 像他这种顶级富豪,应该是希望自己的金丝雀乖乖住在笼子里,能耐越大于他而言就是越不安分。 「有什么。」 厉天阙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更靠近自己,他垂下长睫深深地盯着她,薄唇几乎吻上她的,「我自己的女人我都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的本事,这不是很可笑?」 「……」 楚眠沉默。 「阿眠,我不喜欢你在我面前有这么多的谜团。」厉天阙语气中的占有欲浓烈到了极点,「我要的是全部的你,你懂吧?」 是一丝一毫都属于他的她。 又开始了。 楚眠没想到自己考个试都能惹到他那根掌控欲的神经。 面对他如深海般强势吞噬的目光,她尽量平静地道,「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闻言,厉天阙猛地将手放上她的后腰,将她勒进自己怀里,一手覆上她心口的位置,眼底如狂风掠境,「那你的心脏呢?它上面刻着我的名字么?」 人就是这样,一旦得寸,必定进尺。 他厉天阙也不例外。 楚眠被他勒得腰快断了,「厉先生,我以为我们之前已经谈得很和谐了。」 他不监视她,她要走,提前通知他。 这关系不舒服么?非要强求得越来越多。 「你叫这一声厉先生,我们之间就不和谐。」 厉天阙嘲弄地勾唇,张嘴在她的唇上咬了下。 就在楚眠以为他要发作的时候,他却拐了下弯,嗓音磁性地道,「我会让你变的。」 变得心里眼里全是他,变得哭着求着放不开他。 第154页 「……」 那就是没事了。 楚眠暗暗松一口气,勉强露出一抹笑容,道,「我真没什么谜团好瞒厉先生的。」 「最好是这样。」厉天阙视线继续掠夺般地在她脸上游走,「想读书没什么,不过重建贫民窟这种梦还是不要做了。」 他知道她这么用功念书是为什么。 那连梦想都称不上,只能算是个梦。 「……」 楚眠抿紧了被他咬过的唇,不说话。 真够倔强的。 「这个梦你永远都实现不了。」厉天阙再次轻易打碎她的蓝图,又给她建造另一个,「等毕业你想在家玩也好,想工作就来我集团,除了我的位置,剩下的随你挑。」 再过目不忘也要用心去记,有这时间还不如多想想他。 「……」 楚眠很是意外地看向他,他居然让她在a国最大的财团里随意挑职位? 作为一只金丝雀,他对她真的不算差了。 可她有自己的坚持。 「这么意外?」厉天阙挑眉。 「是有点,你这样好像是在拿整个财团给我玩一样。」 楚眠道,她就算再有能力,大财团也不是她说进就进的。 「我命都可以给你玩,财团算什么?」厉天阙满不在乎地道,手掌从她后腰滑出,一把握住她的手,「行了,用晚餐。」 「……」 这男人…… 总能在她开始心生戒备的时候说出一些惊心动魄的话,让她心脏不为自己所控。 楚眠被他拉着手走向餐厅,厉天阙突然回头看她一眼,若有所思,「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 怎么又绕回来了? 楚眠疑惑地看他,厉天阙却突然笑起来,笑得十分邪气。 蓦地,他低下头抵上她的额头,直直地盯着她,眼神意味深长,「那你不是清清楚楚地记得我们每一次的姿势?」 姿势? 楚眠愣了下,但很快从他坏坏的目光中明白他指的是床上的姿势,顿时许多画面疯狂而至,钻进她的脑海里,让她整个人如被雷噼过一般,僵在那里动也不动。 变态啊。 问这种,她不想回忆都…… 「小东西,你够坏的啊。」厉天阙坏笑着道,「是不是自己还一个人偷偷回味过?」 「没有。」 楚眠立刻否认,她才没他这么色。 「哦。」厉天阙挑了下眉,捏了捏她的耳垂,在她嘴角亲了下,「没事,今天晚上我帮你加深记忆,我的身材值得你在脑海中来回复习。」 「……」 加深个鬼!复习个鬼! 楚眠想将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不要脸! 呸! …… 法学院的考试刚过去不久,艺术院就开始考试。 除了必要的科目考试外,美术系每位学生还要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准备一幅主题画交上去,主题画最后的评分是要计入毕业考核成绩的,将来找工作也是一份履历。 因此,大三的学生们都非常重视。 刚结束完一场考试,老师就向大家宣布了此刻主题画的主题。 两个字。 思考。 过于抽象的主题让学生们急得差点抽风了,谁也不知道老师们要的是什么样的思考,要的是什么样的画。 于是帝都大学各个或漂亮、或忧伤的景点都有美术生的影子在来回飘荡,美其名曰——思考。 这两个字大概是最近每个美术系学生的噩梦。 楚眠也挺噩梦的,不是因为这主题让她觉得难,而是她没时间画,她双修专业,课程排得满满当当。 回到蔷园,厉天阙又不肯放过她,就算她画画,他也要坐在旁边看着她,一会摸摸她耳朵,一会摸摸她头发,让她没有一点安生的时间。 因此,楚眠只能抓紧一切空余的时间将画画出来。 她翘了两堂课,在艺术院的顶楼天台角落里画画,画笔在她手里如飞一般。 画纸定格在画板上,唯有她的长发被风吹得有些乱。 楚眠搁下画笔,将一头散着的长发束起扎了个马尾,刚要拿笔,就听一个有些病弱的咳嗽声传来。 她抬眸,就见一身文艺长裙打扮的贺盛璃站在天台上,迎着风咳了好几声,一头长至及腰的长发在风中飞舞,完全是病弱美人的画面。 「咳咳……」 贺盛璃被风吹得直咳,环视四周,终于看到她的位置,笑起来,「我听人说你在这里,就找过来了,没打扰你吧?」 「找我做什么?」 楚眠从画板前站起来。 贺盛璃抱着书朝她走来,视线划向她的画板。 楚眠想都不想地将画板往旁一推,背对着人,让贺盛璃的视角什么都看不到。 第143章 壁咚贺盛璃 贺盛璃看着她这个动作,顿时尴尬极了,「香辣,我没有窥探你画的意思。」 「画没完成前,我不希望让人看到。」 楚眠淡漠地道,又看向她,再次问道,「找我做什么?」 贺盛璃的眼中掠过一抹受伤,但还是撑起笑容道,「还是为了英才会的事,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加入英才会。」 「你们不是已经向外发话,说是我自己不愿意进英才会的么?」 第155页 楚眠冷笑一声。 她那天从英才会出来,外面就有传言说贺盛璃力邀她进英才会,但她恃才傲物不肯进。 可能她这s+来的名不符实,说不定是靠作弊来的,所以不敢进,怕到时露了真容下不来台。 「那是副部长萧瑞做的,我已经让他不要这么做了,可他……」贺盛璃无奈而歉意地看着她,「对不起,我代他向你道歉。」 「不必。」 楚眠并不在乎。 「那你还愿意来英才会吗?」 贺盛璃满心期待地看着她。 「你们这群财阀后代不是觉得我进去给你们提鞋都不配么?」 楚眠不明白她这一次次邀请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贺小姐的想法很是深藏不露。 「不是这样的,我是真的欣赏你。」 贺盛璃咳了两声,继续道,「香辣,我知道你可能觉得英才会的制度不公平,可是你就这样放弃了不可惜吗?所有的好资源都在英才会,以你的本事,进入英才会就能得到更好的发展,否则,你能力再强,在外面也闯不出更大的名堂来,这是改变不了的现实。」 这世上就是这样,有钱的人越来越有钱,没钱的人越来越没钱。 楚眠看她顶着风都要劝自己的样子,只懒懒地道,「不好意思,我无父无母,没有三代资历,也没有100万入会费。」 「这些我来解决好吗?」 贺盛璃急切地道。 「你给我造个父母出来?」 楚眠笑。 「不是,这周周末是我父母的结婚纪念日,厉家会举行晚宴,到时会有很多名流纷至,包括英才会的一些前辈们。」 贺盛璃认真地道,「我想着替你引见一下,前辈们欣赏你,肯开口的话,这条隐性规矩我们就可以跳过,你就可以进英才会了。」 闻言,楚眠定定地看着她,一步步走向她。 贺盛璃不明所以地看她,人不由得往后退,一直退到墙边靠了上去,楚眠便直逼上去,单手按在她的头侧,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香辣……」 贺盛璃有些惑然。 「你知道我是谁对吧?厉擎苍知道的,你也知道。」 楚眠索性把话挑明了讲。 她无意应付厉家的人,这一次次来找她,她嫌烦。 听到这话,贺盛璃的眼中掠过一抹窘迫的颜色,随后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你是我二哥的……女朋友。」 女朋友三个字她说得有些迟疑。 说完,贺盛璃又急忙澄清道,「香辣,你别误会,我和父亲不一样,我对我二哥没有坏心,我不想杀二哥。」 「说下去。」 楚眠挑眉。 贺盛璃靠在墙上,被她这么逼着有种无地可逃的错觉,好久才道,「是,我接近你是有一点私心,我希望能借你让二哥和家里关系拉近一些,能解开二哥和父亲之间的心结……当然,如果你不愿意也没什么,我真的很欣赏你,诚心邀你进英才会。」 「是么?」 楚眠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不说信,也不说不信。 「香辣……」 贺盛璃的眼神弱弱的。 楚眠盯着她,眼中一片清冷,声音掠过她的耳,「贺盛璃,我只说一次,厉天阙与厉家的事我不参与。」 「……」 「我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带着你那帮跟班离我远点,否则,以后不是你找我麻烦,而是我找你麻烦。」楚眠的嗓音清冽而冷到极致,「别不以为意,我光脚不怕穿鞋的,懂么,千金大小姐。」 贺盛璃站在那里,被她说得咬了咬唇,有些楚楚可怜地看着她,「那晚宴呢,你会来吗?」 还来。 就这么坚持? 楚眠冷冷地打量着她,贺盛璃看着她道,「香辣,你不能因为不喜欢我就放弃进英才会的机会,你得为自己考虑。」 「……」 「我知道我二哥很好,可我觉得以你的能耐,不能只贴一个谁女朋友的标籤。」 贺盛璃不时咳两声,病容更显,却还是顶着天台上的风苦口婆心地劝她,「就算你看不惯英才会的规矩与制度,你也得先进入它,才能打破它,不是吗?」 这话倒有几分打动楚眠。 进入它,打破它。 她看着贺盛璃似乎毫无旁骛的一双眼,不超过30秒,心底便有了全盘的主意。 下一步,她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楚眠翘了翘唇角,收回按在贺盛璃身旁的手,一口答应下来,「好,这晚宴我去。」 闻言,贺盛璃一脸激动,「那真是太好了,我到时一定会为你好好引见前辈们,你也要好好表现,争取进入英才会。」 「回去吧。」 楚眠没她这么激动。 「嗯!」 贺盛璃捧着书用力地点了点头,开心地转身离去。 楚眠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几秒,然后朝着自己的画架走去,继续作画。 这画已经画得差不多了,就差收个尾。 贺盛璃从天台上下来,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从鲜花路旁走过,文艺优雅的模样惹来许多男生的侧目。 「盛璃。」 远远的,钱南南就见到了贺盛璃,连忙攀附着跑过去,「盛璃,你怎么会来艺术院?」 第156页 贺盛璃待人没什么架子,微笑着道,「我来找香辣,劝她进英才会。」 「她那成绩都不知道是不是靠作弊来的,盛璃你身体又不好,何苦来劝她这种人。」 一听到谢香辣三个字,钱南南就恨不得把这字给撕个稀烂。 「你别这样说,香辣就是有个性了点,但也不会作弊,她是真的很有才华。」 贺盛璃抱着书边走边替楚眠说道,「我刚才还在天台上看到她正在作画,应该是画你们的主题画,她还不让我看呢,看她认真的样子一定是画得很好,准备拿个好成绩了。」 第144章 你去晚宴干什么? 谢香辣在天台画主题画? 还想拿好成绩?法学院一场考试就够出风头了,还想来艺术院再出一场风头? 不行。 钱南南听着,眼中闪过一抹算计。 「南南?」贺盛璃伸手在她面前划了下。 「啊?你说什么呢?」 钱南南走神,没听到贺盛璃的话。 「我说这周末我家里会举办一场晚宴,你也来吧?晚点我让人送邀请函给你。」贺盛璃微笑着道。 闻言,钱南南一脸受宠若惊,「我也能去吗?」 这可是厉家的晚宴,她居然被邀请了? 「当然,我们不是朋友吗?」贺盛璃谦和地道,「那就这样说定了,周末静候光临。」 说完,贺盛璃沖她低了低头,抬起腿离开。 钱南南站在原地有些恍惚,自从楚家倒台后,她去巴结了贺盛璃。 早知道这位厉家千金如此平易近人,她当初还抱什么楚醒的大腿,早点抱贺盛璃的金大腿它不香吗? 恍神好久,钱南南想到贺盛璃说的话,连忙往大楼里走去。 钱南南堵在天台下去必经路的一个角落里,守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守到楚眠从天台下来。 她一路跟着楚眠。 时间已经很晚了,艺术院里没什么人。 楚眠一个人走进空无一人的教室里,从抽屉里取出老师统一发下的牛皮纸画夹。 她将自己画好的画先放进一层透明膜袋中,然后再放入画夹,这样就是一张完整的考卷。 楚眠将边上的按扣扣好,人弯下腰来,在书夹封面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看来这就是要准备去交画了。 钱南南躲在教室门边偷偷看着教室里纤长清丽的女孩身影,想到泼粪之仇,恨意顿时不打一处来。 钱南南转了转眸,往后退了几步,退到楼梯间捏着嗓子尖叫一声,「哎呀。」 这声音在无人的教学楼里显得格外空灵清晰。 楚眠站在教室里,听到声音不由得侧目,抬起脚往外走去,直接去往楼梯间的方向。 钱南南立刻从一个方向悄声跑回教室,就见楚眠的牛皮纸画夹还放在课桌上,她忙冲过去,打开按扣,拿出被膜袋装好的画。 该死的贱人! 还想拿好成绩,做梦!把画撕了,看楚眠怎么拿好成绩。 钱南南正要拿出画撕毁,却隔着透明膜袋被眼前的画给惊艷了。 她惊呆地看着手中的画,瞳孔中满是呆滞。 都是美术系的,钱南南就算不知道这画到底高明在哪,可第一眼被抓住眼球的时候,她便知道这画绝不简单。 这个贱人,真的是鬼才。 法学院考试能考s+,画画也能画出如此震撼的画作。 她到底是个什么人? 这画……这画实在太夺人眼球了。 钱南南一时间竟下不去手撕毁,这画到了老师手里,绝对是副全校通告表扬的画作,说不定还能加分,再说不定还能被推荐去参加更高规格的比赛。 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 是楚眠回来了。 钱南南拿着画的手有点抖,却还是无法下决心撕毁画。 来不及多考虑,她飞快地从自己包里取出自己装着画的透明膜袋,放进楚眠的画夹中,将按扣按好。 做完这些,钱南南心跳如雷,把楚眠的画放进自己包里,然后蹲下来就钻进了桌底下往前爬。 别发现。 别发现她,别发现画。 钱南南脸色惨白地趴在桌底下暗暗祷告着,手捂住了唇鼻,做贼心虚到连呼吸都不敢透露出来。 只见一双细长的腿走到课桌前,似乎收拾了什么然后离开。 整个过程很短暂。 钱南南从课桌下面爬出来,从门口探出脑袋往外看去,只见楚眠抱着画夹正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太好了,楚眠没发现画被换了。 很好。 太好了。 钱南南松下一口气来,手按在心脏处平复心跳。 她一路注视着楚眠的背影进了办公室,却没发现黄昏的一抹光照在透明窗玻璃上。 楚眠走进办公室,窗玻璃上映出她唇角勾起的弧度,笑容有些坏。 斜阳映着的一抹昏黄落进她清澈的眸,那分明就是知晓一切的明亮。 …… 「小东西,是不是想把我缠死在你身上,嗯?」 月黑风高,一场激战结束后,楚眠累得动都不想动,就这么瘫在床上。 偏偏男人还不饶她,贴在她的耳边磨她,楚眠一个翻身背对他。 拜託,到底是谁缠谁。 厉天阙还要去搂她,楚眠无奈地道,「我累……」 第157页 「累什么,运动的不都是我?」 厉天阙嫌弃地道,她连哼都不哼一声。 一点女人该有的情趣都没有。 「腰酸。」 正常人真没他这么玩的,不知道是不是财团的事务太清闲了,以至于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消耗到床上来。 「撞得酸了?」 厉天阙坏笑地道,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没听到没听到。 楚眠听了他这些骚话,只当没听到,厉天阙的大掌却摸了上来,炙热的掌心贴着她的腰揉起来,热量让酸痛缓解一些。 挺舒服的服务,楚眠也就没拒绝,趴在柔软的被子上任他替自己按摩。 但摸着摸着,男人的手就变了味,换了位置。 楚眠把脸闷在被子里,强行转移他的注意力,「这周末厉家有晚宴你知道么?」 厉天阙单手撑着脸躺在她的身边,闻言拧起眉来,「扫我的兴?」 好好的提厉家。 厉擎苍要摆晚宴就摆吧,他也就只能在这种华丽而不实的晚会上找一点当年做总裁的感觉。 「你妹妹邀请我了,我准备去。」 楚眠的声音几乎都闷在被子里。 放在她腰上的手顿时一停,厉天阙看她小小的嫩白的耳朵,目光沉下来,没了方才的暧昧,「你去晚宴干什么?」 「没见识过大财团的晚宴,开开眼去。」 赴宴的事得和他说一声。 楚眠声音淡淡的。 「喜欢晚宴我给你办一个就是,要飞机上蹦迪的,还是邮轮上钓海豚的?」厉天阙道。 「……」 邮轮上钓海豚,真会玩。 楚眠趴在那里,慢慢仰起脸,抬眸看向他稜角分明的脸,「我想去。」 第145章 你别指望我会救你 她眼中坚持。 「也不怕厉家人给你造了个瓮,让你爬进去,好来要挟我,再趁机杀了我。」厉天阙撑着头看她,眸色深邃,嗓音冷冽无情,「真要那样,你别指望我会救你。」 「他们不敢。」 楚眠清楚地知道,厉家人真敢的话,在学校她就被绑架了。 厉家早就在他厉天阙的控制下,厉擎苍、贺盛璃不过是被架空的主人,有那么一些自己人,但厉家更多的肯定还是厉天阙的人。 否则,这一年来,厉擎苍早反抗了。 「形势看得还挺清。」厉天阙冷哼一声,「我让孟墅看看,当晚我有没有行程,有的话你可以去,没的话,你只能留下来陪我。」 和厉天阙相处久了,楚眠知道这话差不多就是应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坐在他身边,问道,「晚宴你不去?」 「怎么,还要我给你撑腰去?」 厉天阙嫌弃地瞥她一眼。 「我不是这意思。」 她就是随口一问。 「不去。」厉天阙语气凉凉地道,「我去是给他们长脸,想的美。」 那对狗男女的结婚纪念日,他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就让他们自己作秀。 这个答案在楚眠的意料之中,她点点头,准备躺下,想想还是补了一句,「我去晚宴有我自己的考虑,不是我要和厉家走近,更不是要害你。」 他可别多想。 听到这话,厉天阙薄唇噙起一抹弧度,揶揄地道,「这么害怕我误会你?」 他还真不猜忌她,不是他有多信任她这小东西,而是,她就算害他,他也无所谓。 他在意的只有她会不会离开他。 「我觉得要说明白。」 楚眠现在一心想发展自己,不想再浪费心力和厉天阙纠缠。 目前两人和平的局面她很需要,不能被打破。 闻言,厉天阙笑了笑,成年人的世界哪来那么多明明白白的东西,尤其是男女之间。 他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眸中一片暗色,「我看你是还不想睡,废话这么多。」 他既然不在乎,她就无需解释。 说着他一个翻滚便将她压到身下。 意识到他又要做什么,楚眠无语了,「我腰酸……」 他哪来这么旺盛的精力。 「这次我轻点!」 厉天阙一口咬上她的唇,将她所有的抗议都堵了回去。 呸。 狗屁。 还轻点。 第二天腰酸到爬都爬不起来的楚眠简直想杀了厉天阙,她和他之间根本就不和平! …… 厉擎苍与贺雅的结婚纪念晚宴在厉家庄园举行,名流纷至。 外界都知晓厉家父子不大合,但不合到什么程度其实没多少外人知道。 厉天阙用枪逼着自己父亲下台后是什么都没有做,只将厉擎苍养在庄园,没有赶尽杀绝。 因此,厉家举办晚宴,厉天阙没有出面制止,那所有人冲着厉天阙的面子、厉擎苍过去的影响也要到场稍微贺一贺。 夜幕渐渐降临。 厉氏财团总部里,该下班的下班,该加班的加班,一切都有条不紊。 孟墅叮嘱了下属们一通,朝着总裁办公室走去。 门自动应声打开。 「厉总。」 孟墅往里走去,只见厉天阙正站在办公室里玩室内高尔夫,一桿进洞,没有任何意外。 不对。 意外大了! 第158页 厉总居然有时间玩高尔夫?不回蔷园? 厉天阙站在那里没有理他,孟墅调整自己惊诧的表情,道,「厉总,我送您回蔷园。」 「你平时下班做什么?」 厉天阙嗓音低沉而随意地问道,没有看他,只盯着手中的高尔夫球桿。 「啊?」 孟墅愣了下,厉总怎么突然关心起他的私人生活? 孟墅不懂厉天阙的意思,只能老实地道,「不做什么,就去喝喝酒打打保龄球,或者累了就在家打游戏。」 他跟在厉天阙身边的时间很长,私人时间极少,有时空下来反而不知道做什么。 闻言,厉天阙将球一桿进洞,深色的眸睨向他,「行,我也要喝酒。」 诶? 孟墅傻眼,「您不回去陪小姐吗?」 「不陪,天天这么陪,迟早把她宠得没边,冷她一天。」 厉天阙冷哼一声,将球桿递给他,转身去拿自己的西装外套。 「是。」 孟墅一头雾水地接过球桿。 这宠得没边不也是您自己搞出来的吗?每晚都急急地往蔷园赶,今天怎么突然想起要冷一冷了? 不合逻辑啊。 孟墅把球桿擦拭好放进球袋里,手机震动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荷妈发来的消息。 【荷妈:孟助理,小姐晚上去参加晚宴了,我一个人呆着也无聊,跟你请个假,我想回家里看看。】 哦。 逻辑突然就通顺了。 …… 晚上6点30,楚眠拿着邀请函准时出现在厉家……前的马路上。 一场晚宴而已,整条马路都站满了维持治安的警方以及无数保镖。 道路两旁装饰上了华丽的灯饰,遥遥望去,就像两排齐整的发光树,在夜幕下形成两道银河,直通向灯火璀璨的厉家庄园。 路上一部接着一部的车辆经过,无一不是豪牌限量,像在比赛谁的车更好一些。 楚眠没有坐车,沿着路走向厉家。 「欢迎光临,请出示邀请函。」 路口安排了大量的保镖,穿着黑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或者应该叫佣人,正站在那里欢迎宾客,一一核实宾客的身份。 「我们都是盛璃的大学同学兼好朋友。」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楚眠抬眸,只见钱南南和一群女生站在那里,个个穿着华丽晚礼服,弄上了各种各样的装饰,全都bulingbuling的,恨不得把自己装饰成路边的灯光树,展示在这个夜晚。 楚眠不避不躲,走上前去,将手中的邀请函递给迎宾的人。 「谢香辣?」 钱南南站在那里,看到楚眠脸色顿时一变,又气又酸,刻薄地道,「你居然也收到邀请函了?盛璃也好心过头了吧。」 楚眠没看她一眼,迳自走向前,等待迎宾佣人的审核。 钱南南和一群女生暗暗打量着楚眠,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灰蓝色的及膝长裙,裙摆嵌着星月暗纹,颜色样式都极为简单低调。 第146章 厉家的结婚纪念晚宴 看起来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裙子,连礼服都算不上,可是楚眠肤白腿长,一个转身,裙摆微微扬起,像晃动了整片暗色星海…… 这种美是在裙子上装饰钻石都及不上的,因为太过自然。 意识到这一点,一群女生酸得不行。 「楚……」 一个欣喜的男声传来,似是想到什么,那声音没有叫全她的名字。 楚眠没有回答,倒是旁边的钱南南一下子收起刻薄的脸,娇笑着看向来人,「丰神俊,你来了啊。」 丰神俊随着父母兄长一起参加晚宴,一下车稍稍一望就见到了楚眠,他立刻什么都顾不上朝楚眠跑去。 钱南南笑着迎上去。 丰神俊根本没注意到她,臂膀撞开了她,站到楚眠面前,一双眼只定在她身上,「又是好久不见。」 「……」 楚眠淡漠地看他一眼。 丰三少爷,他们俩人一碰面就没好事,这点还没看清吗? 她转身往里走去,丰神俊立刻什么都顾不上,就追了上去。 钱南南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感觉自己的一捧芳心直接被砸在地上摔个稀碎,臭不要脸的谢香辣! 不要脸不要脸! 楚眠从白玉石桥上走过,立刻有人迎上来,「贵宾,这里离庄园内部还有一定距离,请上巡逻车吧。」 楚眠侧目,只见旁边停了许多白色的小型巡逻车,部部精緻,还点缀着粉色的玫瑰鲜花爱心,印证着今晚是个浪漫之夜。 她点点头,坐上巡逻车。 车子缓缓启动,沿着两边散落着地灯的路面往前行驶,忽然,车子一沉。 丰神俊追上来,弯腰从旁边上了车,坐到楚眠的身边,双眸深深地看着她,「楚眠,你现在看到我,连话都不想说了么?」 那天在大学见过她之后,他就再没见过她,想去学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学校的安保比以前更严,根本不许外人进入。 他守在校外,却是一次都没能见到她。 楚眠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我好像没有义务解答你的所有疑问。」 「……」 丰神俊还没问呢,就被堵死了。 属实难受。 厉家的夜景华丽得过分,一路过去,比大型景区还大型景区,山山水水,亭台楼阁一样不少。 第159页 夜风吹来,略带凉意。 路很长,但总有到的时候。 丰神俊看向她,还是柔声地道,「你还在恨我吗?恨我当年把你的消息透露给楚醒。」 「你最想问的不是这个吧?」楚眠坐在巡逻车上凉凉一笑,「你想问我和厉天阙是什么关系。」 是的。 丰神俊感觉中了一枪,莫名的有些挂不住脸,他扶额,「我确实有些疑惑,你今晚是被他邀请的吗?」 那天放学回去,他一晚没睡,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一起联想。 厉天阙开着车撞碎玻璃,还要撞死他;厉天阙那一句「我吃醋了」;以及许久之前,厉天阙在电梯里对他的敌意。 好像一切都明了了。 可是,厉天阙和楚眠,怎么看都不般配,怎么会…… 「丰神俊,你这个人太不直接了,你不就是想问我和厉天阙有没有不正当的关系么?」 楚眠直接地道,转眸淡漠地看向他,面无表情地道,「恭喜你,猜对了。」 「……」 丰神俊看着她,表情有一瞬间的垮,眼中满是黯然。 「不过知道我们这段关系的人很少,你最好不要说出去,否则,我哪天因此被绑了被暗杀了,我做鬼都会把这笔帐算你头上的。」 楚眠一字一字说道,对他没有丝毫的感情。 丰神俊听得心底一沉,她跟他说这些,只是不想他往外传闲话。 什么时候,他在她眼里就是个乱说话的人? 是因为三年前么…… 丰神俊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清纯却冷的五官,语气有些受伤,「我不会。」 「那就谢了。」 楚眠淡淡地道。 「你和他不配。」 丰神俊知道自己不该说,但他忍不住,「商场上,厉天阙手段向来嚣张残忍,从不给人好路,多少人想赚点钱都要在他面前像条狗一样卑微哀求,他这么不与人为善,怎么照顾得好你?」 「这是我的事。」 楚眠坐在那里道。 「可我不想你受苦。」丰神俊有些急切地道,「你离开他吧,他不是一个好男人,如果你这次回来只是想求一个安稳的归宿,那我可……」 话还没说完,车到达目的地。 「香辣,咳,咳……」 不远处,被众星拱月的贺盛璃一眼看到车上的楚眠,开心地提着及地的礼服裙摆迎上来。 贺盛璃穿了一条一字肩的香槟金色晚礼服,纤纤细腰被礼服束得惹眼至极,她优雅地走上前来,就像一个从城堡中翩翩走出的高贵公主,闪耀、华丽,且柔软得令人想上前一拥。 可能是妆容过于精緻的原因,今天的贺盛璃看起来少了很多病容。 「你来了啊,等你很久了。」 贺盛璃微笑着看向她。 楚眠穿的裙子不长,利落地从车上跳下,丰神俊也从一旁走下来。 「丰三少爷?」贺盛璃见到丰神俊怔了怔,又看向楚眠,很是惑然,「他是你今晚的男伴吗?」 楚眠这才发现丰神俊今天穿的是一件灰蓝色的西服,竟是她裙子一个颜色,看起来就像是一对。 「不是。」 楚眠简单否认。 「……」 丰神俊站在一旁,目光黯了黯,没说什么,看向贺盛璃笑了笑,道,「厉三小姐。」 贺盛璃姓贺,但旁人给面子的话还是会叫声厉三小姐。 「你好。」 贺盛璃沖他笑着点点头,迳自亲密地挽住楚眠的臂弯,「走,我带你去见我父母。」 话音刚落,就有宾客喊她。 贺盛璃有些为难地看向楚眠,「不好意思啊,今晚宾客有点多,我招待下,我让女佣领你进去坐会,我等下进来给你引见英才会的前辈们。」 「嗯。」 楚眠站在那里淡淡地应了一声。 贺盛璃便转身朝着宾客走去,很快就有人走过来,客客气气地引着楚眠往里走去。 第147章 他才不管她 丰神俊立刻又跟了上来。 楚眠有些郁闷。 幸好她今天来厉家和厉天阙知会过,否则要传到他耳朵里,指不定以为她和丰神俊又有什么不明不白的关系。 …… 贺盛璃站在那里招呼着宾客,听到同学们的声音,她转过眸,就见到钱南南和一行女生。 「你们来了。」 贺盛璃微笑着向她们致意。 贺盛璃身上有着高贵的气质,但在同学面前,她一点千金架子都不摆,这让所有女生都很服她。 一行人簇拥着贺盛璃站在一起,说说笑笑的。 「盛璃,你怎么还邀请谢香辣,她在学校那么不给你面子。」一个女生郁闷地道。 这话说到钱南南心坎里,正想搭一句,就听贺盛璃义正言辞地道,「香辣不是这样的人,你们不要再误会她了。」 贺盛璃也太给楚眠脸了。 「我刚刚看到丰家三少爷好像认识她,也不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 又有女生说道。 钱南南听得心里一酸,她一直都暗恋着丰神俊,也不知道丰神俊眼睛怎么回事,竟然看上那个贱人。 「应该只是认识吧。」贺盛璃微笑着道,「我刚刚看他们衣服颜色撞到一起,还以为是约了作伴,结果不是呢。」 第160页 「肯定是她知道丰三少今天穿那衣服,才跟着穿的。」 钱南南酸熘熘地道。 一定是这样。 「香辣不会的。」 贺盛璃一直替楚眠讲话,「而且我听说楚家的事出了之后,丰伯父对丰三少爷的管教特别严,责令他修身养性,不准谈恋爱,还说要是再看到他拈花惹草,就要打断他的腿,所以,三少爷也不会乱来的。」 丰家家教这么严吗? 钱南南完全不知道,听到这话后,她眼珠子骨碌碌直转。 今天丰家人可全到场了,丰父要是对儿子都如此严厉,那看到楚眠和丰神俊贴到一起,楚眠也没好果子吃吧? 钱南南暗暗想着,嫉妒充斥全身,一会一定要试着找找机会。 …… 另一边,空旷而又隐私的保龄球馆。 灯光色调暗沉,衬得站在跑道上的男人身材线条越发凌厉,背影也越发幽暗。 男人十指交叉,活动着指骨,然后抓握起一个保龄球,往前两步,没有任何犹豫地将球扔出去。 「砰。」 一声重响。 所有瓶子应声而倒。 全中。 「……」 坐在后面沙发区域观战的孟墅面色通红,双眼迷离,待看到屏幕上爆表的分数人就快哭了。 在他面前的桌上摆了一整个冰桶的烈酒。 厉天阙从跑道上走过来,面无表情地走到他身旁坐下来,修长的手指屈起扣了扣桌面,「你又输了,喝。」 「……」 孟墅哭丧着脸往自己面前的杯子里倒上一杯威士忌,仰起头一干而尽。 胃里顿时烧得像是燃起了熊熊大火,快把他烧死了。 厉总要看他的私生活他没意见,但玩这种游戏就过分了。 他全程只剩输的份,威士忌当水喝的滋味不好受。 再看厉天阙,他慵懒地往后靠了靠,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副无聊至极的模样。 「厉总,我喝不动了。」 孟墅投降,不能再玩了。 「那下一站去哪?」厉天阙睨他。 「……」 还要跟着他? 回家睡觉不香吗? 没小姐您一个人是不能睡了吗?您是个没断奶的宝宝吗? 孟墅趴在桌上几乎绝望地看着眼前暗色中的男人,「我……回我公寓。」 「那走,跟你打两盘游戏。」 厉天阙率先站起来。 还要跟他回公寓? 孟墅抹了一把脸,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一点都不想跟厉总休闲,这种休闲会要人命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壮人胆,孟墅想了想站起来,清清嗓子道,「厉总,我听荷妈说小姐去家里参加宴会了,老爷也不知道会不会为难她,要不我送您回去看看吧?」 闻言,厉天阙的眸子深了深,随即冷哼一声,「她自己要去的,被为难也是活该。」 他都告诉她自己不会回去给她撑腰,她还要去。 谁知道她那肚子里又藏了什么鬼心思,他才不管她。 「……」 行吧。 孟墅劝不动了,只能勉强从沙发上站起来,抱着自己的西装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 夜晚的厉家庄园哪怕是一片灯海,也依然如一座巨大的迷宫。 没人引领,宾客们根本不知道去往哪里。 楚眠被引到一处会客区,完全是真皮打造,奢华高贵。 一群穿着晚礼服的男男女女或坐或站,坐着的在聊天,站着的在玩撞球、飞镖。 楚眠定睛一看,很好,全是英才会的那帮人。 还有一些大人物,应该就是贺盛璃嘴里说的英才会前辈们,一个个衣着光鲜、贵气逼人。 不得不说,贺盛璃这人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表面工作做得很是到位。 说要给她介绍,就直接让人带她过来了。 「哟,这不是看不起我们英才会的谢同学么,如此清高怎么还来这种上流社会纸醉金迷的骯脏世界?」 刚收回一支飞镖的英才会副部长萧瑞一回头就看到楚眠,立刻嘲讽地开口。 上次在英才会,他就被楚眠激怒了,但当时被她撕资料表的动作震惊到,都忘记说她两句。 他的话音一落,整片区域的人全都朝她看来。 坐在超长沙发中央有几个穿着华服的中年男女,个个都是金字塔顶尖的模样,有人问道,「这位是……」 「黄总,这是前段时间考到s+的谢同学,不过她心高气傲,一听说要交100万入会费,就好像触到了她高洁的灵魂,直接撕了资料表。」旁边一个女生道。 「是啊,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呢。」 这里坐的都是从英才会出来的人,一听到这话,那几个大人物眼神便都不善了。 「真清高的话,也不会一听盛璃说要介绍前辈们给她认识,就迫不及待地来了。」 萧瑞鄙夷地冷笑一声,站在那里将手中飞镖扔出去,直中耙心。 丰神俊从进来就跟着楚眠,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见这一群人来者不善,不由得站到楚眠面前,冷冷地道,「诸位讲话不要太难听了。」 第148章 平民再好的脑子也只配给我们打工 「啧,还有护花使者呢?」萧瑞的用词尖锐,直视楚眠,「不是看不起阶级分化么,怎么还勾搭上丰家的三少爷了?」 第161页 「请你慎言。」 丰神俊的脸色冷下来。 楚眠站在他的身后,一派从容淡定,伸手转了转手腕上的镯子,好像大家嘲讽的不是她一样。 真装。 萧瑞冷冷地看着她,满是厌恶。 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中央朝楚眠勾了勾手,「来,小丫头,过来。」 闻言,楚眠的眸子微微一动。 下一秒,她笑着走过去,一直走到那男人面前,再自在不过。 丰神俊有些担忧地看向她。 中年男人坐在那里,手上端着一杯价值不菲的酒,看着她不屑地笑了笑,「老实说,像你这样年轻气盛的人我见过很多,我今天就给你讲讲道理。」 「好啊。」 楚眠应得有些漫不经心, 「我知道你觉得很不公平,大财团、大家族掌控着整个a国,他们的后代依然在掌控,而一些平民挤破了脑袋也只能为这些人制定的游戏规则疲于奔命。」 男人抿了一口酒,「可这是个世界就是不公平的,人还吃猪肉呢,难道你会可怜猪么,要为猪声张公平么?」 话落,旁边的一群人都高高在上地笑了。 楚眠也笑了,「您拿人和猪比?」 「有什么不一样?对于猪来说,人类有脑子,进化几千万年,成为食物链的顶端主宰,群畜就得臣服于主宰。」 男人不可一世且理所当然地道。 楚眠笑着没说话。 男人以为说动她了,便继续滔滔不绝地道,「而对于平民来说,上流统治者经过一代又一代的努力,给出这个国家稳定的生存规则,平民只需臣服,只需要踏实做事,就能获得安稳生活,如此,还要奢求和上流社会有一样的资源享受,这是平民的妄想,不是阶级分化的错。」 「没错,我父辈祖辈花了多少努力才换来我今天的生活,要我和一般的平民共在英才会,不是笑话么?」有女生道。 「就是,我从小接受什么样的高等教育,你又接受什么样的,和我共处,你配吗?」 学生们都看向楚眠,不屑地勾唇。 姿态高得像在云端。 这些人……说话未免太现实,虽然,的确是这个理。 丰神俊站在一旁,蹙眉看向楚眠,担心她难受。 只见她站在那里,站得笔直,不怒不躁,白皙姣好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 半晌,她笑着道,「黄总说的很好,可是,你们这些大财阀制定规则的时候难道是为了平民吗?」 「什么?」 中年男人没想到没将她洗脑成功,愣了下。 「不是,你们是为了更好地掌控,把自己家族一代一代地高高立在金字塔的顶端,为了传下去,你们会拼命阻碍别人的发展机会。」 楚眠站在那里一字一字地说道。 「……」 中年男人脸色一沉。 「我不能说这是绝对的错,但你们纯属自利,还要洗脑我们这些小平民安心过底层生活,连说一句不公平都是妄想,是大逆不道。」楚眠说着,末了,她顿了顿,微笑着道,「这样的行为,是不是就有点做了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的意思?」 话落,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萧瑞飞镖都射歪了。 众人瞪着她,脸色铁青。 这是什么下三滥的话,她竟然敢在这么多财阀和财阀后代面前讲出来! 找死吗? 「……」 丰神俊站在一旁,震惊地看着楚眠的侧颜。 他从来不知道,她对a国的阶级之分居然有这么大的愤恨。 「你这丫头还真是巧舌如簧啊。」那中年男人顿时也不给她好脸了,冷着声道,「可你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你能考s+又有什么用,你註定进不了英才会,也註定进不了上流社会。」 这就是现实。 「是啊。」旁边一个男生不可一世地道,「平民再好的脑子也只配给我们打工。」 「说得清高,还不是为了这晚宴上想让前辈们看上你?」 「做梦吧,连求都不会求,谁看得上你。」 「谢香辣,我劝你还是实际一点,像很多女生一样,巴个有钱人可能会让你更快进入上流社会,虽然那样,也没人看得起你。」 又有人开始讥讽她,目光在她和丰神俊之间来回游移,分明在说他们关系暧昧。 「平民就是平民,说再多你也就只是个愤世嫉俗的平民,除了会乱吠乱吼,还有什么能耐?」 萧瑞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她道。 群起而攻之,不过如此。 楚眠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面前每一张脸,将他们脸上的不屑全部收进眼底,将这些如针锋般的声音听进耳朵里。 半晌,她挑了挑眉,淡淡地道,「有没有能耐,也许不久的将来就知道了。」 不久的将来? 搞笑。 「你一个女人能干什么?靠男人?丰三少,看来你危险了啊,这女人想巴着你。」 萧瑞站在那里,冷漠而鄙夷地看着她。 又上升到性别歧视了,是么? 丰神俊正要替她说话,楚眠已经朝着萧瑞走过去。 萧瑞站着没动,道,「怎么,还想打人不成?还是要再撕一遍什么东西?」 他就是看不惯她一身的傲气。 第162页 一个平民,凭什么? 「……」 楚眠淡漠地看他一眼,伸手从他手中取过一支飞镖,然后连镖耙看都没看,直接将飞镖射了出去。 干脆得没有任何犹豫。 咻。 风声刮过萧瑞的眼前。 所有人都朝着墙上的耙子看去,只听「啪」的一声,楚眠的飞镖直直地飞进耙心。 而原来萧瑞中的那一支镖被击落飞出,应声落地。 如果飞镖也有表情,那一定是狼狈不堪的。 至少现在的萧瑞脸色就难看到了极点。 要知道在楚眠踏进来的一刻,大家正在恭维他从小练的飞镖是一绝,是无人能出其右。 这会,萧瑞被侮辱得脸很疼。 楚眠站在他面前,轻蔑地勾了勾唇,凉凉的语气极尽嘲讽,「财阀后代又如何,还不是连飞镖都不会扔,还能有什么能耐?」 第149章 要不要让二哥来接香辣啊? 「你——」 萧瑞的脸色一阵青白,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贺盛璃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这片的会客区域正陷入一片诡异的静默中。 她愕然地看着众人,视线落在面对面对峙的萧瑞和楚眠身上,走向前去,笑着道,「香辣,你已经到了,我给你引见……」 「盛璃,你别白做好人了。」萧瑞冷声道,「谢同学清高得很,哪会看得上英才会。」 「啊?」 贺盛璃呆了下,再看里边众人脸色都奇奇怪怪的,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是挺看不上英才会,走了。」 楚眠接着话道。 她今天来也不是真让贺盛璃来给自己引见的,她有自己的主意,现在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可以走了。 说完,楚眠转身往外走去。 丰神俊见状要追上去,贺盛璃先她一步追了上去。 「香辣,咳,香辣……」 贺盛璃小跑上前,一小段路就跑得气喘吁吁,她拉住楚眠,歉意地看向她,「不好意思,香辣,我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们是不是说什么话刺激到你了?我替他们道歉。」 「贺同学是不是太善良了?」 这也要替人道歉? 还是说,她把她楚眠安排在英才会这边,又不出现,就是知道会发生这样一幕? 楚眠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并没有把话说得太破。 「我真的只是想邀请你进英才会而已,我没有别的想法。」贺盛璃真诚地看着她,「他们真欺负你了?」 「欺负了如何,没欺负又如何?」 楚眠不答反问。 「我……我不敢直接和前辈们闹翻。」贺盛璃站在那里咬了咬唇,「但等宴会结束,我会留下前辈们再谈,到时人少一点,可能谈得更容易一些。」 是么? 楚眠连搭话都懒得搭话。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没照顾好你,你难受了?」贺盛璃自责地看向她,忽然又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道,「我去给我二哥打电话。」 「你打他电话干什么?」 楚眠莫名地看向他。 这关厉天阙什么事? 「你是我邀请来的,在宴会上受了委屈是我招待不周,与其等二哥来责怪我,不如我自己先认错。」 贺盛璃态度真诚地说道。 「不用。」 楚眠想都不想地拒绝。 有毒吧,还打厉天阙的电话。 可贺盛璃不听她的,转身就往外走去,边走边吩咐佣人拿自己手机过来。 楚眠站在那里,看着贺盛璃的背影,眸子转了转,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 帝都黄金地段的公寓里,灯光调得很暗。 两个男人坐在沙发上,各执一个游戏手柄,手指动作灵活,电视屏幕上战场厮杀得血淋淋的,无比真实。 「……」 又死了。 孟墅坐在那里,默默看一眼身旁的厉天阙。 厉总今天就是来打击他的么? 保龄球扔不过,游戏也打不过。 好睏,想睡觉。 「再来一把。」 厉天阙显然没有放他睡觉的意思。 「……」 孟墅郁闷地想直接昏过去,最后还是认命地继续下一把。 音响里再次响起厮杀的音效,震彻整个客厅。 直到手机震动起来。 孟墅喝得头昏脑胀的,伸手从口袋里取出手机一看,「厉总,是三小姐打来的电话。」 厉家那几位主人没一个有厉天阙的私人电话,只有孟墅的。 换了平时,厉天阙理都不会理,孟墅爱接不接。 但今天……厉家举办晚宴,小东西在那里。 厉天阙停下操控游戏手柄的动作,眸色微黯,「接。」 「是。」 孟墅将电视游戏暂停,再将灯全部打开,接起电话,开启扩音,努力摒弃一身的酒意,公事化出声,「三小姐。」 「孟助理。」贺盛璃在电话里的声音弱弱的,「我有件事做错了,想向你坦白。」 「三小姐言重,您说。」 孟墅道。 「我邀请了香辣来晚宴,但我没有照顾好她,我一时没看,她就遭人奚落。」贺盛璃自责极了,「我知道她是二哥的女朋友,我真的很抱歉,你帮我转告二哥,我对不起他,没照顾好他的人。」 第163页 说到最后,贺盛璃难受得都有些哽咽。 遭人奚落。 厉天阙握着手柄的手猛地一紧,面色越发沉下去。 一群什么玩意! 厉天阙坐在那里磨了磨牙。 「小姐没事吧?」 孟墅一听这话就紧张了,连忙问道。 「香辣没事,但我不知道她心里是不是难过。」贺盛璃在那边说着,迟疑几秒又道,「要不要让二哥来接香辣啊?好安慰安慰她。」 「我知道了,我会向厉总转告。」 孟墅说着便挂了电话,转眸看向厉天阙,被他眼中的厉色慑到,知道这位动了怒,忙道,「厉总,要不我去庄园看看?」 贺盛璃和他联繫得不多,但她也不是个乱说话的性子,不至于说谎。 事关小姐,厉总不想去,那他得去一趟。 厉天阙坐在那里没动,没说让他去,也没说不让他去。 孟墅看着他,一时摸不清厉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许久。 「我亲自去。」 厉天阙从沙发上站起来,随手拎起西装,转身就往外走。 突然,他拿出手机。 屏幕上出现楚眠的消息。 【阿眠:不管贺盛璃说什么,都不用信她,更不用过来。】 厉天阙停住了脚步,目光沉沉地看着这一条简讯。 …… 厉家处处富丽堂皇,宾客们的华丽服饰更是为其添着只属于上流社会的奢靡与浪漫。 佣人们穿梭其中,恭敬地为宾客们服务着。 人们尽情地觥筹交错,谈着歌舞昇平。 在乐团现场演奏的乐曲下,一袭银色晚礼服的贺雅挽着厉擎苍的臂弯缓缓走下精緻华美的楼梯,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厉擎苍一身黑色燕尾礼服,衬得人格外精神,哪怕是上了年纪,但那一张脸依然能看出凌厉而英俊的五官,和厉天阙有着几分像。 他站在高处,冲着众人笑着,完全没了当初在亭子里要她杀儿子的那股绝情狠辣。 人总是习惯在不同的场合戴上不同的面具。 第150章 厉天阙到场 此刻的厉擎苍就是一个超级大财团退了休的老爷,满身高贵又透着那么一点悠闲,笑意柔和极了。 楚眠站在下面的宾客中,目光落在贺雅的身上。 她是第一次见这位厉家夫人,人到中年依然保持着窈窕的身材,容貌五官在妆容的掩饰下看不到一丝皱纹,气质温婉如水。 这样一个看起来极为随和的人却在闺蜜生产的当晚,上了闺蜜老公的床。 真是人不可貌相。 「欢迎诸位贵宾,真是蓬荜增辉……」 厉擎苍拿过话筒扬声开口,中气十足。 楚眠望着上面的两位主人公,没有随着众人一起鼓掌,只冷冷地看着。 她不是个多有同情心的人,但看着上面恩恩爱爱的两人,再想到厉天阙死去的母亲和姐姐,她就不想鼓掌。 「香辣,请你相信我,我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宴会结束后我就是求着那些前辈,也会求到让你进英才会。」 贺盛璃站在她的身边,一脸认真地道,一双手跟着众人拍了两下。 「你对我真不真心我不知道,但你想借我拉近和厉天阙的关系,应该是挺真心的。」 楚眠嘲讽地道。 她们的声音在厉擎苍漫天的致辞中显得很小。 闻言,贺盛璃的脸色白了白,好一会儿才道,「好吧,我承认,我今天邀请你一方面是为了给你介绍前辈们,一方面也是有一点私心。」 「……」 「我想着你来了,二哥说不定也会来,父亲看到二哥出现在晚宴上一定会很开心,说不定就会消了杀意,父子俩就能冰释。」 贺盛璃道。 还真是为厉家操碎了心。 「那真是抱歉,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楚眠拿出手机在她面前一晃,淡漠地道,「厉天阙不会来的。」 屏幕上正是楚眠给厉天阙发的那条简讯。 叫厉天阙别信她贺盛璃。 而上面还有厉天阙的回覆—— 【厉天阙:我本来就不会来,你受不受欺负关我屁事。】 贺盛璃顿时一怔,看着上面的消息有些愕然,「我二哥平时就是这么和你相处的么?」 看起来好凶。 一点都不甜蜜。 「是啊,厉天阙根本不在乎我,所以你们厉家别再在我头上动文章了,要我杀人也好,要我帮你们修复关系也好,我都不干。」 楚眠语气随意地道。 她烦贺盛璃一直像跟屁虫似的黏着她,要是这样就能让厉家打消在她身上动文章的心思,她可以再讲讲厉天阙叫她狗东西时候的讨厌劲。 「……」 贺盛璃看着话都讲不出来,看着那个消息心情有些复杂。 莫非,楚眠和二哥的关系真的没那么好? 「所以,你也不用再费心替我安排进英才会,以后我们路归路、桥归桥,到了学校当不认识,别再来烦我。」 楚眠来这宴会的目的已经达到,说完这番话便转身离开。 宴会上的宾客很多,楚眠推开身边的人往外走,没走两步,就听有人激动的声音传来—— 「厉总来了!厉总来了!」 第164页 厉总,代表的是厉天阙。 厉擎苍已经过气了,最多被尊称一声厉先生。 这一声话落,所有人都譁然了,再也没有人听厉擎苍讲话,个个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厉家父子不是一向不和吗?厉总居然来这晚宴?」 「难道父子俩的关系已经缓和?」 「看来我们今天来还是对的,要是应邀不来,恐怕以后就要上厉家的黑名单了。」 厉天阙的黑名单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站在上方的厉擎苍夫妇都是一怔,没想到厉天阙会来今天的晚宴,不禁朝着门口望去。 贺雅随即温和地笑起来,「盛璃说,她会想办法让天阙来今晚的宴会,没想到这孩子还真的办到了,既然天阙肯给这个面子,那你们父子今天一定要好好沟通,你也别剑拔弩张的。」 闻言,厉擎苍冷哼一声,「也就你和盛璃天真,他厉天阙不把这晚宴砸了就算不错了。」 他这个儿子,狠得远超自己,什么干不出来。 「……」 贺盛璃站在一群譁然的宾客中,跟着望向门口,心下滋味奇怪。 她刚刚才接受楚眠的说辞,以为厉天阙不在乎楚眠,不会来了。 可下一秒,厉天阙到了。 「……」 楚眠也很是愕然,他不是说不来的么? 怎么回事? 她抬眸望去。 璀璨华丽的灯光下,两队西装笔挺的保镖面无表情地从外面走进来,将挤到门口的宾客们推到两边,留出一条宽敞的道来。 保镖们笔直站立,腰间个个别着手枪。 众宾客进来的时候都经过了安检,枪、刀之类的一样都不准带进。 于是看着他们腰间的枪,不少人都倒吸一口气。 现场的乐团不知情还在忘情地演奏着,旋律起伏,浪漫而震撼。 踩着这样的音乐,一双锃亮的黑色尖头皮鞋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只见厉天阙从外面漫不经心地走进来。 他是楚眠见过的唯一一个一出场,就能震慑所有人目光的男人。 他一双腿修长笔直,迈开慵懒的步子,身上穿着一件墨色衬衫,配着并不正式的同色薄款长风衣。 厉天阙就这么走进来,一张稜角分明的脸上,五官深邃凌厉得都如精雕细琢。 在如白昼的光下也挑不出一丝不完美,尤其是冷眉下一双眼更是深不可测,像是藏了万千汹涌城府,叫人不敢上去对视。 音乐忽然停止。 整个庞大得过分的大厅里竟是鸦雀无声,衬得他皮鞋踩在地上的声音格外空灵,远远地波及每个人的耳朵。 明明灯光很亮,可他就这么一步步走进来,却像是走在森林深处的幽境中,满身寒霜孤寂。 一抬眸,杀伐万千。 不少人都惊讶于他的出现,屏住了呼吸。 「他就是厉天阙,他比新闻中的还要帅。」 钱南南和一群女生站在一起,已经完全摸不着北了,个个呆呆地看着男人走进来,其他人都成了黑白。 「我有点窒息。」 有女生弱弱地道。 为什么他只是走进来,自己的呼吸就好像全被夺走了? 第151章 不知道你肯不肯赏脸开个舞? 头昏脑胀的孟墅勉强镇定心神,跟在厉天阙的身后,面对这样的寂静,他早已习惯。 厉天阙慵懒地走进厉家,双眸随意地扫了一眼,右边的人群没有,左边…… 他的视线很快捕捉那一抹雪白的肤色。 楚眠站在宾客中,和他的目光遥遥接上,他的目色顿时深了深,勾着掠夺占有的暗光。 她的心下一紧。 他不会当着这多人的面就朝她走过来吧? 「他在看这边。」 「他在看谁?」 楚眠身后几个女孩子激动得声音都抖了。 蓦地,她身边掠过一阵轻风,只见贺盛璃提着裙摆往前走去,直走到厉天阙面前。 向来走文艺范的贺盛璃在厉天阙面前连笑容都明艷起来,「二哥,你真的来了。」 这话一出,听着是厉天阙沖她面子来的。 一群商场上的大佬不像那些年轻的女孩子失声在厉天阙的颜值上,而是心照不宣地交换着眼神。 看来传言有误,厉天阙和这个妹妹的关系似乎还不错。 大家这么想着,厉天阙却是看都没看贺盛璃一眼,连应都没应一声,迳自往前走去,侧目,目光有意无意地划过楚眠的身上。 他没过来。 楚眠暗暗松了口气。 她这才发现,在蔷园如何她都很淡定,但在外面,她一点都不想和厉天阙有瓜葛。 丰神俊站在人群中,看看厉天阙,又看向楚眠,心下苦涩。 「天阙,你来我太开心了。」 贺雅挽着厉擎苍的臂弯走下来,站到厉天阙面前十分欣慰地道。 厉擎苍绷着一脸,黑眸沉沉地看着厉天阙,没有说话。 这回厉天阙终于掀起薄唇,磁性的嗓音极尽讽刺,「一个二婚,也值得大费周章。」 话音一落,全场死寂。 贺雅的脸一片惨白,难看到极点。 「你——」 厉擎苍正欲发作,贺雅忙紧紧挽住他的胳膊,双眸近乎哀求地看向他,求他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厉天阙撕破脸面。 第165页 厉天阙能让他们举办这个晚宴已经不错了。 真闹起来,他们没有好日子过的。 「……」 大佬们继续交换眼神。 得,想多了,厉总根本还是和家中不合。 贺盛璃站在那里也是脸色有些难看,但她很快调整过来,微笑着走向前,亲切地道,「二哥,这么晚过来一定累了吧,我去给你泡杯蜂蜜水。」 厉天阙没搭理她,迳自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 沙发是瑰艷的红色,衬得他一身墨色格外嚣张、无法无天。 大家族都极重规矩,厉天阙当着自己父母的面就这么坐下来,换了一般大家族要被喷到死。 但在厉家,在整个a国,没人敢说他半个字。 厉天阙不理自己,贺盛璃也不难受,笑着道,「那我去泡蜂蜜水。」 说着,贺盛璃便转身离开。 大厅里的空气寂静得可怕。 楚眠没有上前,拿出手机发送消息。 【楚眠:你怎么来了?】 厉天阙坐在那里,一副谁都懒得搭理的模样,一条腿还跷了起来,很是松散,根本不在乎旁人的目光。 蓦地,他拿出手机一看,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近的弧度。 楚眠远远地看到厉天阙在手机上划了两下,直接关机,把手机扔给一旁的孟墅。 「……」 没有回她。 那他回厉家,就不是为了她? 楚眠这么想着,心下轻松不少,转身便想走。 那边贺雅似乎感觉出气氛一直这样下去不行,于是主动上前讨好地道,「天阙,不知道你肯不肯赏脸开个舞?」 「你说什么?」 厉擎苍不悦地看向贺雅,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晚宴,这舞应该他们夫妻来开。 居然卑微到请厉天阙开。 「难得嘛。」贺雅脸上尽是讨好,小心翼翼地上前,「天阙,来都来了,跳支舞吧?」 这么说着,贺雅也不指望厉天阙能给自己多大的好脸。 厉天阙坐在那里,闻言抬了下眼,语气听不出什么喜怒,「我没女伴怎么跳?」 竟然不是直接拒绝? 贺雅和厉擎苍都惊在那里,贺雅忙道,「那我来安排好吗?今天盛璃有很多朋友过来,都是漂亮的可人儿呢。」 有大佬见状忙拥着自己的女伴上前,「厉总,不嫌弃的话让我这女伴陪你跳支舞吧,她可是拿过舞后头衔的。」 那女伴身形妖娆。 「……」 厉天阙没搭理,只朝人群中看去,看的是钱南南等人的方向。 难道厉天阙真的想在贺盛璃的同学中选一个开舞? 会是自己吗? 女孩子们都激动起来,心脏狂跳。 就算是爱慕着丰神俊的钱南南此刻也不禁做起梦来,努力挤出一抹美丽的笑容,希望厉天阙看到自己。 正要去泡蜂蜜水的贺盛璃听到这些话,眸光微微一动,大方从容地走回去。 贺盛璃走到厉天阙面前,微笑着道,「二哥,我最近有练一些简单的舞,不如我陪……」 厉天阙站了起来,一把推开她,转身就朝着宾客群中去了。 贺盛璃狼狈地被推到一旁,只感觉面前一股风带过,带着他浑身的凛冽残忍,让她的声音全堵在喉咙里。 「……」 人群中响起女孩子们拼命压低的惊呼声。 厉天阙越往里走,惊呼声越大。 周围的宾客避让,又围上去,紧紧盯着。 到这,楚眠差不多猜到了,别过来。 真的别过来。 他和谁跳都行。 但是,厉天阙还是站到了她的面前,楚眠的呼吸不由得一顿。 厉天阙穿过人海走到她面前,整个人懒懒地站着,目光落在她五官清纯的脸上,抬手随意地朝她勾了勾,「过来。」 跟招小猫小狗似的。 女生们却还是发出了惊呼声,钱南南的脸都绿了。 这些男人的眼睛都怎么回事,丰神俊眼里只有楚眠,连厉天阙都在这么多女宾中都选择她做舞伴。 有没有搞错! 一个小小的动作惊起千层浪。 英才会的人站在一起,萧瑞和同学们的脸色都很不好看,而高高在上的黄总正喝着酒,看到这一幕更直接喷出来。 厉天阙不会看上这妞了吧? 第152章 还跟哪个男人跳过? 那这妞要是一告状,他不是得完? 丰神俊站在不远处看着,目光发暗。 贺盛璃远远地看着,知道自己这蜂蜜水大概是不用泡了。 楚眠一脸黑线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感觉所有人的目光如箭般射在自己身上,简直像万箭穿心。 厉天阙睨着她,每根长睫都渐渐染起薄怒,「还不过来?」 这舞邀的也太盛气凌人了。 「厉先生,我不会跳舞。」 楚眠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来,语气客套而疏离。 听起来就像两个并不相熟的人。 她希望他能明白她的意思,放她一点自由,不要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有脚就行。」 厉天阙却是满不在乎地道,一把握上她纤细的手腕,直接拖着离开。 他的手指修长,炙热,紧紧贴着她微凉的皮肤,没有一丝空隙。 第166页 人群连忙自动让出路来。 众目睽睽下,楚眠被厉天阙拉着往前走,她看着他的背影实在弄不明白他到底是几个意思。 人被拖上搭好的一方璀璨闪耀的舞台。 乐队们见状连忙拉起小提琴、按下钢琴,开始演奏乐曲。 乐曲是一首浪漫唯美的恋人之乐。 楚眠的腰被厉天阙轻轻一握,她就几乎被半提起来,人随着他的动作舞起来。 他这人,连跳舞的节奏都是暧昧的。 楚眠被他搂得极紧,裙摆不时划过他线条笔直的裤子。 她努力忽视,随他跳舞。 「不是跳得不错?」 厉天阙低眸看她,他一双眼说双不双,说单也不怎么单,深辙线由中央勾起,上挑至眼尾,性感至极。 看人的时候,这一尾勾线惑人得厉害。 「有脚就行。」 楚眠皮笑肉不笑地把他的话还给他。 在舞台上,两个人的声音只有彼此能听到。 「还跟哪个男人跳过?」 厉天阙的声音说冷就冷,醋劲怎么就说来就来,握着她的手猛地一紧。 「在贫民窟跟别人瞎学的。」 她在贫民窟学了不少东西。 「男的女的?」 「女的。」 「哦。」 追根究底地刨到最后了,她答了,他却是淡淡一声,好像无所谓她这个答案似的,搂着她继续跳舞,无视底下一帮看客。 楚眠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说不来的么?有事?」 这种亲爸和后妈的晚宴,来了也不舒服不是么? 闻言,厉天阙贴在她腰间的大掌猛地一收,迫使她完全贴到自己的胸膛。 两人没有间隙的距离惹来下面不少女生的惊呼。 厉天阙却跟完全没感觉似的,低下头,薄唇暧昧地贴到她耳边,吹了口气,而后压着声音道,「我厉天阙的东西就是只狗,也轮不上旁人奚落。」 所以,他来了。 没人可以动他的人,哪怕一个眼神不敬都不行。 「……」 原来真是为了她。 楚眠的心口震了震,道,「我不是狗。」 「你就是个不识好歹的狗东西。」 厉天阙骂她,眸子盯着她白得晃眼的耳后。 明知道他不会放着她不管,明知道她多撒下娇,他就会跟着她来,结果一点声音都没有。 「……」 楚眠懒得和他争辩,配合着他的节奏舞蹈,有些无奈地道,「今天过后,会不会有很多名媛小姐想除我而后快?」 「现在才有危机感是不是太晚了?」 厉天阙挑眉笑。 「……」 这危机感怎么给他说的像她在吃醋一样。 她一手攀在他的肩上,低声道,「就当你在宴会上随便找个人跳舞吧,不然我会有麻烦。」 就像当初的楚醒一样,直接被绑架。 她实在不想应付这些事。 闻言,厉天阙想到方才他进来时,她站人群里动也不动的样子,忽然明白了什么,眼忽地阴沉下来,「就这么怕我告诉别人,你是我女人?」 他特地为她而来,她不仅不感动,她想的是他会给她找麻烦。 呵。 他厉天阙居然被一个女人嫌弃麻烦! 他的面色一寸寸冷下来,越发如寒冰一样要冻死人。 楚眠感觉到他的怒火,想了想,决定以退为进,「我怕什么,你说了于我是好处和坏处并存。」 她语气淡淡。 「怎么个并存法?」 厉天阙瞪她,等她的下一句。 「好处是仗着厉天阙女人这个头衔,横行a国都可以,谁也不能给我冷脸。」 楚眠低声说道,「坏处么也很显然,楚醒就是个例子,当然,以厉先生的能力也不会让我轻易中招,不过就算中了,我也不过是烂命一条,无所谓,厉先生去贫民窟再找个就是。」 厉天阙听着,目色一沉再沉,最后笑了,笑得一点温度都没有,「你在激我?」 「……」 楚眠抿唇。 「我这人还就不怕被激。」 厉天阙磨着牙放了狠话,猛地随音乐抓住她的手放下来,转身就面向宾客们,薄唇动了动。 他要做什么? 他真要把她公开出去?当众说她是他养的金丝雀? 楚眠惊得瞳孔一阵紧缩,被他握着的手一阵冰凉,一双脚下意识地要往后退,却被他用力拉扯。 厉天阙看向她,眼里是唯我独尊的放肆。 楚眠看着他,连呼吸都滞住。 下一秒,他踢向她的脚。 楚眠整个人被踢得顺势往后下腰,一头长发如黑色瀑布般倾泄下来,鹅颈如上好的白玉映在光下。 厉天阙及时伸手托住她的腰,一张冰冷阴沉的脸英俊得令人发狂。 音乐到点结束。 完美收冠。 底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被惊艷到的声音此起彼伏。 「你就是我的金丝雀,一个玩物而已,当老子想公开?」 厉天阙低头在眼前咬着牙说出来,随即立刻撤回自己的手,冷着脸转身就走。 「……」 楚眠强行稳住身形,站在舞台上,看着他的背影有心情有些复杂。 第167页 原来他并没有把她公开出去的意思,是她考虑过度。 玩物? 也是,一个大财团的总裁怎么会公开自己的玩物。 她自嘲地勾了勾唇,收回目光。 宾客中,贺盛璃站在厉擎苍和贺雅的身边,目光一直追随着厉天阙而动。 厉擎苍的脸已经臭到极点,转身就走。 贺雅连忙去追他。 第153章 他替她出头 贺盛璃站在原地,一张漂亮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唇抿得有些紧。 萧瑞走到她身边,看着舞台上光芒万丈的楚眠,青着脸道,「你哥不会真看上她了吧?」 他们今天一群人可把楚眠奚落得不轻,要是她巴上厉天阙,那可是直冲云霄,到时反打一手,他们这些人就没地方活了。 闻言,贺盛璃露出一抹优雅的笑容,「我早就说香辣是很特别的,她作为一个平民却那么耀眼,连舞都跳得那么好,就好像没什么她不会的,我哥看上她也很正常啊。」 她又夸楚眠。 真不知道这个楚眠有什么好。 萧瑞反感极了。 一个女佣捧着式样不一的空酒杯从他身边走去,联想着贺盛璃的话,萧瑞忽地冷笑一声。 没什么她不会的?这话太满了。 一个平民,上流社会多的是她不会的。 他今日还非要楚眠出个丑,让她入不了厉天阙的眼。 …… 舞蹈结束后,厉擎苍和贺雅的风头彻底被抢了个精光。 一群商界的大佬全围到厉天阙身边,争先恐后地恭维。 楚眠看了他一眼,就被迎上来的好奇宾客围住,她没有回应任何东西,直接转身走人。 避开人群刚走到角落里,贺盛璃就满面笑容地走到她面前,「香辣,你的舞跳得真好。」 「哦,我要走了。」 楚眠淡淡地道。 「别呀,我在偏厅准备了一桌晚宴,总得吃点东西再走吧?」 贺盛璃说着就抓住她的手,微笑着领她往外走。 楚眠正要撤回手,一扇黑色镶金边的大门被两边佣人打开,华丽灯光引领,里边是一个极为庞大的高顶偏厅,处处细节奢侈精緻。 中央摆着能容纳几十人的长形餐桌,烛台摇曳着火苗。 此刻,由贺盛璃出面邀请的贵宾都在桌上,包括英才会的,也包括钱南南一行人,连丰神俊都坐在餐桌上。 最让楚眠不解的是,主位上坐着厉天阙。 贺盛璃居然能说动厉天阙来她的宴桌上用餐。 厉天阙背对着她,身上的风衣已经除去,就这么坐着,看不到他的脸,只觉姿态恣意慵懒。 楚眠本来是要走的,但看到厉天阙这尊大佛也在,她的理智告诉她,她现在走,晚上回去就别想睡个好觉了。 「香辣,来,坐。」 贺盛璃笑着将楚眠引到厉天阙右手边的首位上坐下。 楚眠看一眼厉天阙,他看都没看她,视线落在手中的高脚酒杯上,他修长的手指夹着酒杯在桌上无聊地划动,满身的寒气。 一人独坐主位,如睥睨天下。 气氛安静得有些可怕、尴尬。 楚眠坐下来,旁边坐的就是丰神俊。 丰神俊坐在那里看看她,又看看厉天阙,没有说话,只做什么都不知。 楚眠看了一眼,再看那些英才会前辈反而坐在旁边一些的位置,贺盛璃还真是抬举她。 「今天我真的很开心,二哥在,我的朋友们也在,我敬大家一杯。」 贺盛璃从座位上站起来,端起面前的香槟酒杯贺向众人。 站在每位宾客后的佣人见状都上前,往杯中倒酒。 众人极给面子纷纷端起酒杯,钱南南和几个女同学更是恭敬地站了起来。 有女生撞了撞钱南南的胳膊,让她看楚眠。 钱南南有些茫然,不解。 「酒杯错了。」 女生哑着声音小小地道。 钱南南看过去,才发现楚眠身后的女佣不知道是不是脑子糊涂了,没把香槟倒进香槟酒专用的笛形酒杯中,而是倒在另一个类似的酒杯中。 酒杯礼仪文化是上流社会每个人自小耳濡目染过来的,什么酒进什么样的杯子都有讲究。 钱南南看着楚眠那杯装错的香槟,再看看自己手中的香槟,顿时起了一阵寒意,她家世不够好,不懂这些,幸好女佣没倒错。 酒倒错杯子。 那要是楚眠端起来喝了简直就在丢大脸,尤其是厉天阙和丰神俊看到,肯定会嫌弃的。 除了厉天阙和楚眠,所有人都端起香槟酒杯。 自然是没人敢说厉天阙的,萧瑞坐在那里,语气不阴不阳地道,「谢同学好高的调子,盛璃敬酒你连杯子都不举一下么?」 萧瑞在等楚眠出洋相。 厉天阙坐在那里,幽深的眸看向她面前倒错的酒杯上,薄唇勾起一抹微妙的弧度,没有任何提醒。 楚眠坐在那里,视线从面前的一排酒杯上划过,想了想伸手去拿。 丰神俊注意到连忙去拉她的手。 几乎是一瞬间,楚眠感觉到厉天阙吃人的目光正朝她袭来,她手一转,躲过丰神俊的触碰,而后转眸看向萧瑞,「萧副部长的细节很到位啊?买通女佣花多少钱?」 她的语气懒懒的。 第168页 「……」 萧瑞的脸一青,避开她的注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楚眠笑笑没答,这种低级的手段她连应付都懒得应付。 她的确不懂这些酒杯礼仪,当女佣倒酒的时候,她就发现倒的和别人的杯子不一样。 她没动,萧瑞跳了出来,她一下子就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她懒得去争辩,一杯酒而已,在她眼里倒哪个杯子都是喝,为这去争一下,就显得自己是上层人了?没意思。 她这就不追究了? 要不要这么大方? 厉天阙坐在那里,脸突然冷下来。 「砰。」 只听清脆的一声响,厉天阙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酒杯直接砸向地面。 酒杯应声而碎。 惊了一整个厅的人。 贺盛璃站在那里,错愕地看向他,钱南南等几个差点连手中的杯子都摔了。 楚眠看过去,只见厉天阙斜过脸,一双眼幽幽地看向楚眠身后站着的女佣,薄唇微动,「这位贵宾问你话呢,你被花多少钱买通的?」 「……」 身为「贵宾」的楚眠看向厉天阙,很是意外。 他刚刚看到了没提醒她,她还以为他在气跳舞的事,怎么这会还给她出头? 见厉天阙动怒的火直冲自己而来,那女佣顿时吓得腿都软了,脸色惨白,「二少爷,我、我……」 第154章 我从不立贞节牌坊 孟墅站在后面,沖靠墙的一个保镖使了个眼色。 那保镖立刻走过去,拔出腰间的枪就对准了女佣的头。 女佣吓得直接跪到地上,惶恐极了,「对不起,二少爷,我一时鬼迷心窍,收了萧瑞少爷的钱,故意给谢小姐倒错酒杯,对不起,对不起……」 「你……」 萧瑞连忙站起来,想要辩驳,发现根本无话可说,顿时脸色难看到极点。 「怎么老有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厉天阙坐在那里舔了舔唇,一张俊庞完全笼罩在阴影中,半晌,他没什么表情地道,「丢出去,她要是还能在a国找到工作,孟墅你就不用来见我了。」 「是,厉总。」孟墅点头,沖保镖使了个手势,「扔出去,封掉她所有的经济来源。」 「不要啊,二少爷,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女佣直到被扔出去的时候,哭腔还留在寂静的偏厅里。 贺盛璃连忙放下酒杯,脸色发白地道,「二哥,对不起,是我没管教好下人。」 「你这点能耐还管教下人?管好自己再说。」 厉天阙冷嗤一声,根本不给她好脸。 「……」 贺盛璃站在那里,被训得大声也不敢出,眼睛红了一圈。 众人战战兢兢地看着这一幕。 厉天阙则是看向站在那里的萧瑞,「怎么,你还等着我请你出去?」 萧瑞站在那里,听到这话,整个人顿时如浸在寒雪中,凉到骨子里。 他急忙道,「厉总,对不起,我……」 「在厉家的地方收买厉家的下人,你当我厉天阙是个摆设?」厉天阙嗓音阴沉地打断他的话,眼里浸着冷血似的,「萧家是吧?孟墅。」 楚眠看到孟墅闻言走向前,极通厉天阙心意地道,「厉总,萧氏财团一直仰赖厉家的港口出海出国。」 「那就停了。」 厉天阙想都不想地道。 「是。」 孟墅应道。 「……」萧瑞站在那里,脸色顿时全是青白,「厉总,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无意在厉家闹事,我只是一时不忿,你不知道这个谢香辣之前当众羞辱我,我只是想趁机整她一下。」 楚眠坐在那里,一句话都没说。 厉天阙瞥她一眼,眼中没什么情绪,只问,「哦,她羞辱你什么了?」 「她说我们财阀都是做了婊、子还立贞节牌坊,所以我才气不过。」 萧瑞忙道,语气近乎急迫。 要说财阀,a国的财阀谁大得过厉天阙,这话他听了一定不乐意。 厉天阙睨向楚眠,挑了下眉,「你说的?」 所有人紧张地看着厉天阙,不知道他会对楚眠有什么态度。 楚眠也摸不准厉天阙要做什么,坦然地点了点头,「是我说的。」 「……」 厉天阙坐着没动,就这么看着她,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别说萧瑞,所有人都觉得煎熬了。 良久,厉天阙忽然笑了,又邪又坏,轻描淡写,「骂得还挺真实,不过我不是,我从不立贞节牌坊。」 他恶就是恶,狠就是狠。 他这个财阀就是坏,就是光明正大地利己不利人。 「……」 「……」 一整个偏厅人的眼珠子都被惊得往地上骨碌碌直掉。 厉总,贞节牌坊是重点?这他妈是重点? 见状,孟墅也不再问什么,直接沖保镖使着眼色,两个保镖立刻向前,将呆滞到极点的萧瑞拖了出去。 「……」 楚眠也无奈了,看着这样的厉天阙,他是在替她出头么? 不为舞蹈时谈的话生气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难道厉天阙是真的看上楚眠了? 居然这么为她出头。 第169页 钱南南站在那里,酸意充斥着全身,凭什么,为什么男人一个个都看得上楚眠?她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 「香辣,不好意思,我刚刚没看到女佣倒错酒,差点又让你受委屈。」 贺盛璃站在那里,一万分抱歉地看向楚眠。 换了别人,轻轻淡淡一句就过去了,楚眠坐在那里,也是轻轻淡淡一句,「没事,下次贺同学查查视力就好了。」 「……」 贺盛璃被厉天阙和楚眠先后闹了个没脸,再也镇定不起来,连连咳起来,捂着唇虚弱得厉害。 她坐下来不说话了。 这边气氛怪异到让人疯癫,外面传来脚步声,众人抬眸,只见是丰父和几个商界大佬端着杯子过来。 「厉总,我一向仰慕您的杀伐决断,所以想着和大伙腆个脸过来,向您敬一杯,万万还请赏脸。」 丰父极尽谄媚地说着,从女佣手中接过一瓶红酒,弯腰亲自为厉天阙倒上。 旁边的大佬们个个恭维着。 厉天阙往后靠在椅背上,连站都没站起来。 钱南南看着丰父,又看向厉天阙,想刚贺盛璃之前讲的话。 要是能让丰父和厉天阙知道丰神俊和楚眠有苟且,楚眠肯定完蛋。 可是刚刚的萧瑞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她又害怕。 万一厉天阙还帮着楚眠怎么办? 钱南南想上又不敢,坐到位置上犹豫得不行,要不要试试呢? 这么挣扎着,头上竟冒出层层的冷汗来,忽然一条干净洁白的手帕被递到她面前。 「盛璃给你的。」 旁边的女生道。 钱南南接过来,抬眸看向贺盛璃,贺盛璃坐在那里沖她微微一笑,指指自己的头,示意她擦汗。 贺盛璃居然对自己这么关心备至。 贺盛璃不计身份悬殊对自己这么好,刚刚还被楚眠奚落,为了自己,为了贺盛璃,她都该试试。 最差最差的结果,贺盛璃也会帮帮自己的。 趁着那边敬酒,钱南南忽然笑着道,「丰少爷,你父亲都来了,你不和香辣一起向厉总敬杯酒吗?」 一言激起千层浪。 一起敬酒?这两人什么关系? 整张餐桌的人都惊了。 丰神俊错愕地抬眸,楚眠坐在那里,目光瞬间冷下来。 今晚这场晚宴还真是高潮迭起,走了一个萧瑞,又来一个钱南南。 不得不说,钱南南这话份量比萧瑞玩的狠多了,如果说之前厉天阙还忍得住不说她和他之间的关系,那现在,以他的独占欲恐怕…… 第155章 我怎么觉得我变胆小了 楚眠坐在那里,呼吸略略屏住,不动声色地转眸看向厉天阙。 只见他被几个人围着,跷着腿嚣张地坐着,长睫覆下的眼中忽地一凛,薄唇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比不笑更叫人心生寒意。 厉天阙看着面前的桌面,手上端着一杯红酒,分明的指骨狠狠扣住杯把,手背上青色的脉胳渐渐突显,在一剎那间贲张起来。 就在楚眠以为他要将手中的酒杯折断时,一旁的丰父脸色都变了。 丰父转眸看向丰神俊和楚眠,见两人穿的是同色系的衣服,顿时脸色很难看,「神俊,这位是……」 这不是刚刚被厉天阙挑中跳舞的女孩么? 这女孩跟自己儿子还有什么暧昧关系? 他这儿子真是越来越混帐了,上次才听说他私下搞什么婚礼,还招惹了一个叫香辣的大闹尚园,现在又一个? 丰神俊连忙站起来解释,「父亲,不是您想的那样,香辣她……」 「香辣是丰少的女朋友吧?上次在楚醒的生日宴上,楚醒就说过你们俩是一对,今天又穿了情侣装来。」 钱南南笑着打断丰神俊的话,「香辣真是受欢迎,连厉总都是一眼看中邀她跳舞呢。」 「你跟她在谈恋爱?」 丰父大惊失色,这已经不是教育儿子修身养性的事了。 这厉天阙当众找这女孩跳舞,很显然是有几分兴趣的。 他和这女孩谈恋爱,是要跟厉天阙抢女人么? 丰家都不够给他败的! 贺盛璃坐在那里,端着香槟轻轻地抿了一杯,脸上表情温和,没有一丝恶意。 她就这么静静地听着,卷翘长睫下的眼却不由得看向主位上的厉天阙。 厉天阙坐着始终不发一言,握着酒杯的手却是越来越紧,仿佛是绷紧的弦,只等着失态。 贺盛璃能看到的,楚眠自然也能看到。 她忽然有点后悔来这一趟了。 「不是,父亲,我跟香辣只是好朋友……」 丰神俊站在那里解释,却不知道是越解释越糟糕。 在厉天阙的规则里,是不允许她有男性友人的。 楚眠坐在那里,收回放在厉天阙身上的视线,笑了笑,笑得很冷,「丰三少太抬举了,我和您哪攀得上朋友,为避免尴尬,能不能请您把这西装脱了,总不好让我脱裙子吧?」 「……」 丰神俊站在那里,听到这话明白她是在顾虑厉天阙的感受,目光顿时黯了下去,但还是体贴地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扔到椅背上。 说罢,他道,「这衣服就是个巧合,钱南南,请你不要弄错了。」 第170页 「啊,是吗?」钱南南笑着道,「进来的时候,看你们同坐一辆巡逻车,说说笑笑的,头靠得那么近就差亲上了,我还以为你们在谈恋爱呢。」 「钱南南,上次那桶粪是进了你的脑子么?」 楚眠目光冷冽地看向她。 「我就是实话实说,你急什么?」钱南南看向她,「哦,我懂了,厉总刚刚邀你跳了一支舞,的确是该澄清。」 澄清两个字被她咬得很重。 分明就是在说楚眠当场要换高枝别抱。 「钱南南,明天开始,你最好不要去学校了。」 楚眠冷冷地一字一字道。 这个时候,她没什么心思对付钱南南,她感觉自己听到了碎骨锁的声音。 她垂眸闭了闭眼,等待着厉天阙发作。 那次在学校,她和丰神俊不过是碰上就激得他开车撞玻璃,这一次被钱南南当众勾勒出活色生香的画面,厉天阙不当众摔桌子才怪。 「怎么跳了支舞就该澄清了?」 厉天阙忽然开口,语气漫不经心的,听不出一点嫉妒的怒意。 「……」 楚眠的呼吸微滞。 厉天阙乍然开口,钱南南紧张得差点跳起来,脸上的肉都莫名抖起来,冒着冷汗拼命琢磨着用词,「香辣可、可、可能是想得到您、您的青、青睐吧。」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结结巴巴。 钱南南感觉自己快完了。 闻言,厉天阙笑了起来,笑得张狂,他看向楚眠,扬了下眉,一双深邃的眸探究不到底,「你想得到我青睐?」 「我……」 「怎么现在的女人都这么会痴心妄想了?」 厉天阙嘲弄地打断楚眠的话,盯着她道,「不会是以为跳个舞就能上我厉天阙的床了吧?」 「……」 楚眠愕然地看向他,他这是妒火烧过了头?怎么是这反应。 一时间,她都不觉得他是在羞辱她,只奇怪他居然没掀桌子没上碎骨锁。 当着众人的面,厉天阙上上下下地将她审视了一遍,而后讽刺地勾起唇,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不好意思,你这样的货色我还看不上。」 「……」 楚眠沉默地看着他。 钱南南听得开心了,原来厉总并没有看上她。 英才会一等人也放心了,厉天阙没看上就好,他们都想着回去要巴结楚眠了。 贺盛璃坐在那里,双眸静静地注视着厉天阙。 她可以确定,他刚刚明明愤怒到了极点,可下一秒,却又莫名其妙地轻轻放下。 「没意思,走了。」 厉天阙端着杯子站起来,无视一桌的人和丰父等人,懒洋洋地转身,薄唇一直勾着不可一世的弧度。 众人静默,没人敢拦。 孟墅连忙跟上去。 金碧辉煌的走廊冗长得像是没有尽头,墙上的油画演绎着纸醉金迷。 厉天阙笑着往前走。 走着走着,他的笑容消失了,眼底只剩下阴沉。 下一秒,他停下脚步,将手中的酒杯递出去。 孟墅连忙伸手去接。 厉天阙的五指松开,手中的酒杯骤然掉落。 孟墅接住酒液倾洒出来的酒杯,然后呆在那里。 酒杯的杯把断裂了,一分为二。 上面还沾着鲜红的血渍。 「厉总……」 孟墅错愕地看向厉天阙,他刚刚全程都在握着被折断的酒杯? 厉天阙站在那里,低眸看向自己摊开的手掌,掌心处一片血肉模糊。 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忍下来不去揍那姓丰的。 他翘起唇角,自嘲地道,「孟墅,我怎么觉得我变胆小了?」 嗓音沙哑极了。 「……」 第156章 两人双双跌落泳池 孟墅不敢回答,小心翼翼地捧着手里坏掉的酒杯。 「一个女人也值得我畏首畏尾的,简直可笑。」 厉天阙笑着道,声音越发的凉。 他竟忍下了她和其他男人穿同色的服装,不就是他仇家多么,不就是公开了她有可能会被人拿捏么? 有什么,他有的是保镖,有的是手下,还怕护不住一个女人? 可万一,就那么一次,没护住呢? 靠。 他是真的胆小了。 「厉总,还是先将伤口包扎一下吧?」 孟墅哪敢回答他这些话,只能从他的伤势上开口。 厉天阙看着自己的掌心,跟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手指握了握,冷下脸道,「搞下丰家,我看姓丰的不顺眼。」 「是。」 孟墅立刻应道。 …… 楚眠从贺盛璃的宴席上下来,厉家外面已经燃起了盛世烟花,绚烂了整个帝都的夜空。 她一个人走在厉家长得像迷宫一样的回廊里,手上拿着手机。 她感觉自己也出毛病了。 厉天阙几乎把所有羞辱的字眼砸在她身上,她不止不生气,甚至觉得他就是在帮她,就是在宠她。 她不想公开,所以他沉住了气。 哪怕怀疑她和丰神俊有什么苟且,也没有当场发作,选择离开,没有让她继续成为万箭中心。 这么想着,楚眠觉得自己要是就这么走了,不通知厉天阙一下,有点不够意思。 第171页 可是……他就是当众羞辱自己了,她凭什么还通知他? 「……」 这些年,楚眠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犹豫挣扎过。 这感觉太奇怪了。 她走在回廊上,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手机转了又转,想想还是给厉天阙发过去消息。 【楚眠:我准备回蔷园了。】 发送。 成功。 等5分钟吧,他要是不给她回应,她就先回蔷园了。 楚眠往前走去,碰上贺盛璃从对面走来,贺盛璃手上端着一杯泡好的蜂蜜水,看到她莞尔一笑,「香辣,你怎么在这里,不出去看烟花吗?」 「我要走了。」 楚眠淡淡地道。 「这么晚了,你和二哥不留下来吗?」 贺盛璃问道,问完又觉失言,忙抱歉地道,「不好意思,今晚好像让你们都不是很愉快。」 「嗯,所以以后别再邀请我了。」 楚眠坦然地道。 「……」贺盛璃被噎了下,仍是笑着,「你和我二哥有什么矛盾吗,我还以为他是为你赶过来,怎么后来还那么对你?要不要我帮你劝劝二哥?」 「你劝?你好像在厉天阙面前不得脸吧?」 楚眠笑了笑。 「……」 贺盛璃几乎被噎死,面色白了白,咳嗽两声道,「不管怎样,我都是他妹妹,如果你需要,我一定会帮你的。」 「他那人性子向来喜怒无常,我习惯了。既然他看不顺眼我,我就先走,免得留下来碍他的眼。」 楚眠看着她道。 闻言,贺盛璃点了点头,「那好吧,我派司机送你,我就不送了,我泡了蜂蜜水给二哥解解酒气。」 「你这个妹妹对他还真好。」 楚眠看一眼她手中颜色调得清透的蜂蜜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他是我二哥嘛,再喜怒无常我都想对他好。」 贺盛璃微笑着道。 「哦,那你去吧,我走了。」 楚眠不太在意地从她肩膀旁擦过,抬起脚往前走去。 贺盛璃也笑笑往前走,与她背道而驰。 楚眠走出没多远,回廊柱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臂弯,将她一把捞进去。 「……」 贺盛璃感觉到动静,回头看去,只见长长的回廊里空无一人,有些愕然。 楚眠被捞进一个沉默而炙热的怀中,人随着对方在墙上一阵翻转,抵进半开的门中。 里边是一个超大的室内泳池,灯光不是特别亮,池水映在墙上晃出光泽,令人犹如置身夜色下的深海。 她的视线中是男人起伏剧烈的胸膛,耳边是他粗重的呼吸,压抑着翻涌的情绪。 下一秒,楚眠就被男人推开。 楚眠抬眸,厉天阙站在她面前,一双深色的眼恶狠狠地瞪着她,跟要吃了她似的,如置暗境中的人晃映着池水波光。 「……」 楚眠看着他没有说话,脸上没什么表情。 厉天阙的呼吸越发重起来,「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是有话要说。 她这人不喜欢不清不楚。 楚眠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道,「其实我想谢谢你,没有在众目睽睽下乱来,还一直帮我,但你也是真羞辱了我,我觉得我道谢的话又显得很贱。」 跟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似的。 跟厉天阙在一起久了,他时神时鬼的操作简直让她凌乱。 厉天阙忽然朝她伸出手。 他的掌心一片血肉模糊,还在往外慢慢渗血,模糊了他掌心的纹路。 贱? 他这才叫贱。 自己女人不愿意自己认,他还少了她一会都不行。 「你怎么受伤了?」 楚眠看到他手心的伤口,惑然。 厉天阙没说话,就这么摊着自己的手,要不是配着一张阴沉的脸,楚眠都怀疑他是受伤了在跟自己撒娇。 这样僵持下去不是个事。 楚眠看着他,试探地道,「我给你处理伤口?」 「我现在心情很烦躁。」 厉天阙站在她面前,修长的手抓上她的手臂,慢慢上划,一路划至她纤细的颈,眸子分外幽暗阴鸷,一字一字道,「你知不知道,我听到你和那姓丰的坐一辆车,还头靠头讲话的时候,我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掐死你。」 话音落下,他受伤的手猛地握住她的脖子。 楚眠在他眼中看到他拿碎骨锁时狠戾的光,心下顿时一沉。 「阿眠。」 厉天阙狠狠掐着她的脖子,一双暗色的眸逼到她眼前,将她的名字含在舌尖仿佛夹着情意绵绵,「你说,你要是死了,我把你冰起来放在身边,我会不会就省心很多,嗯?」 「……」 这又是什么变态思想。 楚眠感觉到脖子被越收越紧,呼吸开始困难。 他真要杀她? 她扬起手就噼过去,厉天阙侧身一让,抓着她两人双双跌落泳池。 厉天阙:杀是不可能杀的,就是想冷静下。 第157章 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砰。」 一声巨响,泳池被破坏平地,炸起巨大水花。 冰冷的凉水瞬间覆没过楚眠的头,她睁开眼,仿佛看到了贫民窟令人绝望的海域。 第172页 楚眠不顾一切地从池水中冒出头来,浑身湿透的厉天阙就站在她面前。 冰凉的水顺着他的脸庞淌下来,从分明的下颌线滴落下来,湿透的衬衫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他一双眼明明还是灰色,可此刻却变得格外妖异阴戾,他死死地瞪着她,猛地伸手袭向她的脖子。 「……」 楚眠震惊地睁大眼,没有多想地从大腿绑带上取下一把匕首。 进厉家的宴会都要接受安检,什么多余的物品都带不进来,为了存个小心,她进来后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一个保镖身上偷了匕首,绑在自己大腿上。 没想到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楚眠被一头湿发贴着耳朵,湿润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 在厉天阙要掐住她脖子前的一刻,她别无选择地将匕首竖着插进他的肩膀。 下一秒,她的脖子没被掐住,而是一张潮湿的脸被捧住。 厉天阙的脸直逼到她眼前,薄唇动了动,似是在说什么,再下一刻,她的唇被一抹温软狠狠覆上。 「……」 楚眠脑袋一片空白,她在池中不清晰的听力这才辨别出他刚才的话。 他说—— 「可老子捨不得。」 我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掐死你。 你要是死了,我把你冰起来放在身边,我会不会就省心很多。 可老子捨不得。 最后一句才是他真正要说的。 楚眠心惊地睁大眼,握着匕首的手就这么僵在他的肩膀上方。 她怎么知道,他并不是要杀她…… 她放大的瞳孔中,厉天阙眉头忽地一蹙,似乎是吃痛,他松开她,侧目看向自己的肩膀。 楚眠呼吸有些混乱,立刻松开手。 匕首插得不算太深,她一松手,匕首倒了下来。 干净透彻的池水中瞬间飘起了红,宛如盛开的瑰艷蔷薇,触目惊心。 「……」 楚眠的呼吸屏住。 完了。 她想。 厉天阙定定地看着自己的肩膀好一会儿,忽地转眸看向她,「你不想杀我?」 那双眼暗得叫人颤抖。 「我以为你要杀我。」 楚眠解释完才发现他说的是,你不想杀我。 他有时疯狂得可怖,有时又清醒得过分,的确,凭她的本事,她可以一瞬间插准他的要害。 但她没有。 「谁在里面?」 端着蜂蜜水的贺盛璃听到动静从外面走进来,抬眸一望,就见到泡在泳池中的两人,顿时脸色一白,「二、二哥。」 他怎么和楚眠在游泳? 他刚刚不是才羞辱过她么?又和好了? 厉天阙根本不搭理她,只盯着楚眠。 「……」 见有人进来,楚眠下意识地在泳池中往后移动。 手腕立刻被他抓住,厉天阙一把拖回她,低头就吻了下去。 这个吻,简直天昏地暗。 厉天阙不顾一切地擒住她柔软的双唇,近乎疯狂地撬开探进去,舌尖抵着她的胡乱搅弄,试图吞没她所有的气息…… 齿关绞紧。 「唔……」 楚眠被吻得整个人软了,浮在池水中站不住双脚,厉天阙却还是不放过她。 「砰——」 贺盛璃站在那里看着,手突然一松,蜂蜜水自她手中落下,砸碎在地上,里边的柠檬片伴着水渍溅在她的脚上。 厉天阙一把将楚眠按到池壁上,更加放肆地在她唇上激吻,辗转反覆,眼中满是对眼前女人的欲。 他的手托住她的后颈,咬着她的唇角,蓦地斜过脸,一双眸阴气沉沉地睨向门口站着的贺盛璃,「还不滚?」 语气要多厌恶就有多厌恶。 可说话的时候,他的唇还贴在楚眠的唇角,如此亲近,如此暧昧。 贺盛璃站在那里,眼眶一下子红了,转身要走,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再看水面上飘着红不禁担忧地道,「二哥,你受伤了吗?我找何医生……」 「老子和自己女人搞情趣,关你屁事,滚!」 厉天阙瞪着她低吼出来,脸色已经难看到彻底。 「……」 贺盛璃被吼得双肩一颤,还想说些什么,厉天阙已经不管她,低头继续吻怀中的人。 贺盛璃的唇颤了颤,红着眼眶转身往外跑。 楚眠贴着冰冷的池壁,却被吻得全身像点了火似的。 她听着贺盛璃跑出去的声音,开口道,「先去处理下你的伤口吧。」 她的声音被男人吻得已经近乎破碎,沙哑发颤。 厉天阙抵住她的额头,目光跟嵌了火似的灼灼盯着她,喘着气接上刚才的话题,「老子真要杀你,真要你的命,还会被你玩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嘲讽又苦涩。 楚眠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心脏莫名一阵紧缩,她迎向他的视线,「我没玩你。」 「那更可怕。」 厉天阙自嘲地冷哼一声。 她没玩,他都快为她疯了。 她不要公开,他就忍死了自己也不说,她拿匕首捅他,他都为她没插要害而心悸。 …… 两人湿透了,自然一时半会不能回蔷园。 楚眠被厉天阙抱回他的房间。 第173页 比起一个小小的蔷园,厉家大得容易让人迷失,光厉天阙一个房间就大过一般的四室两厅。 楚眠草草沖了下,在房间里寻找医疗箱,想给厉天阙治伤,但还没找到,她就被厉天阙推到了比蔷园还大上两倍的床上。 从床头到床尾,再从床尾到床头。 厚重的遮光窗帘上映着外面的绚烂烟花。 房内,男女之间暧昧的气息游遍了每一个角落。 外面,是他父亲和继母的结婚纪念晚宴。 里面,是他们两人的胡作非为。 厉天阙疯狂地在她身上索取,肩上的伤口、掌心的伤口不断摩擦过深灰色的被子,留下血腥的印迹。 楚眠被拱上焚烧的火海时,她看着头顶上方没有打开的水晶吊灯,动了动被吻得越发瑰红的唇,低声道,「厉天、厉先……」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该叫他什么。 他们之间有着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却也有着最遥远的称呼。 好久,她跳过称呼,盯着上方问道,「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第158章 饿死你这不识好歹的狗东西才好 她一直以为,她只是他的金丝雀,他也是这么告知她的。 她一直以为,他只是对她有些兴趣,可能是脸方面的,可能是艺术方面的,更可能是床上方面的。 但他为她嫉妒,为她死都不在乎,今天更是在妒火面前都忍了下来……她无法再不去多想。 厉天阙一个翻身,躺在她的身旁,呼吸重得厉害,还沉浸在刚才的疯狂中。 许久。 久到楚眠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厉天阙咬着牙冷冷地道,「你做梦呢。」 「……」 是吗? 楚眠没再问下去,有些话题点到即止,两人的关系可以处得更自在一些。 这一折腾就到了后半夜。 冲过澡后,楚眠换上一件黑色的真丝睡袍,睡袍于她而言有些大,她便将腰间的带子系得紧一些。 孟墅将医疗箱送了进来便退出去。 厉天阙坐在床边,楚眠给他处理伤口,肩膀上的皮肉都有些泛白了,她道,「缝两针效果可能好些。」 「不用,上药。」 厉天阙根本不在乎这一点小伤口。 闻言,楚眠只好给他上药,碘伏顺着伤口淌进去,她看着厉天阙的脸白了下,抿着双唇硬是连哼都没哼一下。 上好药,楚眠用纱布给他贴到伤口处。 还没歇一下,厉天阙就把自己的手递给她,一副等着她伺候的模样。 「……」 楚眠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认命地给他处理伤口,问道,「这手又是怎么伤的?」 「你捅的。」 厉天阙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 她捅没捅过她自己不知道么?无聊。 楚眠低头给他的伤口消毒,厉天阙靠到床头,一手抵在脑后,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给自己处理伤口,视线一点偏移都没有。 忽然,寂静的卧室里响起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厉天阙盯着她,「饿了?」 被肚子出卖的楚眠也没什么好否认的,点了点头道,「嗯。」 今天晚上她根本没有吃东西,这都后半夜了,不饿才奇怪。 「饿死你这不识好歹的狗东西才好。」 厉天阙冷嗤一声,腾出自己放在脑后的手拿起手机,迅速在上面给孟墅发消息,让他送餐进来。 处理完伤口,楚眠在他身旁坐下来,没有睡意,随手拿了床头的金融杂志翻开,边看边随意地道,「我和丰神俊真的没有关系。」 「那你还和他坐一辆车?头靠头说话?」 厉天阙如被点燃的引线,瞬间着起来。 楚眠盯着杂志道,「车是他自己要上的,但没有头靠头说话,这样的场合你们家肯定有监控,你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说完,楚眠觉得不对,抬眸看他,便道,「你应该已经看过了,否则,在泳池的时候你就真要我命了。」 「……」 被猜中的厉天阙目光定了定,他看着她,看了很久,嗓音暗哑低沉,「那你猜,将来,你会死我手上么?」 楚眠看着他深邃的眼,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是颗不定时的炸弹,她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突然就爆了。 「那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个答案,不会。」厉天阙盯着她,末了又补上一句,「我尽量做到。」 尽量做到不会? 这不是等于没说么。 楚眠懒得理他,低头继续看杂志,厉天阙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这个孟墅,慢慢吞吞的,人都饿死了也不见他送! 「我下去一趟。」 厉天阙从床上翻坐起来,下床往外走去。 「……」 楚眠有些奇怪地看他,都快要天亮了,他去干什么? 厉天阙离开后,整个卧室一片宁静。 楚眠把杂志放到一旁,捏了捏酸痛的手臂,拉过被子躺下来睡觉。 今晚应该是不回蔷园了。 一闭上眼,她眼前就是厉天阙在泳池里朝她说出捨不得时的神情。 那时,他的眼里只有她。 哪怕看到她插进的匕首后,他的眸中都没有杀意。 第174页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铃突然响起。 回房还客气到敲门? 楚眠从床上起来,有些奇怪地穿过大大的卧房,走到门前先用猫眼看了下。 是孟墅。 她整理了一下睡袍,打开门。 孟墅推着一辆餐车站在门口,朝她低了低头道,「小姐,厉总让我给你送夜宵。」 「……」 楚眠看着餐车上各种各样的美食,一时无言。 他不是要饿死她么? 口是心非的男人。 她往外望一眼,「他人呢?」 孟墅站在那里,闻言目光定了定,道,「小姐先吃夜宵吧,有什么吩咐你打我电话。」 显然是不想说。 「哦。」 楚眠没有追问,拉过餐车,将房门关上。 孟墅准备的美食很齐全,什么荤的素的都有,道道精緻得胜过米其林餐厅。 楚眠确实饿了,便坐在靠窗口的位置吃起来。 美食一样一样下肚,温暖了胃。 厉天阙始终没有回来。 夜晚安静极了。 楚眠含了一口要破不破的蛋液,丝滑的口感直入喉咙。 她看向卧室门的方向,最终放下手中的银勺,站起来往外走去。 楚眠出了房门,顺着蜿蜒旋转式的楼梯往下走。 下了两层楼,楚眠正要继续往下走,就听到一个男人的怒吼声传来,「你要挟老子?人家做儿子,你做儿子,你这个儿子拿枪逼着我下台,整个帝都谁不知道你厉天阙来路不正!」 是厉擎苍的声音。 楚眠停下脚步,站在擦得一尘不染的扶手边往下望去。 长达数米的水晶吊灯垂至下方,灯光璀璨得迷人眼睛,正下方是富丽堂皇的正厅。 没了宾客,没了穿来穿去的佣人,沙发上只剩下厉家一家人,以及那么两个保镖。 厉擎苍、贺雅、贺盛璃都在。 厉天阙坐在中央的位置,一派慵懒。 楚眠站在上方只能看到他的头颅,看不到他的正脸。 贺雅从沙发上站起来,拉了拉厉擎苍,「擎苍,你别这样,父子俩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我跟他有什么好说的,我把他养这么多年,就养了个白眼狼,还敢跑来我的结婚纪念晚宴上开舞,分明就是要闹我个没脸!」 厉擎苍的声音听着有些醉,大概是在晚宴吃酒吃多了,站那里都有些摇摇晃晃的。 厉天阙坐在那里没有说话,只转着手中的一只酒杯。 第159章 厉天阙的肩膀垮下来 「父亲,您酒喝多了。」 贺盛璃坐在那里看向厉天阙,轻微地咳了两声,「二哥,你别生气,你肯叫我们下来聊聊,我很开心,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像今晚这样一家人坐下来好好聊聊了。」 「谁和你们是一家人?」 厉天阙冷嗤一声,停止转酒杯的手,抬眸看向厉擎苍,「厉擎苍,我最后再警告你,不对,是警告你们三个人,不要妄想在我女人身上动主意。」 「……」 楚眠的目光怔了怔。 他特地叫厉家人下来,是为了她? 她被厉天阙养在蔷园的事厉家人都知道,今晚那么多人在,厉天阙都没公开,只要厉家人不闹腾,她就很安全、很自由。 「从今天起,她少一根汗毛,我不管是不是你们做的,我都会算到你们头上。」 厉天阙将手中的酒杯按下来,缓缓抬起来,嗓音低沉而不可一世,「到时候我会做什么,恐怕你们承受不起。」 「你这是什么话,你这又是什么眼神,我是你老子!」 厉擎苍站在他面前,歇斯底里地吼出来。 楚眠站在楼上看不到厉天阙脸上的神情,但冲着厉擎苍这语气,她也能猜到厉天阙的眼神一定很可怕。 厉天阙根本不管这个老子,转身就走。 厉擎苍瞪着他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到最后竟笑了出来,「还算到我头上?你能怎么算?你敢杀了我么?」 楚眠看到厉天阙的身影顿了顿,继续往前走去。 她的余光中走近一人。 楚眠转眸,只见孟墅走了过来,站在一旁往下看,脸色有些沉重。 「你别走!这个月的钱你还没给我!我连玩女人的钱都没了!」厉擎苍要钱要得理直气壮。 「你做梦。」 厉天阙冷哼一声。 正厅里,贺雅无奈地劝着厉擎苍,「擎苍,你酒喝多了,我们回房好不好?」 「你怕他干什么,他就是个疯子,跟他母亲一样的疯子!」 厉擎苍借着酒意歇斯底里地吼出来,指着厉天阙的背影道,「早知道我会生出你这样的逆子,当初我就该找个替身去睡你母亲,生出来就掐死!」 字字侮辱践踏,还涉及自己的亡妻。 楚眠听得蹙眉,视线中,厉天阙的身影彻底停住。 他忽然转身,一把从旁边保镖的腰间拔出手枪,向前两步,黑色的枪口直接顶上厉擎苍的头。 「厉擎苍,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厉天阙瞪着他低吼出来,一双灰色的瞳越发妖异阴鸷,脸色难看到极点。 「天阙……」 贺雅站在一旁吓得腿软。 贺盛璃坐在沙发上剧烈地咳起来,惶恐地看着突然暴怒的厉天阙,谁也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来。 第175页 「杀啊,你动手啊。」 厉擎苍站在那里摊了摊手,浑然不在乎,一双浸着醉意的眼狰狞地看着面前的儿子,继续挑衅,「我还不怕告诉你,我睡了你母亲十几年,你母亲在床上太无趣了,我每次都硬着头皮上……」 厉天阙站在那里,额上的青筋都贲张起来,手指打开枪上保险,更加强硬地抵住他的头,「厉、擎、苍!」 恨到了极致。 贺雅和贺盛璃在一旁吓得捂住了嘴。 楚眠在楼上看着,她从来没有听厉天阙用这种语气吼过一个人。 不恨到骨子里不会这样。 就在她以为厉天阙要开枪的时候,孟墅低沉的声音在她旁边响起,「厉总不会开枪的。」 「为什么?」 楚眠问道。 其实她一直觉得奇怪,一个如此待自己母亲、姐姐的男人,厉天阙怎么还会好吃好喝地供着,甚至连贺雅这个小三他都不对付,任由做着厉家的继夫人。 「夫人身患疯子血,一直备着遗书。」 孟墅站在那里道,「她好像早知道自己会为什么发病,在遗书中,她交待大小姐和厉总不管仇恨,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伤害家人。」 「……」 「还明确指出,家人指的是厉家所有人,包括老爷和他的新太太。」孟墅说道,「那封遗书,是夫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给厉总的叮嘱。」 所以,不管怎么样,厉天阙都无法做到违背母亲的遗愿。 因为那是母亲仅有的嘱咐。 果然,在楼下,厉天阙的枪举了很久,终是放下。 那一柄手枪,似乎重如千钧。 他垂下手的一瞬间,连肩膀都垮了下来,再也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厉天阙。 楚眠抿紧了唇,孟墅又道,「去年厉总逼着老爷下台的时候,老爷是真怕了,可后来他知道厉总一直守着夫人的遗嘱,就开始肆无忌惮,一直挑衅厉总。」 这样的人,怎么配称为父亲。 楚眠沉默地看着。 只听厉擎苍讥讽的声音再次传来,「胆小鬼,老子知道你不敢,老子就是骂你母亲是妓、女,你都不敢开枪,你跟你母亲、跟你姐姐一样,都是废物!」 厉天阙站在那里,手死死地扣住手中的枪,虎口的鹿角几乎变形。 「砰砰砰。」 一连三枪。 地板出现三个巨大的窟窿,整个正厅仿佛都在摇动。 楚眠的耳朵被枪声震得有点痛。 见状,厉擎苍笑得更加猖狂,「天阙,你就这点能耐,你就只敢找地板撒气?」 「父亲您别再说了。」 贺盛璃站起来,挡到厉天阙面前,伸开双臂,形成护卫的姿态,声音难过地道,「您这样知道二哥有多伤心吗?」 「啪!」 厉擎苍毫不留情地扬起一巴掌甩到她脸上,「你是我养大的,敢给他说话?」 「……」 贺盛璃捂着脸红了眼眶,却没有退,一直站在厉天阙面前。 这波好感刷得可以。 楚眠看着暗想。 贺雅怕贺盛璃成为父子间的牺牲品,连忙将她拉过来。 厉擎苍一步站到厉天阙的面前,伸手戳上他的胸膛,一字一字道,「天阙,你记住,你是个废物,你再能耐你爬再高都没用,因为你迟早会和你母亲、姐姐一样发病,变成一个疯子,一个没有丝毫理智的疯子!」 楚眠的手离开栏杆扶手,转身就走。 第160章 她为他开了枪 「……」 孟墅有些错愕地看向她。 楚眠目光沉静地走下楼梯,脚步很轻,一步一步,将腰间的睡袍带子系得更紧一些。 她的腰顿时显得更加纤细。 她走到正厅的时候,厉天阙还站在那里,手死死地握住枪,稜角分明的脸上没有表情,狭长的眼颜色却越来越深,似压抑着汹涌海啸。 他在绷着,绷得自己的世界天崩地裂。 贺雅还在劝着厉擎苍,厉擎苍却是越劝越来劲,指着厉天阙不停地道,「你就是个废物!苏家的血脉都该死绝!这破基因就应该消失在世界上!」 楚眠不知道厉天阙是怎么想的,他明明可以走,可以不用听这种话,可他就是站在那里,动也没动。 何必呢。 她朝那边走过去,出了点动静。 厉擎苍冷冷地看向她,贺盛璃和贺雅看着她都有些愕然。 唯有厉天阙,没有看她,整个人像是被定在那里。 「我来拿水,你们继续。」 楚眠的视线落在茶几上的一瓶水上,淡淡地说着,走过去拿起价值上百的一瓶矿泉水。 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往回走。 走到厉天阙身边时,她停下来看向他,「不回房?」 「你先回去。」 厉天阙站在那里道,一双眼仍是没有看她,语气冷如冰渣。 「哦。」 楚眠点点头,将水瓶的盖子拧下,抬起脚往前走了两步。 蓦地,她将手中水瓶往后狠狠一扔,转身动作轻巧地夺过厉天阙手中的枪,朝着被水瓶砸中往后退的厉擎苍就扑了过去。 她目光一冷,一把擒住厉擎苍的左手摁到茶几上,拿着枪抵上去就扣动了扳机。 干脆利落。 第176页 没有丝毫犹豫和退却的意思。 「砰。」 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 贺雅和贺盛璃都难以置信地睁大眼。 就连当事人厉擎苍都没有反应过来,手掌心被穿了个血窟窿都没叫出来,只震惊地看着楚眠。 孟墅在上面看得激动到差点跳下去。 整个正厅一点声音都没有,寂静得如死一般。 「……」 厉天阙深邃而冷血的瞳眸中终于有了裂痕,他看着楚眠,睫毛狠狠颤动。 有什么正在他整个身体里分崩离析。 「厉先生。」楚眠一手仍按着厉擎苍,黑白分明的眼冷冷地看着他,「我不是厉天阙,也不是他的手下,打你这一枪不算违背尊夫人的遗愿吧?」 伤害他的人不是厉天阙,而是她楚眠。 「啊——」 痛觉让厉擎苍回过神来,哪怕当初他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在子弹面前他依然喊得跟快死了一般。 声嘶力竭。 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擎苍!」 贺雅惊呆地冲过去,伸手就要去推楚眠,厉天阙咬着牙吼出来,「你们敢碰她一下试试!」 「……」 贺雅吓得缩了缩肩膀,没敢动。 贺盛璃呆呆地站在一旁,抬眸看向厉天阙,只见他眼里再无旁人,唯剩下一个楚眠。 他就这么看着楚眠,似震动,又似痴。 自己刚刚为他站出来,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叫医生,快叫医生啊!」 贺雅害怕地大声喊起来。 不少佣人闻声赶了过来,正厅里顿时一片手忙脚乱。 楚眠慢慢松开被痛意折磨得瘫倒向地面的厉擎苍,把手枪递给一旁的保镖,然后走向厉天阙。 他站在她面前,死死地盯着她,目光近乎狰狞。 可下一秒,他的眼圈突然红了。 「给我杀了这女的!」厉擎苍倒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吼着,「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杀了!把她给我杀了!」 保镖们动也不敢动。 贺雅也有些难受,捂着厉擎苍不断冒血的手,看向厉天阙,「天阙,这女孩太放肆了,这可是你父亲啊,你怎么能容她乱来?」 厉天阙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嗓音意味不明,「是啊,你为什么要乱来?」 楚眠站在他面前,用刚刚开枪的手抓过他腰间的睡袍带子,一圈圈绕在指上,声音软绵绵的,「我想你回房间陪我啊,他们太烦了,一直不让你回来。」 绝对的金丝雀口吻。 厉天阙低眸看着她手上的动作,笑了,他唇角的弧度邪气至极,「这么想我?」 他的眼睛还红着。 「想啊。」楚眠才不管那边的混乱,伸手勾过他的腰带,冲着他微微一笑, 「那现在可以回房间了么?不要理这些闲杂人了好不好?」 明明生得清纯,此刻却像极了一个惑人的妖精。 让男人心甘情愿奉上生命的妖精。 「好。」 厉天阙还有什么不情愿的。 见厉天阙要跟着楚眠走,贺盛璃站在那里,忍不住出声,「二哥,父亲受伤了,你……」 她的话没能说下去,因为楚眠转眸看了她一眼,「你照顾你父亲就行了,你二哥还要陪我呢。」 楚眠沖她笑了笑,眉角微微上挑,然后便再不看她,拉着厉天阙的腰带离开。 「……」 贺盛璃的脸顿时白得胜过厉擎苍。 而厉天阙如傀儡一般,任由楚眠拉着自己走,全然不管后面厉擎苍的惨叫,贺雅的痛哭,贺盛璃叫的一声声二哥…… 好像整个厉家,就剩了他们两个人。 孟墅站在楼上看着这一幕,一只紧紧攥着的拳头终于松开。 这些年下来,碍于夫人的遗愿,厉总一次一次忍受老爷的羞辱和怒骂。 作为厉天阙的助理,他可以在许多事上帮助厉总,可只有在厉家,他无能为力。 厉家遍布厉总的手下,可他知道,在这个地方,厉总一直是孤军奋战。 今晚,厉总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真好。 …… 楚眠拉着厉天阙回了房间,门一关上,她就松开他的腰带,脸上的笑容淡下来。 厉天阙低眸看着自己垂落的腰带,胸口竟空了下。 他一把将她捞回,按到旁边的墙上,低喘着靠近她。 他就这么按着她,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只看着她,通红的眼似盛开在黄泉上的彼岸。 楚眠靠着墙看他,「你刚刚为什么不上来?」 他明明可以不用听那些骯脏的字眼。 第161章 你这么爱我,我怎么可能让你受伤 闻言,厉天阙的眸光变了变,看着她好一会儿才低哑地开口,「万一发病了,不好。」 「……」 楚眠听得目光一震。 他一直待在楼下,就是为了让自己被激到发病。 一旦发病,他就可以不需要理智,不需要理会亡母的遗愿,能立刻报复回去。 她拉下他按在自己身上的手,淡淡地道,「盼什么不好,盼这个。」 「不盼了。」 厉天阙盯着她道。 「……」 楚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第177页 她几乎能想到他的潜台词就是,因为你来了,所以我不盼了。 她开那一枪,纯粹是看不惯厉擎苍这种渣父的行为,害死了原配,还要在儿子面前出言侮辱。 「是枪都有后座力,手疼不疼?」 厉天阙低眸看向她的手,有些心疼。 楚眠低眸看向自己的手,闻了一下还有硝烟味,摇了下头,「疼是不疼,不过就怕你父亲以后会盯着我不放。」 厉擎苍知道厉天阙不会伤害他,还不有恃无恐? 「你怕还敢开枪?」 厉天阙听着勾起唇角,指腹在她的脸上狠狠按了下,「有句话是不是该换我问你,阿眠,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这都敢为他上。 「……」 这男人的脑回路怎么就能如此清奇,如此跳跃呢? 楚眠无语地看着他,很想学着他的语气来一句做梦呢,想想为了和谐关系还是罢了。 厉天阙捏捏她的耳垂,「放心,你这么爱我,我怎么可能让你受伤。」 「……」 脑回路越来越乱了。 「从明天开始,我会把他们夫妻,以及他们的手下彻底软禁在庄园,半步都出不去。」厉天阙道。 听到这话,楚眠放心下来,那就没事了。 「要不要吃点东西,还剩很多。」 楚眠转身往里边走去,洗了下手回来。 餐车上的美食被她转移到靠窗的小桌上。 厉天阙看一眼拧眉,「都冷了,让孟墅再去弄一份。」 楚眠看一眼桌上道道精緻的菜,「不用了,冷有冷的滋味。」 就这么不要了有点浪费,在贫民窟她还吃不上这些。 厉天阙在桌前坐下来,闻言嗤笑一声,「冷有什么滋味?腹泻的滋味?」 也太金贵了。 「真不吃?」楚眠跟着坐下来。 「不吃。」 「那你叫孟墅送吧,我反正稍微再吃一点就饱了。」 楚眠也跟着坐下来,用筷子夹起一只虾蘸了点酱汁,然后放进嘴里。 还没来得及咀嚼,厉天阙的俊庞突然逼近她眼前。 她抬眸,唇上掠过一抹热量,温软的舌尖在她唇间一勾,直接勾去了那只虾。 厉天阙离开她,将虾咬进自己嘴里,指腹抹去唇上的酱汁,勉强来了句,「冷掉的滋味还行。」 「……」 矫情鬼。 楚眠坐在那里,虾没尝到,连酱汁都被掠夺得干净,就剩下他的气息。 她看一眼桌上的菜,这回学聪明了,夹起一块水果直接吃进嘴里,紧紧抿住唇。 结果,厉天阙还是不放过她,捧住她的脸就吻过来,强行从她嘴里撬走了水果。 「口水交换这么好玩吗?」 楚眠无语地看向他。 厉天阙显然是觉得很好玩,薄唇一直噙着弧度,哪怕眼中的红还没退,「我们都上过多少回床了,真有传染病早互相传染了,这点口水可以忽略不计。」 他还挺有道理。 「……」 楚眠彻底无语了,她放下筷子决定不吃了。 「我来餵你。」 厉天阙却是大来兴致,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做得十分精緻可爱的小三角饭糰,餵到她嘴边。 「我吃饱了。」 楚眠全身上下写着拒绝。 「哦。」 厉天阙颌首,收回手中的筷子。 楚眠还来不及松口气,厉天阙突然袭回来,一把将饭糰餵进她的嘴里,在她反应不及时的时候,又一口咬走饭糰。 「……」 楚眠想暴捶他一顿,她刚刚下去干什么? 就让他在楼下受虐,她在房间吃个夜宵睡个觉不惬意吗? 「味道不错。」 厉天阙盯着她一脸无语的样子,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闹腾来闹腾去,厉天阙说着不吃冷掉的食物,结果吃得比她还多,桌上的菜被清理得干净。 然后,黑色的夜空泄出了一线白色光亮。 天快亮了。 这一晚,是真的没睡。 有管家进来收拾餐具。 楚眠推开一道门,走到外面的一方露台上,望着远处黑幕中的那一线白,呼吸着清早的新鲜空气。 「我姐说,她小时候最喜欢呆在这个露台看日出。」 男人低沉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 楚眠回眸,就见厉天阙跟着走了过来,他站在她的身旁,双手按在露水潮湿的扶手上,虎口处的纹身显眼。 「这是你姐以前住的房间?」 楚眠明白过来。 「嗯。」 厉天阙颌首,「她也留了遗书,写了很多字,但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就是给我描述我这个世界有多好,让我活下去,让我有机会来她住过的地方看看,这里曾是她最开心的地方。」 所以,他将亡姐的房间当成了自己的房间。 这的确是不错的延续。 楚眠站在那里,抬眸往东方望去。 越来越多的冷光在挤走黑暗,一点点乍破出来,试图反抗。 日出要来了。 楚眠静静地看着,有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是厉天阙在看她。 那视线灼热,连偏都不偏一下。 楚眠想忽视,却忽视不了。 天际的白扩大了些。 第178页 她转眸,对上厉天阙的眸,他眼中的红还没完全褪下,他目光深邃地盯着她,抬起手想抚她的脸,待看到自己手上的露水后又垂下来,没碰她。 似霞光般的光芒从天边破裂开来。 清早的太阳像个咸蛋黄般慢慢升起来。 很美。 「你也喜欢看日出?」 厉天阙没看日出,只看她。 楚眠摇了摇头,「在风岛的时候天天都能看日出,因为房无顶,人无遮蔽,你不想看都得看,太阳出来的时候就意味着日复一日的难熬又开始了。」 在贫民窟,她看够了毫无希望的日出、日落。 不知道这个时候,那里又少了多少人,还剩多少人在等她回去。 第162章 以后,看到日出光想我就行了 「有我在,你不会再过这样的日子。 厉天阙低眸看向她腕上的镯子。 「我自然是不会再过下去了。」 从她踏出风岛的一刻,她就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以前的日子,她会让它完全消失。 忽然,她的肩上一沉,厉天阙将自己的手臂搁到她的肩上,哥俩好似的,潮湿的手掌不沾她。 「以后,看到日出光想我就行了,不用再想过去。」 厉天阙勾着唇道。 「……」 那她以后还是不看日出了吧。 楚眠没推开他的手,两人就站在露台上看着太阳一点点升上来,慢慢照亮整座帝都,让整个厉家庄园都浸入一片暖黄的光泽中。 「回去睡会?」厉天阙搂着她问。 「嗯。」 不知道还能不能睡个一小时,好应付白天一天的课程。 「走。」 厉天阙搂着她转身,走回卧室。 看着眼前的卧室,楚眠忽然想到一事,有些好奇,但想想还是没问,这问题有些冒犯。 「有话就说。」 全程眼睛长她身上的厉天阙自然是不会放过她的表情。 「没什么。」 「说。」 行吧。 这可是你让问的。 楚眠转眸看向他深邃的眼,「我只是突然想,你母亲和你姐都未雨绸缪留下遗书,那你是不是也……」 「那当然,我总不能死了还把遗产留给厉擎苍吧。」 厉天阙冷哼一声,忽然又睨向她,「你问这个做什么,要我在遗嘱里加上你的名字?」 他的思维已经跳得直接起飞,冲破银河了。 生怕他多想,楚眠格外认真地澄清,「我就是一时好奇,没有别的意思,你千万别误会。」 「有这意思也不假,你才跟我多久,就想要我的遗产?」 厉天阙凉凉地道。 怎么也得再过几个月。 不过,要是她坚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他母亲和姐姐的遗嘱上都有他的名字,而他的遗嘱上还没有别人的名字。 遗嘱上有一个人的名字……好像也不错。 「我哪敢。」 楚眠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您可千万别加,受不起。 「不敢就好。」 厉天阙摸了摸下巴,明天让孟墅把律师找过来问问。 看看能给她加上点什么。 …… 早上,帝都大学的门敞开着,无数学子进进出出。 钱南南坐着家里的车抵达学校,穿着一身高价的时装,化着精緻的妆容,拎着包走进校园,跟走t台似的。 「嗨。」 刚经过石路,一声凉凉的招呼声忽然传来。 钱南南错愕地转头,就见旁边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下,楚眠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坐在石桌上吃着手上的包子。 悠哉悠哉的。 钱南南脸色大变,抱紧手上的包,「你、你想干什么?」 这周围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呢? 楚眠勾起唇,似笑非笑地看向她,「钱南南,我有没有说,别再来学校了。」 再来就不客气了。 「你别乱来!」钱南南有些激动地道,「我和盛璃约好的,她一会就来找我。」 闻言,楚眠像听了个笑话,笑得开怀,低头将纸袋中的包子全部吃下,拿起纸巾擦了擦嘴,随即慢吞吞地站起来,「你这人怎么总是学不乖呢,我对付你的时候,什么时候忌讳过你背后的主子是谁了?」 「……」 钱南南脸色惨白。 「怕什么,昨天在晚宴上不是挺能耐的么?」 楚眠笑着道,伸手拿起石桌上的一瓶透明液体。 硫酸? 钱南南惊呆地睁大眼,恐惧写满在脸上,转身就跑。 楚眠怎么会容她跑,一把将她攥回来,手中的瓶子已经拧开了。 「啊——」 钱南南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七魂没了三魄,身体扭成一团,拿着包的手拼命乱挥。 楚眠看着她跟个急眼的小鸡仔在那里乱扭,淡定地举起手中的瓶子往钱南南头上淋下去。 「啊啊啊——」 钱南南的惊恐叫声炸得老槐树上的鸟全惊飞了,脸色煞白,浑身发抖。 毁容了。 她完了!她完了! 等等,怎么没有烧灼感? 钱南南恐惧之后突然意识过来,抬眸呆呆地看向楚眠。 楚眠松开她,将手中的空瓶子准确无误地掷进远处的垃圾桶里,冷淡地道,「卸妆水而已。」 第179页 「卸妆水?」 钱南南挂着满脸水渍狼狈地看着她。 「钱南南,记住,这是给你最后的警告,如果你对我动了什么坏心,最好趁早打消,否则……」 楚眠顿了顿,葱葱细指在她肩膀上轻轻一点,眼睛明亮,说话轻描淡写,「下一次代价就不会这么轻了。」 说完,楚眠拎起石桌上的包转身离开。 「……」 钱南南站在原地惊魂未定,好一会儿才抖着手去摸脸,摸下来粉底、眼影、睫毛膏…… 糊成一团。 她从包里拿出小镜子,一看,整张脸颜色乱七八糟,黑一块白一块。 有学生经过,见到她这样笑得不行。 钱南南又窘又气,直跺脚,她瞪向楚眠离开的方向,眼里充满了恨意,居然敢耍她。 谢香辣你给我等着! 今天就是美术系主题画评分公开的日子,我等着看你气到升天的样子! …… 周一。 全校师生照例齐聚礼堂,听校长、教授们总结上一周,展望下一周。 师长们也是懒,上几周的词随便改改又挪来用了。 楚眠坐在下面听得昏昏欲睡,旁边有人走过来。 她一手撑着头,懒懒地抬起睫帘,就被叶成的一头银发给刺到。 「你把头发染得更像个老奶奶了。」 银得直晃眼,像个行走的灯泡。 楚眠有些无语。 「嘿嘿,颜色亮一点更显得我是个精神小伙。」 叶成抓着头发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来,悄悄地道,「眠姐,我刚刚打听到,这次美术系的主题画考试中出了一个爆炸作品,校长准备在今天的早会上大肆表扬,所以我让兄弟们都来了,谁也别想缺席早会。」 「爆炸作品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又不是美术系的。 「怎么没关系,这爆炸作品肯定是眠姐你的呀,法学院你都s+了,一个主题画还能难住你?」 叶成兴奋地道,「所以我把兄弟们都叫来了,连口号都想好了,一会给你震势!」 第163章 楚眠的《金字塔》 「……」 楚眠服了他。 叶成正喋喋不休着,舞台上校长对着麦克风已经开始说主题画的事了。 「很多人常常觉得艺术生比不上文化生,我一直很反对这种思想,人各有所长,学业更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别。」 校长有些激动地说道,「这次,我在美术系主题画的考试中就看到一幅非常惊艷的画作,可以说,这幅画展现了我们帝都大学学生最高端的水平,在我看来,它即使拿到国际上,都是一幅震憾世人的佳作!」 这评价绝对是近年来出自校长口中最高的评价。 叶成站起来朝着后面的兄弟团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随时准备喊口号。 校长喋喋说了一通,终于到最后主题,「这幅画就是来自美术系学生——钱南南的考试作品,《金字塔》!」 话音刚落,后面的兄弟团就兴奋地站起来,撕着嗓子丧心病狂地大喊,「香辣香辣!惊世绝画!香……」 喊到一半,兄弟团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 钱、南南? 兄弟团们的声音越来越小,在众人错愕的眼神中窘里窘气地坐下来。 旁边的学生都笑起来。 靠,好尴尬。 「……」 楚眠无奈地扶额。 这个叶成,什么时候能少一些这种土里土气的操作。 「怎么不是眠姐?」 叶成天生不知道尴尬是何物,只郁闷加奇怪。 眠姐可是无所不能的啊。 怎么可能让钱南南超了?这不科学! 钱南南坐在楚眠的前面,听到校长的宣布又紧张又兴奋。 没事的。 她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楚眠只能吞了这口冤枉气,有校长点名称赞,有这层光环,她找个有能耐的男朋友那就是小事一桩,就不用惧楚眠了。 钱南南握紧了拳头。 礼堂特意将舞台的大屏幕亮出来,一张巨幅油画出现在庞大的舞台上。 画出现的一瞬间,有惊呼声响起,随即又归寂静。 整个礼堂鸦雀无声。 不为别的,只为这画确实震人眼球。 那是一幅色调只有黄色的画。 各种色调的黄勾勒出倾斜的三角金字塔,斜着的角度让金字塔不再稳固,摇摇欲坠。 塔里一层一层画着各种小人,全是原始人类的形象。 有人在哀嚎,有人在大笑; 有人躺着动也不动,有人在品美酒; 有人撕光身上遮挡物,有人坐在金银珠宝上思考人生; 有人在奔跑,有人死死地扒着上面的边缘,试图爬上去,却被一脚踩住。 无数小人,人物五官画得并不细緻,但却赋予了每个人物灵魂,喜怒嗔痴全在里边,一眼看去,只觉震撼。 再看一眼,又绝望得让人窒息。 仿佛作者有很多话很多话要讲,让人忍不住想去窥探更多,想去触摸作者创作的灵魂。 叶成坐在那里,也不无脑捧楚眠了,摸着手臂道,「卧槽,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钱南南居然能画出这样的神作?」 太恐怖了吧。 「……」 第180页 钱南南自然画不出来。 这是她画的。 楚眠看了一眼前面的钱南南,冷笑一声,她难得大发善心,早上特地提醒了一波。 结果钱南南还是要找死,不肯收手,那就怪不得她了。 在全校师生的掌声下,钱南南站起来往前走去。 坐在最前排的贺盛璃微笑着看向她,「钱南南,你很厉害。」 「谢谢。」 钱南南笑着低头。 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紧张,她现在双脚有些飘,她总是给别人做配角,给楚醒做,给贺盛璃做,还是第一次如此风光。 钱南南站到舞台上,校长递出话筒,让她聊聊对此次主题画的创作初衷,让学生们向她学习。 这些她有准备。 钱南南接过话筒,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礼堂所有的学生,「这一次我们考的主题是思考,我最开始也想不出到底画什么样的,后来我就到处走走看看……」 她边说边望向楚眠坐的方向,楚眠怎么还不站出来质疑自己? 是知道没证据质疑不了,索性都懒得站起来么? 钱南南继续说道,忽然身后的大屏幕上金字塔画逐渐消失,换上的是一段视频。 视频中的地点是在教室,楚眠正站在那里看手中的画,从镜头中可以清晰地看到画就是《金字塔》,她将画放进麻袋中,又放进画夹中,写上自己的名字。 忽然有怪声传来,楚眠转身往外走,紧接着钱南南就偷偷摸摸地钻了进来,打开画就想撕,但看神情似乎被震撼了。 礼堂里一片譁然。 颇有当初看楚正铭下台的场面。 校领导们也都傻眼了,钱南南呆呆地转头,就看到自己偷龙转凤的一套动作全部被清晰地记录下来。 不知道是什么镜头,竟连她脸上那种做贼的表情全都记录得格外清楚。 「……」 钱南南呆呆地看着,顿时腿一软,瘫倒在地上,手中的话筒也摔了出去。 她还临摹了一堆工作草稿,想说楚眠质疑也没用。 她怎么会想到,这些全部被拍了。 也就是说,她偷画的时候,楚眠什么都知道! 楚眠故意设计她! 钱南南转眸,一双眼死死地瞪向楚眠的方向,只看到黑压压的一片,看不到本人。 楚眠坐在位置上,单手撑着头轻嘆一声,摇了摇头。 这些个渣渣,做坏事的时候都不想想现在科技有多发达,不看看周围有没有摄像。 这让她反虐反得毫无成就感。 她淡定极了,整个礼堂的学生却不淡定了。 叶成在旁边呆呆地看向她,「眠姐,这画是你画的?」 「嗯。」 楚眠淡淡点头。 「我靠!我就知道钱南南哪来那个本事,靠靠靠,她居然敢偷你的画!」 叶成捋起袖子就要站起来骂人。 「给我坐下。」 楚眠淡漠地看他一眼,这不过是道开胃小菜,她真正的目的在后面。 叶成替她不平着,不肯坐下,正要开口,就见大屏幕上的偷拍视频变成了三行文字—— 【你的成果有被人践踏过吗?】 【你的努力有被人无视过吗?】 【你有想过你在这个世界终究是什么样的定位吗?】 第164章 她创了巅峰会 三行文字缓缓显现,又缓缓在学生们面前消失。 紧接着一段环境极为华丽奢侈的背景,似在哪个超级豪门里,真皮沙发大得不可思议,坐在上面的人无一不是衣着光鲜,独特高定。 每张脸都做了马赛克处理,连声音都做了变调。 「黄总,这是前段时间考到s+的谢同学,不过她心高气傲,一听说要交100万入会费,就好像触到了她高洁的灵魂,直接撕了资料表。」 「我知道你觉得很不公平,大财团、大家族掌控着整个a国,他们的后代依然在掌控,而一些平民挤破了脑袋也只能为这些人制定的游戏规则疲于奔命。」 「没错,我父辈祖辈花了多少努力才换来我今天的生活,要我和一般的平民共在英才会,不是笑话么?」 「就是,我从小接受什么样的高等教育,你又接受什么样的,和我共处,你配吗?」 「平民再好的脑子也只配给我们打工。」 字字句句,直戳人心。 礼堂的学生,最多的都是平民,听到这话都不会舒服到哪去。 叶成的脸也变了,拳头握得紧紧的。 好久,他忽然苦笑一声,道,「眠姐,你别觉得我说大话,我好像突然看懂你的画了。」 配着这段视频,配着里边人的话,那幅画瞬间不难懂了。 那幅金字塔,画的不是别人,更不是艺术,而是他们。 是他们每个人或清醒或浑浑噩噩地活着,是他们每个人或努力或堕落地活着。 是有人怎么拼命都会被踹下来,是有人坐着金山银山什么都不做,还要践踏旁人。 「……」 贺盛璃坐在最前排,脸色有些难看,嗓子得痒得厉害,连连咳起来。 这个楚眠,应邀参加宴会原来是抱的这个目的。 偷拍,还在全校面前展示出来。 视频结束,钱南南在台上已经腿软到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181页 校长见形势混乱,脸色不大好地叫楚眠上来。 楚眠从位置上站起来,穿过走道,慢悠悠地走上舞台。 钱南南痛恨地看着她,「你算计我,你这婊、子你算计我!」 声音抖到歇斯底里。 「我警告过你了,是你不想回头。」 楚眠低眸看着她冷笑一声。 早上泼卸妆水的时候,自己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可惜……呵。 钱南南激动地站起来要扑向她,楚眠神情淡漠地随手一甩,又将她推回地上。 「谢香辣同学,你这是什么意思?」 校长站在那里还没开口,一旁的胡教授就开始对她吹鬍子瞪眼了,「你还搞个视频,你就这么想在全校面前出风头吗?」 「胡教授误会了。」 楚眠站在那里,声音凉凉的,「我只是对自己有自信,觉得师长们一定能看上我的画,也一定会问我画这画的初衷,所以我特地制作了一个视频,刚刚我看同学们都明白了,难道胡教授没看懂?」 「……」 胡教授被她这一句堵得噎死。 「胡教授是法学院的,看不懂是自然,校长大人博学广闻,一定看得懂。」 楚眠微笑着看向校长。 校长站在那里,本来也要斥责的,听到这一声脸上的肉僵了下。 下一刻,他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谢同学,你的画无疑是一幅佳作,只是你这样的行为我不太看得懂,你既然知道有人偷龙转凤你的画,你就应该及时报告老师。」 而不是在早会上搞这一会。 「校长,我害怕。」 楚眠淡淡地道,说着害怕,清透的五官却看不出一点恐惧。 「害怕?」 校长愕然。 「我在法学院考到了s+,但是英才会不让我进,还有人特地来警告我,说我要是把英才会的隐性规则讲出去,就要我的命,我找过老师,但老师不管。」 楚眠站在那里云淡风轻地说道,「要命的事老师都不管,这画被偷,我哪敢吱声,也就只能想想把事捅大了,是不是反而能自保。校长,我这样做错了吗?」 「……」 校长哑然,完全讲不出话来。 所有的校领导都傻眼了。 这话正反着她都堵死了话头, 他们还能说什么? 贺盛璃和英才会一等人脸色难看到极点。 考进英才会又不得入的平民都被警告过,全都乖乖的不会把什么隐性规则讲出来,只说自己不想进。 结果,楚眠全捅了出来。 这不就是在告诉所有人,英才会不是智商俱乐部,而是财阀俱乐部么? 现在所有学生都很是震惊,议论声不断。 叶成狠狠拍了下大腿,「我他妈就说,眠姐一开始要进,怎么后来不进了,原来有隐性规则!」 「也太噁心了吧,拿英才会给财阀二代镀金!」 「镀金无所谓,请你们直接说英才会是拿钱砸的,这么个镀法是把所有人当傻子吗?」 「学校都是知道的吧?都默认的是吧?」 下面的声音越来越响。 贺盛璃听不下去,站起来就往外走。 萧瑞和一群英才会的都站起来,跟着离开。 离开前,萧瑞伸手远远地指了指楚眠,带着威胁的意味。 楚眠站在那里云淡风轻地继续道,「同学们,要是接下来我出了什么意外,请大家不要觉得惊讶。」 说罢,她冲着萧瑞一行人摇了摇手。 萧瑞差点被当场气得爆出心脏病。 …… 早会过后的英才会笼罩在一片阴气沉沉中。 会议室里,贺盛璃坐在首位上,英才会所有人都到齐了,一张张脸难看得跟菜色一样。 「不如我回趟家里,找两个手下,制造场意外,把人弄没就行了。」 一个男生坐在会议桌前道。 「要制造意外也要隔一段时间,等热度降下去,现在她谢香辣但凡有一点意外,我们英才会更要被顶上风口浪尖。」 萧瑞面色铁青地道,「而且她故意将视频做了马赛克处理,就是要留一手,我们敢轻举妄动,她就全爆出来。」 「那我们怎么办,我现在都没法回教室了,刚才一路上听到的全是冷嘲热讽。」 有女生郁闷地道。 贺盛璃坐在那里,轻嘆一声,「楚议员的事件后,我就应该有所防范,她太擅长利用人心和舆论……是我太单纯了,还将她邀请进厉家,是我的错,现在害大家都被连累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是她太狡诈,明着跟你做朋友,接受你的邀请又反插你一刀,这种人真是噁心到了极点。」萧瑞看向她道。 「谢香辣就是个刺头!愤青!」有女生骂道。 「愤青是光骂不公平没半点作为,她谢香辣可不是。」 有人从外面走进来,拿了一叠宣传页走进来,挨个发过去,边发边道,「早会一结束,那个叶成就带着人大量发放宣传单,谢香辣成立了巅峰会,要搞真正的智商俱乐部。」 第165章 我估计你该想我了 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贺盛璃接过来,宣传页十分简洁。 底图是楚眠画的《金字塔》,上面写了一句话—— 【你的巅峰在哪里,轮不到别人决定,你自己说了才算!】 第182页 「真是中二!」 萧瑞将宣传页拍到会议桌上,「我就不信有人会去,去了就是和我们英才会作对!找死!」 「会有人去的。」 贺盛璃低眸看着手中的宣传页道,「这幅《金字塔》画得太好了,绝望又热血,很多人都会被勾动,更不用说那些平时成绩不错却又被我们英才会挤压着的平民了。」 那些人会反弹得更厉害。 楚眠可不是个单纯的愤青,从加入英才会无果,到想成立巅峰会,她一步一步经营。 抓住了所有的点,只等着今天爆发。 打英才会的脸。 宣传自己的巅峰会。 一举两得。 不对,是三得。 钱南南偷画一事闹得如此大,校方给了退学的处分。 这不止是给钱南南的惩罚,也是给所有想和她作对的人一个告诫。 「上面还写着只要有实力,她会提供和英才会同等级别的其它资源。」 有人抓住宣传页上的重点。 「做什么春秋大梦,她一个平民能给什么资源?不说别的,我们参加的比赛,她连门槛都进不去,报名费都能吓死她。」萧瑞冷声道。 「可是现在已经有十几家集团、公司注资了谢香辣的巅峰会。」 发着宣传单的同学说道,「连远在边境的谢氏家族都在其列,宣传页最后有註明,除非谢香辣在说大话,但这很容易被揭穿,她不会这么打自己的脸吧?」 贺盛璃往宣传页背面看了一眼,果然。 一大串的贊助者。 准备得如此齐全。 「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贊助?」 贺盛璃疑惑极了。 这些全都不是厉氏财团名下的产业,那就不是厉天阙帮的忙,可凭楚眠自己,怎么可能做到呢? 「而且有很多新起来的大公司,像这个数据地图app最近火得一塌糊涂,在总销售榜上甚至一度连厉氏财团下的游戏app都干下去了。」 萧瑞说道,这个转学生居然能拉到这种贊助? 「有这么多大公司贊助,巅峰会就不缺钱了,难道我们真要和一群平民打对台?」 有女生紧张地问道。 她的紧张影响旁边好几个,不为别的,在座的人中,没几个真正有s+的含金量。 搞英才会,就是为粉饰,为证明她们不止有家世,还有智商,可智商达真正多少……就不太好说了。 这要真让巅峰会起来,英才会的命运不就…… 贺盛璃抿唇,「一个没经过校方盖章的俱乐部,终究是不正规的,不一定有起色。」 这话点醒了萧瑞,他站起来,「我这就去找校长,看哪个领导敢给巅峰会开绿灯。」 萧瑞离开后,大家见贺盛璃的脸色有些惨白,纷纷安慰她。 「盛璃,你也别太难过了。」 「是啊,什么巅峰会,我敢保证,它的开始即结束。」 「姓谢的只会成为整个帝都大学的笑料。」 「……」 贺盛璃坐在那里目光黯然,短期内,她们英才会是那个笑料,热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过去。 这个楚眠,还真是不容小觑呢。 …… 教室里,叶成抱着一堆的报名表兴奋得跟什么似的,「眠姐,牛逼啊,才一上午就这么多人报名。」 楚眠坐在一旁,剥了颗薄荷糖放进嘴里,没他那么兴奋。 她的语气平静,「很多人都只是一时脑热才填的报名表,我要招的人必须有实力,有魄力,能赢,更要敢拼。」 贵精不贵多。 这个世界不公平,资源看不上她,那她就创造属于自己的资源。 她要安排五花八门的考试,在这群报名的学生中选出真正的精锐。 楚眠坐在课桌前玩着手机,翻看各种世界级别的比赛试题,从中选一些题型。 叶成在一旁看着报名表突然想到了什么,左右看看,手掩着嘴像做贼似地悄咪咪问道,「眠姐,这些贊助商是不是都是你编的?要不要我给你搞一些这些大公司的假证,这个我也特拿手。」 「……」 那你还真棒呢。 楚眠抬眸看他一眼,「这些贊助商来路正规,不用假证。」 「真的假的?」叶成难以置信地看向她,「眠姐你真的拉了这么多贊助商?你什么时候拉的,怎么拉成功的?这些可都是大公司。」 还能怎么拉,一个电话打给谢傲然就行了。 毕竟这些公司的幕后老闆是她。 正要说话,楚眠的手机屏幕上方冒出一条新消息。 【厉天阙:我估计你该想我了。】 「……」 楚眠黑线。 她这忙事业忙得热火朝天,忙得什么都想不到,怎么到他那里就成了恋爱存档被开启了? 她点掉消息,继续看题,屏幕上方又冒出一条新消息。 【厉天阙:我估计你该打我电话了。】 「……」 您的估计全错了,谢谢。 楚眠想要关机,又一条消息冒出来。 【厉天阙:我估计你已经想我想得不行了,所以我决定去你学校。】 「……」 楚眠看着这条消息,怎么看都像是在威胁她,要是她不打电话,他就跑学校来找她。 第183页 头好痛。 算了,就打个电话吧。 楚眠想了想从位置上站起来,转身往外走去,忽然又回头看向叶成,道,「这些报名表你收好了,从今天起你是巅峰会的副部长。」 闻言,叶成呆呆地看向她,夸张地瞪大了眼睛,「副、副部长?眠姐,你这么器重我?免试就让我进了?」 他虽然凭能力考上帝都大学,但离s+的实力还是很远。 「想什么呢?」楚眠含着糖,淡淡地道,「就是个打杂的职位,我会发你工资。」 「哦。」叶成郁闷了一下,很快又兴奋起来,「给眠姐打杂我也乐意,我不要工……」 话还没说完,一张卡就甩到他面前。 叶成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他。 叶成拿起面前的银行卡抓了抓头发,脸上没了嬉皮笑脸,目光复杂起来。 第166章 这么有兴趣听电话粥? 有时候他都觉得眠姐是不是知道他家境困难,所以变着法给他送钱。 上次,他爸爸要做手术,他帮人做假证做得天昏地暗都来不及凑手术费。 那么巧,眠姐让他帮个忙,给的钱正好让他把手术费交了,这一回,银行卡里的钱不会正好够他爸爸术后休养用吧? 对楚眠的感情,除了崇拜,叶成又多了感恩。 他一定会好好给眠姐打杂,眠姐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楚眠不知道叶成的这些心思,拿着手机往教学楼外走去,边走边给厉天阙打电话。 电话铃声响到最后一秒才被接起。 厉天阙含笑的磁性嗓音滑过她的耳朵,「我就知道你想我想得要打电话了。」 「……」 是您老威胁的好么? 楚眠咬了咬唇,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你在做什么?」 「赚钱,养你。」 厉天阙在那边低笑一声,「你又在做什么,书不好好念,就知道想我?」 呸。 不要脸。 楚眠按了按太阳穴,有些困难地想着聊天的内容,「我没做什么,对了,我画了幅主题画,师长们的评价不错,你要看么?」 「献宝献到我面前来了?」厉天阙笑意更深。 「……」 不是,是她真不知道打电话和他说什么。 毕竟两人最多的沟通都在床上。 「行,发过来我看看。」厉天阙勉为其难地道,末了又补上一句,「不准挂电话。」 「哦。」 楚眠把通话页面缩小,将自己新画的《金字塔》发过去,然后将手机放到耳边。 手机里一片寂静。 静了很久,久到楚眠以为他是不是挂了时,就听到厉天阙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你还学什么法学,有这一手本事,够你扬名立万了。」 没有笑意。 他是认真的。 被人欣赏的感觉总是不错的,楚眠笑了笑,「我要的不是这个。」 「我知道,你要的是我。」 厉天阙道。 「……」 隔着手机楚眠都能想到他不可一世的样子。 「行了,既然画得这么好,你男人也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 厉天阙在那边说道。 楚眠听到他在那边按了下什么,吩咐道,「孟墅,晚上清场钻石商场,我带小东西去购物。」 楚眠忙道,「不用了。」 「难道你要飞国外购物?」厉天阙的思维跳跃得可怕。 「……就钻石商场吧。」 楚眠瞬间妥协,她怕下一刻厉天阙想带她去月球购物。 楚眠被厉天阙黏着又墨墨迹迹聊了一堆有的没的才挂掉电话。 挂完电话后,楚眠长长地舒了口气,她低眸看向手机上的时间,居然聊了一个小时,连课都缺席。 这算是煲电话粥吗? 头皮发麻。 他的思路飞得太离谱,聊到最后,她真有种好像是自己巴着他不放的错觉。 楚眠将手机收起来,抬眸看一眼,自己居然不知不觉走到老槐树这里来了。 她转身要走,就见一个苗条的身影站在不远处,抱着书,静静地看着她,显然是在等自己。 贺盛璃。 「在和我二哥打电话?」 贺盛璃走向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声音低落,裙摆随风扬起。 「贺同学跟了我多久,这么有兴趣听电话粥?」 楚眠嘲弄地笑了一声。 知道贺盛璃是专程要找自己,楚眠没走,索性走到老槐树下的石桌上坐下来,又剥了一颗薄荷糖。 贺盛璃站到她面前,没有坐,紧紧抱着怀中的书,一双眼睛有些泛红地看向她,「香辣,我自问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怎么对你了?」 楚眠低笑着看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清澈极了。 「我知道你看不惯英才会的隐性规则,看不惯我们这些财阀后代,可我是真心诚意邀请你参加家里的宴会,想给你创造机会破格进入英才会……」 贺盛璃站在那里委屈地道,「可是你怎么能故意激大家说出那些话,又偷拍放到早会上让所有学生都看到,你让我现在两面不是人,你知道吗?我真的很难受。」 说到最后,贺盛璃哽咽了,眼圈更红。 第184页 「就这?」 楚眠品着舌尖的清凉,耸耸肩,「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说着,她就从石桌前站起来转身离开。 她走出三步的样子,贺盛璃咳了好几声,有些激动地道,「萧瑞说的对,我可能是看错你了,你根本不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闻言,楚眠回头,似笑非笑地看向她,「我本来也没想和你做朋友。」 大小姐是不是想太多了。 「是吗?」 贺盛璃的声音更苦涩了,「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钱南南一时执迷不悟,你可以警告她,可以告诉老师,可你却故意让她偷,还当着全校的面揭穿她,让她只能退学,你知道一个学生考上帝都大学要付出多少年的努力吗?」 「……」 楚眠站在那里笑而不语。 「而我,对你掏心掏肺,为了你我去求那些英才会的前辈们,想给你破例,可你却故意插我一刀。」 贺盛璃的声音越发哽咽。 听到这里,楚眠用舌头卷了卷薄荷糖,尝到糖心最清凉刺激的一部分。 她笑着一步步走到贺盛璃面前,眼中的笑容很深,却又意味难明,「掏心掏肺?也是,你不对我掏心掏肺,我还不会对钱南南下这么重的手呢。」 闻言,贺盛璃目光一滞,「你什么意思?」 楚眠继续走近她。 看着她,贺盛璃的气势弱了一些,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直退到老槐树上,再无退路。 「是谁怂恿钱南南偷画的?」 楚眠站在她面前,一张清纯而强势的面庞直逼近她,盯着她红红的双眼,一字一字说道,「那天天台下来,你和钱南南说了什么,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她知道,即使当时揭破钱南南,在主题画考试结果出来之前,她贺盛璃也有的是办法让她的画石沉大海。 因此,她才故作不知,一直等到今天。 贺盛璃靠在树上,闻言眸光震了震,立刻道,「我什么时候怂恿过钱南南了,你不要冤枉我。」 第167章 你爱他,是么? 「你当然不需要明着怂恿,你只需要抓住每个人的阴暗面。」 楚眠微笑着道,「就像法学院考试那天,你为了让我无法好好考试,驱我出法学院,故意高调现身,在你的一堆迷妹面前要拉我进英才会。」 她知道,只要她这样说,那些迷妹就会在考试过程中不断地整些事,让她楚眠无法好好考试 。 闻言,贺盛璃皱起眉头,「谢香辣,你不要用自己的心思来揣测别人,我根本没有这样想。」 「嘘——」 楚眠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唇角上勾,相当礼貌地道,「贺同学,我在说话的时候能不能请你先闭嘴。」 「……」 贺盛璃站在那里脸一阵青,一阵白。 「再后来,我拿了s+,打了你的脸,你心里恨我恨得要死,可是表面还邀我进英才会。」 楚眠看着她继续道,「就那么巧,萧瑞他们也赶到了,你看着他们将我讥讽了一顿,心里一定特别爽吧?」 贺盛璃咬唇,人委屈得快要掉下泪来,「你自己做坏事,在我身上捅刀子,还要反过来冤枉我?你别太过分了。」 啧啧啧。 娇滴滴的。 还真像那么回事呢。 「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你还跟我说巧合。」楚眠看着她道,轻蔑地笑出声来,「贺同学怕不是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吧?」 「你……」 贺盛璃的眼泪顿时委屈地悬在眼里。 「老实说,到这里为止,我只知道你和你父亲不一样,不是要拉我杀厉天阙,更不是要拉我修复家庭关系,可我并不清楚你对我的敌意从何而来。」 楚眠对她的眼泪无动于衷,站在她面前,慢条斯理地道,「直到厉家晚宴,我终于明白了。」 听到这话,贺盛璃靠在老槐树上,呼吸微微一滞。 「你对厉天阙根本就不是兄妹之情吧?你爱他,是么?」 楚眠直挑重点,没有半点婉转。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凉凉的,清冽极了,像山涧淌过的泉水,看着无害,划过肌肤却是刺骨破肉的冷…… 说完,楚眠就看着贺盛璃再也绷不住了,瞳孔紧缩,连那副受害者的委屈无辜都装不出来了。 有那么一秒,贺盛璃近乎惊恐地看着她,像是见鬼一样。 但很快,贺盛璃别过脸,极力地抑制住发颤的唇,「你胡说,他是我二哥,我怎么可能对他有其它感情。」 闻言,楚眠笑了一声,一如那日在天台,她靠近贺盛璃。 楚眠柔软的唇停在她的耳边,一字一字道,「我和厉天阙在泳池里胡来的时候,我看到你的眼睛红了,跟你现在的红不一样,你现在是装的,当时,你是真的伤心。」 当时,自己就回了那么一下头,贺盛璃那种痛苦的眼神让她捕捉得清清楚楚。 没有一个妹妹会因为哥哥亲其她女人而出现那样的表情。 「我没有。」 贺盛璃极力否认。 楚眠由着她抵赖「你一方面想跟我做朋友,邀我去厉家晚宴,你想借我见厉天阙一面,解你的相思之苦;另一方面,你又很讨厌我,你根本不想让我好过,所以你怂恿着英才会的人、萧瑞和钱南南连番上阵羞辱我,还想让厉天阙误会我和丰家三少。」 第185页 「咳咳……」 贺盛璃捂着心口剧烈地咳起来。 「可惜,你的如意算盘不止落空,还给我做了嫁衣裳,让我趁势创立了巅峰会,赢下人心。」 楚眠边说边抬起手替她拍了拍心口气顺气,笑着道,「我要是你啊,这咳嗽的毛病怕是到死都好不了了。」 贺盛璃看着她,顿时咳得更加厉害,双眼通红地看着她,「你诅咒我,你太过分了。」 「还在装呢?把我录音拿给厉天阙听?」楚眠一眼看透她,「你不是录了么?」 她大概能猜到贺盛璃今天来找她的原因。 无非是想录一段自己掏心掏肺对她,她却反手背叛的录音,学她一样公开出去…… 「……」 贺盛璃下意识抱紧了手中的书,瞳孔又是一阵紧缩。 「停下你这些无意义的小把戏,真要和我抢男人,就堂堂正正地抢,要跟我斗,就让英才会和巅峰会公平竞争。」楚眠道,「这样,我还能敬你几分。」 贺盛璃站在老槐树下,看着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叶在楚眠白皙的脸上跳舞。 如此自负。 既不怕被抢男人,也不担心斗不过。 贺盛璃目光凝着,脸色虚弱苍白。 「走了。」 楚眠转身,步子轻松地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贺盛璃紧抱着书的手指慢慢松下来,她一步步走到石桌前坐下来,手指翻开封面,里边书页是空的,放着一支录音笔。 楚眠说的话,没一句是她能公开出去的,一句都没有上她的当,连剪辑都不好剪。 清风袭来,树影摇动。 贺盛璃坐在那里,一头乌黑的长发被扬起,一张略显苍白的脸上已经不见了脆弱、委屈、无辜,眼神深得厉害。 楚眠是个厉害的角色,一眼就看出了她爱慕厉天阙。 没错。 她喜欢厉天阙。 长在厉家那么多年,她从未见过在蔷园的厉家姐弟,直到去年,厉天阙持枪跨进厉家大门。 她就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他冷血残酷的面容,他嗜杀的眼神就如鬼魅般穿进她的身体里,再也抹不走、挥不去。 直到今天,她都清晰地记得那天厉天阙大衣上的纹路。 那一天,是厉天阙把她生活从天上摔到地上的日子,也是她疯狂爱上他的日子。 她知道这有些病态,但她控制不了自己。 厉天阙和厉擎苍吵起来的时候,她总是无条件站在厉天阙这边。 可在厉天阙眼里,她和贺雅一样,只是为了生活而不得不向他低头。 这样隐秘的暗恋既甜蜜又痛苦,一年到头,她见不了厉天阙多少次,可每一次,都被她深刻记在心里。 她以为,时间长了,或许厉天阙的眼里能容纳她多一点。 直到那日,他带了楚眠回厉家泡温泉。 他居然带了一个女孩回来,还让对方在自己亡母建造的温泉里泡着。 第168章 厉天阙带她逛商场 她很痛苦,却还要笑着给那女孩送上马卡龙,女孩只伸了只手出来接。 她连对方的样子都没看到,只看到对方手腕上的镯子。 后来,楚正铭下台的事闹得很大,朋友都让她看看这件热事。 她扫了两眼,没被一个议员的事惊到,但她被楚眠手腕上的镯子惊到了。 温泉那一位神秘女人,终于被她找到了。 楚眠长得很清纯,可光清纯又有什么用,厉天阙怎么能喜欢别人? 最爱他的明明是她。 要是楚眠能消失在这世界上就好了。 她这么想着,然后在厉擎苍面前无意地透露出楚眠就是厉天阙带回来的女人,果然,厉擎苍立刻派人盯着这一位。 楚眠似乎和楚家的矛盾,她就利用一把楚家。 可惜,楚家是真的没用,杀不掉人。 楚眠似乎和丰家三少有关系,厉天阙一定会受不了这个红杏出墙的女人。 可最后,楚眠还是没事。 再后来,厉擎苍就开始收买楚眠。 她暗暗地等待着,她当然不是等楚眠杀了厉天阙,她知道,凭厉天阙的能耐一定会知道厉擎苍的行踪。 这样一来,不管楚眠动不动手,厉天阙都会疑心,甚至对其下重手。 可她等了又等,盼了又盼。 楚眠一点事都没有。 而厉天阙也没有半点抛弃对方的意思。 她不明白,楚眠到底有什么三头六臂,可以把她视为神般的男人迷得神魂颠倒,好像不管怎样,厉天阙都会饶过这个女人。 她开始接触楚眠。 没错,楚眠说的对,她是想以藉机修复家庭关系的藉口接近楚眠,再由接近楚眠而和厉天阙走得更近一些。 计划很好,可她多看一眼楚眠,妒忌就会多增一分。 嫉妒让她忍耐不住。 所以,她不断地挑唆身边的人对付楚眠,她自以为做得还算周全,没想到,全部被楚眠识破了。 自己还成了楚眠创立巅峰会的垫脚石。 她真的被楚眠耍得团团转,原来楚眠一早就防着她,从未被她骗到。 楚眠一定会把自己暗恋的事告诉厉天阙吧,厉天阙会有什么感觉?乱、伦?噁心? 可她不是他的亲妹妹,她只是个养女,以她的容貌、以她的涵养和骨子里被娇养出来的尊贵,她完全可以做厉太太。 第186页 那个楚眠,不配。 可是光她这么想又有什么用呢?厉天阙根本连多看她一眼都不会。 贺盛璃坐在那里苦涩地想着,放在石桌上的手慢慢蜷缩起来,纤细的手指紧紧握成拳头,嫉恨又痛苦地看着前方—— 「谢香辣,我就不信你是个无懈可击的人。」 没人可以阻碍她得到厉天阙。 没人可以! …… 入夜。 钻石商场被清场,整个商场别说客人,连工作人员都没有。 只有孟墅带着一帮保镖守在商场里。 如此冷清的商场楚眠还是第一次见到。 「来,看上什么就买什么。」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飞扬跋扈到了极点。 楚眠被厉天阙拉着乘上长长的扶梯,看着华光璀璨如灯城的一座商场,她暗嘆一声,有这时间让她好好筹谋巅峰会的事多好。 厉天阙拉着她进了一家奢侈品牌女装店,转眸睨她,「试试衣服?有没有看中的?」 楚眠随意地瞥了一眼,「都还行吧。」 「全按她的尺码拿回去。」 厉天阙回头看向一直跟着的孟墅。 「是。」 孟墅点头。 楚眠一听头就大了,尽量平静地看向厉天阙,理智地道,「厉先生,拿这么多我没地方放。」 她就不管他老子有钱老子爱乱花的心态了,只是蔷园就一栋小洋房,没地方放。 闻言,厉天阙低眸看她,眸色变深,薄唇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你在暗示我给你买房放衣服?」 「……」 楚眠的太阳穴好痛。 她刚要拒绝,厉天阙将她一把搂进怀里,冲着孟墅道,「在蔷园周围找几套房给她放衣服,要别墅。」 一般的套房配不上他家的小东西。 楚眠的胃都痛了,「厉先生,我……」 厉天阙盯着她,心情好得可怕,「嗯?还要什么?」 还要? 「够了。」 果然是金丝雀的好待遇。 楚眠不敢拒绝了,省得一会飞机大炮都要买。 孟墅拿出手机记下,一边指挥着保镖们拿衣服,忽然道,「厉总,我们不知道小姐的尺码。」 他又不是专业的销售员,一眼就看得出来。 听到这话,厉天阙伸手松了松束紧的领带,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楚眠,上上下下地看,一寸都不放过。 楚眠被看得头皮发麻,大概能猜到他要做什么,连忙道,「孟助理,我报尺码给你。」 「我感觉你最近胖了。」厉天阙站在她面前,「所以,我亲自量。」 「……」 她就知道。 孟墅立刻在店里找出量尺码的软皮尺递给厉天阙,厉天阙接过来,沖他使了个眼色,孟墅立刻带着人下去。 清完人,厉天阙睨向楚眠,「走,去更衣室。」 「量个尺码为什么要去更衣室?」 楚眠莫名。 「你穿着衣服不好量。」 厉天阙理所当然地道。 闻言,楚眠的目光冷下来,推开他靠近的手,淡漠地对上他的眼,「厉先生,你很喜欢让女人不分场合地供你羞辱取乐么?」 小东西气性还挺大。 厉天阙一把将她扯回来,低头逼近她,深邃的眸直视她,嗓音性感得惑人,「小东西,男人对女人身体随时随地的欣赏不叫羞辱。」 歪理。 楚眠冷着脸不动,厉天阙握上她的手,一低眸,只见她的手倔得已经捏紧。 这是跟他犟上了。 臭毛病。 还惯上她了是么? 厉天阙的眼也冷下来,伸手就狠狠拉开手中的软尺。 就在楚眠猜测他会不会用软尺勒死自己的时候,就见他磨着牙恶狠狠地道,「行,穿衣服量就穿衣服量!」 「……」 楚眠的目光微微一动。 好像自从厉家晚宴回来后,他对她就变得好说话很多。 她捏紧的手慢慢松开,伸直双臂供他量尺寸。 厉天阙手中的软尺贴上她的手臂,态度正经得让她都有些意外。 第169章 这话,才是今晚的重点? 软尺贴上她的腰,楚眠低眸想看一下自己最近有没有真的变胖,结果人就被他一把扯进怀里。 正经不了三秒。 他用双手圈着她的腰,左右圈一圈,前后圈一圈,名正言顺地吃着豆腐。 末了,他老人家还拧起眉,一脸凝重地道,「你也太瘦了,我两只手就能握住你的腰。」 他仿佛在告诉她,我可不是在胡来,我是正儿八经地给你量尺寸。 他占便宜的角度太刁钻,楚眠挑不出他的毛病,只好道,「量好了么?」 「差不多。」 厉天阙依依不捨地在她腰上又摸了一把,这才把软尺扔到一旁,牵着她的手走出去,告诉孟墅尺码。 孟墅一一记下,厉天阙看向楚眠,「还想买什么?」 「没了。」 如果可以,她真的什么都不需要他为她买。 「不行,我厉天阙送女人东西怎么能光送几件衣服。」厉天阙不满意,视线落在她淡粉的唇上,忽然想到什么,「我知道有个东西你肯定要。」 说完,他拉着她就走。 第187页 楚眠低眸自己被他牵着的手,十指紧扣,还真有那么点恋人的意思。 厉天阙牵着她进了商场里的一家进口超市。 楚眠正奇怪他怎么逛起超市来了,人就被拉到黑色的货架前。 货架从上到下全是琳琅满目的糖,各种口味,各种品牌。 厉天阙抓起一罐薄荷糖就往旁边扔,孟墅连忙接住。 薄荷糖太多,厉天阙索性将每个牌子的薄荷糖都拿上一罐,看也不看地往后扔,孟墅和保镖们接得很辛苦。 这糖,还有点意思。 「够多了。」 楚眠制止他。 「哦。」 厉天阙停下来,直接拧开一罐糖,从里边取出一颗,撕开包装纸餵到她唇边。 楚眠没动,厉天阙睨她,「你平时不就是吃这个牌子?」 他连她吃哪个牌子都知道。 楚眠张嘴将糖含了过去,清凉而甜的味道立刻在舌尖扩散开来。 厉天阙低眸盯着她,勾了勾唇,「你怎么这么嗜甜?」 说着,他也剥了颗薄荷糖放进嘴里,甜得他蹙了蹙眉,但没有吐掉,品尝着和她嘴里一样的味道。 「不喜欢吃就别吃了。」 他一蹙眉,她就知道他不喜欢。 听到这话,厉天阙一手搭在架上,人往她倾过去,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压着声音道,「当众亲你又要说我羞辱你,那老子只能用这种方式尝你嘴巴里的味道了。」 他的嗓音喑哑磁性,字字跟过了电似的穿透她的耳膜。 不知道是不是他靠得太近,呼吸灼过她脸的缘故,楚眠竟觉得有些面红心跳。 她别过眼去,看向别的地方,「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回蔷园了?」 「这才买到哪里,不回。」 厉天阙牵起她的手又离开。 这一晚,楚眠算是见识到厉天阙这位a国第一财团总裁的手笔,旁人带女朋友逛商场买衣服买珠宝都有。 他厉天阙就不一样了,差点将商场改个名字送给她。 逛得累了,两人找地方坐下来休息。 由于没有工作人员,孟墅自己进了咖啡厅,研究着咖啡机,泡上两杯手磨咖啡过来。 他们坐的位置是靠扶梯的一处休息区,透过旁边透明的护栏玻璃能看到整个商场的全貌。 厉天阙坐在一旁看着她。 楚眠给自己的咖啡加了两块奶糖,用搅拌棍轻轻搅拌着,她好像已经越来越习惯厉天阙动不动就盯着她不放的眼神。 「听说你成立了巅峰会。」 厉天阙低沉的嗓音忽然响起,没有之前的笑意。 明亮的灯光下,楚眠搅拌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厉天阙,只见他坐在那里,一双眼深如深渊,神情不见喜怒,让人无法猜透。 这话,才是今晚的重点? 楚眠搁下手中的咖啡,点头,「是。」 这事她知道瞒不过他,也没想瞒。 「我今天看到那幅画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还没放下你那个白日梦。」 厉天阙眸子深沉地注视着她道。 所以他让孟墅查了下她最近在学校的作为,果然,她又干了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据说,现在三万学子几乎全是她的迷弟迷妹。 「……」 白日梦。 还真是够精准的概括。 楚眠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涩,眼中的坚定不曾褪下,「是,我没放下,我也不想放下。」 「英才会的背后不光是几个学生,你跟他们对着干是自找苦吃。」 厉天阙道。 「……」 楚眠沉默,她知道,她不管。 「孟墅。」 厉天阙出声,端起面前的黑咖啡喝了一口,舌尖上的苦味瞬间沖淡之前的甜。 闻言,孟墅从一旁站出来,「小姐,英才会的存在,是a国几乎所有财阀想法统一的一个存在,它由来已久,深得大众的认可。」 「……」 「大众相信,从英才会出来的人能领导a国,这就是所有金字塔顶端的人想要的。」 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只会有一个统一的想法,那就是世世代代站下去。 谁想打破,这些人会团结得很可怕,用尽一切力量去阻止。 「……」 楚眠安静地听着,没有出声。 「就连现在的总统,他也是出自英才会。」 孟墅站在那里看着楚眠嘆了口气,「所以,小姐,你知道你今天的这个举动得罪了多少人吗?巅峰会起不来还好,一旦起势,你的生命可能都得不到保障。」 楚眠还是静静听着。 厉天阙端着咖啡杯冷嗤一声,「到时,不用我公布你是我女人,杀你的人都会多到让你睡不稳一个整觉。」 「也包括你么?」 楚眠忽然开口,抬眸直直地看向他的双眼。 「……」 厉天阙看着她,没有说话。 四目相对。 时间难熬得厉害。 楚眠坐在那里,背挺得笔直,好一会儿,厉天阙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眸子冷漠地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她这个问题问得极度古怪。 「你不想要后代,自然无所谓谋划,就算我做大了巅峰会,我也影响不到你的地位,不是吗?」 楚眠深深地看着他,就差直接说,既然如此,请你不要阻止我。 第188页 第170章 终究还是他妥协了 「是影响不到我的地位。」 灯光落在他稜角分明的脸上,在他俊挺的鼻翼一侧打下阴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分外冷血无情,「可我要的是能陪着我的女人,不是要一个天天被人追杀的女人。」 「那我可以走。」楚眠脱口而出。 话音一落,厉天阙的眼更加阴鸷,他就这么盯着她,眼里掠过一抹汹涌的暗光。 半晌,他勾起唇角冷笑一声,「你觉得这可能么?」 他怎么可能放她走。 「……」 所以,他给她的路只有一条,放弃巅峰会,老老实实地做蔷园的金丝雀。 楚眠坐在那里,呼吸不是很稳。 她清楚地知道,如果厉天阙不准,他有太多手段让巅峰会起不来。 「结束巅峰会,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果然,厉天阙说出了今晚真正的目的,嗓音低沉而强势,容不得人置喙。 「你知道我最终的目标是什么。」 就是重建贫民窟。 她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这个目标在奋斗。 楚眠坐在那里,看着他一字一字道。 「阿眠,我早就和你说过这世界适者生存的规则,贫民窟的人是被天意淘汰,你同情那群人干什么?」厉天阙沉声道。 「那你母亲和姐姐的死,你也觉得是天意淘汰么?」 楚眠压着情绪问出。 贫民窟的人没有一个犯了罪,凭什么就要被淘汰? 厉天阙的脸色猛地变了,眸中瞬间染起嗜血的气息,楚眠垂下长睫,站起来朝他低了低头,「对不起,冒犯了。」 她明白,怎么样都不该拿去世的人说话。 说完,她转身往外走去,那杯被她加了两颗奶糖的咖啡,她一口没喝。 「……」 厉天阙看着她的背影,眼中的杀意陡然消失。 突然被挑起的怒意又被一句淡淡的「对不起」给轻易抚平了。 真他妈能治人。 厉天阙重重地拍了下面前的桌子,站起来离开。 …… 一晃,又是后半夜。 城市变得空荡荡的,干净整洁的马路上没有行人,只偶尔有车经过。 从商场出来,楚眠一个人走在路边,路灯的光被树影压得很暗。 她低着头走路,看自己的影子跟着动。 夜风袭来,还是有几分冷意,她伸手握住自己的臂膀,一步一步往前走。 她想了很多东西,想在楚家的日子,想在贫民窟的日子。 她的初心,始终不变。 她也不会变。 如果变了,那她留在帝都的意义又是什么? 旁边有跑车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是厉天阙。 车子一直跟着,没有停下的意思,楚眠也继续往前走。 像两条平行的线,互相倔傲着,互相牴触的,也互相不低头。 楚眠不停地走,脑子里不断地在想,如果巅峰会要被迫结束,那她还可以通过什么渠道能让自己离目标更近一些。 或许,还是要离开厉天阙才行? 有他在,她是不是註定成不了事? 「滴——」 一声刺耳的喇叭声穿过她的耳。 深灰色的跑车猛地横到她面前,欧翼车门嚣张开启。 厉天阙从车上下来,单手插在裤袋中,一步步走向她,地上的影子没入暗影中。 他站到她面前,气场强烈,一双眼直直地盯着她,「你对贫民窟那群废人感情就这么深?」 深到拿他母亲和姐姐来做比较。 楚眠停在路边,沉默地看着他,好久才道,「我是个弃婴,没有父母,又被楚家所弃,其实我这个人对谁都没什么感情,我就是觉得a国的精英制度不公平。」 她的语气很淡,淡得没有起伏。 「假话。」 厉天阙直接揭穿她。 真要没感情的话,她能这么坚持这么拼? 越说自己感情不深的人,其实投入的越深。 「……」 楚眠垂下眼,低头看自己的鞋子,唇抿得紧紧的。 她怎么说,他都不会懂。 「一个月。」 厉天阙沉着的嗓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楚眠有些愕然地抬眸看他。 厉天阙没什么好脸色地看着她,「还有一个月,你就要放假了,这一个月之内你能让巅峰会起势,我就不再管你,如果起不了,你陪我去度假两周。」 楚眠站在那里心狠狠震了一震,他这是不再阻止她? 「要起成什么样的势?」 楚眠问道。 「全国知道巅峰会的存在,大众认可巅峰会的存在。」厉天阙盯着她道。 「好。」 楚眠想都不想地答应,一双清澈的眼睛明亮起来。 这就高兴了。 厉天阙的唇角不自觉地随着她亮起的眸而扬起,但很快被他压下去,他绷着脸冷哼一声,「别高兴得太早,这一个月,多的是人会绊你的脚,别明天就哭着跑回来要我抱。」 他开出的绝对是地狱级别的难度。 一个月,从成立到被全国认可,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不会。」 楚眠斩钉截铁地道。 第189页 她知道办巅峰会是夹缝中求生存的一件难事,但只要厉天阙这块最大的拦路石不拦她,她就顺多了。 厉天阙的脸青了,「这么不想被我抱?」 回答得这么快。 没良心的狗东西! 厉天阙不和自己作对,楚眠心情轻松许多,闻言笑了,「我是说我不会哭。」 她早就不会掉眼泪了。 厉天阙臭着脸朝她勾手,「过来,回家。」 「哦。」 楚眠顺从地靠近他,手很快被他牵住。 她的头发被他狠狠蹂躏了一把,厉天阙瞪着她道,「狗东西脾气真大,我要不同意,你准备压马路压到明天?」 不是。 准备离开你了。 这话楚眠自然不会说,只道,「那就另外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你最大的办法就一个……」厉天阙指了指自己,「你男人。」 他才是她最大的武器。 「……」 楚眠被他牵着往前走,直接绕过了车子。 她有些奇怪地看向他,不上车? 厉天阙低眸睨她,「干什么这么看我?想要我背?」 「我没想……」 楚眠的话还没说完,厉天阙已经满脸不耐烦地在她面前半蹲下来,「行,老子宠你,上来!」 「……」 楚眠看着他宽阔的背一头黑线。 他们今晚算是在约会么?那他厉天阙约会的方式还真够别致的。 -- 作者有话说: 厉总:唉,我的女人真是黏人。 第171章 那需要帮小姐一把吗? 在厉天阙的催促下,楚眠只好攀上他的背,她并不重,厉天阙轻轻松松便将她背了起来,慢条斯理地往前走去。 她从来没有在这个角度看过眼前的一切,夜晚的风有些凉,路面有些暗。 长长的像是延伸进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三度空间。 那空间里有些什么,没人说得清。 他的背坚实极了,好像趴在上面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不用考虑。 从小到大,她学会的都是靠自己,二十一年来,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她最大的办法是他。 虽然她不会沉迷这种话,但还是忍不住为之悸动。 楚眠抱着他的脖子,侧目看他一侧的耳朵,他耳朵的形状很冷硬,可耳根又特别软。 她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 「摸我耳朵干什么?」厉天阙背着她往前走,边走边嫌弃地道,「男人的耳朵是你能随便捏的?」 「不摸了。」 楚眠抽回自己的手。 耳朵上少了细腻的触感,厉天阙顿时停下脚步,「继续!」 「……」 这男人真的是…… 楚眠无语地伸手再度捏上他的耳朵,忽然感觉自己这样像牵着狗似的,差点笑出声来。 她以为厉天阙就是一时兴致背她走两步,结果他背着她一直走了下去。 直到她在他的背上睡着,手指自他的耳上滑下,他还没有停下。 一直背着。 一直走一直走。 …… 翌日,厉氏财团总部大楼。 孟墅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就见厉天阙姿态恣意地坐在沙发上,手上翻着一本《世界名胜指南》。 「厉总要准备度假吗?」 孟墅出声问道。 闻言,厉天阙靠在沙发上勾了勾唇,心情不错地道,「嗯,一个月后,小东西要陪我度两周的假。」 在他眼里,楚眠是不可能做大巅峰会的。 所以,他可以提前选地点了。 见状,孟墅沉默几秒后道,「厉总,您真的决定让小姐发展巅峰会?」 换作以前,孟墅怎么都不敢质疑厉天阙已经决定好的事,但如今,因为有小姐,厉总心情总是不错,他才敢多嘴问两句。 果然,厉天阙没有发怒的意思,只盯着手中的书道,「她不去做又怎么会死心,这一个月,她能被人虐得天天哭。」 搞不好几天就放弃了。 孟墅点头,「的确如此,学校盖章这一关,英才会的那些财阀后代就不会让小姐安然度过。」 没有学校的批准,楚眠成立再厉害的组织都显得名不正言不顺,更不用说立于社会上了。 「这么惨?」 厉天阙低笑一声,笑完之后,他的眼中掠过一抹幽色,「最近派人护在她身边。」 他和她的赌约是一回事,但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想搞他的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是,那需要在创立巅峰会的程序上帮小姐一把吗?」 孟墅问道。 「不涉及人身安全不用帮。」 他还是要她输,要她认清现实,放弃贫民窟那群人。 「明白了,厉总,我马上去安排。」 孟墅低头,转身离开办公室。 厉天阙继续看手中的书,蓦地又合上,神情凝重,要是小东西哭着求着请他帮忙怎么办? 他总不能帮着她赢自己吧? 可她要是哭得太惨,他又拒绝不了。 算了,等她求的时候再说。 …… 此时此刻,被厉天阙猜测差不多该哭的楚眠正坐在学校西北角的一处回廊上。 她背靠着柱子,静静地看着整个回廊里通过自己试卷的八个学生,有高有瘦,有矮有胖,有男有女,什么模样的都有。 第190页 这些人有的恃才傲物,只顾着玩手里的魔方,有的则是非常崇拜地看着她。 叶成站在一旁,抱着手里的文件看了又看,忍不住小声道,「眠姐,才八个啊,这怎么够和英才会打?」 「我说了,人贵精不贵多。」 楚眠淡淡地道,转眸瞥一眼叶成。 见状,叶成立刻拿起一份份资料发过去,道,「这些是你们接下来各自要接的比赛,报名费全由会里出,得奖了奖金归你们自己。」 众人一一接过,神色各异。 一个穿着白t恤的胖子擦着脑门上的汗,憨憨地看向楚眠,「会长……」 「叫什么会长,跟我一样,叫眠姐。」叶成自来熟地道。 「眠姐,会长名字里有眠字吗?」 胖子茫然,会长不是叫谢香辣吗? 「你跟着我叫就行了。」 叶成一掌拍到他的肩上,震得他脸上的肉都直抖。 胖子「哦哦」两声,然后拿着资料道,「眠姐,根据这些大比赛的要求,学校要是不承认巅峰会,那我们就连参赛的资格都没有。」 他这话说得还是温和的,旁边坐在回廊的一个女孩气质冰冷,顶着张高岭之花的脸冷冷地道,「没错,你弄了这一通,不会只想我们陪你过家家吧?」 话落,所有人都直直地看着楚眠。 叶成站在那里,跟个忠诚的小太监似的,指着那女孩不悦地道,「樊冰冰,你对眠姐说话客气点!」 「难道我说错了么?」樊冰冰冷漠地道,「到时候我们去了比赛现场,再被人赶出来,丢脸的可不是你的眠姐。」 叶成气得要骂,楚眠慵懒地坐在那里,闻言笑了一声,抬眸看着他们,「你们会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你们已经走投无路了,你们自己能再往上爬的话,也不会选择巅峰会。」 一些高难度的大型比赛都需要学校批准的资格,但学校把这些资格全给了英才会。 眼前的八个,空有脑子却无门路,只能被英才会压着。 这话算是戳进他们的心里,连樊冰冰都被戳得脸色难看,拳头捏得紧紧的。 「这些比赛的时间都在学校这周五的学生会议后,你们急什么?眠姐自然有办法搞定。」 叶成皱着眉道。 学生会议就是学校校长和一群教授处理学生建议和意见的会议,也包括批准或不批准一些学生成立的组织。 一个男生靠墙站着,愁眉苦脸地道,「我打听到消息,英才会的萧瑞去校长那里打过招呼了,校长是不会通过巅峰会这个学生组织的。」 第172章 学生会议 「想想也是,那些财阀后代怎么可能让我们这群平民冒头。」樊冰冰冷冷地道,「是我天真了,走了。」 樊冰冰觉得没有任何希望,站起来就要走。 见状,楚眠不由得冷笑一声,「既然把最后的希望都压在巅峰会上了,还打什么退堂鼓。」 听到这话,樊冰冰回头,一双美目看向她,「是,在我来之前,我是把最后的希望都压在巅峰会上,我以为你与众不同,是办大事的人,可我到了这里,巅峰会连个房子都没有,贊助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连学校的获准都办不到……」 「能不能拿到学校的获准是我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只要给我比赛、拿奖,继而越爬越高就行了。」 楚眠语气淡漠地打断她的话。 「难道你有高招扛过英才会那些财阀后代的阻挠?」 见她说得如此淡定,樊冰冰不由得重燃希望。 「高招?没有。」 楚眠坦然地说道。 「……」 众人眼里的光瞬间又灰了。 楚眠站起来,拍了拍袖上的灰尘,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扫过回廊上的一张张脸,一字一字道,「不过,我只清楚一点,那就是我要做的事,没人可以阻拦。」 「说大话谁都会。」 樊冰冰和她唱着反调。 在场的哪个不是当初兴沖沖考进a国最好的大学,想着一展所长,结果呢…… 现实告诉他们,他们再好,也就好到这一步了。 有些门槛,她们跪都跪不进去。 「那我还有句大话要说,那就是等我拿了学校获准,你们要是因为现在的胡思乱想而在第一场比赛中就掉了链子,直接出局,没得商量。」 楚眠脸上的笑容很冷,「到时,别再说自己出不了头是因为被财阀后代压着。」 说完,楚眠转身就走,背影潇洒。 樊冰冰和剩余七个人看着她的背影不约而同地失神了,为什么她好像很笃定校方一定会批准。 难道她真能带着她们出人头地么? 「唉。」 叶成站在一旁直摇头直嘆气,伸手指了指他们一个个。 胖子纳闷地道,「你指我们做什么?」 「你们是不是觉得眠姐瘦瘦的,脸蛋纯纯的,怎么看都是个走花瓶路线、干不了大事的人?」 叶成站在那里问道。 「……」 众人默,那神情就差附上一个疯狂点头的表情包了。 「曾经,我也像你们这样,后来……」 脸可疼了。 叶成指着他们感嘆道,「你们啊,还是太年轻,等着周五的学生会议看吧。」 说完,叶成也跟着离开了,剩下八人面面相觑。 第191页 这个谢香辣真能斗得过英才会么? …… 出了巅峰会的事情,周五这天的学生会议变得异常热闹。 学校会议楼前早早就聚集了不少的学生,众人都想去听一听,但没有特别事务申请的进不去,于是全聚在楼外。 大家都想知道巅峰会能不能得到校方的批准,将来和英才会一较高下。 烈日高照,这一日似乎格外的热。 贺盛璃远远地就看见会议楼前的人山人海,一张脸显得更加苍白,连咳好几声。 一旁的萧瑞连忙递上水杯,安慰道,「盛璃,你别多想,巅峰会不可能通过的,校长已经答应我了。」 「就是啊,那些贊助商肯定都是假的,她谢香辣居然任命叶成做副部长,叶成家里可是做假证的,你细品一下……」 一旁又有人说。 这不正代表着,谢香辣要借叶成的手故弄玄虚么? 「先进去再说吧。」 贺盛璃喝了口水,勉强笑了笑,往前走去。 刚走进会议大楼,就有校报的同学冲出来,「贺同学,请问一下,你们会让巅峰会获得校方批准吗?」 贺盛璃微笑着道,「这是校方的事,我无权干涉,我今天过来只是有英才会的事务向校领导汇报。」 她答得滴水不漏。 但校报的同学却不想放过她,继续问道,「可是有人说看到萧瑞去过校长办公室,你们是不是利用家里的权势地位逼迫校方不准成立平民的智商俱乐部。」 平民两个字被加了重音。 平民和财阀似乎已经成了帝都大学如今最热门的两个话题,大家都会不自觉地将自己代入进去,于是巅峰会能不能过,好像成了所有人的事一样。 贺盛璃站在那里笑了笑,「这是没有的事,其实我们和大家一样,都只是学生,只因为家里有点钱而被挑出这样的尖锐矛盾来。」 「没错,挑起这种矛盾的人才别有用心,英才会的存在只是为了提拔更好的人才而已。」 萧瑞冷着脸说完,然后便护着贺盛璃往里走去。 一进会议大楼,空气就清新不少。 推开庞大的会议室,校领导们才坐了几个,下面位置上的学生组织坐的却比之前每一次会议都多。 英才会的人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去。 会议还有十分钟开始。 贺盛璃扫了一眼,楚眠还没有到。 众人坐下来,不一会儿,红棕色的大门再次被推开,大量光线照进来。 贺盛璃的呼吸不由得顿了顿,抬眸看去,只见叶成顶着一头银发从外面走进来,后面跟着七八个脸色各异的学生。 仔细一看,里边有一半都是被英才会拒绝过的s+平民学生。 楚眠是真的要搞事。 她咬了咬唇,却发现楚眠并没有和他们一起。 叶成走进来,看到英才会一帮人立刻冷嗤一声,翻了个白眼就招呼那几位学生坐到旁边。 不知怎么,叶成和英才会的一个男生吵了起来,针锋相对,来回对怼,唾沫星子简直要飞上天。 「叶成,你这样的人都进了巅峰会,可见巅峰会都是一帮什么玩意,还和我们英才会打对台,你配吗?」 那男生冷笑着道。 「我配不配不是用你那张贱嘴说的,倒是你,你在急什么?怕我们巅峰会起来,全国都知道你们英才会只是徒有其表?」叶成站在那里昂着下巴怼回去。 那男生被气得不轻,「得了吧,帝都大学只需要一个智商俱乐部,你们那过家家的游戏回家自己玩吧。」 萧瑞坐在那里,低眸看一眼手錶上的时间,冷漠地道,「还有三分钟会议就开始了,叶成,你这么能叫,可你背后的主子好像不敢来了。」 第173章 眠姐登场 「放你祖宗的屁!眠姐一定会来!」 叶成呸回去,转头看向樊冰冰一行人,「你们说是不是?」 「……」 八个学生沉默地坐在那里,神情各异。 他们对巅峰会获校方批准不抱什么希望,但还是来了,想看楚眠怎么搏一把。 结果就三分钟了,正主还没到。 恐怕真的落跑了。 那他们过来还有什么意义? 见他们一点都不相信楚眠,叶成差点炸了,站在那里道,「你们别这么垂头丧气的行不行?眠姐肯定会来!」 「还有两分钟。」 萧瑞坐在那嘲弄地笑了一声。 「……」 那八个学生已经有些坐不住了,樊冰冰更是想走。 贺盛璃看着,眼底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时间到。 校领导们都抱着各自的茶杯,一本正经地坐到最前面的长形讲桌前。 下面排得整齐的椅子上,也都以各个学生组织分成的小组坐好。 校领导一个眼神,示意门口的两个学生,「把门关起来。」 两个学生立刻站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看来楚眠是真的怕了。 不会来了。 整个会议室里的脸色各不相同,有人反感,有人失望,有人开心,有人庆幸…… 眠姐…… 叶成站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看着会议室的大门,牙关咬得死死的,恨不得咬出血来。 第192页 两扇门被缓缓合上,门外的光也被一点点挡上。 「……」 真的不会来了。 叶成有些失落地低下头,耳边忽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淡淡的,懒懒的,正由远及近。 不知道为什么,叶成就觉得那是楚眠的脚步,激动地大叫起来,「别关门!」 「……」 正要关门的两个学生吓得一激灵,停下来。 已经准备开始会议的众人闻声不约而同地转眸望去,贺盛璃也跟着转头,只见只剩了一点缝隙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白茫茫的光泄了一地,近乎刺眼。 一个纤细的身影就这么从白光中走进来,正是楚眠。 她穿着一身休闲风的白色衣裤,双手插在略大的裤袋中,耳朵上挂着耳机线,漫不经心地踩着一地的光走进来,一双眼清澈分明,清纯又帅气。 「眠姐!」 叶成激动地差点朝她扑过去。 「非要踩着点到,譁众取宠。」 萧瑞坐在那里,双手抱臂,冷哼一声。 楚眠继续往前走,经过萧瑞面前忽然停下,抬起手勾下耳机线,低眸笑着看他,「不好意思,戴了耳机没听到,你刚刚吠了什么?」 吠? 萧瑞脸色铁青,要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旁的贺盛璃叫住他,「萧瑞。」 萧瑞看一眼贺盛璃,沉着脸坐下来。 楚眠站在那里,目光从贺盛璃的脸上掠过,不太在意地勾了勾唇角,转身朝着叶成他们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来。 「眠姐,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叶成问道。 别问,问就是电话粥。 厉天阙现在迷上了电话粥,有时候这位金主也不知道聊什么,就让她听他开会或者训斥手下。 她不想听都不行。 「在教室里睡过了头。」 楚眠按了按另一侧耳上的耳机,淡淡地道。 「……」 八位学霸集体崩溃,这么关键的时候你居然还睡得着觉? 「我们的申请被排在第几个?」楚眠低声问道,手上玩着手机。 没错。 电话粥还没结束,厉天阙不肯放过她,就连她过来开会都要她连着通话。 此刻,厉天阙不悦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就说和你男人煲电话粥怎么了?」 「……」 楚眠假装没听到。 「第五个。」叶成道。 「排第一个吧,谢同学最近这么大的风头,我们谁敢抢她的位置,你们说呢?」 萧瑞坐在那里扬声道。 英才会的人都出声了,其他学生组织还有什么好说的,纷纷同意,然后就一脸八卦地看向楚眠那边。 巅峰会能不能获准,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那就谢同学先来吧,你们向校方申请成立新的学生组织,关键的材料报告都做好了吗?」一个教授坐在讲桌前问道。 「做好了。」 叶成立刻站起来,抱起手中厚厚的材料往前走去,把材料逐一分发到校领导手中。 校长坐在前面,看一眼萧瑞,然后低头开始翻材料,越翻动作越慢。 这材料……全做齐了。 「帝都大学的学生组织需要有贊助商,你哪来的贊助商?」 楚眠坐在那里,再次听到厉天阙问她。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那边校长愕然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拿到了谢氏家族的贊助?」 谢氏家族不是居于边境么,怎么会来贊助一个小小的巅峰会。 校长的话音刚落,楚眠的耳机就炸了。 「你找了谢傲然?」厉天阙咬牙切齿地低吼出来,「楚眠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眼前菩萨不拜,去拜西天鬼?」 即便楚眠只戴了一只耳机,也被这沖天的怒气刺得差点耳聋。 「你给我马上停了知不知道?」厉天阙威胁道,「否则,我立刻拆了你的巅峰会!」 他是只狗吗,这么能炸毛。 楚眠以手掩唇,压低声音道,「我跟你有赌约,我拜你这座菩萨不是违背赌约精神?」 当然,她不是为了赌约精神才不找他帮忙,她只是能靠自己的地方绝不麻烦别人。 而且,对她而言,他的不阻止就是最大的善良。 「你——」 厉天阙显然被她这诡辩给噎了一下。 下一秒,他的语气变得阴气森森的,咬着牙道,「楚眠,你不要来挑战我的底线。」 他对她的独占欲有多强,她应该懂。 「谢香辣?」 校长坐在上面,和诸位教授看着她,等她说话。 「我回去再和你说。」 楚眠小声地说着,把心一横,一把将耳上的耳机线给勾了下来,抬眸看向校领导们,「有问题么?」 「我有问题。」萧瑞坐在位置上,冷冷地开口,「校长,教授们,你们面前的贊助商材料真的齐全么?」 「很齐全。」 校长有些为难地点头,他和一旁的胡教授想法很统一,都不想让巅峰会过了。 第174章 必须给巅峰会一个结果 一是楚眠这个学生太能闹腾;二是通过一个巅峰会和英才会打对台,那是会得罪英才会背后的财阀们,不值。 「我听说叶成家里是做假证的,做得还挺逼真,请领导们仔细看看,别被几个萝蔔章给骗了。」萧瑞讽刺地说道。 第193页 「眠姐说的不错,英才会就是英才会,狗都吠得比别人家的欢一点。」 这一回没做假证的叶成稳如老狗,连反讽都上了几个档次。 其他学生听着这话都绷不住笑出了声。 「……」 萧瑞的脸冷得厉害,想骂人又被贺盛璃按住。 她要的不是骂一架,她要的是楚眠做不了这巅峰会。 笑归笑,校领导都认真地检查下上面的章程,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关于这些贊助商的真伪我们需要时间…… 楚眠坐在那里,声音凉凉地道,「不好意思,我没时间让你们耗在验明真伪上,我已经请了所有贊助商相关话事人过来,不用验章,直接验人吧。」 「什么?」 校领导们异常震惊。 「砰。」 红棕色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群正装笔挺的男男女女从外面走进来,为首的正是圣座酒店的黄总。 在场不少人都认识,这根本做不了假。 只见那一行人走进来,经过楚眠身边时都恭恭敬敬地低下头,「谢小姐。」 「谢小姐。」 「谢小姐。」 楚眠淡淡颌首。 八位学霸坐在一旁有些愕然地看向楚眠,她不只是个平民吗?什么来头,居然能让这么多人姿态如此恭敬卑微? 贺盛璃轻轻蹙眉,疑惑地看向楚眠。 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难道厉天阙有自己不知道的产业,从而助了楚眠? 「校长大人,多日不见,你不会要验验我的真伪吧?」 黄总笑着上前握住校长的手。 校长忙站起来,笑道,「黄总说笑了。」 一旁的胡教授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道,「真是意外,谢氏家族怎么会贊助起一个学生组织,莫非这位谢同学大有来头?」 这话有陷阱,要是楚眠大有来头,那她自己本身也不是什么平民了,那还闹腾个什么?那些平民学生也不会再相信崇拜她。 「校长想多了,谢小姐虽然也姓谢,但是和谢家没什么关系,我就是欣赏她孤身一人也敢拼敢沖,所以想助她一把。」 黄总站在那里说得滴水不漏。 「……」 胡教授败下阵来。 有黄总打头阵,这贊助商的真伪自然是不用说,校长客气地道,「诸位请先坐一下吧。」 「好,那你们继续,我们在旁边看着,我们很期待一个有朝气的学生组织诞生。」 黄总同后面的人走到一旁。 学生们窃窃私语—— 「那是最近大火的数据地图总经理,我在新闻上看过,他说他们的总裁特别神秘,连公司都没去过,只在幕后操控就把公司搞得这么大。」 「还有那个,那不是回艺长廊的头号买手么?她的收藏眼光一绝,进了她手里的画全能翻炒高价,不过她说,那些画都是她老闆让她买回来的。」 「奇怪,这些大老闆都这么神秘,这个谢同学是怎么拉的贊助?」 大家有预感,这大概要成为帝都大学第八大未解之谜。 叶成听着大家讨论,得意至极,大声喊道,「校长,可以给我们批了吗?」 墨迹什么呢。 贺盛璃坐在下面,听着这话,手指不自主地绻起来。 校长坐在讲桌前,不由得看了一眼英才会的那边,而后道,「谢同学,你们申报的这个学生组织性质与定位和英才会无差,严格意义上来讲,同性质的只存在一个即可。」 「不同,巅峰会不需要家族三代的背景,有脑子就行。」 楚眠坐在下面清冷开口,手指绕着耳机线。 「要是入会规则有问题,可以让英才会完善,没必要搞出两个一样的学生组织,浪费资源。」胡教授坐在一旁板着脸。 校长看一眼那边坐的贊助商们,谦和地笑道,「不如校方和英才会就入会规则再做商讨,要是商讨无果,再来定巅峰会如何?」 「校长您是要拖延时间么?」 楚眠把玩着耳机线的手一顿,清纯的脸上泛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你怎么和校长说话的,什么叫拖延时间?」 胡教授直瞪她。 「英才会的入会规则要能改的话早改了,为此再商讨一个月,无果,再定巅峰会,再讨论一两个月。」 楚眠坐在那里,目光清冷地直视校领导们,「在诸位眼中,学生的时间真的如此没有价值?」 胡教授见她咄咄逼人,猛地拍向讲桌,「你少在这边猖狂!」 楚眠面不改色,「我就猖狂了如何?今天在这个会议室里,必须给巅峰会一个结果。」 她等不起。 「冥顽不灵!」胡教授气得站起来,「各位同仁,像这种没有德品的刺头学生怎么能让她管理学生组织,把她赶出去吧!」 校长正要顺着说话,就听楚眠冷笑一声,「我今天出了这个门,舆论如何走向,可就由不得各位领导了。」 「你在威胁我?」 胡教授脸色都青了。 楚眠从位置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向前,走到胡教授面前,猛地双手拍向讲桌。 「砰。」 这出人意料的动作拍得胡教授整个人吓得一抖,下意识地往后退。 「呵。」 楚眠轻蔑地冷笑一声,「要是正规的路走不通,我自然就跟您来邪的了。」 第194页 胡教授顿时被怼得眼镜都差点掉地上,指着她气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我们怎么会收进来这种素质的学生?绝对不能让巅峰会过!」 「好啊,那您亲自赶我出这个门,告诉三万学子,你们就是要无理由按下巅峰会,告诉他们,帝都大学从来没有学子平等四个字。」 楚眠笑着道,「您信不信,学生明天就集体大罢课?」 「你还想煽动学生?」 胡教授瞪圆了眼睛,脸上的皱纹一颤一颤。 「这不叫煽动,叫抗议,抗议帝都大学毫无公平可言。」 楚眠继续道。 「你……」 胡教授站在那里,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第175章 我们不进巅峰会了 校长也头疼得厉害,这个小祖宗收进来真是个祸害,挑又挑不出错,还让她搞得人心惶惶。 从楚议员下台到《金字塔》一画震撼全校,现在,整个学校的平民学生几乎都是一面倒地支持她。 她这个时候煽点风,火一下子就能着起来。 要是真发生学生集体大罢课事件,那他的职业生涯也就走到头了。 校长伸手直按头,正不知如何才好时,楚眠将一份资料推到他面前,微笑着道,「校长,我们都节省一点时间,批准巅峰会。」 「可是……」 「要是您觉得同性质的学生组织只能存在一个,那就让我们两个组织进行竞争,败者解散。」 她一字一字道,字字如惊雷炸了整片天空。 「你说什么?解散英才会?」 校长都被惊到了。 所有人都惊到了,贺盛璃和萧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八个学霸坐在下面,听着楚眠这一番话都惊在那里,这种事她们想都不敢想。 不愧是眠姐! 叶成已经崇拜得五体投地了。 「我只是找了个最节省时间的方式。」楚眠站在那里道。 「你知道英才会成立多少年了?」 胡教授难以置信地看着楚眠,觉得她大概是疯了。 「国家都可以改朝换代,一个小小的学生组织要是积朽不如人,解散也顺理成章吧?」 楚眠理所当然地问道。 「我、你……胡扯!」 胡教授又说不出来了。 「要是英才会自认无人能敌,就更不用在意另一个学生组织的崛起了。」 楚眠说着转身,将「善意」的目光投向一直坐在那里的贺盛璃,「你说对吗,贺会长?」 突然被点名,贺盛璃眼角微微抽了下,笑着道,「我们英才会个个都是真才实学,当然不怕比。」 「校长,各位领导,贺会长都同意了,你们还有什么意见?」 楚眠立刻收回视线。 她怎么就成同意了?那个话让人怎么接,难道说英才会怕竞争? 贺盛璃有些怄气,坐在那里连连咳起来。 见状,八个学霸互相看一眼,表情微微变化。 看来,这个转校生是真的有能耐。 她们有指望了。 众人看向楚眠的眼神亮了不少。 校长被顶得下不来台,还好萧瑞当初来找自己的时候,他们也深入讨论了。 要是楚眠纠缠不休,从她身上不好下手,就从别的地方下手。 这么想着,校长清了清嗓子,道,「那既然这样,那我们得看看第一批入会者的资料表。」 话落,众领导们翻开面前的资料。 好么,全是平民高材生。 这搞事的心态不是明显得一点两点。 楚眠重新坐回下面。 「樊冰冰,你为什么想要加入巅峰会?」一个教授指名道。 一直坐在下面的冷美人樊冰冰站起来,道,「我只想要个平民可以突破的机会,考更高级的试,有更高的资历,被更多人看到我的能力,英才会办不到的,希望巅峰会能办到。」 「说的好!巅峰会一定能办到!」 「啪啪啪——」 叶成带头鼓起掌来,底下不少人都跟着鼓掌,拍得如雷般响。 贺盛璃坐在下面,听着转眸看向萧瑞,苦涩地笑了笑。 「别担心,我还有办法。」 见状,萧瑞小声安慰她,然后转头面向前面,冷冷地开口,「樊冰冰,我认识你,我记得你妈妈好像在餐厅里做洗碗工是不是?工作还挺累的。」 闻言,樊冰冰猛地转头瞪向萧瑞,目光含恨。 当初她凭s+考进英才会的时候,英才会的隐性规矩让她不服,她本也想曝光,可是,她做文员的母亲突然失了工作,还说有人交代,要她在学校安分点。 她母亲中年失业,苦寻工作无果,只能做洗碗这种基础的工作。 她知道是英才会搞的鬼,可她现在要进的不是英才会,这帮人也要如此赶尽杀绝吗? 楚眠坐在那里,侧目看了一眼,只见樊冰冰站在那里,眼里恨到了极点,可垂在身侧的手却在微微颤慄,明显是恐惧的。 许久,樊冰冰近乎绝望地闭上了眼,道,「我不进巅峰会了。」 叶成错愕,「我靠,你搞什么?」 樊冰冰没有理会叶成,转身就往外走去,她不能再让自己妈妈受连累了。 看到这样,萧瑞得逞地笑了笑,这些个无权无势的平民最好搞定了。 第195页 楚眠太天真,还以为自己一昧胡来就能达成什么效果。 他转头沖英才会的几个男生使了个眼色,那些男生不约而同地站起来,朝着那剩下七个学霸走去,低头附在他们耳边说了些什么。 剩下七人神情都变了,有惊有惧,最后竟不约而同地站起来,道,「我们也不进了。」 「我靠!」 叶成气得骂出声来,「英才会的,你们说了什么?」 这时候要一个个都不进,那巅峰会还怎么通过批准。 还能说什么,无非是和对待樊冰冰一样,各种威胁。 楚眠想着,叶成在一旁愁坏了,拉又拉不住人,只能看向楚眠,「眠姐……」 「没事。」 楚眠淡定地出人意料。 见要入会的学生都走了,校长坐在上面暗暗松一口气,道,「这到头来原来是一场乌龙,要是没有人愿意进入你的巅峰会,那我们批准了也没有意义。」 「谁说没人,还有我和眠姐!」 叶成站起来急切地道。 「那你们是要凭两个人就考过涵盖多面性的英才会?」校长反问。 「……」 叶成哑然了。 他肯定不行,也就眠姐可以,但眠姐一个人也来不及分身去参加全科比赛啊,缺一门就算比不过,这……还怎么玩? 整个会议室极为安静,所有人都看着楚眠,等她的反应。 她还真是可怜,前面说那么多,得罪校方得罪英才会,结果还被自己的人给叛变了。 众人窃窃私语。 贺盛璃安静地坐着,唇角不由得上扬。 看到楚眠被打击,她心里愉快。 她的笑意还没来得及进眼底,就听楚眠忽然自信开口,「三分钟后,他们会回来。」 第176章 巅峰会成立了 「……」 贺盛璃的笑容一僵。 「你在做梦呢?」 萧瑞冷冷地道。 「叶成,帮校领导们把资料再整理整理好,一会人回来,就请领导们直接盖……」楚眠说着顿了顿,定睛看向校长,「校长大人,应该没别的问题了吧?」 校长被她这副淡定的样子弄得有几分忐忑,半晌点头,「他们要真能在三分钟内回来,并且意志坚定地加入巅峰会,那就没有别的问题了。」 不可能回来……的吧? 「那我们能享受到英才会相同的资源么?」楚眠又问。 校长蹙眉,道,「那还是要看巅峰会自身的实力,初期我们会开放一部分比赛资源,只要能拿奖,后面自然都会公平对待。」 校长边说边看向萧瑞,他话都放成这样了,要是那几人都回来,他就再没藉口了。 贺盛璃也看向萧瑞,以目光询问。 萧瑞给他们一个肯定的眼神,他办的事怎么可能会有差错,那些个平民学生头再铁,也怕自己家里被威胁,不敢的。 萧瑞相当有信心,转眸瞥向大门的方向,脸瞬间被打肿了。 只见樊冰冰等一行人去而复返,排着队一个个走进来,眼眶似有些红,直接朝着校领导们走去—— 「我们要加入巅峰会!」 斩钉截铁。 这还不到三分钟呢! 萧瑞坐不住了,站起来道,「樊冰冰,同学一场,不如下次我请大家去你妈妈工作的餐厅吃饭,也当捧场了。」 闻言,樊冰冰转眸瞪向他,眼神恨得想杀人,她咬着牙好久才冷冷地道,「不用捧场,我妈妈已经换了工作,她现在是巅峰会新聘的文员。」 「……」 萧瑞傻眼了,震惊地站在那里。 「……」 贺盛璃也惊住,坐在那里无法相信,难道连他们会从这些成员下手,楚眠也猜到了,还早做好准备? 「校长大人,现在可以盖章了么?」 楚眠还是淡定无比地坐在位置上,拨弄着腿上的白色耳机线,一双清澈的眼直视校长。 「这个……」 校长没话讲了,抬眸直看萧瑞和贺盛璃,等他们给一点暗示。 但萧瑞他们显然已经没了后招,在那里满是错愕和不相信,别的什么表情都没有…… 两分钟后,一众校领导们最终在文件上籤下自己的名字,再由校长举章盖下。 叶成站在那里,捏着拳头死死地盯着校长的动作。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注视着,直到章印终于落下,叶成激动地跳起来,「yes!巅峰会终于成立了!」 终于成立了! 八个学霸也是难掩激动,他们终于等到一展所长的时候。 除了英才会,剩下的学生组织看着都忍不住鼓起掌来,替他们开心。 楚眠仍然镇定地坐在位置上,静静地看着校长手中的章,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又进一步。 忽然,有阴影笼罩下来。 她抬眸,就见樊冰冰站在她面前,身后站在那七个高矮胖瘦各不一样的学霸,个个眼睛有些红。 「眠姐。」 樊冰冰叫了一声,叫得心服口服。 刚才他们八个人走出会议室,个个又失落又不甘,与此同时,他们各自收到家里发来的视频。 她妈妈告诉她,楚眠去找过自己,告诉了所有的情况。 她妈妈这才知道,自己女儿因为自己不得不低着头做人,不得不放弃爬高的机会,她妈妈苦口婆心地劝她,要她去争取,所有的风险一起承担。 第196页 当然,这风险楚眠已经替她们减少了。 所有若因此失业的家人楚眠都会给安排好工作,而且找离大学近的工作,方便互相照应。 相信英才会也不敢猖狂到直接取人性命,如果真到这一步,她楚眠会死在大家前面。 没错,楚眠和每个家庭这么保证。 还手写了保证书。 就因为这样,楚眠打动了每个家庭,让家长们决定支持儿女去跟着楚眠搏一搏。 「眠姐。」 「眠姐。」 「眠姐!」 后面的胖子、瘦子一个个都叫了,看向楚眠的眼神是彻底的服气。 叶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激动得不行了,他就知道,眠姐迟早会被所有人认可崇拜的! 楚眠坐在那里没什么太多表情,只抬眸淡淡地看他们一眼,而后拿着手机、耳机线站起来,语气凉凉地道,「还是那句话,争不过英才会的,就直接出局。」 樊冰冰站在前面,冷美人展了笑颜,「眠姐,别的不敢保证,靠脑子的比赛,我还真不会输。」 「好。」 楚眠要听的就是这种话,「所有的后患我来解决,你们就给我拿下所有的比赛,拿下所有本该属于你们的资源。」 「知道,眠姐。」 「知道了,眠姐,不会让你失望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道。 「嗯,那就散了。」 楚眠道,看一眼手中的耳机线,头疼,回去还不知道怎么安抚蔷园那位大总裁。 她今天可是挂了他的电话。 她有些头疼地转身,一侧目,就见贺盛璃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楚眠没理她,直接往前走。 贺盛璃抱着书朝她走过去,看着她道,「有时候爬得太高不是件好事,尤其是爬到不属于自己的位置,容易摔得狠。」 闻言,楚眠笑了,沖她挑了挑眉,「你是说位置,还是说男人?」 「……」 这是贺盛璃的禁忌,她的脸一下子白了。 楚眠是在挑衅她,嘲笑她不可能得到厉天阙。 叶成站在一旁,立刻嘲弄地冲着贺盛璃吹了个口哨。 贺盛璃的脸色已经可以用病态来形容了。 楚眠担心她下一秒就躺地上讹人,直接走人。 …… 车水马龙的街上被阳光照得有些昏昏沉沉。 车漆锃亮的豪华商务车停在红绿指示灯前,车内不如外面闷热,空调吹得一片清凉。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孟墅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厉天阙坐在后面,一身墨色,修长的双腿随意往前伸展,掌上托着一台手机,屏幕上是什么看不到。 从财团出来的时候,厉总让他拿了副无线耳机,也不知道在听什么。 第177章 蹲下,让我看看你 厉天阙靠在后面,一张稜角分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抬手按了按耳机,里边传出的是整场学生会议的内容。 楚眠勾了耳机线,却没有挂掉电话,因此,他听了全程。 从拉贊助商入场到舌战校领导,再到让人心甘情愿地俯首称臣,她表现得相当出色。 她预料到所有人的下一步,做了最好的防守和进攻,不浪费一点时间,就将巅峰会成立了。 他给她一个月,倒像给多了似的。 他的女人,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嗯,像他。 厉天阙听着里边楚眠的声音,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一双狭长的眼都柔和了。 孟墅和司机从后视镜看一眼后座的男人,彼此交换一个眼神。 淡定。 要学会见怪不怪。 毕竟现在的厉总已经不是从前的厉总了。 厉天阙笑着笑着,目光忽地又阴沉下来。 谢傲然。 一个远在边境的男人她都想得到,就想不到他,还赌约精神? 她也不想想,他要真不让她发展,赌约于他而言算什么?他分分钟能让她在帝都这个地方出不了头。 厉天阙有些烦躁地松了松领带,伸手按下车窗。 窗外的路边站着一对情侣,两人正在争吵,男人红着眼睛紧抓着女人不放,女人一脸不耐烦地推他。 厉天阙冷眼瞥了一下,便要关上车窗,只听男人哽咽的声音传来,「我现在很后悔,我当初为什么要让你一个人去发展,现在你事业越做越大,就嫌我碍手碍脚,要把我一脚踢开……你别忘了,当初也是我扶你上位的。」 厉天阙的手顿了下,目光冷冽地看着。 只见女人推开他的双手,冷笑一声,「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做的所有努力就是为了离开你。」 「你说什么?」男人如遭雷噼,大受打击。 「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是你利用职权逼我和你在一起,我为了生存我没有别的办法。」 女人站在那里,字字用力地道,「所以我拼命努力,我拼命往上爬,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现在,你再也掌控不了我了。」 「宝贝……」 「你别再叫我宝贝,你知不知道我听这两个字听得噁心!」女人厌恶地瞪着他,「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绿灯亮了。 车子缓缓前行。 厉天阙抬眸看向后视镜,那一对情侣被车子抛在后面,女人头也不回地离去,男人站在后面痛苦地捶着路灯…… 第197页 「现在的人分手原因真是五花八门。」 孟墅也听到了,不由得感慨一句。 「真有女人会为逃离男人而拼了命努力?」 男人低沉不辨喜怒的嗓音突然在车里响起。 孟墅听得太阳穴狠狠一跳,连忙回头,只见厉天阙关上了车窗,半边脸陷在阴影中,一双眼幽暗至极。 孟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没敢说。 厉总对小姐总还是有些疑心。 厉天阙倒也不是非要他的答案,只是自此,整个车里的空气开始变得稀薄,让人难以忍受。 …… 深夜。 楚眠洗完澡在书房处理一下巅峰会的事,正做着事,外面传来车声。 厉天阙来了。 楚眠顿时有些心虚,白天,她直接撂了耳机线,拒绝与他对话,这会指不定是有多生气。 一会就要跑上来大发雷霆。 想了想,楚眠放下手边的事站起来往外走去。 推开书房的门,从客厅穿过,楚眠正要下楼,忽然感觉到什么,她猛地回头。 整个客厅没有开灯,暗沉沉的,沙发上坐着一个朦胧的身影,几乎看不清五官。 火柴划燃,在暗色中燃起一簇火光,映出那张至邪至狠的脸。 他已经上来了。 厉天阙坐在那里,伸手拿下薄唇间含着的烟,那一点猩红光亮随他指尖游走。 烟雾缭绕在昏暗中。 「阿眠,过来。」 嗓音喑哑、阴沉。 「……」 看来是生气了。 楚眠双手背在身后朝他走过去,站到他面前,解释得简单直入,「我只是谢傲然的救命恩人,找谢氏家族贊助只是……」 「蹲下。」厉天阙捏着烟,低哑地道,「让我看看你。」 他的语气不显喜怒,令人捉摸不透。 「……」 楚眠沉默地站在那里,探究地看着他深色的眸。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屈下膝盖在他面前蹲下来。 厉天阙坐在沙发上,咬着烟,一双极暗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洗过澡,身上只穿着一件简款的睡裙,皮肤白得跟牛奶淋过似的,身上也似乎散发着牛奶的香气,令人蠢蠢欲动。 她生着一张柔软的脸,清澈的双眼,干净透彻。 这样一张脸仿佛每一处都刻着无害二字,看着特别乖巧。 她是喜欢他的,她要不喜欢,不会为了他开厉擎苍一枪;她要不喜欢,不会告诉他,疯子血也不过就是个病而已。 可她要是喜欢他,为什么不肯安安份份做他的女人,一定要重建贫民窟。 贫民窟那帮人就那么重要,还是说,这只是一个藉口,她要成长,成长到连他都控制不了她的那一步。 她就能像今天那个女人一样,名正言顺地逃离他,头也不回。 「……」 楚眠被看得有些毛骨悚然,正要说些什么,厉天阙忽然伸手抚上她的脸。 他的指腹炙热滚烫,像是电流般击穿她的每一寸皮肤。 楚眠垂眸,随着他的手指慢慢下移,他的手指在她的下巴上来回抚着,眼底阴晦不明。 他这气是不是生得太不直接了? 他到底要做什么? 楚眠蹙了蹙眉,厉天阙咬着烟慢慢俯下身,逼近她柔嫩的脸庞。 烟味在两人之间扩散开来,烟气熏着她的眼。 就在烟底那点猩光即将烫上她的脸时,厉天阙将烟拿了下来,眸色阴暗,一字一字问道,「阿眠,你现在还有没有想离……」 「送给你。」 楚眠藏在身后的手有些累了,直接拿着手上的东西伸到他面前。 厉天阙低眸,她的一双手上托着一个小小的透明礼盒,里边一块切得平整的奶油蛋糕,外面还繫着粉色丝带。 第178章 我哪比得上您身经百战 「今天巅峰会成立,我订了个蛋糕跟会员庆祝,这是切的第一块,我给带回来了,不知道你要不要吃。」 楚眠蹲在那里,双眸平静地看着他,淡淡地道。 闻言,厉天阙目光一顿,嗓音略微沙哑,「你想跟我分享你的成功。」 分享? 楚眠愣了下,不是,她就是担心他为白天的事生气,想说献点殷勤总没错。 可她也不知道买点什么,蛋糕是叶成买的,现成的,她就……挖了一块。 她没有否认,厉天阙将烟按灭在一旁的菸灰缸里,低眸定定地看着她手上的蛋糕,忽然脸色多云转睛。 他的薄唇噙起一抹弧度,「看来是我想多了。」 她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跟他分享她的成功,怎么会想逃离他。 她就是爱他,所以不在乎他的疯子血基因,所以不捨得杀他,所以为她开枪。 这么爱他的女人,怎么捨得离开他呢。 他误会过一次,不能再误会她第二次,这对她不公平,她不是最忌讳不公平么? 「什么想多了?」 楚眠不知道厉天阙到底在想什么,但敏锐地察觉他的眼神一下子放松下来,心脏也跟着松下来。 看来,蛋糕还是起效果了。 厉天阙没有回答,只嫌弃地睨着她手中的蛋糕,「我厉天阙看上去是会和人共享蛋糕的么?还和你那么多会员共享?」 第198页 他要的向来是独一无二。 「那好吧,我拿下去让荷妈吃。」 楚眠正好蹲得有些腿麻,趁机想站起来。 人刚站到一半,厉天阙就发了话,「餵我。」 「……」 楚眠看向他那张脸,不知道说什么了。 厉天阙伸手解开上面的丝带,楚眠将透明盖子揭开,然后拿起塑料勺子舀起一勺奶油餵到他唇边,「听说这是用法国进口的淡奶油做的,味道应该不错。」 厉天阙直勾勾地盯着她,一口含住餵过来的奶油,闻言问道,「你没吃过?」 还听说。 「嗯。」 哪轮得上她,她一转头,叶成和那胖子一人捧了三块在那里吃,连点蛋糕渣都没剩。 「想回来跟我一起吃?」 厉天阙一眼看透她。 「什么?」 楚眠没跟上他的思路,愣了那么一秒,手上又舀一勺奶油餵到他唇边。 这一回,厉天阙没有吃下,只用薄唇含着那一点纯白奶油,手掌按上她的后颈,低头慢慢逼近她。 他歪过脸,吻上她的唇,将那一点奶油送进她的嘴里,舌尖暧昧地扫过她的唇,深色的眸赤、裸而入骨地盯着她,像是要从她的眼里吞入她的魂魄一般。 楚眠对他这样的接触已经懒得有抗拒,她承受着,厉天阙就在她的唇上一点点吻着,辗转探入,时深时浅。 不得不说,厉天阙的吻技好得出神入化,连眼里都是欲。 就算楚眠不喜欢他,照样被吻得骨头都在发软,他按着她的后颈,缓缓舔着她的唇,将那一点奶油的甜彻底舔消失在两人唇齿之间。 楚眠蹲在地上,双腿发麻,双手又软得几乎端不住奶油蛋糕,蛋糕斜了斜。 见状,厉天阙笑着放开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唇角,看着她道,「没用的小东西,这样就招架不住。」 楚眠扯了扯唇角,「是,我哪比得上您身经百战。」 听到这话,厉天阙的笑意更浓,「吃醋呢?」 「……」 楚眠默,真没有。 厉天阙捞过她,又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嗓音喑哑性感,「男人的欲不用身经百战,自习成才。」 神他妈自习成才…… 楚眠没耳朵听了,又挖一勺奶油餵到他唇边,「快吃吧。」 厉天阙走了过去,伸手将她拉到沙发上坐好,道,「以后所有的事找我帮忙,和谢傲然那边断了联络。」 哪能轻易断,她那么多投资还找他控着。 楚眠没说话,又餵他一口。 「看他给你找的都是什么贊助,全是一些拾人牙慧的投资公司,跟着厉氏财团的风,捡最大的便宜。」厉天阙鄙夷地道。 呃,这个…… 「你对这些公司很有意见?」楚眠试探地问道。 厉天阙给了她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意见称不上,能跟上厉氏财团的风,本身也确实有些投资头脑,当然也可能就是瞎投资,正好撞准了。」 「……」 那可是她经过仔细研究的好么。 才不是乱投资。 「总之,以后不管什么事,你只准找我,懂么?」 厉天阙将手按到她的头顶,盯着她命令道。 「知道了。」 以后她尽量全部自己解决,连谢傲然都不用,这样就成了。 「这样就乖了。」厉天阙满意地揉揉她的头发,靠近她道,「你只要一直这样乖乖待在我身边,我什么都能给你。」 除了孩子。 他默添一句。 楚眠看着他深色的眼,她已经忘记这是第几次从他嘴里听到类似的话,他好像总是在强调她得留在他身边。 人说,越害怕失去的才越强大。 想了想,楚眠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好笑,他纯粹就是占有欲闹的,跟害不害怕有什么关系。 「继续喂,想什么呢?」 厉天阙见她走神,不满地道。 「没什么。」 楚眠只好继续餵他。 餵着餵着,厉天阙看她的眼神变了,变得越来越深,将她按在沙发上就开始胡来。 「厉先生,你别这样。」 现在连地方都要开始随心所欲了么? 「我听着刺耳,叫我名字。」 他扣住她的双手,低喘着去含她的唇。 「厉天阙……」 她挣扎。 结果双手就被他拆下来的领带给绑住了。 …… 有三大比赛的时间紧跟在学生会议之后,因此,巅峰会刚成立,樊冰冰和另外两人就要参加自己拿手的比赛。 这类比赛资格学校一向只给英才会,但因为巅峰会和英才会的定义相同,楚眠要一次公平,校方不得不给出这三次机会。 但凡巅峰会没在这三大比赛中拿到好成绩,就给了校方藉口,以后再不用开放任何资格。 比赛之前,大家回了巅峰会,和英才会带喷泉的独栋大楼相比,巅峰会显得寒酸多了。 校方以资源紧张为藉口拨了东北一个废弃的仓库给他们。 -- 作者有话说: 你们就说,厉总好不好哄? 第179章 眠姐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出人头地 叶成带着兄弟们打扫了好两天才收拾出来,贴上墙纸,搞了会徽和牌子挂起来,勉强像个学生组织的模样。 第199页 阳光从小格的窗晒进来,没什么温度,但好歹能流通下空气。 一张驼色的会议桌摆了起来。 楚眠坐在主位上玩手机,听着底下几人在那里聊天。 「我这次提前去适应比赛场地才知道,原来以前所谓的什么精英比赛全都是假的,之前听到谁谁拿了国际费斯奖,觉得特牛逼,结果这次去一看,好傢伙,全是英才会的人,除去他们,就是国外类似英才会这种学生组织的。」 胖子庞庞在那里有些义愤填膺地道,「那从前的比赛算什么,直接颁奖给英才会得了。」 叶成坐在一旁跷着二郎腿,道,「眠姐早说过了,那些赛事就是让英才会的人镀金的,确保他们将来出来做事让人服气。」 「所以说,这些大财阀还是比小平民考虑得周到。」 另外一个男生张和平苦笑一声,「我父母只想着让我好好学习,找个好工作,赚钱安稳过一生,而他们早早就给自己子女全面铺路,不服不行。」 「其实这世上本来就没什么绝对公平可言。」楚眠玩着手机,头也不抬,淡淡地道,「不过挑战不公平,还是很痛快的。」 闻言,大家都不禁笑了。 的确,挑战不公平很有意思。 樊冰冰没有笑,眉头锁着,看向楚眠,「眠姐,以那些财阀的手段,在赛事做文章也是有可能的,我担心……」 「担心什么,让他们不做文章是不可能的。」楚眠道,「否则怎么显示他们权势熏天?」 「……」 众人默,您这是安慰吗? 考场试跟暗箱操作的怎么玩? 在大家脸色灰下来前,楚眠又道,「我会全部摆平,你们只负责全力备战,别打我的脸。」 见识过楚眠手段的几人这下都被极好地安慰了,纷纷点头,以表决心。 楚眠站起来要走,樊冰冰又叫住她,「眠姐,我还有一个疑问。」 楚眠低眸看她,示意她提问。 「你为什么要成立巅峰会?」樊冰冰认真地问道,「如果你只是想出人头地,以你的本事,不必带上我们几个。」 闻言,所有人都看向楚眠,这是大家心里共同的疑惑。 他们都看到了楚眠的能力,她明明可以不同那些财阀后代为难,想办法进去,照样能拿最好的资源。 可她偏不,创立巅峰会和英才会对着干。 楚眠听着,将手机倒扣下来,双手按在平滑的会议桌桌面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扫过面前的每一张脸。 好久。 她缓缓启唇,「我如此行事当然不是图积德行善。」 「……」 众人静静地看着她。 「我现在成就你们,你们得记着这个恩,将来全部回馈给我。」楚眠一字一字说道。 她的嗓音清冽,略带些薄情。 说得如此直接。 「眠姐要我们回馈什么?钱?还是你也要成立什么公司之类的?」胖子庞庞擦着头上的汗问道。 「等要你们回馈的时候,我会说的。」 楚眠笑了笑,留着悬念,拿起手机转身走人。 她一走,满头雾水的众人看向叶成,「叶成,眠姐什么意思? 」 「我也不知道……」 叶成抓了抓头发,忽然想到当初楚眠说什么修改律法的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眼神都变了,「也许,眠姐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出人头地。」 「那是什么?」 人生在世,不为了出人头地拼搏,那还为什么拼? 叶成没敢说出来,怕大家笑他胡说八道,只道,「这你们就别管了,只管好好考试,好好跟着眠姐,眠姐不会亏待大家的。」 这倒是,楚眠是人狠话不多,从创立巅峰会开始也没要他们帮什么忙,更是一分钱入会费都不出,还能自拿奖金。 这么好的会长上哪里找。 大家心里有数,将来只要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们当然会全力以赴。 …… 第一战高等数学赛事,胖子庞庞出战。 英才会胸有成竹、势在必得,在考前对着巅峰会大加讽刺。 临考前,赛方发现关着试题的房间疑似有被撬过的痕迹,不得不启用封存好的备用试题,当场,英才会的高材生脸绿了。 庞庞成功拿下第一战。 第二战是一场建筑设计类的高等赛事,巅峰会有两名成员参加。 考场上,英才会的高材生直接拿出了他们本来准备的设计思路和方向,两人当即知道灵感被盗。 就在英才会的人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巅峰会两名成员默默照楚眠当初的叮嘱,拿出了更优越的b方案。 第二战,巅峰会再次拿下。 两场大赛,巅峰会都是力压英才会等学生组织拿下冠军,瞬间引爆所有大学的话题。 大学生群体被引爆,网络也跟着引爆了。 热搜霸屏,热度一度盖过演艺圈。 #帝都大学英才会接连失利,以前的成绩都是造假?# #谁的人生不是人生,在a国,平民后代註定只配给财阀后代提鞋?# #巅峰会连胜英才会,当代学生组织厮杀不逊社会拼搏# #巅峰会&英才会历史# #巅峰会平民十子,唯有会长最神秘# #巅峰会会长清纯初恋脸,跪求出道# 第200页 #论巅峰会会长谢香辣与香辣蟹的关系# 热搜搜着搜着,就歪了楼,到最后就全歪成一群网民在讨论楚眠的颜值。 戒备森严的总统府内,制服统一的保安来回巡逻。 白石路的尽头是超大马场,雁雀飞过蓝天,盘旋几个来回。 天空下,马场上驰骋着一匹黝黑的骏马。 骑在马上的男人一身骑装,戴着手套的手勒紧缰绳操控,背挺得笔直,浑身气息肃杀,连带着胯下的骏马也如战场般厮杀往前沖行,无所顾忌,肆意横行。 终于,马像个杀过瘾的将军,泄下一身气力,懒洋洋地迈着步走向出口。 男人坐于马上,如睥睨天下。 围栏外,一群穿着骑装的上流人士站在那里极尽恭维—— 第180章 惊动总统府了 「这看厉总驯马就是过瘾,不管再野的马,到了厉总手下,那也是要怎样就怎样。」 「可不是,每次厉总上场,我都不敢上去,生怕这马场成了战场,杀得我见血。」 「厉总累了吧,快下来吧。」 一个个殷勤地上前想要扶人下马。 坐在马上的正是厉天阙,他目光凉凉地瞥了下面一众人,直接抬起长腿利落翻身下马,将手中的马鞭扔给一旁早就候着的孟墅。 厉天阙解下手套和头盔一併扔过去,没搭理那群人,直接朝着前面偌大的太阳伞走去。 一身白衬衫配马甲的总统坐在伞下,正看着手中的平板,见厉天阙过来,立刻示意旁边的佣人替厉天阙擦椅子、端茶递水。 在总统府,厉天阙可是绝对的上宾。 在精英制度的a国,厉天阙也可以说是绝对的王,他手中掌的经济和权势太大,性子又不稳定,没人知道他内心深处的想法,一个弄不好,混乱的就是整个国家。 因此,总统待他一向是至礼至诚。 「我这可再没野马让你驯了。」总统坐在那里,笑着道,「这样,我从非洲搞几头狮子回来让你驯一驯如何?」 「不用,忙着。」 厉天阙慵懒地往后一靠,跷起长腿,黑色的皮靴包裹住他小腿的结实线条。 「你啊,除了赚钱还是赚钱,人总要轻松娱乐下。」总统道,端起一旁的茶具亲自为他倒水。 厉天阙道,「我赚钱也是在玩。」 但最近,赚钱已经不是最好玩的事了。 想到蔷园里的小东西,厉天阙的唇角不由得勾起来,还是晚上好,晚上能看到人。 「……」 一旁众人听得泪流满面,你是赚钱都在玩,我们是拼了老命地想从你手指缝里拿点利益啊。 大家以总统和厉天阙为主位在旁边坐下来。 「说到玩,我最近倒是发现一件好玩的事。」总统将手中的平板递出去,双眼看向厉天阙,「天阙,你知道一个叫巅峰会的学生组织么?」 厉天阙修长的手指端起面前釉色天青的茶杯,闻言,他敛了敛目光,张开薄唇品了一口,反问,「怎么?」 一旁有人道,「这我知道,网上闹得挺热闹的,但怎么还闹总统您面前来了?」 「我就不上网了?」 总统笑得高深莫测,「这有人都留言到总统府网站来了,问我怎么看待所谓的精英制度,是不是任由财阀横行?还问我要是a国的未来交到一帮无能的财阀后代手里,是不是等于自取灭亡。」 「就是一帮学生闹的。」有人立刻说道,「我还专门了解了下,好像是个姓谢的带头,要推翻英才会,是个刺头,校方也被闹得头疼,但她现在学生心中影响较大,学校也不敢轻易开除她。」 「不自量力,总统也是出身英才会,她还敢质疑英才会的真才实学?」 「赢了两场比赛就开始质疑a国制度,怕是脑子有点不太清楚。」 又有人接着话道,极尽恭维。 厉天阙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品完杯中的茶,掀起眼帘,看了说话的三人一眼,记下他们的名字。 那三人坐在那里,无端就感觉周身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 怎么突然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好像有刀片刮过一样。 怎么回事…… 「天阙,你听说过这个事情么,你怎么看?」 总统又替厉天阙倒了一杯,笑着问他的看法。 厉天阙坐在那里,修长的手指转着桌上的茶杯,指腹缓慢划过杯口,半晌才道,「这一成不变的日子过得多了,偶尔有点刺激也不错。」 他的声音不重不轻,更听不出喜怒。 「是有意思,但就怕不是小刺激,要真让这帮学生闹大了,还挺不好收场的。」总统无奈地摇摇头。 闻言,下面立刻有人道,「那怎么会,英才会不可能无能到真让一帮平民学生连下三场。」 「就是,只要这三场比赛英才会的人重视了,热度自然会降下去,平民柴米油盐的事那么多,哪能一直关注。」 于他们这些最上层的人而言,学生组织真的就是米粒大点的小事,不过闲时聊谈而已。 厉天阙转起杯子转了转,眸子越发深暗。 小东西,事情办得挺漂亮,连总统府都惊动了。 可她办得越漂亮,就会有越多的人看她不顺眼,第三场比赛这一关,她没这么容易过。 第201页 啧。 没他可怎么办。 厉天阙勾了勾唇,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 「砰!」 英才会会长办公室里,贺盛璃一把将手机摔到地上,动作力度太大导致心脏一阵悸痛。 她捂住心口,眼里带着不甘、憎恶。 为什么? 为什么楚眠非要和她处处作对不可,有了厉天阙还不够,还要专门成立一个巅峰会同她打对台。 让她现在成为所有人的笑柄,楚眠到底居心何在? 萧瑞推门进来,就见贺盛璃痛苦地站在办公桌前,连忙担心地往前走去,端起水杯递给她,「先喝口水。」 他低眸,就看到地上的手机还亮着屏幕,上面全是今天的热搜。 他皱眉道,「这些热搜全是那帮学生搞出来的,你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就别看这些了。」 见到萧瑞,贺盛璃收敛了自己眼中的恨,恢复那一派柔弱文艺女神的模样,接过水杯喝水压下悸痛,苦涩地道,「我就是看你们被外界如此指责,心里难受。」 「现在最难受的还不是你。」 萧瑞扶着她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脸,「你是英才会的会长,遭受最多指控的还是你,你承受得最多。」 「……」 贺盛璃坐在那里,红着眼摇了摇头。 「这事是我办的不好,没让英才会赢下比赛,反被那转校生将了一军,害你现在被顶上了风口浪尖。」萧瑞抱歉地道。 「我没什么,可能我这会长也要做不久了吧。」 贺盛璃苦笑着道,声音尤其虚弱。 「你这说的什么话?」萧瑞蹙眉。 「已经有英才会的前辈找过我,说我管理英才会不力,害他们的形象也有一定损伤。」贺盛璃说道,「要是这第三场比赛,还让巅峰会赢了,连下三城,我还有什么面目继续坐这位置。」 …… 推荐好友新书,阮喵喵《穿书:全能女配驭夫有术》,穿书女强,双宠虐渣打脸爽文,质量保证,新书期需要多多支持!请书荒的小仙女移步哟! 第181章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 「那是那个转校生诡计多端赢的比赛,跟你有什么关系。」 萧瑞理直气壮地道,显然忘了自己百般找门路提前偷试题,盗对方设计思路的事情。 贺盛璃看向他,目光哀戚,「我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巅峰会再赢第三场,到时,谢香辣一定会把学生会议上的话拿出来说,要我们解散英才会。」 「……」 「英才会向来在民众心目中的地位崇高,历史又悠久,一旦解散就等于承认英才会是财阀后代镀金地,那影响的就不止我们,还有从这里走出去的前辈们。」 「……」 「到那个时候,萧瑞,你觉得那些前辈会放过我吗?」 贺盛璃声音涩得厉害,「我想,我的结局无外乎两个,一个是被推出来顶下所有的罪,说是我管理不善,败坏了英才会风气;另一个,就是我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世上吧。」 听到这话,萧瑞目光震动得厉害,想安慰她却发现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要是再输第三场,她的位置就越发尴尬和危险了。 萧瑞看着这样的贺盛璃心里又怜惜又难受,蓦地,他伸手握住贺盛璃的,目光坚定地看着她,「盛璃,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巅峰会赢下第三局。」 「没用的,萧瑞,你之前也努力过了,还不是没用?」贺盛璃悲哀地道。 「那是我之前做的还不够狠,这一次,我绝不会让那个转校生得逞的。」 萧瑞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心里已经有主意,站起来便走。 看着萧瑞离去的背影,贺盛璃慢慢抹去眼角的一滴泪光,眼底分别掠过一抹得逞。 她绝不能容忍这个女人一直踩在自己头上。 …… 国际费斯大赛在邻市举行。 这是第三场国际性质的大赛,整个a国有资格参赛的只有樊冰冰和萧瑞。 楚眠徵求了一下厉天阙的意见,厉大总裁破天荒地同意她提前一天带队去邻市,适应那边的环境。 由于比赛不在帝都,楚眠只带了樊冰冰和叶成过去。 邻市以梧桐闻名,六月的梧桐还没变黄,绿意盎然,梧桐絮飘得满地都是,像下着一场别样的雪。 计程车行驶在梧桐树荫下的马路上,被遮了大量的光。 从计程车上下来,统一穿着白色t恤的楚眠三人直接进了酒店,没经过前台,拿着房卡直接乘电梯上了六楼。 酒店房是楚眠让叶成的朋友提前过来踩点办的入住,所以他们现在进来就不需要拿自己的证件办理。 可以很好地避免被人追踪。 房门一开,樊冰冰和叶成就被眼前豪华装修的超级大套房给震住了。 这也太捨得下血本。 「特殊时期,我们三个住在一起,不要单独行动。」楚眠把肩上的背包放到一旁。 难怪楚眠只让订一间房。 叶成跑进去转了一圈,又跑回来,道,「一共四间房呢,你们女士先挑,我随意哪间。」 楚眠颌首,从包里取出一堆高铁票、飞机票、汽车票,全部撕了扔进垃圾筒里。 樊冰冰站在一旁,看着楚眠的动作不禁道,「前两次比赛没看到你这么重视。」 第202页 之前两场比赛,楚眠虽然认真对待,但不像这次这么谨慎,来一趟邻市把所有的交通票都买了,最后却是打车过来的。 这些票钱加起来可不便宜。 她明白楚眠的意思,弄这么多就是为了英才会那些人摸不准他们的行踪,好保证他们在路上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楚眠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将一头长发拢了拢,道,「小心为上,在明天正式比赛前,你就待在这里,哪都不用去,厨房有新鲜的菜,自己随便做点吃的就行。」 英才会对这第三场比赛势在必得。 如果说前面两场比赛贺盛璃那边只是随便整整她,那这第三场,英才会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 她语气淡淡的,却充满了领导者的威严,令人信服。 樊冰冰见楚眠如此谨慎,眼里一丝紧张闪过,最后点点头,「我知道了,眠姐,那我先回房间休息。」 她这比赛资格是楚眠临时拿来的,留给她准备的时间很少,也没什么可准备的。 所以,她现在要调整的就是比赛心态。 见樊冰冰往里走去,叶成忍不住皱起眉头,「眠姐,我看樊冰冰有点紧张了,不会影响她比赛吧?」 巅峰会是一定要连下三城的,他们没余地输。 楚眠看一眼,淡漠地道,「那这就看她了。」 樊冰冰能不能扛住压力在明天冒出头,这不是她能决定的,她只提供一个相对安全的考试环境。 到了酒店,就没什么别的事可做,楚眠随意挑一间房住下。 关上门,她躺在床上玩手机,看网上关于比赛的热度,只要樊冰冰再拿下这场比赛,热度就会推到全新的高度。 她需要巅峰会走到所有人的眼中。 楚眠在床上刷了一会新闻开始泛起困意,便拉过被子睡觉。 不知道睡了多久,隐隐约约的,有敲门声传来,吵醒了她。 楚眠有些被烦打忧了睡眠,伸手拿过手机一看,居然已经是晚上六点,应该是叶成做好吃的喊她去吃晚饭。 「我在睡觉,晚饭你们吃吧。」 楚眠回了句,把被子遮过头想继续睡。 从三年前被送到贫民窟开始,她的睡眠就不怎么好了,难得她有睡意,实在不想被打扰。 门外的叶成没有离开,继续叩门。 「砰砰砰。」 「砰砰砰。」 每次三下,很规律,又像是在挑衅似的,非要她开门不可。 不是叶成。 叶成不会这么有耐心地一直敲门,也不是樊冰冰,她不会敲这么久的门而不开口。 楚眠躺在床上猛地睁开眼睛,凝视着一屋的昏暗,目光极为冰冷。 难道她做这么多准备还是被英才会的人发现了行踪?樊冰冰和叶成一直没有声音,莫非…… 一瞬间,楚眠的脑子里过了许多可能。 在叩门声中,她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走到衣架面前,从上面挂着的风衣上抽下腰带,一头慢慢绑在左手手掌,另一头抓在右手中拉直。 第182章 这房间有你的味道 随即,楚眠朝着房门走过去,一双带着杀气的眼盯着眼前紧闭的门。 「砰砰……」 不等第三声响起,她突然拉开房门,上前就要套来人的脖子。 来人一把抓住她手中的腰带,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虎口处的鹿角纹身凶悍、耀武扬威。 「……」 楚眠怔住。 男人一只手撑在门框上,一身黑衣斜斜地靠在门口,身形颀长高大,罩下的阴影简直是要将她吞没。 他缓缓抬起扣着鸭舌帽的脸,从自己握住腰带的手后斜过脸看她,一双狭长的灰色眼眸异常妖异,勾至眼尾的深褶性感至极,磁性的嗓音透着揶揄,「怎么,要杀了你男人?」 不是厉天阙还能是谁。 「……」 楚眠的心松了一秒,然后便被铺天盖地的疑惑给笼住,「你怎么来了?」 闻言,厉天阙松开腰带,伸手摘下脸上的黑色口罩,勾着唇不可一世地看她,「事实证明,就算你想逃,a国也没有我找不到的地方。」 「我做这些不是想逃。」 楚眠垂下拿着腰带的手,蹙眉解释。 「我知道,否则你以为你还能完整地站在这里?」厉天阙道,见她不避让,不禁拧眉,「不让我进去?」 她倒是想,问题是可能么。 楚眠让开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就不说是怎么找到这个酒店的,这是套房里的一间房,随意选的,他难道是一间房一间房去看了? 那樊冰冰和叶成都见过他了? 「这房间有你的味道。」 厉天阙随口说道,提过身后的一只行李箱走进来。 她能有什么味道。 楚眠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可也不想一间间敲门了,如果这样,以叶成的性子早跳得三尺高了,这套房里哪还能这么宁静。 她看向他手中的行李箱,一边关门一边问道,「你这是……」 「明天这边有个金融峰会邀我出席,我今晚住你这。」 厉天阙边说边将头上的鸭舌帽摘了下来,扔到一旁。 楚眠想到之前刷新闻的时候有瞥到金融峰会的新闻,原来他也会出席。 第203页 难怪他会那么爽快地答应她提前过来。 她把自己主动送到他嘴边,他能不答应? 「给我解下领带。」 厉天阙转身面向她。 没手了吗这是? 楚眠伸手打开灯,然后走到面前,顺手伸手去解他脖子上的领带,忽然发现这条正是那晚他们在沙发上胡来的那一条领带。 上面还有她被绑双手时滑过墙面后留下的磨痕。 他的衣服只穿一次,领带也是只佩戴一次,非常浪费,结果这条领带他戴第二次了,他什么意思? 楚眠看着整个人都不好了,假装没发现,道,「你住这不太合适,这套房里还有我的队员。」 厉天阙正低眸直勾勾地盯着她,闻言冷哼一声,嗓音阴沉沉的,「你还知道,你胆子是越来越肥了,还敢跟男人同居。」 「只是为了安全才订套房,房间是各归各的,怎么就成同居了?」 楚眠不接受诬衊。 再说只住一晚,这一晚还要担心会不会被英才会的人查到,她、叶成、樊冰冰都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呵。」 厉天阙冷笑,「让他们滚出去。」 要不是看她还知道锁个房门,他刚刚直接一脚踹进来。 楚眠有些费力地解开他的领带,这领带总让她想到那放肆胡来的一晚,有些走神,好一会儿才回味过他的话,道,「我得保证他们的安全。」 这是她身为会长的职责。 「你和异性住一个套房被我看到了,你觉得他还有安全可言么?」 厉天阙低眸盯着她道,话里尽是威胁的意思。 「……」 的确。 他比英才会的那帮人更恐怖。 楚眠妥协地道,「行,我让他们另外住,但你得派人保证他们的安全。」 本来她可以自己保证,但他来了,那她让他来保证也没什么。 厉天阙又是一声冷哼。 楚眠观察着他的脸色,看他没有进一步计较的意思,心里不禁松了下,拿下领带就要扔。 她的手被他一下擒住,领带就这么捏在她的手心,一端垂了下来。 厉天阙逼近她的脸,一双妖异的眸紧迫地盯着她,「以后自觉点,和所有男人保持距离。」 「我和叶成没有任何暧昧关系。」 楚眠再次解释。 她怎么总要为这些莫须有的事解释,头疼。 「要有的话,他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厉天阙握着她的手道。 狂妄得理直气壮。 一听这话,楚眠就知道他肯定是将巅峰会所有成员的资料都摸个底清了。 她点点头,想要挣开他的手,「风尘僕僕的,你先洗个澡吧。」 她知道,赶他是不可能赶走的了。 「一起。」 厉天阙抓着她就往浴室的方向走,楚眠想一手刀噼他脑门上,最后还是忍住了。 从浴室里出来,厉天阙扯着她好不容易穿上的浴袍开始胡闹。 她要走,被他拦腰给拖了回去。 厉天阙轻而易举地将她举着抱起,把她抱坐到旁边的柜子上,扣着她的后脑吻她,舌尖在她唇间肆意攻略。 双脚离地的不安全感让楚眠蹙了蹙眉,厉天阙站在她面前,直接吻向她眉间的一丝褶痕,顺着她的鼻樑慢慢吻下来,花样百出。 楚眠知道怎么都逃不过了,索性道,「去床上吧。」 这些前面的戏可以不用这么多。 说着,她双手挂上他的脖子,人要往他身上跳,想让他把自己抱到床上去,还没扑,敲门声突然响起。 「砰砰砰。」 楚眠惊得眼睛猛地睁大,立刻又坐回柜子上,双手推拒厉天阙。 见状,厉天阙的目光一冷,一口咬上她的下巴,尖锐的牙齿还在上面磨了磨,疼得楚眠倒吸一口气。 「有人。」 她看他,他能不能消停一会? 厉天阙站在她面前,双手摁在柜子上,闻言挑了挑眉,薄唇邪气张开,压着嗓子道,「关老子屁事。」 「……」 有毒。 她刚刚好像并没有锁门。 楚眠有些着急地想着,就听到樊冰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眠姐,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面对比赛这么紧张,我觉得我心态不是太好,能不能找你聊聊?」 -- 作者有话说: 厉总:我要说我真是为了金融峰会风尘僕僕赶来的,没人不信吧? 第183章 厉天阙的捣乱 「……」 一向镇定的楚眠此刻有些混乱,不知道该应还是不该应。 她从来没有遇过这样的情况。 樊冰冰在外面嘆了口气,「眠姐你在吗?洗澡?那我进来坐会可以吗?」 话音刚落,楚眠就听到樊冰冰伸手握上门把的声音,这让她整个人都僵住,连忙开口,「别……呃,别进来。」 厉天阙侧过脸,吻上她的脖子,舌尖使坏地突然舔舐唇下细腻的肌肤。 楚眠被舔得整个人一阵酥麻,说话都拐了个弯,跟呻、吟似的。 厉天阙掀起一双深色的眼,只见死亡面前都不会慌的楚眠,此刻脸开始发红,肌肤变得别样娇嫩,眼中的无措无所遁形。 小东西这样生动多了,没了平时那副七情六慾与她无关的模样。 第204页 厉天阙欣赏着,低低地笑起来。 落在楚眠的耳朵里就是嘲笑,她坐在柜子上,双手还搭在他的肩上,双眸瞪过去。 「这不是叫得挺好听的,平时还老封着嘴。」 厉天阙低哑地道。 「……」 楚眠简直想杀了他。 外面,樊冰冰听到这一声立刻收回了手,有些惑然,「眠姐你没事吧?怎么声音有点奇怪?」 一门之隔。 楚眠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虚过,她咬了咬牙关,努力镇定,扬声道,「我嗓子有点不舒服。」 厉天阙低下头,张嘴咬住她的浴袍领子,慢悠悠地往下拉滑。 她身上淋浴过后的香气直入他的感官。 「你感冒了吗?」樊冰冰担心地问道,「我有带感冒药,去拿来给你。」 楚眠是巅峰会的主心骨,虽然自己才是来比赛的,但樊冰冰觉得自己病了,都不能让楚眠病了。 否则,明天的比赛真不知道怎么应对过去。 「不用了!」 楚眠努力忽视厉天阙的无理取闹,白皙的五根手指盖住他的脸往外推,道,「我已经吃过药了,休息一会就好,你先回房,自己调息一下,平常心比赛就好。」 厉天阙吻上了她的手指,双眸暧昧而欲。 「!!!」 楚眠惊得连忙往回缩自己被吻到发颤的手。 厉天阙低笑,又去捕捉她的唇,将她从柜子上抱下来往床走去。 「哦,好吧。」 樊冰冰站在门外有些失落,只好离开,刚转身,就听到里边有什么类似重物落床的声音。 随后,一声男人若有似无的喘息传出来,她靠过去听,又听不到了。 再一联想刚刚楚眠那一些转了音的话,樊冰冰震惊地捂住嘴。 不会吧? 从来没听过楚眠有男朋友啊,有的话也没必要瞒着她们这些会员吧? 可能是自己听错了。 樊冰冰强迫自己这么想,转身,迎面叶成走了过来,大声地道,「诶,樊冰冰你也在这,正好,喊眠姐吃饭了,去尝尝我的手艺,还不错的。」 「嘘!」 樊冰冰立刻竖起食指抵在唇前,示意他别说话。 「干什么?」叶成有些奇怪地看着她,「我去喊眠姐吃晚饭。」 「你别喊了。」 樊冰冰瞬间性子都不如平时冰冷了,一把抓住叶成的手,「走,你别打扰眠姐。」 「你干嘛呀,眠姐房里又不是藏了个男人,还不能打扰的。」 叶成被她弄得啼笑皆非。 「你闭嘴吧。」 樊冰冰却被他的话惊出一声冷汗,死活将叶成给强行拖走了。 楚眠在里边很不好过,樊冰冰刚走,叶成的的分贝就震了进来,她盯着紧闭着的房门,生怕人突然闯进来。 「专心点。」 厉天阙人伏在她的上方,不悦拧眉。 「你认为我专心得起来?」 她被他折磨得快疯了。 她躺在床上,瞪着他,眼里全是不满。 见状,厉天阙勾唇。 「我突然不想让他们滚出去了。」 厉天阙忽然发现,这样住着挺好,他在这个房间,她也不敢出去,只能跟他腻在一块。 「……」 楚眠感觉自己迟早会被厉天阙给玩死。 …… 厮杀过后,战场清理。 幽暗的光线下,厉天阙靠坐在床头审视自己身上的痕迹,嗓音还含着攻城掠地后的暗哑性感,「真是狗东西,又咬又抓的,你让我明天怎么出席金融峰会。」 他摸了摸脖子,上面直接被她抓出两条红印子,摸上去疼得厉害。 楚眠坐在一旁,用被子裹着自己玩手机,闻言淡淡地道,「没控制住,抱歉。」 这歉道得没心没肺。 厉天阙睨她一眼,「是报复还是无意,我还分得出来。」 小东西记着他刚刚闹她,记得很牢。 「哦。」 楚眠也不抵赖,下巴隔着被子抵在屈起的膝盖上,继续刷新闻。 厉天阙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拉过来,迫使她侧着枕进自己怀里。 楚眠没抗拒,就这么横躺着玩手机,还是不理他。 厉天阙坐在那里,伸手拨了拨她的发,沉声道,「总统知道巅峰会的存在了。」 闻言,楚眠的目光一定,放下手机迎向他的目光,「这么快?」 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所有人知道,惊动总统府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肯看我了?」 厉天阙冷哼一声,非得谈正事才肯放下手机? 「总统府什么反应?」 楚眠问道,目光格外认真。 「惊动到总统府了,不需要总统有什么反应,底下人自然会去办。」厉天阙眸子深邃地盯着她,修长的手指在她发间抚着,「也就是说,明天你没有好果子吃。」 她现在在挑战整个财阀阶层,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小的学生组织,但她要是在如此热度的时候,还在赛事上连下三城,打的是所有财阀后代的脸,也就是所有财阀的脸。 没人允许这种事发生。 「……」 这么说,明天会比她想像的还要艰难。 楚眠凝住了眉,想着明天的安排。 第205页 厉天阙看着她这模样,指端绕着她的发,清了清嗓子道,「没有财阀会愿意看到现有的规则被打破。」 「我知道。」楚眠躺在他怀里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明天会加倍小心。」 厉天阙绕她发的手一顿,眸色冷下来,「就这样?」 第184章 从眠姐房间出来的男人 他跟她说了这么多听不懂? 她现在身处险境,周围全是危险,想要平平安安过了明天这关,她得求他帮忙。 楚眠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想了想从他怀里坐起来,「我还是再将明天的比赛筹划一下,不能出一点岔子。」 这第三场,她必须拿下。 「……」 厉天阙坐在那里,就看着她一起身,卷在他额上的乌发一圈圈松开、滑走,像从他胸口挖走一块似的,忽地一空。 楚眠从床上下来,去沙发上拿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还没碰到电脑包,就听到声音传来「砰」的一声。 她回头,就见她放在床上的手机被厉天阙摔在地上。 他的脸色铁青。 「……」楚眠有些莫名地看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想着你明天大概就是个死人了,这手机你也用不上。」厉天阙咬着后槽牙冷冷地道。 「……」 那还真是谢谢你的「祝福」。 楚眠弯腰捡起手机,地上铺着地毯,手机没有损坏,还好。 「过来。」 他阴沉沉地盯着她。 「你到底怎么了?」 好端端的又发什么脾气,她哪里又得罪他了? 「多做几次,省得你明天一死,我一时半会还寻不到这么合我口味的女人。」 厉天阙坐在床上盯着她,字字如寒刃,剐得人流血。 「我不会死。」 楚眠不允许自己死,她要做的事一天没办成,她就不会死。 「你会死。」 「……」 楚眠站在那里看着他,有些郁闷,还谈不上生气,她不懂他这是想让她死,还是不想让她死。 她拿着手机在床边坐下来,一双眸淡然地直视他,「我会留着命回来,履行和你的赌约。」 没他,她能留个鬼的命! 厉天阙瞪着她,等着她软一点,说出要他帮忙的话,结果瞪了半天,她也没说。 妈的! 厉天阙在心口狠狠地骂了句,「我管你死不死,死了老子正好换人,反正也玩腻了。」 说完,他人猛地躺下来,面朝里边一侧,伸手就将被子盖上。 「……」 一会寻不到她这样的女人,一会又玩腻了。 楚眠是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想想,她的死活的确和他没什么关系,她居然还说什么留着命回来…… 她无声地嘆了口气,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厉天阙,淡淡地问道,「要不要吃晚饭?」 「不吃。」 「哦。」 楚眠也没什么话可说了,站起来朝着自己的电脑包走去,在沙发上坐下,拿出电脑处理事情。 哦? 就哦? 厉天阙躺在那里,脸色臭得不能再臭,狗东西,连哄人都不会,他要她这种女人有什么用? 活该她明天吃苦头。 死了一了百了。 …… 厉天阙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醒了也没搭理她。 楚眠跟他说了两句话,见他根本不理会自己,也就懒得说了,她换上外出的衣服,将一头长发束起来,道,「金融峰会和费斯奖赛事的时间都是10点,现在还早,我拿点早餐进来给你。」 「……」 厉天阙冷着脸一点声音都没有,转身进了浴室。 不一会儿,花洒沖水的声音传来。 他沖澡去了。 头疼。 但转念一想,他要是一直这样烦她,也挺好的,说不定真腻了,她还可以早点解脱。 楚眠这么想着,出了房门。 客厅里,叶成和樊冰冰都早早起来了,一人捧着一个三明治,坐在沙发上吃。 叶成在旁边正劝导着樊冰冰别太紧张,要放松。 「眠姐,早!」 见楚眠出来,叶成立刻兴高采烈地打招呼。 「早。」楚眠淡淡点头,转眸看一眼樊冰冰,「早。」 「咳——早。」 樊冰冰直接被这一声早给呛到了,视线在楚眠脸上转了两圈,急忙转移开来,冷美人成了窘美人。 见她这样,楚眠多少猜到樊冰冰昨晚肯定是明白了些什么。 「瞧你紧张的,我都说了,眠姐在,没意外。」 叶成以为樊冰冰是在为比赛紧张。 「还有多的三明治么?」 楚眠问道。 「有,我去给你拿。」叶成边吃边站起来要往里走。 「有两个么,不够我去做。」 楚眠道。 叶成转眸睨她一眼,嘴巴里包着满满的三明治,含糊不清地道,「眠姐饭量挺大的啊,还要吃两……」 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声「砰」的关门重响传来。 三人转眸,就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堂而皇之地从某个房间的方向走出来,佩戴着黑色口罩和鸭舌帽,根本看不清脸,一身墨色衣服裹得看不出什么,浑身冷冽萧肃,修长的手指搭在行李箱上。 第206页 只见男人脚步不停,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头也不回地从客厅穿过,走到门前拉开门,走了出去。 「砰。」 门被关上。 重重的关门声将石化的三个人惊醒过来。 「噗——」 叶成一个没忍住,直接将包在嘴里的三明治全给喷了出来。 樊冰冰默默看着,她果然没猜错。 楚眠现在心情有些复杂,她知道厉天阙是个小心眼的男人,但她没想到能小到这种地步。 生个闷气居然这么报复她,让她会员看到他的存在,至于吗? 叶成全然不管自己的失态,指着厉天阙出来的方向激动地道,「他、他、他从眠姐你房里出来的!」 他看见了! 他看得真真的! 楚眠很少遇到这么尴尬的时候,她稳了稳呼吸,镇定淡然地开口,「那是我叫的……」 快递。 「眠姐你叫鸭子?」 叶成惊得差点跳起来,他就说没见楚眠有男朋友,这样解释就通了。 「……」 樊冰冰被噎了下。 想想刚刚那个男人人高腿长,虽然看不清脸但走路的气质都不一般,楚眠的品味还是蛮好的。 叶成好一会儿才定下神来,目光复杂地看楚眠看好一会儿,憋出一句,「眠姐,我相信你,就算你抽菸喝酒,就算你蹦迪叫鸭子,我也相信你是好女孩!」 这今天就是大赛了,换一般人这么做事肯定有问题。 但眠姐不一样,这说明眠姐是既谨慎又放肆,心里有谱啊! 「……」 谁抽菸谁蹦迪谁叫鸭子了? 楚眠的脸上彻底失去一切表情,她转眸看向樊冰冰。 樊冰冰坐在那里,见楚眠看过来,斟酌着字眼道,「我理解,人都是有需求的,正常。」 「……」 楚眠无语了。 这两个什么意思,怎么她楚眠叫鸭子是件很容易被接受的事么? 第185章 家里狗东西抓的 樊冰冰从沙发上站起来,松了一口气,「看眠姐你能这么放松,我突然轻松多了,我想我能应付好今天的比赛。」 「……」 她叫个鸭子还抹平了樊冰冰的紧张心态。 这是什么鬼道理。 楚眠想解释,最后也懒了,道,「那准备准备,我们要出发去赛场了。」 「好。」 叶成和樊冰冰都郑重点头。 …… 国际费斯大赛在当地的科学技术馆举办,由于前面两场比赛积压的热度,这一次,来的媒体不少。 楚眠带人踩着点姗姗来迟,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走进庞大的科技馆。 一进去,空调风就吹得冰凉刺骨。 比赛在高楼,较大的内场馆,平时用来做讲座的,装潢的设计风格是未来式的,蓝色为主基调,大气磅礴,非常科幻。 很符合费斯大赛的感觉,费斯大赛是国际上赫赫有名的赛事,被称为脑力王国,从里边走出来的都是强中最强的能力者。 此刻,中央的比赛场地一片空白,只竖着几块立体屏幕,还看不出来比赛内容会是什么。 大赛设了观众席,以证公平公正公开。 楚眠和樊冰冰、叶成坐到指定的位置上,在第一排。 叶成道,「樊冰冰,你要不要去选手休息室?这边有点吵。」 「不用。」楚眠开口,「直到开始比赛,除了卫生间,你哪都不用去。」 「好。」 樊冰冰相当信服楚眠的话。 都不是笨蛋,自然知道楚眠的意思。 在这个众目睽睽的地方英才会想乱来都难,落单了可不好说。 楚眠把自己装着耳机线的盒子递给樊冰冰。 樊冰冰见状怔了怔。 「听歌。」 楚眠道。 「谢谢。」 樊冰冰感激地道,说着戴上耳机听歌,头往楚眠肩膀上一靠,开始闭目养神,不理外界的纷杂。 怎么靠她肩上来了? 楚眠有些奇怪地看她,樊冰冰像是感觉到视线,闭着眼睛道,「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靠近你就会觉得很有安全感,好像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 「所以,让我靠会吧。」 樊冰冰一向冰冷的声音此刻带了点奇妙的依赖感。 「……」 安全感。 楚眠的目光定了定,以前在贫民窟,也有人这么说她。 真是奇了怪了,她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自己的明天在哪里都不知道,哪来的什么安全感。 楚眠没有说话,任由樊冰冰靠着,坐在银白的椅子上定神地玩手机。 和她隔着一个位置的叶成坐在那里扭着头转来转去,时不时兴奋,「眠姐,好多人看你和樊冰冰啊,照片拍得飞起。」 「……」 「啧啧,看看这樊冰冰,平时整得跟个冷美人似的,谁都不放在眼里,可在眠姐你身边就像个娇滴滴的小蜜。」 「……」 这都什么形容词。 「眠姐,你说你长这么清纯好看,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你干嘛要叫鸭……我靠,对头来了。」 在叶成的喋喋不休中,楚眠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抽离。 旁边隐约有阴影落下,楚眠侧目,只见穿着一身蓝色长裙、散着一头乌黑长发的贺盛璃在她右手边坐下来,温婉的五官含着微微的笑意。 第207页 贺盛璃旁边跟了一长串英才会的成员,个个面色不怎么善。 赛方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居然把巅峰会和英才会的座位安排在一起。 「本来还想说邀你们一起来,结果两天没见到你们人,原来你们已经到了。」 贺盛璃坐在那里,笑着同楚眠说话,就跟在和好朋友聊天似的。 闻言,楚眠将手机屏幕关暗,人坐直,淡粉的唇勾起一抹清冷的弧度,「没事,比赛只要还没出结果,你还有机会下手。」 贺盛璃笑,「香辣,你怎么总喜欢说我听不懂的话?」 楚眠侧目看她,这时的贺盛璃已经没有那日在老槐树下被自己拆穿时的慌乱,想来已经完全调适好自己的状态,又开始演了。 「我期待你今天的表演。」 楚眠神色凉薄。 贺盛璃这人太能装,楚眠没什么和她聊的心思,正目看向比赛场地,看着工作人员走来走去。 「你没在我二哥面前胡说八道,为什么?」 贺盛璃挺想和她聊的。 楚眠的长睫动了动,贺盛璃是在问自己,为什么不将她喜欢厉天阙的事告诉厉天阙,这在厉天阙那里绝对不是件值得开心的事,说不定还会因此更加薄待于她。 估计贺盛璃还是等了好几日,没等到厉天阙的异常,才明白楚眠什么都没说。 楚眠笑了笑,语气轻描淡写,「我不想告诉你为什么,自己猜啊。」 「……」 贺盛璃的笑容微凝。 两人正说着,后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楚眠和贺盛璃同时转回头去看,只见入口处有训练有素的保镖推开闹上来的媒体记者,硬生生推出一条路来。 楚眠首先看到了孟墅。 随后,戴着墨镜的男人进入她的视线,厉天阙姿态慵懒地从人群中走出。 墨镜挡去他一双异色的眸,可余下的面容依然不减凌厉,深色的定制薄款风衣衬得他整个人格外挺拔修长。 若君临天下,周围全是人,却没一个能近他的身。 「厉总怎么来这了?」 记者激动地追着问道,厉天阙居然也来看这种脑力赛事。 厉天阙没答,一旁的孟墅温柔提醒,「厉总在隔壁的金融峰会听腻了,过来看看,今天不接受採访,请让开。」 近了,贺盛璃立刻捕捉到厉天阙脖子上的红痕。 翻折得一丝不苟的领口上方,两道血色抓痕要多明显有多明显,写满暧昧疯狂。 「……」 见状,贺盛璃的心脏一阵紧缩,疼到抽搐。 楚眠的心脏也缩了,倒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想到昨晚,他居然又把那条领带给戴出来了。 他以后是准备不换领带了吗? 「厉总脖子上怎么伤了,是女朋友弄的吗?」 有记者不死心地追问道,难道厉天阙身边又有新人了? 孟墅不悦地蹙起眉,「说了不採访。」 正往下走的厉天阙闻言停下了步子,伸手抚上自己的脖子,墨镜下的脸没有表情,薄唇动了动,冷淡地道,「没有女朋友,家里狗东西抓的。」 第186章 选手休息室里的是谁? 「……」 记者们默。 狗就狗,还狗东西,叫得莫名亲切,看不出厉总还是个爱狗人士。 身为「狗东西」的楚眠听到这番话很是无奈,只见厉天阙答了这句后,就朝着一旁的观众席走去。 他坐在她后面四排的位置。 他一坐,孟墅立刻带人将整排的观众都给清了。 高高在上。 唯我独尊。 从头到尾,厉天阙一眼都没落到她的身上。 楚眠收回视线,拿出手机给厉天阙发消息。 【楚眠:你怎么来了?你一来,巅峰会想不被人关注都不行,你这是自己输掉了赌约。】 厉天阙的流量可比那些顶级明星厉害多了,他一来,可以想见,今天的头版头条全是这场比赛。 从而加上之前的热度,巅峰会就彻底进入全国视线中了。 发完,她侧了侧目,只见贺盛璃正看着她的手机。 楚眠不禁冷笑,「厉家三小姐还有偷窥别人发消息的隐癖呢?」 「我没有。」 贺盛璃转过脸去,酸意在心口里泛滥。 她嫉妒楚眠,嫉妒楚眠可以随意和厉天阙发消息,嫉妒楚眠可以在厉天阙的身上留下痕迹…… 而她,什么都不行。 贺盛璃嫉妒得直咽酸水,难受到暗暗抓紧自己的裙摆。 楚眠坐在位置上,往后看了一眼,只见厉天阙坐在那里,冷着一张脸,连手机都不拿出来看一眼。 行吧。 还在生气。 「诶,眠姐。」叶成坐在一旁,激动得不像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厉天阙,这派头也太大了吧,这份气场真是旁人学一辈子都学不来。」 「……」 这是第二次见到了。 早上酒店那次才是第一次。 楚眠没说话,观众席上陆陆续续坐下人来,场馆大门开始关闭,比赛要开始了。 整个场馆开始播放令人心潮澎湃的音乐。 楚眠正要放下手机,手机突然震了下,她拿起来一看。 是某位总裁终于回复她了。 第208页 【厉天阙:来看你怎么死。】 「……」 楚眠把手机收起来,樊冰冰坐在那里忽然拿下手机,看向楚眠,「眠姐,我想上厕所。」 这是楚眠一早同樊冰冰说好的。 要英才会不出手是不可能的,与其不断严防死守让英才会最后不顾一切,不如主动卖点破绽。 「好,我陪你去。」 楚眠眸色一深,点点头站起来同樊冰冰离开。 他们一起身,贺盛璃就看向身旁的萧瑞,萧瑞拿起手机操作着什么。 比赛前,大家活动自如,一个个都像喝多了一样,女用洗手间前排起长长的队伍。 楚眠和樊冰冰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外面传来请选手场地就位的消息,楚眠道,「我们去你那个选手休息室。」 那里也有厕所。 「好。」 樊冰冰点头,跟着她离开。 两人从拐角处离开,有人暗中跟上。 楚眠忽然回头,那人立刻避到墙后,大气都不敢出,等过了一会,探头望出去,就见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纤细身影进了选手休息室。 很好。 都进去了。 那人走过去,拿出钥匙插进钥匙孔,然后直接用力绞断。 门,便无法打开了。 …… 萧瑞坐在观众席上,准备上场了,忽然收到消息。 【属下:萧少爷,人已经被我封死在休息室了,你放心比赛吧。】 见状,萧瑞得意地挑眉。 他发消息过去。 【萧瑞:既然猎物已上套,那其它计划的人先撤回来,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贺盛璃朝他看过去,萧瑞将手机里的消息给她看,低声得逞地道,「那个转校生以为只要不去选手休息室就行,我故意让人在女厕那边大排长队,逼着她们去用休息室的厕所,她们出不来了。」 闻言,贺盛璃不像他这么开心,反而蹙眉问道,「你确定她们两个都进去了吗?谢同学不像是那么不谨慎的人。」 「当然是看到人进去才封的门。」萧瑞道。 贺盛璃又嘆了一口气,「可是光封着门也没用,工作人员肯定会去找。」 「……」 萧瑞不出声。 「算了,输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像我这样的身体本来就不该忝居会长一职。」贺盛璃苦涩地道。 听到这话,萧瑞的目色变了变,道,「我不会让你失去这个头衔的,盛璃,我不怕告诉你,这一次,我要做的可不仅仅是封门。」 说着,萧瑞靠近她的耳朵,低声说了自己的计划。 贺盛璃听着,一双眼里得意的亮光一闪而过,随即她有些惶恐地看向萧瑞,「你怎么敢……这……」 「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听不得这些话,我一人做事一人担,你就当没听过我这些事。」 萧瑞拍拍她的肩膀,在场馆工作人员的催促下,从位置上站起来,抬起脚离开观众席,前往中央场地备战。 「9号选手,来自帝都大学的樊冰冰还没有就位,请迅速就位,比赛3分钟后开始。」 音响里一直传来通知的声音。 场地上摆着十个科技感十足的太空舱座椅,所有选手已经就位,只有樊冰冰的位置上还空着。 场馆内一遍一遍催促。 甚至催出了到时间不来,一律以弃赛视之。 萧瑞坐在位置上,双手十指交叉,听着那声音心底分外得意。 樊冰冰不会出现的。 楚眠也不会出现的。 这两个人会连同巅峰会一起消失在这莫名其妙的热度里,还英才会一个平静。 萧瑞闭想着,忽然听到一个冷冷的女声传来—— 「不好意思,我到了。」 萧瑞猛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前面,只见穿着白色t恤的樊冰冰正朝自己的座椅走去,身上一丝狼狈也无。 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难道他的手下没关住人,也不可能,他千叮万嘱过,一定要盯着人进去再封门。 如果这一环没错,樊冰冰在这里,那被他手下盯着进到选手休息室的是谁? 在这里的疑问中,赛方宣布比赛规则。 萧瑞一片凌乱,脸色完全白了。 观众席上,贺盛璃看着突然出现的樊冰冰,就知道萧瑞的计划失败了。 第187章 我说你去哄哄厉总吧 这个萧瑞,办事还是差了点火候。 忽然想到什么,贺盛璃回头望去,只见原本霸占了一整排观众席的男人已经不在原位。 她咬了咬唇,想想也站起来往外走去。 …… 此时,选手休息室里,楚眠一个人靠墙站着,神情淡定。 拐弯进休息室的时候,她让樊冰冰从另一条路离开,自己则进了这里,故意让英才会的人看到,好以为她和樊冰冰都被困在这里,而免了其它的骯脏手段。 楚眠拿出手机,比赛已经开始,赛场上的事交给樊冰冰。 这里,交给她。 手机没有一格信号,真是难为英才会,要搞她还特地搞信号屏蔽,让她一时间无法向外界求救。 楚眠收起手机,抬眸开始扫整个休息室,从自己的位置一点一点往前走,边走边看,任何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第209页 头顶上方的灯光忽闪忽闪。 电视机一直亮着。 空调的温度打得很低,冰凉刺骨。 大白天,所有的电器都开着,连洗手间里都不放过,楚眠伸手摸到水龙头,轻轻一碰,水不停地往下流,怎么关都关不掉。 洗手池池底已经被封上,打不开。 水很快蓄满整个水池,开始往下漏。 楚眠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又看了一眼外面忽闪的灯光,眸色微深,她蹲下来,打开洗手池侧下方的线板。 里边聚着乱七八糟的电线,此刻绞在一起不时闪出两道火花。 呵。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这里的线明显有故意外接的,即使不堪负压,也不会自动跳闸,只会烧起来。 电加火加水……不错的思路。 致人于死地都能像个意外。 这一次英才会果然下手狠多了。 这么棒的思路想来是精通电学的萧瑞想出来的。 楚眠想了想,四下转了转,最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简单工具盒,一脚踩进洗手间积起的冷水中,蹲下来开始处理里边乱七八糟的线路。 这也是她在贫民窟学的。 有一位老年痴呆的电工什么都忘了,就记得自己的老本行,缠着天天教她。 她就听了那么一耳朵,贫民窟没什么可实践的地方,这也是她第一次操作。 楚眠蹲在地上,地上的水越来越深,没过她的脚踝,她一双鞋已经完全湿透。 她盯着里边的线路,冷静而小心翼翼地操作。 鼻尖沁出一颗汗。 长发滑下来黏在眼上有些烦燥。 楚眠将手中的电工刀咬在嘴里,伸手将一头长发用手梳了梳,重新束起。 发圈在她指间张开,正要圈住头发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外间的门被人用力踹开。 一道颀长的墨色身影出现在休息室里,迈开的步子带着急迫。 就这么沖了进来,衣角带风。 楚眠抬眸愕然地看过去,和男人寻找过来的目光于空中接上。 男人眼中的紧张一瞬间化为阴沉,一张俊庞绷得全是冰渣子。 孟墅从后面担忧地跟进来,「小姐,你没……事。」 他眼一扫,就看到蹲在洗手间门口扎头发的楚眠。 墙面上闪出电光,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淡定得让他硬生生地把一句询问变成肯定句式。 厉天阙站在那里,和楚眠对视着。 不知道是两人的缘故,还是这满室的异样,气氛变得异常诡异。 孟墅默默退后两步。 楚眠利落地将头发重新扎好,拿下电工刀有些愕然地看向厉天阙阴气森森的脸,「你来救我?」 她的语气有些复杂。 她想不到他此刻突然冲进来会有其它理由。 他是来救她的,这容易引伸到他今天为什么不参加金融峰会,而来看比赛,又引申到他昨晚突然莫名其妙发的脾气…… 一切的证据都在告诉她,厉天阙是在担心她。 「……」 厉天阙站在那里,目光沉沉地瞪着她没动。 墙上火花再次溅出来,地上的水也越积越高。 「你等下。」 楚眠顾不得和他多说,低头拿起剥线钳继续工作。 看她只顾自己的事,厉天阙的胸口顿时烧起一股无名的火来,烧得太旺,简直要吞噬掉他整个人。 他咬了咬牙,厉声骂道,「我早就说过这女人本事大得很,要孟墅你多管什么闲事。」 说完,厉天阙再不看楚眠一眼,转身就走了出去。 「……」 孟墅颇有些无辜地站在原地。 是他多管闲事?是他要来科技馆吗? 孟墅有口难言,只能默默地顶下这口锅,再看楚眠,还在那忙碌个不停呢。 他不禁嘆了口气,「小姐,你为什么不踹门出去,这样更快不是吗?」 居然蹲在一地水里整理线路。 其实从进入科技馆开始,厉总就一直让他盯着楚眠,楚眠独自进选手休息室的时候,厉总认为这是她故意设的局,还不以为意。 可当楚眠迟迟不出来的时候,厉总整个人慌了,那脸色变的,直接不管不顾地一脚踹进来。 结果,人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显得厉总一场担心空多余。 楚眠边处理线路边道,「我出去容易,这间房要是烧起来会波及整个科技馆。」 她要明天的头条是巅峰会三胜英才会,而不是报导科技馆电路故障,出了火灾。 闻言,孟墅朝她走过去,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她的操作,不由得道,「小姐,你还会电工?」 当初,他为什么会觉得这贫民窟的女孩一副小可怜样呢? 他的眼睛是怎么瘸的呢? 「懂一点。」 楚眠道。 「这里我让人来处理吧,厉总心情不……」 孟墅说着,墙面的火光不再闪烁,楚眠停下手中的动作,道,「好了。」 处理完线路,楚眠又将水龙头稍微修理了下,这回速度更快,还不到一分钟。 这就处理好了? 孟墅嘆为观止。 楚眠甩了甩一手的水,抽起纸巾擦手,转眸看向他,「你刚刚说什么?」 第210页 好像被她打断了。 孟墅还在震惊于楚眠十八般武艺样样皆通中,突然被问,脱口而出,「我说你去哄哄厉总吧。」 他的语气完全是,孩子闹别扭了,妈妈快去哄哄吧。 第188章 老子在这里,你怕什么 说完,孟墅一呆,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嵴梁骨一阵发凉。 他居然让楚眠去哄厉总,这话被厉总听到,他这颗脑袋就别要了。 「……」 楚眠也无语了。 到底是厉天阙给的错觉,还是她给的错觉,为什么孟墅要让她去哄一个大男人? 那男人还是权势熏天、凶狠毒辣的厉天阙。 她疯了么。 「小姐,你当我没说过可以吗?」 孟墅面若死灰。 楚眠想到刚刚厉天阙冲进来时眼中的紧张,心里沉了沉,她真的不希望厉天阙对自己太过用心。 她点点头,「我去找他聊聊。」 孟墅如临大赦。 …… 修理了一通,楚眠从休息室走出去的时候一双鞋是湿,脖子、手臂都有点酸。 这一段时间好像是太享福了,稍微动动手竟然会觉得累。 再这么养下去,大概她在贫民窟熬出来的一身本事要废了。 楚眠走到电梯前,发现电梯因为比赛进行中不宜人来人往而停了,她拿出手机给厉天阙拨打电话。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是回比赛现场看比赛了么? 一通电话响到底,也没有人接。 这男人…… 她被他搞得让会员怀疑自己叫鸭子,她都没发火,他这一天天倒是尽生闷气。 楚眠正准备打第二通,忽然察觉有什么目光正在暗中盯着她。 如芒在背。 她目光顿时一冷,猛地转身,就见身后远处的一个窗户被人从外一脚踹碎,一个黑影紧抓着绳子跳跃而入,一条手臂对准了她。 是袖弩。 「咻——」 一支黑色短箭突地朝她飞射而来,楚眠一个回身闪避躲过。 黑影明显一怔,但很快调整好状态,边朝她走边射击。 身手和心态都如此之稳,明显是个专业杀手。 这么直接杀人的思路可跟休息室里想要制造意外杀她的思路完全不一样,是两拨人。 休息室那一拨她大概能猜到是萧瑞。 那这一拨呢? 是贺盛璃,还是那些看不惯她的财阀? 楚眠没有时间多想,现在她面临择路的问题,此时场馆里正在进行比赛,她不能过去影响,比赛必须出结果。 这么一想,她闪身躲过几支袖箭,飞快地朝楼梯间跑去。 杀手想都不想地冲上来,边追边射击,一直追进空空荡荡的楼道。 寂静无声。 空旷至极。 杀手谨慎地抬着手臂,慢慢踱步往前,低头往下看。 「嗨。」 女孩的一声招呼在杀手的身后响起。 清清冷冷。 杀手被惊得迅速回身,抬手就去射击,结果被一脚踢震手臂,袖箭飞入顶上。 一直躲在楼道门后靠角落贴着的楚眠帅气转身,一个高角度回旋踢直冲杀手的头颅而去。 「砰。」 杀手大约是没想到一个年轻女孩的身手会这么狠,当下被踢得脸上皮肉震动,整个重重摔倒在地。 但他反应极快,迅速又往上射出一箭。 不射她? 楚眠一怔,反应敏捷地就要往旁边退避,但还是来不及了。 有什么在她头顶上方爆破,大量液体冲下来,她避了,但还是被淋了半身。 刺鼻的味道钻进来。 是酒精。 楚眠抬眸,就见顶上挂着几个瓶子,里边盛满透明的酒精液体。 可以。 她这次碰到对手了。 居然能猜到她的心理,知道她会选择楼道来作为反击的地方,连酒精都早早准备好了。 再看那杀手已经飞快地站起来,贴着墙壁而站,沖她鬼气森森地笑了一声,随即拿出打火机,当着她的面,嚣张地点燃特制的袖箭箭头。 箭头瞬间燃起火苗。 玩得这么大。 怪不得厉天阙那么斩钉截铁地说她会死呢。 可惜,她楚眠的命由不得别人来收! 袖箭飞出。 楚眠飞快闪身避让,一步三个阶梯往下跑。 杀手点燃下一支袖箭继续追击她,楚眠摸了摸自己湿淋淋的半边衣服,飞快地往下奔逃。 「滑下来!」 一声厉喝忽然自静得可怕的楼道中响起,由下传上。 楚眠呼吸微急,低眸,就见不知道几层楼下的楼梯边上,厉天阙正站在那里,手按着扶手,正抬眸瞪着她的方向,脸色凝重、阴沉。「……」 楚眠当然知道她滑下去是个最迅速脱离杀手的办法,但也最危险,因为滑下去不容易闪避,反而会被杀手分析她的速度准确射击。 这一刻,奔出楼道门外,利用门挡一下,或许跑脱的机率更大。 楚眠犹豫了下,厉天阙咬牙切齿地吼道,「老子在这里,你怕什么!」 他的声音震在整个空空荡荡的楼道,也震住楚眠。 一句嘶吼,击碎了她身体里的什么东西。 第211页 她好像再没有一丝犹豫,一手撑住楼道扶手跳上去,飞快地往下滑。 旋转式的楼梯让整个空间看起来尤为空旷,她像一只失了控的蝶,仿佛下一秒,她就要从高处坠落。 她身上的酒精味浓烈。 厉天阙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近。 楚眠看着他拔出了手枪,一手朝她伸过来。 那一双眼沉沉地凝视着她,她看进一个无底的深渊世界。 他虎口处纹身的鹿角在她的眼中死命生长,生长成藤,想要缠绕住她,让她再无法逃脱。 楚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这短短一瞬的时间也容不得她有多少想法。 她只知道—— 她正在进入厉天阙的庇护。 杀手站在楼上,用袖箭瞄准下方,一如楚眠所料,开始分析她下滑的速度,要以最准确的方式击中她。 「砰。」 带了消音的枪声忽然响起。 厉天阙随手甩枪。 杀手被惊得立刻回避过身体,下一秒忽然反应过来,楚眠正在往下滑,下面的人为了怕伤及她肯定不敢就这么随意往上开枪。 这枪声不过是吓吓自己而已。 想通这一点,杀手不假思索地又探身瞄准下方楚眠的身影。 速度。 距离。 箭速。 杀手的瞳孔中瞬间已经分析出最优方案,随即毫不犹豫地往下射击出一箭。 燃着火焰的箭头飞速冲下,似流星一般,火不见熄灭,反而越燃越盛。 楚眠听到袖箭飞出的声音,人已滑到厉天阙面前,她要跳下躲箭都来不及了。 没有任何给她反应的时间。 厉天阙的眼底掠过一抹寒茫,修长的手一把抓住她的细腕,将她狠狠一拉,一个背身回护将她死死锁进怀里。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 第189章 你躲我后面会死啊? 楚眠的脸一度闷在他的胸膛中,他胸口的热量和突快的心跳让她呆住。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只见他脸色剎那苍白,牙关狠狠咬着。 「你中箭了?」 他替她挡箭? 他疯了? 「还不走?」 厉天阙一手拿着枪往上开了两枪,一手抓着她就往下跑。 杀手没完成任务自然是紧追不捨。 他抬起腿,一脚踹了楼道旁边的门,牵着她冲进去又踢上门。 楚眠完全是被动地跟着他的节奏,她歪头,只见他左侧的肩胛骨上此刻没入了一支袖箭,很深,已经只剩箭尾。 火光,自然是熄了。 周围有着烧灼的痕迹。 楚眠看着他如削的凌厉侧脸,心绪起伏的厉害。 两人冲进去的是一处恐龙化石展示场馆,庞大的地方空空荡荡,展示柜全贴在墙壁上,连处可躲的地方都没有。 厉天阙牵着她跑向中央的大型展示区域,带着她背靠高高立起的围栏。 他们身后,巨型的恐龙化石立在深深的沙子中,沉默、寂静,似在那个遥远的古世纪。 这是要准备和杀手决一高下。 厉天阙低下头,眸色充满戾气,动作利落地卸了弹匣,装进一个子弹全满的新弹匣。 整个过程,他都没有松开她的手。 好像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楚眠就看着自己的手随他动来动去,沾染上硝烟味。 他握着枪的手紧了紧,低沉的呼吸逐渐重起来,楚眠明白这是箭伤在作祟,不禁道,「把枪给我。」 「你找死?」 厉天阙转眸恶狠狠地瞪向她,她现在满身酒精能去跟人单挑? 「……」 楚眠蹙眉,她只是怕他受伤打不过人,她压着声音道,「你的人呢?」 在他身边前呼后拥的那群保镖呢,怎么一个都不见。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伤的缘故,厉天阙的脾气格外不好,他靠着背后的栏杆,磨着牙道,「要不是你觉得老子见不得光,我现在能一个人在这里?」 还中了一箭。 他要是大张旗鼓地派人将整个科技馆层层围得水泄不通,带着人在她身边转,她的身份还瞒得住? 「……」 楚眠咬唇,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约是痛意来袭,厉天阙突然倒吸一口冷气,眸光有些晃动,见状,楚眠再次道,「你把枪给我。」 只要她能做到一枪毙命,她就不会有事,至少比他带伤去拼命好。 「……」 厉天阙站在那里,吸着气不说话,发间有冷汗滴下。 杀手快追过来了。 「厉天阙,把枪给……」 「你他妈躲我后面会死啊?」 厉天阙歇斯底里地低吼出来,一双灰色的眸死死地瞪着她,简直跟要吃了她似的,周身都是暴戾的气息。 「……」 楚眠被吼得没了声音,整个人一阵空白。 厉天阙却还嫌不够似的,一把将她扯向自己,低头逼近她,瞪着她低喘,「楚眠,求你男人帮忙,要不了你的命吧,啊?」 「……」 楚眠近乎僵硬地站在原地,在他眼中看到半边头发湿透的自己,极为狼狈。 他离得她太近,不稳的呼吸喷薄过她的脸,她的每一个毛孔都为之颤动。 第212页 他瞪着她,忽觉周围的气氛变了。 杀手进来了。 他的目光冷若寒冰,嗜血的猩红慢慢浮进他狭长的眼中,他背靠着栏杆,慢慢举起握枪的手。 杀手抬着臂上箭弩,悄无声息地走进恐龙化石展示场馆里,摸不清方向,也只能慢慢寻找,一步步往前,首先扫过周围是否能藏人…… 很专业。 专业到人进来了,都没有一点声息泄露。 楚眠没有动,只感觉自己的手又被厉天阙狠狠握了握,握得极紧。 高手之间,呼吸亦可辨别位置。 楚眠安静地站在那里,许久,一点鞋尖进入她的视线。 厉天阙的枪慢慢伸出去,对准一个方向。 杀手的鞋尖变了方向,大概也感觉到他们就在这个位置。 杀戮,一触即发。 「砰。」 正对着厉天阙和楚眠不远处的一扇偏门突然被打开,一袭蓝裙飘然而入,贺盛璃站在门口,看到他们一脸茫然,「二哥?你们怎么在这里?」 厉天阙的脸色一冷。 下一秒,贺盛璃看到杀手的位置和他手中的箭弩,顿时震惊地睁大眼。 「不要伤害我二哥!」 贺盛璃脸色一白,突然之间不顾一切地朝着他们扑过来。 厉天阙站了出去。 「砰。」 枪声再消音,也有声响存在。 过后,一切归于安静。 有两声倒地的重响。 死一般的寂静中,楚眠从厉天阙身后走出来,抬眸看过去,就见那杀手已经倒在地上,身前有个血眼,正不断往外渗血,他睁着眼,像条死鱼般躺在那里。 而在杀手和厉天阙中间,贺盛璃坠地,胸口赫然中了一支袖箭。 鲜红的血色顺着伤口染开来,染深了蓝色的布料。 她替厉天阙挡了一支袖箭。 贺盛璃倒在那里,脸上没了血色,手死死捂着伤口,痛苦地喘息着,一双眼虚弱地看向厉天阙,艰难地笑起来,「太好了,二哥你没事……就好。」 说着,贺盛璃的眼睛缓缓合上,合得很美,头慢慢倒到地上,昏死过去。 她的蓝色裙摆在光可鑑人的地上铺开来,像绽开的一片花瓣。 连昏倒,都昏得很美。 楚眠站在那里,目光冷淡地看着,她转眸去看厉天阙的面色,只见他低眸看着地上的贺盛璃,眼中掠过一抹愕然。 被震撼到了吧? 看到有人不顾生死地挡在自己身前,谁会不动容呢? 她楚眠只会让他受伤,而贺盛璃,则会命都不要地替他承伤。 贺盛璃这个时机出现得很巧,也很妙。 这一刻,楚眠还真有点佩服贺盛璃了,什么时候做什么事,贺盛璃清清楚楚。 场馆里太静,静到一点声音都没有。 「厉总,小姐!」 姗姗来迟的孟墅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他跑进来,看着地上倒了的两个人,一时间怔在那里。 「看看还有气没有,那个送去审问,这个……」 第190章 厉天阙撒娇 厉天阙的目光落在贺盛璃的身上,拧了拧眉,最后道,「送去医院抢救。」 听不出什么太多的语气。 但一向视旁人为无物的厉天阙开口说救,不容易。 楚眠看向他身后的箭尾,「那你呢?」 闻言,孟墅看过去,待见到厉天阙背后的伤大吃一惊,「对不起,厉总,是我办事不周全,我马上送您去医治。」 「嗯。」 厉天阙随手将枪扔给孟墅,另一只手仍牵着楚眠,握着不放。 「那走吧。」孟墅应道,忽然又看地上的贺盛璃一眼,「厉总,都是箭伤,一起医治?」 厉天阙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一眼,「找医生到酒店给我治伤。」 他为什么要和这种脑子有问题的女人一起医治,她不出现他也能拿下那杀手,不可能失手。 非要自己冲出来挨一箭,也不知道脑子怎么长的。 「……」 听着这语气,楚眠有些讶异,他怎么好像没感动? 「走。」 厉天阙牵着她离开,脸色有些白。 楚眠跟着他往外走,忽然想到一事,问孟墅,「孟助理,比赛是不是要结束了?」 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她已经用了最大的力气把所有的危险隔在赛场之外,让樊冰冰能安心比赛。 孟墅刚要回答,厉天阙的目光就如利刃般冷飕飕地朝楚眠射过去,「怎么,你还要回去看比赛?」 他为她挡了箭,受了伤,她还关心比赛?她现在眼里还是只有比赛? 这满满控诉渣女的语气, 楚眠抿了抿唇,「我就是问问。」 「不想回去?」 厉天阙盯着她,那阴沉沉的眼神,仿佛她只要敢说一个想,他就敢当场把她掐死。 「不想,比赛结果我迟早能知道,治伤重要。」 楚眠道,这话说的并没有心不甘情不愿。 「还算你这狗东西有点良心。」 厉天阙的脸色稍缓,抓着她往外走去。 走动间,他肩胛上的伤口渗出的血越来越多,滑下的一道道血痕直接透过风衣,直至腰际。 而这中间,他一声痛都没喊。 第213页 …… 在去往酒店的路,楚眠收到消息,樊冰冰扛住压力,一举拿下费斯大奖,在台上高高举起了脑力奖盃。 樊冰冰证明了自己,也顺利替巅峰会冲进全国的眼中。 总统套房的卧室里,楚眠站在门边上,沉默地看着里边的情况。 厉天阙的身体状况是不能轻易被外界知道的,因此,连治个伤,孟墅都联繫了在帝都的沈医生立刻赶过来。 沈医生是专门负责厉天阙平时检查的医生,从帝都赶来耗了一点时间,厉天阙也就忍了这么久的疼痛。 厉天阙这时坐在床边上,光着上半身,肌理分明的线条此刻比不上他发红的伤口触目惊心。 穿着常服的沈医生站在一旁,看着这伤口蹙了蹙眉,低头道,「厉总,箭入得太深了,还是去医院的手术室取吧?」 「让你取就取,哪那么多废话?」 厉天阙坐在那里,苍白的脸上一片冷厉,不给人置喙的任何余地。 他一向如此,说一不二。 身边的人哪敢违抗。 见状,沈医生看一眼一旁的孟墅,两人对视着无声嘆一口气。 沈医生取出医药箱,拿出整套的手术刀具,在床边铺开来,问道,「厉总,不用麻醉?」 「不用。」 厉天阙道。 他并不喜欢被麻痹的感觉。 「是。」 沈医生戴起手术手套,做好一系列准备工作,就开始拿手术刀慢慢割开箭尾周围的皮肉。 楚眠站在那里看着,只见厉天阙纹丝不动地坐在床边,一点都不妨碍沈医生动刀子。 好像这刀割的不是他的皮肉,可他额上暴出的青筋还是出卖了他。 冷汗自他眼皮上重重坠落,他随意搁在腿上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紧,鹿角纹身都跟着变形,青色的血管贲张起来,几乎要跳出来。 这种差不多的痛,楚眠经历过,在贫民窟受了伤,有人找了麻醉的药草给她敷上,然后动刀。 即使如此,她仍然痛得一度昏厥过去。 而现在的厉天阙,连麻醉都不用。 看着厉天阙那双深不见底的眼和他额角暴跳的青筋,科技馆楼道那一幕再度浮现在楚眠眼前。 她长这么大,可以说,从来都是她救别人,哪怕是叶成和巅峰会那群人,那也是她于他们有恩,他们欠着她的。 只有在厉天阙这里,帐有点算不清。 贫民窟一次,喝毒一次,以及这一次…… 他救了她三次。 「这下作的手段真噁心,箭尖还是倒钩的,跟钓鱼钩子一样。」 沈医生操刀利落,如此还是出了汗,下刀越来越深。 厉天阙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他坐在那里,忽然,眼前阴影掠下,一只白皙的小手伸过来,握上他的手。 软。 软进了心里。 厉天阙抬眸,就见楚眠站在他面前,目光越过他落在沈医生的一双操刀手上,眉间微微蹙着。 刀下狠一分,他多疼一分,她的手也握得更紧一分。 厉天阙坐在那里,低眸看着她嫩白的手指,根根柔到心口,他的薄唇渐渐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 「呃,痛……」 厉天阙忽而倒吸一口冷气,沙哑地开口,低下头靠在楚眠的臂上。 「……」 孟墅傻眼。 「……」 沈医生也惊到了,差点一刀割错位置。 厉总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痛没受过,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厉总喊痛,他是听错了吗? 他这刀子是下得多狠才得厉总一句痛,要死,他的职业生涯是不是要断送了? 「要不还是打麻醉吧?」 没见过厉天阙以前模样的楚眠闻言不由得道。 「现在打也来不及了,赶紧。」厉天阙靠在她的手臂上催促着,声音痛苦得厉害。 「那你再忍忍。」 楚眠站在那里,将他的手握紧一些。 沈医生懵逼地站在那里,听到这对话连忙继续在一片血肉模糊中下刀,准确无误地割到位置,将埋入极深的袖箭取了出来,扔到托盘上。 果然是一个倒钩的箭尖。 「呃——」 厉天阙痛得低吟一声。 第191章 暂时不要有剧烈运动 楚眠看着那带血的箭尖,这么长的一根袖箭亏他能忍痛取出。 她抬起手轻轻拍了下他另一侧的肩膀,道,「已经取出来,最痛的部分熬过去了。」 听到这话,厉天阙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前,将头靠到她的怀里,她身上带着薄荷的淡淡香气立刻萦绕在他周围。 很好地缓解了痛意。 楚眠看着他背上涌出的血,眉蹙得更紧,等她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已经环上他的头颅,五指埋在他的短发间安抚地轻抚。 看到这画面,一旁看着的孟墅突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幸好没有伤到重要脏腑,但骨头伤得有点重,需要休养,我现在缝合伤口。」 沈医生开始处理伤口,一层层缝合。 厉天阙靠在楚眠的身上,不时低吟,似强忍着痛苦,楚眠听得咬住了嘴唇。 她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单手一遍遍抚着他的发间。 厉天阙感受着她指尖的柔软。 第214页 妈的,什么痛都忘了。 不打麻醉就这么缝合,疼痛不比挖的时候轻,楚眠站在那里看着,第一次觉得这时间比在贫民窟时还漫长。 过了很久,沈医生才将伤口缝合好,固定上一层层的纱布,做完这一切,他往后退了退,低头恭敬地道,「厉总,伤口处理好了,这几日要尤其静养,如果很痛的话可以趴在床上休息,饮食要清淡,消炎药一定要吃,防止发烧。」 「……」 厉天阙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就靠着楚眠,不时痛苦低吟。 「……」 孟墅站在一旁快看不下去了。 自从楚眠出现后,他真是认识到完全不一样的厉总。 一个人居然能在短短的时间里突然变得像另外一个人,太可怕了。 沈医生站在一旁看着这画面,也有些一言难尽,隐约猜到面前的女孩和厉总是那种关系。 「还有什么要注意的么?」 楚眠抬眸看向沈医生。 怎么说都是为她受的伤,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别的就没什么了。」沈医生抬眸,看向楚眠格外清纯的五官,想了想添上一句,「暂时不要有剧烈运动。」 最后四个字从他嘴里出来的时候,沈医生神情格外郑重地看了一眼床。 「……」 厉天阙的身边全是人精。 楚眠想一个个打死。 「那我先下去了。」 沈医生见这里没自己的事,低了低头往外走,忽然想到什么,回头看向厉天阙,视线又掠过楚眠,似是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楚眠问道,「我可以退避。」 沈医生应该是有话不方便当着她的面说。 「说。」 厉天阙单手环着她的腰,眼都没抬一下,沙哑的声音含着威严。 见状,沈医生有些愕然地看向楚眠,看来这位小姐不是普通的莺莺燕燕,居然能得厉总如此信任。 沈医生开口,「厉总,您是知道,身体状况也会影响精神状态,所以养伤的这一段日子,如果有什么不适,请立刻找我。」 这说的不是厉天阙的伤。 而是他身上的疯子血。 闻言,厉天阙勾唇冷笑,一点箭伤还能逼得他发病不成? 他正欲开口,楚眠淡淡的声音在他头顶上方响起,「这么严重?」 她语气很平,可落在厉天阙耳朵里就是担忧。 他抿着薄唇,不说话。 沈医生更加意外地看向楚眠,她居然连厉天阙的遗传病都知道,好半晌才回神来,道,「厉总心情保持愉悦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好。」 楚眠点头,表示知道。 沈医生便退了下去,楚眠低眸看向仍靠在自己怀里的男人,「躺床上休息吧,痛的话就侧躺,趴着也可以。」 「不痛,能忍。」厉天阙冷哼一声,随即又痛得低吟,咬牙极力忍着。 「……」 楚眠听着不大好受,手再次轻抚他的头,有些生硬地安慰,「刚缝合完肯定会痛一些,到晚上应该就会好很多。」 厉天阙靠着她不动。 一旁的孟墅拿了件干净的黑色衬衫递过去,楚眠接过来,展开披到厉天阙的肩膀上,问道,「你饿不饿,我去煮点粥给你喝吧?」 「你还会煮粥?」 厉天阙的声音压着痛楚。 「山珍海味式的粥我不会,普通的可以。」楚眠说道,「你想吃么?」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说要给他煮东西吃。 第一次。 「嗯。」 厉天阙低沉地应着。 「那我扶你躺下。」楚眠想扶着他躺下来。 厉天阙摇头,「不用,我坐一会,嘶……」 楚眠低眸看他,见他脸上连一丝血色都没有,可见有多疼,眉间拧得极紧,她小心翼翼地松开他,叮嘱道,「那你稍微坐一会就躺下吧。」 「嗯。」 厉天阙坐在床边,垂着头,头发都因为出冷汗而半湿着,整个人看起来无比苍白憔悴。 楚眠第一次见到他这么脆弱,连双肩都沉了下去。 确定他能坐得住,楚眠转身往外走去。 她身影一消失在房间门口,厉天阙就坐直了身体,眼底满是厉色,伸手打开身上的衬衫,将手伸进去,牵扯到伤口,额角的青筋暴跳两下。 「杀手死了么?」 厉天阙冷声问道,修长的手指一颗颗扣上身前的扣子,隐下分明的腹肌。 他一张稜角分明的脸依然苍白,却哪里还有刚才的半分脆弱,只剩下阴沉与肃杀。 这脸变的…… 孟墅嘆为观止。 果然这才是真正的厉天阙。 「没死,边给做手术边问的话,一开始还咬死不开口,但架不住给他搞了点小动作,已经招了,说是萧家少爷萧瑞吩咐的。」 孟墅报告道。 「那休息室里又是谁下的手?」 厉天阙眸色阴沉地问道,扣下最后一颗扣子,后背一直作痛。 「抓了断钥匙的人,也交待是萧瑞干的。」孟墅道,「这个萧瑞,上次断了萧家的运输渠道,他还不知所以,居然频频向小姐下手。」 厉天阙伸手按了按被伤口扯得剧痛的肩膀,眼中一抹幽色掠过,嗓音极沉,「不对,是两拨人。」 第215页 一拨想制造意外杀人,一拨就是要置楚眠于死地。 第192章 你还没说怎么报答我 闻言,孟墅有些怔然,「可看抓回来的人都不像是在撒谎,难道是其中一拨幕后是借了萧瑞的名义?」 所以,连杀手都不知道自己真正受僱于谁。 「那就把萧瑞先控制起来,至于萧家,既然不知死活,就别让他们继续在帝都跳了。」 厉天阙的声音冷漠到极点。 「我明白了。」 孟墅点头,心里暗暗嘆一口气。 这个萧瑞,得罪谁不好,非要得罪蔷园这位小姐,这下好了,害整个萧家都要在帝都消失了。 「现在外面什么风向?」 厉天阙又问道。 孟墅立刻感慨道,「巅峰会算是彻底火了,连下三城,现在全在网上质问英才会到底是属于什么性质的存在,不止帝都大学,国内有点本事的大学生都在搜索从英才会出去的人物,查得底朝天,有两个搞得不够干净的要员已经被挖出来资历造假。」 现在这件事,无疑成了网上一场海啸。 从英才会出去的人纷纷开记者发布会,证明自己是真才实学,还有人去了国外避清静。 能用两个学生组织之间的竞争挑起一场国内的阶层海啸,不得不说,小姐这本事也是前无古人了。 「……」 厉天阙沉默。 她要的还是被她办到了。 这场赌约,是他输了。 孟墅又道,「还有,您的出现也让所有人猜测是为什么,还有猜您是不是不满平民阶层,要去干掉小姐的。」 越传越夸张。 厉天阙冷哼一声,「没我去给她镇场,这热度还掀不到这么高。」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脚步声。 厉天阙目色一变,猛地往床上一躺,刚缝合好的伤口顿时皮肉撕扯,痛得歇斯底里。 他咬牙,冷汗越渗越多,苍白至极。 紧接着,他蜷起长腿,缩在床上,看起来颇有那么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 那张脸上,又恢复了痛楚脆弱。 「……」 孟墅是彻底服气了。 楚眠从外面走进来,看向孟墅,「孟助理,厨房什么食材都没有,是你去买我去买?」 「我买我买我买!」 孟墅哪敢让她去买,说完忙不迭地朝外跑,留下楚眠在房间里。 楚眠朝床上的男人看去,见他脸色比刚才还难看,不禁走过去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 厉天阙嘴上说着没事,人却一副快死过去的样子。 楚眠觉得不太对劲,道,「我让孟助理把沈医生叫回来。」 她转身,手指被一只冰凉发着冷汗的手握住。 「坐着。」 厉天阙侧躺在床上,一双深色的眼虚弱地看向她,没精打采的。 楚眠只好在床边坐下来,厉天阙又不满意,伸手将她往自己这边拉扯,一直到她坐到床头,他直接枕到她的腿上。 「……」 楚眠默。 厉天阙闭着眼躺在她的腿上,呼吸有些沉,声音喑哑,「我这次可是为你差点没了命,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有机会我替你挡一箭。」 实在不行,两箭也行。 「你这是在咒我?」厉天阙握着她的手环在自己脖子上,「况且,谁敢动我?」 「也是。」 楚眠低眸,看着他这样子,其实脖子是很脆弱的地方,他这么躺着,还把她的手放在上面,她只要一用力,会要了他的命。 可他毫不在乎。 这让她想到靠在她肩上的樊冰冰。 难道她对他来说,也有安全感么? 楚眠的思绪飘了下,而后道,「你睡一会吧,睡着了就感觉不到那么痛。」 「你还没说怎么报答我。」 厉天阙不放过这个话题。 都伤成这样了,还要说这些。 「那你想我怎么报答?」 楚眠低眸看他,他要是敢说床上那些花样,她就再下点狠手直接送他离开这个美好世界。 「给我立个誓,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我。」 厉天阙枕在她的腿上,闭着眼睛,嗓音低哑。 又在强调了。 这样的誓言太重,她哪里能轻易做到。 楚眠实在不想对一个替自己挡箭的男人撒谎,想了想,道,「我有个更切实际的报答方式。」 「怎么?」 「这次赌约你输了,但是,我愿意陪你去度假。」楚眠淡淡地道,「等你这次伤好了,等我学校放假,怎么样?」 厉天阙有些不痛快她连个誓都不肯发,但她记得他们之间的赌约,还愿意承受输的条件,好像又他妈很不错。 他枕在她的腿上,冷淡地道,「你愿意陪,我还不一定有时间去。」 「我可以等你,假期的时间我都可以等。」 楚眠道,神情认真。 她的声音一向都是淡的,好像天塌下来也不见她会有什么激动。 就这样一个女人,跟他来了句我可以等你。 靠。 真好听。 厉天阙清了清嗓子,不甚在意地道,「那再看吧。」 …… 孟墅将食材买回来,楚眠在厨房里折腾了好一阵,最后照着网上的教程炖了一份鸽子汤,一碗瘦肉粥。 第216页 她端着托盘走进房间。 孟墅正站在卧室里跟厉天阙报告事务,眼见着厉天阙从冷声斥骂下属办事不力的暴戾状态完美切换成一位虚弱病患。 孟墅淡定极了,转头朝楚眠低了低头,「小姐,那我先出去,有事叫我。」 「好。」 楚眠点头。 她将托盘放到一旁,走到床边看向面色苍白,眼神萎靡的厉天阙,放轻声音道,「起来喝点汤。」 「起不来。」 厉天阙躺在那里,一条手臂横在额头上,说话比之前更加有气无力。 「我来扶你。」 楚眠伸手小心地扶上他的肩膀,没有触碰他的伤口。 厉天阙一手搭在她身上,无精打采地借力要坐起来,忽地像是不支人又跌回去,楚眠都跟着被带下去,她趴到他的身上,耳边的发丝扫过他的脸,嘴唇划过他的唇角。 「……」 厉天阙躺在那里,眼睛一下子深了。 楚眠的脑子里没那些旖旎,只担忧地立刻看向他,这倒下来,会不会撕到伤口,「你没事吧?」 厉天阙一双眼深如暗井,眼角微微上勾,挑拨着人心。 蓦地,他一把按上她的背,再次将她压向自己,薄唇含住了她柔软的唇瓣。 第193章 行,吃你……的汤 「……」 楚眠一怔,下意识想要挣扎开,但一想到他背上的伤又作罢。 他用力地按着她,在她唇上胡来,像是带了火般吻着,烧得她整个人都有点麻。 她站在床边,俯身趴在他身上,五指不自主地陷进极软的真皮床被中。 她不贊同地看他,他的眼里却是无法收敛的欲,呼吸重得人心跳加速。 他的手隔着衣服摸向她的嵴梁骨,暧昧地一寸寸往下摩挲,楚眠被抚得身体一阵战慄,她连忙离开他的唇,看着他发暗的眼道,「汤要凉了。」 「不管。」 厉天阙说着又要吻她。 「医生说了,你这一段时间不能有剧烈运动。」楚眠手撑在床背上,极力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闻言,厉天阙挑了挑眉,「那你来动。」 这多好解决。 「……」 楚眠无语地看着他,厉天阙的眸色深暗地盯着她,撩得厉害,抬起头,张嘴咬住她的衣领,没有罢休的意思。 她按下把他头死死摁进枕头里的冲动,道,「我煮了很久的汤和粥,真的要凉了,先吃点行不行?」 就这么想在他面前卖才艺。 厉天阙勾唇,邪气地松了嘴,舌尖舔过嘴角,「行,吃你……的汤。」 这一句话有什么好停顿的。 真是什么地方都能让他流氓一下。 楚眠谨慎小心地将他从床上扶着坐起来,自己则捧了鸽子汤在床边坐下,将勺子递给他,「我托着碗,你喝一点汤,听说鸽子汤对伤口有好处。」 厉天阙低眸看一眼她的动作,这是要他自己喝? 没点良心。 厉天阙不动声色地从她手中接过勺子,去舀碗中的汤,一勺还没舀出来,勺子就坠进了汤里。 「嘶——」 厉天阙倒吸一口气,眉间全是痛楚之色,声音沙哑无力,「不行,我拿不起来。」 「……」 可你刚刚耍流氓的时候明明就很有力量。 楚眠看着他沉默两秒,怀疑他是不是装的。 可就是装的她又能怎样,他为她受伤是真的,这么想着,楚眠拿起勺子道,「我餵你吧。」 「哦。」 厉天阙勉强同意。 楚眠舀起一勺汤餵到他唇边,厉天阙靠在床背凝视着她,在她餵过来的时候才打开嘴唇,含了一口。 温热的汤入口,厉天阙的脸色就变了。 他睨着她,嗤笑一声,「还以为你什么本事都会,看来做菜这方面还是缺了天赋。」 这汤的味道,真是一言难尽。 闻言,楚眠有些尴尬,「很难喝么?」 「难喝。」 厉天阙毫不隐瞒,盯着她道,「我发现你这女人好吃是好吃,但吃的品味实在不高,吃糖只吃薄荷那种甜到刺激的,吃甜品就只吃马卡龙那种甜到腻的。」 哪里好吃了。 听到这话,楚眠垂下眸,看着碗中的汤的确品相不佳。 他没说错。 「小时候,楚家把什么好吃的都给楚醒,楚醒就经常问我,你知道这个、那个有多好吃,有多甜么?」 楚眠耸了耸肩,淡淡地道,「后来到了贫民窟,在那里,盐要自己淘,其余的调味一概没有,能吃饱都困难,谁会想着研究美食,所以我这人对美食的品味很差,甜就行了。」 「……」 厉天阙慵懒地靠着床背,一双深邃的眼紧紧地盯着她,听她一字一句讲述。 甜就行了。 还真是够低的判断标准。 他抿了抿唇,嗓音低沉,「跟了我,我会让你尝尽这世界上的所有美食。」 她知道,他能办到。 楚眠扯了扯嘴角,淡淡一笑,「那我把这汤撤下去,让孟助理再找人做份好的端来。」 说着,她就要站起来,手腕立刻被男人修长好看的五指捉住。 「我有说我不喝了么?」 厉天阙不悦地睨她,谁让她自作主张了。 第217页 「不好喝。」 楚眠奇怪地看他,不好喝还喝来干什么? 「老子就要喝。」厉天阙强势地道,「餵我,饿死了。」 「……」 别扭的男人。 楚眠只好重新拿起勺子,一勺一勺餵他。 不知道是不是太饿了,到最后,一份汤、一份粥他全吃了下去,一点没剩。 吃完东西,楚眠看了一下沈医生留下的药,将药一颗颗拿出来,餵厉天阙吃下去。 厉天阙伤的是后背,但就跟断了两条胳膊似的,手都不抬一下,非要她搂着他,连药都是用餵的。 他低头,舌尖在她掌心捲走药,就着她端过来的水杯将药吃了下去。 楚眠身上几乎浸透了他身上的气息,掌心酥麻。 吃过药后,厉天阙终于省心了,在药物的作用下,他躺在床上缓缓睡去。 楚眠坐在一旁看着他,他的脸白得厉害,到这一刻也还没缓过来。 她抬手拨了拨他的发,手贴着他的额,没有发烧就好。 楚眠替他掖上被子,这才站起来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拿出自己的手机。 她有两只手机,一支是专供厉天阙厉大总裁,不允许加任何人,一支是她私人的。 巅峰会有个群,此刻,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她点出一看,几百条的未读消息。 懒得往前翻,楚眠就看看最后几条—— 【叶成:你们等下,我已经逼着科技馆给我看监控了,晚点就能得到眠姐的消息,再不给我看,我带兄弟们把科技馆炸了。】 【樊冰冰:我现在就是在警局门口,我今天一定要警方立案调查。】 【庞庞:愁死我了,我们晚上就赶过去,你们一定要找到眠姐。】 怕打扰厉天阙治伤,楚眠将手机关静音,群消息更是设置成勿扰模式,这会看了下,才发现巅峰会的人都以为她无故失踪了。 她又往回翻,只见几百条消息没有一条是狂欢的,全是担忧她生命安全的。 一天之内,她收穫了很多人的担忧。 楚眠在群里发消息。 【楚眠:我有点私事提前走了,忘记和你们说。】 【樊冰冰:!!!】 【叶成:!!!】 【庞庞:!!!】 …… 一堆。 还真是整齐。 【樊冰冰:你真没事,那你自拍一张照片发来看看吗?我们确定你真安全。】 这个樊冰冰,越来越有从冷美人转为管家婆的气质了。 第194章 我看到了越来越鲜活的厉总 楚眠看一眼床上正睡着的厉天阙,拿起手机打开照相功能,关掉闪光灯,然后自拍一张发进群里。 卧室里没开灯,即便是白天光线也暗着,她随意拍的,也谈不上多好看。 【庞庞:唉,又是被眠姐颜值勾得神魂颠倒的一天,看吶,这就是我不配得到的女人!】 【楚眠:……】 【樊冰冰:你没事就太好了。】 【叶成:眠姐你去哪了,今晚好好庆祝下吧,现在我们走出去可拉风了,十个人得有一半认识我们。】 看着叶成发的消息,楚眠不由得又看向床上的男人,然后在手机屏幕上敲字。 【楚眠:我今晚没时间,你们可以去庆祝下,赛事过了,没人会再多此一举找你们麻烦。但是,庆祝完就回帝都,属于巅峰会的篇章才刚开始,谁都别给我忘了形。】 她在群里一通教育,直接把叶成教郁闷了。 直到樊冰冰发了句话。 【樊冰冰:收到。】 【庞庞:收到。】 又是统一阵形。 见状,楚眠没什么好说的了,正要关掉,就见叶成的私聊消息跳出来—— 【叶成:眠姐,你是不是又去叫鸭子了?你虽然还年轻,但也要注意身体啊。】 「……」 叶成的脑子里就只装废料么? 楚眠发了个「滚」字就关掉对话框,再看未接来电有好几通,全是远在边境的谢傲然打来的。 应该是看到巅峰会连下三城来恭喜她的。 楚眠站起来,从房间里离开,拿着手机给谢傲然打电话。 她站到窗口,开了一格窗,暖暖的风吹进来,外面的马路上,梧桐絮飘得洋洋洒洒,绿意间的雪格外精緻。 谢傲然那边很快接通,他的嗓音带了些激动,「我早就知道没什么你办不成的,我早就知道你什么都能做到!」 「谢谢。」 楚眠一手按在窗口,闻言笑了笑。 她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空,她离那片天越来越近了。 谢傲然在那边说了些话,忽然又感慨地道,「诶,可惜风岛那群人和我们没有联络,不然知道你做了这么多大事,一定很开心。」 「……」 楚眠沉默地看着蓝天,风岛的今天不知道是不是也有这么好的天气。 「哦,对了,我看到新闻,厉天阙也去比赛现场了。」谢傲然在那边有些担心地问道,「他对你办这些事是个什么意思?他可是财阀中的财阀,你要是做太多,他会不会对你下手……」 「他今天救了我。」 楚眠道,语气有些复杂。 「什么?」 谢傲然愕然。 楚眠没什么朋友,知道她情况、又知道她和厉天阙关系的只有谢傲然一个,她不是个喜欢阐述的人,但这一刻,她真的有点迷惘。 第218页 「他今天替我挡了一箭,现在还躺在床上。」 楚眠看着窗外说道。 她真的没想到厉天阙会为她那么不顾一切。 「你没事吧?」谢傲然问道。 「我没事。」 「你……」谢傲然在电话那头欲言又止,好久才问道,「你是不是动心了?」 一个男人命都不要地替她挡箭,她一定动容了。 楚眠很想说不是,可是话到了唇边,她突然间说不出来,只低声道,「他对我太好了,好得我有点……烦。」 对。 是烦。 心烦意乱。 「楚眠,你从来不会这样。」谢傲然的声音严肃起来,「你不是烦,你是乱了,对么?」 在贫民窟相处过一阵,谢傲然谈不上对楚眠有多了解,但听得出来,她乱了。 她以前绝对不会拿这些男女之事来和他讲,因为她一向有自我主张。 「……」 楚眠沉默。 乱了么,就因为一箭? 她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楚眠看着窗外的天空有些烦躁,她收回视线,忽然看到正从隔壁过来的孟墅,孟墅站在门口,神色平静地看着她,而后恭敬地低了低头。 「挂了。」 楚眠挂掉电话。 孟墅朝她走过来,看到她手里的手机,并不是厉总给她买的那一款,她还有另一只,有自己的私人联繫。 楚眠注意到他的视线,低眸看向手机,自嘲地笑了笑,「我一会就把手机扔了。」 他往厉天阙那一告状,这支手机就要被粉身碎骨。 闻言,孟墅笑了笑,声音温柔,「我不会告状,小姐掌握好一个度就行了。」 一个别让厉总发怒的度。 「……」 楚眠站在那里没说话,她想着自己刚刚和谢傲然通的电话,自己应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孟墅没有离开,而是朝她走来,站在她身旁望向窗外的景致,显然是有话要说。 楚眠便没有走。 「我和厉总是小学同学,跟在他身边的时间最久。」孟墅忽然开口,语气缓缓的,很柔和的调子。 楚眠有些意外地看向他,她只知道孟墅是厉天阙的助理,是他最得力的手下,掌了挺多权力,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关系。 「大小姐逝世后的这些年,厉总一直过得不太好,直到去年,他顶替老爷成为财团的掌权人。」 孟墅说道。 楚眠不解地看向他,「孟助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些?」 「当时,我以为厉总拥有了一切,他就会变得开心起来,可他没有。」 孟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继续说着自己的,转眸对上她的视线,「沈医生说,厉总骨子里其实是个极度寂寞的人,如果任由他这个状态下去,那他就会像是呆在永远爬不上去的深渊里,发病是迟早的事。」 疯子血的遗传发病机率,从来就不低。 「……」 楚眠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不再询问。 「厉总这辈子最在意的就是大小姐,所以我想到找一个大小姐的替身陪伴他,后来就有了风岛上的那一幕。」 孟墅几句话讲述了楚眠为什么会被带到蔷园。 楚眠听着,她就是这么被带出来的。 「没想到小姐你的精神病是假的,而真正的你,和那个柔情似水、处处忍让的大小姐一点都不同,我本来以为厉总会生气,会发怒,结果都没有。」 孟墅说着笑了起来,「小姐你知道么,自你出现后,我看到了越来越鲜活的厉总,我连挨骂的次数都少了,日子过得安稳又太平。」 第195章 到那一天,我希望你选择厉总 「……」 楚眠听着想笑,却笑不出来,她知道孟墅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番话。 「现在这样真的很好,我希望你能一直陪在厉总身边。」孟墅的声音如外面的风般温柔细腻。 一直。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她保证,她想用的心思不在这里,她怎么保证。 「小姐是聪明人,厉总对你如何我相信你不会感觉不到,所以,有些厉总受不了的事千万不要做,免得两败俱伤。」 孟墅道,在他看来,厉总和楚眠最好的状态就是现在。 不能轻易改变。 「你是指我私下联繫别人,还是指我要搞大巅峰会?」 这话多多少少触到了她的逆鳞,她看着孟墅问道。 孟墅微微蹙眉,「小姐,我知道你很有才华,可是,到目前为止,够了。」 再发展下去,后面还有多少危险等着她,明明待在厉总身边可以顺风顺水地过一辈子,何必要搞那么多事。 「抱歉,这个我不能答应。」 厉天阙都说不阻止她了,她更不可能让一个孟墅阻止。 「……」 孟墅蹙眉。 楚眠站在那里,手指握着手机慢慢背到身后,一双清澈的眼冷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字道,「在孟助理的眼里,厉天阙宠爱的金丝雀就是一个女人最大的价值,可这种价值不是我要的。」 「……」 孟墅被她眼中的坚持慑到,他忽然明白,眼前的女孩不是他能轻易说服的。 楚眠转身离开,孟墅似乎仍有些不甘心,在她身后道,「小姐刚刚在电话里说的是厉总么?我无意听了两句。」 第219页 「……」 楚眠的身影一僵。 「你说厉总对你太好了,你有些烦,但你那语气分明不是烦,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对厉总不是无动于衷。」 孟墅说道,「如果是这样,你总有一天要做抉择,贫民窟与厉总之间,你总要选择一边。」 她不可能永远这样含混过去。 「……」 楚眠抿唇,回眸看他。 「到那一天,我希望你选择厉总。」 孟墅看着她认真地道,眼中甚至有着请求。 「……」 楚眠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空气格外安静。 厉天阙的声音忽然传来,「阿眠!」 楚眠看一眼孟墅,而后将手机收起来,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房间里,厉天阙侧躺在床上,老大不乐意地看着她出现在门口,「去哪了,我睡个觉你都待不住?」 「我就在外面,没去哪里。」楚眠走到他床边,低眸看他,「你怎么才睡这么一会,痛醒的么?」 「没我的允许,你哪都不准去,就在这个房间给我呆着。」 厉天阙不悦地发话。 「……」 楚眠探身到床头,倒了一杯水,扶着他坐起一些喝水。 厉天阙配合地低头喝水,她垂眸,就看到他极长的睫毛掩着一双眼,那双眼看人的时候有多勾魂夺魄,她清楚得很。 你不是烦,你是乱了,对么? 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对厉总不是无动于衷。 谢傲然和孟墅的话在她脑海中来回响着。 楚眠失了片刻的神。 「想什么?」 厉天阙睨她。 「没什么。」 楚眠回过神来,想扶着他躺下来,他一个翻身趴到她的腿上,一条手臂抵在脸下,阖上眼睛继续休息。 楚眠被他这么一趴,有些无奈,「你这是做什么?」 「不让你跑。」厉天阙闭着眼睛道,不耐烦地道,「别跟我说话,我困。」 「……」 困就睡觉,非让她待在这里做什么。 楚眠坐在床头,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腿上的男人,挣脱不开,只好作罢。 厉天阙趴在她的腿上睡着了。 楚眠坐得无趣,靠在床头也渐渐睡过去。 不知道过去多久,一只修长的手伸出来拉过被子,盖上身旁的人。 …… 翌日。 楚眠陪着厉天阙回了帝都,一路上腻腻歪歪,手被握了一路。 她的心绪也烦了一路。 中午,楚眠坐在床边伺候厉天阙大少爷用餐。 荷妈做的饭菜比她的好多了。 总裁大人靠在床前,手都不抬一下,享用得理所当然。 「财团的事务暂时就这些,我一会回财团,先去处理一些紧急的事情。」 孟墅站在一旁报告道,伸手合上怀中的文件。 楚眠听了两天孟墅的报告,知道厉天阙这一伤,财团损失不少。 现在他需要休养,只能通过吩咐孟墅去处理事情。 「嗯。」 厉天阙颌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楚眠。 「还有一事,三小姐身体一向不太好,受了箭伤后现在还待在icu,没度过危险期,家里太太想去看看她。」 孟墅禀告道。 厉擎苍和贺雅都被软禁了起来,现在贺盛璃住在邻市的icu里,贺雅连看都看不到,自然心急。 原来贺盛璃伤得这么重。 楚眠端着碗坐在床边,静静地听着,她看向厉天阙。 听到贺盛璃还在icu里时,厉天阙眼中掠过一抹意外,显然也没想到贺盛璃会为此伤成这样。 他目光沉了沉,冷声道,「那就让她看,派人盯着,有任何小动作就立刻送回庄园。」 「是,厉总。」 孟墅应道。 楚眠看向厉天阙,她不知道厉天阙对贺盛璃这一次捨身救他是什么样的心理。 说他动容吧,他离开邻市的时候,连去医院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说他毫不动容,可他明显放了一把贺盛璃。 巅峰会和英才会的事发酵成这样,英才会必须给出个交代。 出来顶锅的是萧瑞,媒体称萧瑞借副部长之位在英才会胡作非为,捧一些无能的财阀后代上来,结群成党,现已经被撤职,被开除学籍。 总统府也派人出来宣布,会严查英才会的底子,从前到后,包括总统的资历都会查个清清楚楚,给大众一个清白交代。 背锅的有了,严查的态度也有了,大众的火气便降了下去。 从头到尾,身为英才会部长的贺盛璃被摘得干干净净,一滴污水都没甩到身上。 没人敢随意动厉天阙的妹妹,一定有人探过孟墅的口风,而孟墅给出的答案自然是摘出贺盛璃。 孟墅的意思,就是厉天阙的意思。 第196章 如果我心情不够愉悦的话,可能就会发病 忽然,她的额头上被敲了一记。 楚眠定睛看去,厉天阙坐在她面前,一双深眸盯着她,有些不满,「又走什么神?」 「……」 楚眠这才发现孟墅已经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她和厉天阙两人。 她舀起碗中的汤,餵到他唇边,道,「我刚刚在想,贺盛璃为你挡了箭,你不让人动她也很正常。」 第220页 她的声音淡淡的。 厉天阙一口含过她餵过来的汤,闻言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嗤笑一声道,「在旁人眼中,她是我厉天阙的妹妹,她要是为英才会的事背了罪,我这脸上难看。」 是因为这样么? 「我还以为她替你挡箭,你才包容她呢。」 楚眠道。 贺盛璃这一波操作,好像收效不是很大。 「她自己莫名其妙跑出来挨一箭,难道还要我感激她不成?」 厉天阙冷嗤一声。 「哦。」 楚眠继续餵他喝汤。 贺盛璃怎么会是莫名其妙出来挨一箭呢,她是挨得很聪明,只是如今收效不算特别大。 厉天阙喝着,忽觉不对,目色一厉,盯着她道,「你不准这么想。」 「啊?什么?」 楚眠一时没明白。 「老子给你挡了箭,你得感恩戴德。」 厉天阙霸道开口。 他那可不叫莫名其妙挨一箭。 「……」 看不出来,厉大总裁您还挺双标。 楚眠舀起一勺汤餵到他唇边,低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贺盛璃为什么替你挡箭?」 「这还用问,想过好日子。」 厉家那一家人现今都活得太憋屈,给他挡箭的好处多得是。 「……」 贺盛璃可不止是想过好日子。 楚眠想着要不要提醒他一下,厉天阙忽然看她,「你一直问她的事情做什么?她找过你麻烦?」 他的脸倏地冷下来。 楚眠注视着他的眼,平静地问道,「如果我说是,你会怎样?」 「让人拔了她的氧气管。」 厉天阙想都不想地道。 「……」 好吧。 楚眠摇摇头,「目前为止,还没有证据证明她对我做了什么,我自己能解决。」 贺盛璃做事滴水不漏,从不用自己的名。 「贺盛璃没那个胆子,她平庸得厉害。」厉天阙沉声道,「不过她要是真对你做了什么,立刻告诉我。」 贺盛璃? 平庸? 男人看女人还是有些不准。 …… 一连几天,楚眠都在蔷园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厉天阙。 荷妈一度看她耽误学业,想让她去上学,自己会照顾厉天阙。 楚眠稍稍提一句,厉天阙就翻脸—— 「我为你伤成这样,你还惦记着你的学业?」 厉天阙臭着一张脸睨她,眼神恶得像刀子一般。 「我看你这两天好很多,巅峰会刚赢比赛,有很多事务等着我去处理。」楚眠努力让自己好声好气地和他说,「我不去上课,处理完事情就回来,最多三个小时。」 巅峰会现在受到各方面关注,她迟迟不去,叶成他们有些掌控不住。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厉天阙则慵懒地枕在她的腿上。 这几日来,他们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她的腿已经成为厉天阙的专属靠枕,常常被枕到麻痹。 这会,厉天阙听了她的话,手上拿着游戏手柄正随意地打着电视游戏,薄唇冷冷张开,「行,那你去吧。」 「我可以去?」 楚眠很是讶异,他怎么突然通情达理起来了。 「你去的话,我心情不会愉悦。」 厉天阙冷冽地继续。 「……」 楚眠默。 厉天阙缓缓抬起脸,一双狭长的眼幽幽地盯着她,「如果我心情不够愉悦的话,可能就会发病。」 「……」 这病不是他的禁忌么,不是一向讳莫如深的么? 怎么还堂而皇之地拿来威胁她了? 楚眠咬唇,郁闷得厉害。 她怎么就没有厉天阙对待贺盛璃的那种心态呢? 箭是他要替她挡的,又不是她求的,她为什么要有负愧之心。 「我要是发病了,肆意屠杀,惹得整个帝都血雨腥风,而你,再不能被好吃好喝地养着,出了事没人替你撑着,说不定还会被送回贫民窟。」 厉天阙慢条斯理地道,「到时,你才会发现,一切的因由只是因为你今天要去上学。」 「……」 她真不知道,她上个学还能有这一连串的蝴蝶效应。 楚眠有些郁闷,但还是无奈妥协,说道「我不去了。」 免得到时候帝都被血洗,她是罪魁祸首。 荷妈端着水果盘走过来,听到这段话无比同情地看向楚眠。 这少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受点伤就跟天塌下来一样,待在蔷园里半步不出,还非要小姐陪着,这天天腻在一块也不嫌闷么? 楚眠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看向窗外,满墙的蔷薇随风滚浪,颜色瑰艷。 「我要吃葡萄。」 看到走近的荷妈,厉天阙发号施令。 荷妈立刻将水果盘端过来,楚眠抬起手,捏起一颗洗干净的葡萄餵到厉天阙的唇边。 厉天阙张嘴含了进去,不一会儿蹙眉,「怎么有籽?」 「是我失误,买到有籽的葡萄了。」 荷妈连忙道歉。 楚眠让荷妈帮忙抽来一张纸巾,打开摊在掌心上,然后靠近厉天阙的唇,厉天阙想都不想就将葡萄籽吐进她的手里,目光仍留在电视上。 楚眠连籽带纸一齐扔进垃圾筒里,完事后,她后知后觉地看向自己的手。 第221页 她现在怎么就这么熟练了。 太有毒。 她想剁掉自己的手。 一局枪战结束,厉天阙扔了手中的游戏手柄,抬眸看她,「你是不是在这里呆无聊了?」 不是无不无聊的事,是她要去巅峰会做事。 楚眠摇了下头,厉天阙盯着她突然问道,「你会开车么?」 「不会。」 她十八岁就被送到贫民窟,哪有机会学开车。 「正好闲得无聊,走,我教你开车。」 厉天阙一手按住肩膀从她腿上离开,坐了起来。 「……」 教她开车?这么突然? …… 厉天阙心血来潮,说教就教。 司机将他们送到厉家庄园。 厉天阙带楚眠进了地下停车场,一个大得令人嘆为观止的停车场里停满属于厉家的私车,没一个车位是空的。 第197章 厉天阙教她学车 所有楚眠认识的、不认识的世界奢侈级别的品牌都出现在眼前的停车场。 车子每部都不同,颜色、款式、限量应有尽有,更配备了专属的停车场护理团队。 这里俨然像个世界豪车展销会。 楚眠站在那里,忽然怀里被塞进一个透明罐子。 她拿起来一看,赫然是之前厉天阙送她的礼物,一罐车钥匙。 「不用纠结选哪个车,拿起来按一下,哪个亮开哪个。」 厉天阙站在一旁,一手插在裤袋里,深邃的双眼睨向她,薄唇噙着一抹弧度。 财阀的选车模式果然简单粗暴。 「你真要教我学车?」 楚眠抱着罐子看他。 她要是学会开车,他就不担心她跑路么。 「有什么好真的假的,以后多的是人找你麻烦,多学个保命技能对你有好处。」 厉天阙嗓音磁性极了,语气理所应当。 原来他是要她学保命技能。 他现在,好像已经不担心她会跑了。 楚眠不抗拒学技能,于是打开手中的罐子,道,「那我选了。」 她随意从罐子里摸出一把车钥匙,按下后,静谧的停车场里远远的传来一束灯光。 那么远也能感应到? 楚眠往前走,厉天阙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划一下下面的键。」 他睨一眼她的手臂,真细。 楚眠顺从地滑了下车钥匙,下一秒就听到车子引擎启动的声音,抬眸看去,就见一部红色的跑车从远处的车位上自动驶出,打转方向,缓缓朝她行驶过来。 最后停到她的面前,还闪了两下灯,仿佛在说:主人,我来了。 「挺高科技的。」 楚眠不禁道。 看着眼前红得锃亮的跑车,她突然想到在风岛上驯服过的兽,一个个最初凶得厉害,最后都耷拉个脑袋在她面前乖巧极了,叫一声就自己跑来。 「全国唯一的一款全ai定制跑车,造价3个亿,归你了。」 厉天阙看向她道。 3个亿的定制跑车…… 「你让我拿着3个亿的跑车学车?」 楚眠匪夷所思地看向他,他就不怕这3个亿直接让她撞墙上? 「嫌便宜?」厉天阙的脑回路和她不在一条线上,「那边有辆贴钻石的,30个亿,钥匙应该在……」 「就这个车吧。」 楚眠果断打断他的话。 「行,上车。」 厉天阙勾唇。 楚眠往前走去,感应到她的存在,车门自动打开,双门像展开的蝴蝶翅,红得惹眼骚气。 楚眠坐下去,跑车的底盘低,她一坐就感觉自己差不多沉了下去。 她转眸,厉天阙按着快被伤口扯到的一侧肩膀坐下来,动作有些慢,一张脸沉得厉害,薄唇抿着。 楚眠伸手过去搭了一把,道,「要不找个教练教我好了。」 他受了伤不方便。 闻言,厉天阙阴沉沉地瞥她一眼,「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让个男人和你共处一室?」 想哪去了。 「女教练也行。」 她只是觉得他不方便上车教她而已。 「哦。」厉天阙应了一声,「不行。」 「……」 楚眠懒得再说,伸手扶着他坐下来,才繫上安全带。 刚繫上,中控区的屏幕亮起来,一个拟人的汤圆卡通形象跳出来,睁着大大的一双眼睛,在屏幕上转圈圈,「您就是小白等待了上千年的主人吗?小白好想你呀,快点通过人脸识别,让小白永永远远记住你。」 声音像刚学话的孩子,奶里奶气,萌得能滴出水来。 不愧是全ai定制,确实不一样。 内设舒适,空气清新,平日保养得一定不错。 楚眠坐在驾驶座上,按照小汤圆的操作说明把人脸识别输入进去,让系统认自己为主,忽然想到一事,「你以前没开过这车?」 如果开过,系统不会认她为主。 「这种定制的ai太啰嗦,懒得开。」 厉天阙靠在真皮舒适的车背上,直勾勾地盯着她操作,目光在她的脸上、手上来回流连。 「那你还买。」 「买跟开是两回事,我的房产数不胜数,难道要全部住过去?」 厉天阙不以为然地道。 「……」 好有道理。 第222页 楚眠操作好智能系统,自称小白的汤圆又在屏幕上跳起舞来,「主人,需要小白为你介绍一下本车结构吗?」 楚眠看一眼身旁的男人,想了想对系统道,「不如你教我怎么开车。」 她想看看这系统到底有多智能。 「好呀。」 汤圆在屏幕上沖她鞠了一躬,奶声奶气地道,「能为如此漂亮美丽的主人服务,是小白的荣幸,现在请主人看一下方向盘,上面……」 厉天阙坐在一旁,看着她们聊得流畅无比,脸色沉下来,道,「闭嘴,我教。」 有它一个智能系统什么事。 小汤圆在屏幕上小嘴一撅,甩下两滴泪,委委屈屈地应道,「哦,好的,厉先生。」 然后就消失了。 楚眠狐疑地看向他,「它认识你?」 他不是没开过么。 厉天阙看她一眼,「这车就是为我设计的,你说呢?」 「……」 所以,厉天阙不是它的主人,但绝对权威。 楚眠不问了,低眸看一眼周围,然后伸手握上方向盘,双眼直视前方,一张白皙的脸正色起来。 她学东西的态度一向认真。 厉天阙看一眼她耳廓的形状,才去教,「剎车、离合、油门,这边是档位,起步挂一档。」 他的嗓音没了之前伤重时的沙哑,分外低沉、性感, 楚眠低眸看过去,点头,「记住了。」 厉天阙对她的记忆力没有丝毫怀疑,便开始下一步,「左脚踩离合,右脚浮空在油门上方,挂一档,缓慢松离合,踩油门。」 「好。」 楚眠记住所有的位置后,便直视前面,踩离合,缓慢松离合,踩油门。 「咻——」 跑车跟箭似的瞬间射出去,笔直地朝前面的柱子飞过去。 庞大的停车场里寂静空灵,只剩下车子飞行的声音。 楚眠一惊,连忙松开油门,还记得剎车的位置,连忙踩下去,车身狠狠一震。 「嘶——」 厉天阙跟着被颠了下,伤口撞向椅背,剎那痛得整个人似要撕裂开来一般。 第198章 车开着开着就跑偏了 他的脸色惨白一片。 他伸手给她挂下空档,转眸睨她,咬了咬牙,「楚、眠!」 「意外。」楚眠有些尴尬,「我不知道跑车的提速这么快。」 油门踩猛了。 「……」 厉天阙瞪她。 「很痛?」 楚眠的视线落到他的肩膀,有些过意不去。 「看一下。」 厉天阙命令道。 楚眠松了安全带,再去解他的,他的扣子扣得有些紧,她便从下面撩起他的l黑色衣摆往上拂,柔软的指尖掠过皮带,划上他背后的骨头。 厉天阙呼吸一滞,侧目看她。 楚眠看了一眼他肩胛骨处的纱布,松一口气,「还好。」 「疼。」 厉天阙盯着她道。 「……」楚眠抬眸凝进他深邃的眼里,「那找沈医生过来?」 早知道就不学了。 看着她眉间的懊恼,厉天阙眼底掠过一抹得意,不耐烦地道,「算了,你还要学车,不要浪费时间,伤口周围揉一下就行。」 「要不今天不学了。」 她道。 他的伤更重要。 「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么喜欢半途而废的一个人?」 厉天阙盯着她道。 「……」 怎么还成了她半途而废呢? 楚眠懒得和他争辩,伸手小心地在纱布周围按摩,轻轻揉着,来缓解他的痛楚。 厉天阙坐在那里,一手撑着头,闭眼享受。 这手指的软,绝了。 厉天阙想让她那双手在他的背上游走,在更多的地方游走,但楚眠一心只想减轻他的痛楚,停留在伤口周围来回按,不走了。 厉天阙尽不了兴,低沉地道,「你看看我腰那边撞伤没有,疼。」 腰怎么还撞伤了。 这车子震一下有这么厉害? 楚眠低眸去看,手指也跟着滑下去,莹白的指尖滑过他的每一寸皮肤,「挺好的。」 「那你再帮我看看另一边的肩,也痛。」 「……」 怎么痛这么多地方。 楚眠只好再去看,「也看不出什么。」 如他所愿,她的手在他背上游走开来。 厉天阙被她的手指撩拨得越来越不堪,手扯了扯领口,喉结上下滚着,正想把她按过来胡作非为,忽然想到停车场装着监控,顿时咒骂一句,「操。」 「嗯?怎么了?」楚眠不解地看向他,「是不是还是很疼?」 是疼。 疼得不行了。 厉天阙拉下她的手,一把扯进自己怀里,牢牢抱住,不让她再乱动,楚眠莫名地挣扎了下,厉天阙吸一口气,嗓音喑哑难捺,「别动。」 再动,他怕是控制不了自己要乱来了。 呼吸沉得可怕。 楚眠抬眸,厉天阙用力地抱着她,好像这会他又不疼了一样,一双变得暗红的眼吃人般地锁住她。 男人的眼中写满难以掩藏的欲。 楚眠顿时明白了,一时间也说不上无语还是尴尬。 这……也行?只是在学车而已。 第223页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厉天阙瞪着她道,「以后少拿你那双手勾引我,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在贫民窟那种地方呆了三年,手还他妈这么软。」 「……」 她?勾引他? 楚眠离开了,伸手想去推他,但想想他的话,她又缩了回来,等他自行平复。 地下停车场里停满各式豪车,空无旁人,暗色的光线下,红色漆身的跑车里,只有他们两个。 他的呼吸比他的怀抱更能磨人。 楚眠听得耳朵有些麻。 不知道过去多久,厉天阙才慢慢匀了呼吸。 「继续开车。」 厉天阙松开她,视线投到别处,不能再看着她了,「再不开,我带你回床上开车。」 「……」 能说点人话么。 楚眠郁闷极了,「要不你下车吧?我已经记住了你说的要点,我自己琢磨着试试。」 「不行。」厉天阙一口拒绝,「我真要办你,你一个人躲车底都没用。」 「我不是这意思。」 他又曲解到哪里去了。 楚眠看向他,「我到底是新手,这样多来几次,你伤口难好还是小事,要是我撞……」 「你要是能把自己撞死,老子陪你一起死。」厉天阙想都不想地打断她的话,「开车。」 能杀他的人还没出生呢, 「……」 他还真不怕被她带向死亡。 见状,楚眠也无话可说,重新将双手放到方向盘上,调整状态。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她知道自己脚下踩的不是油门,而是她和厉天阙两条命,楚眠变得格外郑重专注。 踩离合,浮空油门。 挂一档。 慢慢松离合,踩油门。 车子平稳地往前开去,没有像刚才那样突然飞行。 半个小时后,楚眠已经能完美在厉家庄园的停机坪上驾驶,档位被她挂得越来越熟练,跑车的速度也操控得越来越好,再没让厉天阙被震一次。 将车平和地停下来,楚眠坐在驾驶座上,看着自己的一双手,由衷地笑起来。 「厉天阙,我学会了。」 她转眸看向厉天阙,在他深邃的眼里看到自己的笑容,露齿的、愉悦的。 她怔了下,笑得那么开心的,是她? 厉天阙看着她,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看来我的命对你来说很重要。」 一听他说要陪她一起死,她是一点失误都没有。 这女人,怎么就这么爱他。 「……」 不要脸。 楚眠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厉天阙看她高兴,便道,「要不要上马路上去转几圈?」 「我没驾照。」 怎么能上路,那么多车出点意外怎么办。 「放心,有我这车牌,整个帝都的车看见你都会躲得远远的,不会给你机会撞。」 厉天阙低笑一声道。 「……」 楚眠想到这车牌的几个嚣张8数字,漆黑的眸子一转,忽然有个跃跃欲试的想法,「那我试试。」 她对自己有信心。 这么想着,楚眠便将跑车开出厉家庄园,平稳地驶上马路。 一如厉天阙所料,路上的车见到这车,一辆辆闪得比兔子还快,生怕磕着绊着她。 楚眠遵守交通规则,一通操作越来越游刃有余。 开着开着,这车就越开越远了。 楚眠平稳地将车缓缓停到停车位上,转眸看向身旁的男人,厉天阙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车外,赫然是帝都大学。 -- 作者有话说: 厉:我家阿眠想学什么样的车,我都会。 第199章 厉大总裁空降会议室 厉天阙在她车开到半程的时候就睡着了,一路都没醒,算是对她车技的变相肯定。 他将椅背调整在一个舒服的位置,单手抵着头,一张俊庞稜角分明,五官如刻,眉峰依然凌厉,但闭了那双能把人看到窒息的眼睛,让他整张脸看起来狠辣度掉了好些个档次。 睡得挺沉的。 楚眠屏住呼吸,将车内通风系统打开,又将一侧的车窗打开一点,确保车里一直有流动空气, 做完这一切,她轻轻推开车门,脚一点点挪到车外。 她去开个会,他睡个觉。 时间安排得很好。 楚眠探出身子,目光望向空空荡荡的学校门口,抿住了嘴唇。 他就这样出来,身边连个保镖都没有,仇人又那么多,万一被发现他一个人睡在这里,被暗杀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楚眠想了想,又坐回去,启动车子将跑车直接开进学校大门。 果然,看到这车的车牌,学校保安都不敢拦。 楚眠肆无忌惮地将车开到巅峰会的所在地,将车停到一排大树后面,既能遮荫又不容易被看到,而她在巅峰会还能随时注意情况。 一举多得。 这下,楚眠走得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下车后,楚眠立刻电话通知巅峰会所有成员集合开会。 再不开会,这个组织就散了。 接到通知,叶成和樊冰冰等人忙不迭地放下手头的事,跑回巅峰会,一进会议室就见主位上坐着的楚眠。 她穿着一件斜肩的白色裙子,裸着一侧形状好看的白皙肩膀,明明有些成熟性感的款式,可配着她那一张脸似乎连款式都跟着清纯起来。 第224页 偏偏楚眠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翻手中的文件,完全是一副办公室的大佬态度,让人想有点什么旖旎想法都不敢。 在她面前,还垒着一堆高高的文件,全是堆积下来的。 「眠姐,你终于回来了。」 叶成正要朝着她冲过去,樊冰冰已经开心地先开口。 「嗯。」楚眠反应淡然,「都坐,开会,今天把积累的一些事情全部处理了。」 「是。」 大家陆续在深色的会议桌前坐下来。 叶成坐在楚眠右侧下首的位置,激动地看着楚眠,正要说话,樊冰冰又开口了,「眠姐,流苏耳环很漂亮。」 闻言,楚眠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环。 这几天在蔷园,厉天阙闲得没事干,不是差使她就是在打扮她。 她每天穿什么佩戴什么首饰,他都给做主了。 他的掌控欲就是强到这种程度。 楚眠走神的一刻,叶成已经和樊冰冰争起来了,「樊冰冰,请维持你高冷之花的人设,不要见了眠姐就跟痴汉一样话停不下来好吗?」 樊冰冰坐在一旁,美貌依旧,反唇相讥,「你是看眠姐只和我讲话吃醋了吧?」 巅峰会的成员谁不崇拜楚眠,凭本事讲上的话,为什么要被说。 叶成正要怼回去,楚眠冷声道,「是不是要等你们争个长短出来,我们再开会?」 见楚眠脸色不佳,樊冰冰和叶成乖乖收声,安静坐好。 不知道厉天阙什么时候会醒,楚眠没什么时间,翻开面前的文件就开始今天的会议,「校方现在已经完全承认巅峰会的存在,但也不准备解散英才会,两大学生组织资源共享,这事你们知道吧?」 「知道,校方摆明了就是包庇,当初说好谁输谁解散,现在赖得不行。」 叶成气不打一处来。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以后方方面面,我们都会和这些财阀后代去争、去抢……」 楚眠坐在那里说道,话还没说完,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了开来。 「砰。」 动静巨大。 楚眠侧目,所有人都转头。 仓库里闷热异常,因此会议室里开着空调,此刻门突然被踹开,一股热浪翻涌进来,直扑众人。 随着热浪的翻滚,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出现在门口。 男人身高目测达到一米九,人高腿长,着一身黑色劲装,鸭舌帽压得极低,脸上戴着黑色口罩,手上更是戴着轻皮制的露指手套。 他将自己上上下下封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清,但周身散发的冷酷气息却是一下子慑住全场。 「……」 一室静默。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 叶成抓了抓银发,眼前的这股气场怎么有点熟悉…… 看到来人,楚眠有些头疼,会议才刚开始,他怎么就醒了,还把自己扮成这样。 男人迳自走进会议室,目标明确地走向楚眠,一手拉起楚眠就走。 没有一句废话。 就好像幼儿园里,一个酷酷的家长来接小孩了。 楚眠下意识挣扎了下,那只手立刻用上劲,几乎要将她的手给握断,显示出它的主人此刻心情有多不好。 她只好跟着他走,转眸看向众人,道,「都坐在这等着。」 「……」 众人惊掉一地眼珠子。 什么情况? 这男人是谁? 上来就抓她们部长的手合适吗?男朋友?怎么连脸都看不着? 「他、他、他不是……」 叶成突然想起来,震惊地指向离开的男人,手抖得厉害。 是他! 就是他! 要死,眠姐还把鸭子带回帝都了?难道是要准备包年吗? 话还没说完,樊冰冰抓起一叠纸巾就塞进他的嘴里,一双美目瞪他一眼,无声警告,他要是敢说漏嘴,就是坏眠姐的清誉。 「唔唔唔……」 叶成看着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然后连连点头。 不说不说,打死也不能说。 不过…… 眠姐玩得也太大胆了吧,还把鸭子带回巅峰会来。 楚眠被厉天阙拉到会议室,她伸手甩上门,刚甩完人就被厉天阙给按到墙上。 厉天阙扯下口罩,帽沿下一双阴沉的眼显露出来,盯着她,「什么意思?你还挺能开车的。」 厉家庄园离帝都大学这么远都让她开过来了。 天气热,楚眠背靠着墙才觉一点凉意。 看着眼前男人阴鸷的脸,楚眠双手贴在墙上,道,「我来开个会,你这一身打扮哪里来的?」 「让保镖送的。」 厉天阙没什么好气地道。 第200章 你吃定老子宠你了? 这么快。 看来是她想错了,哪怕她就这么开车出来,保镖也一直跟着他们。 「哦。」 楚眠平淡地点点头。 「回家。」 什么破地方。 热得要死。 厉天阙一刻都呆不下去,转身就要走,身后的人没跟上来。 他去拉她的手,拉了下,没拉动,一股火气立刻在他胸口间游走开来。 他缓缓抬眸,帽沿下深色的眸森冷地盯着她,嗓音冷冽,「怎么,你还等我把你这个地方给炸平了,才肯跟我走?」 第225页 「我要开会,两个小时,不,一个小时就行。」 楚眠背靠着墙壁看他,眼神干净清澈,也利落。 「不行。」 厉天阙再次驳回。 「……」 楚眠不说话了,就靠着墙看他,目露坚持,没有妥协。 「你在跟我犟?」 厉天阙不爽了,站在那里冷冷地睨着她。 「……」 楚眠直视他。 她都到这里了,不让她把这个会议开完,她不甘心。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在闷热的空气里僵持。 厉天阙狠狠地盯着她,眼神越来越暗,完全是在暴走的边缘。 楚眠的神情倒是淡,却没有半分退却的意思。 这是彻底跟他槓上了。 还从来没人敢这么和他僵着。 厉天阙忽然勾起薄唇,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眼里没有一丝笑意,「楚眠,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踹了这扇门,让大家看到我的脸,你猜你这些成员还会认为你只是个清清白白的平民么?」 跟他这个财阀在一起,谁信她是平民,她做的一切努力都会化成泡影。 「……」 楚眠不说话,站在那里就这么看着他,好像全然不在乎似的。 还犟是吧? 厉天阙抬起脚就去踹门。 楚眠站着动都没动,连眼神都没变一下。 他的大长腿就这么僵在半空。 「妈的!」 厉天阙骂了一句,硬生生地将腿收回来,抬手狠狠地推向她的肩膀,一张怒意横生的脸猛地逼到她眼前,咬着牙低吼出来,「楚眠,你吃定老子宠你了?」 他的声音狠得要杀人似的。 看着他去而复返,楚眠发现自己竟然连一点意外的感觉都没有。 她看着他暗色的眼,心底涌过异样的感觉。 她的沉默让厉天阙更加发狂,「我告诉你,我怎么宠你的,我就能怎么收回来,别连听话都学不会,自找苦吃。」 闻言,楚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听到这话竟笑了。 「那你要怎么收回去?」 她笑着看他,问道。 她也想看看他是怎么收回去的。 「楚、眠!」 厉天阙盯着她潋滟的笑容磨牙,她现在有恃无恐了是吧? 「我就想开个会,你要怎么才准?」楚眠问道。 「怎么都不准……」 厉天阙拧眉,楚眠忽然伸手抓住他身前的衣服,踮起脚在他唇角极轻地印下一吻。 短暂的。 柔软的。 就像撩过一片羽毛,厉天阙站在那里,失了魂。 「厉天阙,愿赌服输,你说过不会阻止我的。」楚眠看着他道。 「那我怎么办?」 厉天阙冷着脸道,话锋却已全然变了。 楚眠从他手中拿出口罩,替他戴回脸上,「反正你现身都现身了,不如就进去吧,会议室里有空调,你就坐在里边吹会空调,休息一下,开完会我们一起回去。」 「你要我等你?」 厉天阙的语气仿佛在说,楚眠你在妄想什么,你知道我厉天阙是谁吗? 「嗯。」 楚眠坦然地承认了。 反正他现在养伤也没事可做。 「……」 厉天阙没话了。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唇上,喉咙顿时有些渴。 刚才,她就是用这双唇亲了他,主动亲了他。 见厉天阙不再闹脾气,楚眠便要进会议室,刚转身就被厉天阙按了回去,他一把扯下口罩凑了上来,「先让老子解个渴。」 「……」 楚眠挣扎不动。 …… 等两人回到会议室的时候,楚眠的唇有些微肿,像抹了一层唇红,格外明艷。 而她的肩上披了一件黑色的男人衬衫,遮住一侧裸露的圆润肩膀。 是厉天阙拿来给她披的。 他说,他给她搭今天这件衣服是要她穿给自己看的,不是给别人看的。 楚眠这么衣着违和地出现会议室里,樊冰冰和叶成还呈成拼命制止其他人的动作,大概是大家想偷听,叶成他们制止,闹哄哄的。 一见他们出现,众人瞬间噤了声,坐回自己的位置。 楚眠没理会他们,只在周围看了看,有点尴尬,这会议室还没摆沙发,只有角落里还有一张椅子。 她看向厉天阙,「要不你在椅子上坐会?」 厉天阙站在那里,帽沿压得深,旁人连双眼睛都看不到,他径直往前走去,一把抓起叶成的领子往后一扔。 没错。 是扔。 随后,厉天阙坐了上去。 「……」 整个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一个个全懵了。 叶成被扔得原地打了个转才回过神来,气得捲起衣袖,「我靠,你个鸭……」 顾忌到楚眠,叶成紧急剎车,而后看向楚眠,委屈巴巴,「眠姐?」 这鸭子捣乱他们的会议! 楚眠看着坐在那里的厉天阙,心里嘆了一口气,看向叶成,「你把角落那张椅子搬过来随便找个位置坐。」 听到楚眠这样的安排,叶成站在那里,如遭晴天霹雳,脸都绿了,「眠姐……」 她居然不帮自己! 也太宠这只鸭子了吧! 第226页 在眠姐的心目中,他这个任劳任怨、跑前跑后的副部长竟然还比不过一只花钱得来的鸭子? 「……」 众人交换着眼神,唏嘘不已。 就说这男人是眠姐的男朋友吧,看看,地位比副部长高多了。 「行了,眠姐让你坐就坐,别耽误眠姐的时间。」 樊冰冰看不下去叶成一副被雷噼到的样子,便站起来拉着他去搬椅子。 叶成晕晕乎乎地跟过去,什么时间,开房的时间吗?鸭子的钱按小时算吗?就这么急? 楚眠心里是焦头烂额的,但还是镇定地坐回主位上。 只要她够淡定,慌乱的人就不是她。 果然,见她如此自然,大家连问都不知道从何问起,憋得快疯了。 叶成:又是受尽委屈的一天呢。(假笑) 第201章 原来你在别人面前这么凶 「继续开会。」 楚眠坐在椅子上,打开手中的文件。 下首右侧的男人突然往桌上一趴,脸朝着她的方向,枕在自己的右臂上,手臂朝她伸直,修长的五指随意地放在桌面上,近得只要他一抬手,就能抓住她。 这个姿势,别人什么都看不到,但坐在主位上的楚眠却能清楚无比地看到他直勾勾盯住自己的目光。 下面的人一个个交换着眼神,八卦得不行。 楚眠低眸掠过他的视线,声线清冷,「关于资源共享的问题,我想过了,巅峰会的热度不会一直存在,一旦降下去,等待我们的就是秋后算帐,所以……」 男人修长的手摆在桌面上,指骨屈起,爬着爬着就爬上她的文件,食指扣住了她的尾指。 楚眠看一眼,顿了顿继续道,「所以,我们巅峰会没有退路,只有不停地向上爬,爬到不可被替代的高度。」 厉天阙趴在那里,一双幽暗的眼盯着她的唇,一张一合,柔软潋滟,惹人犯罪。 他看着楚眠,大家看着他这个突然闯入的男人,一个个全在暗自猜测他的身份,听楚眠开会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这一次赛事的热度高,本来该落在英才会头上的资源到了我们手上,庞庞将会进入国内最高级别的科研院实习,张和平和米艾也都会进入两大高级部门学习更多东西,只有樊冰冰。」 楚眠翻着手中叶成呈上来的报告,抬眸看向樊冰冰,「你的意向不是金融方向么,为什么会想进演艺圈?」 「演艺圈?」 胖子庞庞震惊极了,「樊冰冰,你这脑子进演艺圈浪费了吧?」 「就是,我也说了,要进演艺圈还来巅峰会干什么?」 叶成说道。 她去找那些剧组试戏不就进演艺圈了么,进巅峰会做什么。 「现在a国的演艺圈里,能出头的明星背后哪个没有靠山,我要巅峰会做我的靠山。」 樊冰冰坐在那里,看向楚眠冷静地开口,「我家庭条件一般,我需要钱,我没办法进那些看起来所谓的高位慢慢实习慢慢耗,所以,我选择进演艺圈。」 她有自己的主意。 楚眠坐在那里听着,不像旁人一样吃惊,只淡淡地道,「樊冰冰,我记得我说过我成立巅峰会是有私心的,我不需要一个明星来助我。」 私心。 闻言,厉天阙的眸色一深,沉沉地看她一眼。 原来她在自己的会员面前也会如此坦白目的,一点虚的弯的都没有。 他的手指动了动。 楚眠垂下眼睑,看向厉天阙搭着自己的那只手指上。 他的手指甲修剪得干净,连一点肉刺都没有,指型修长好看,骨节分明,就这么扣着她的手指,添着亲昵。 「巅峰会是不需要一个明星,可是眠姐,娱乐圈向来是个资本地,而我相信,不管眠姐你将来要做什么事,资本都是必需品。」樊冰冰沖她笑了笑,「如果我能出头,将来你要什么资本,我都会为你拉来。」 听到这话,厉天阙不屑地嗤笑一声。 放眼整个a国,最大的资本就是他厉天阙,楚眠还用得一个明星? 「……」 樊冰冰本来说得自信满满,被这男人一声冷笑,莫名觉得有些窘迫。 楚眠懂厉天阙的意思,却不反驳樊冰冰,「不止资本,如果你能在娱乐圈出头,以后巅峰会能掌控几分舆论导向。」 樊冰冰听着一喜,「眠姐愿意让我进演艺圈?」 「可以,但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将来想去任何行业我都不加以阻挠,不过,你们要做,就要做最好的那个,巅峰不会留废物。」 楚眠一字一句说道,脸上没什么表情。 其实于她而言,巅峰会百花齐放,各行各业都涉猎更好。 「是。」 众人齐声应道。 「你们进任何一行,我都会为你们铺路,但怎么让自己成为最耀眼的人,要靠你们自己。」 楚眠拿走一份文件,又拿出另一份翻开,「接下来说下另外的赛事安排。」 积累的事情太多,楚眠一样样谈下来,时间未免有些长,厉天阙趴在那里,虚阖着眼,似有些睏倦。 大家也开始有些心不在焉,庞庞和米艾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看那气质一定不是学生了,应该是个教练,隔着衣服我都感觉到他贲张的八块腹肌。」 第227页 「我说不是,搞不好是个僱佣兵什么的,你看他还戴半指手套,跟电影里演的一样。」 「我觉得不像,会不会是国家机密人员,所以要把脸捂这么严实?」 「你说眠姐是哪里认识的神秘男朋友,怎么之前从来没听说过。」 两个人越聊越来劲,丝毫没感觉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大,已经影响到楚眠的会议进度。 忽然,整个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两人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就见大家同情地看着她们。 两人顿感不妙,战战兢兢地转头,只见楚眠坐在那里,双眸冷冷地看着他们,嘴唇抿出一抹不悦。 「啪——」 楚眠将手中的文件往前面狠狠一摔,声音透着极度的不悦,「现在是我说还是你们说,这么喜欢讲八卦我调你们去校报好了!」 「……」 厉天阙被这一摔摔得缓缓睁开眼睛,抬眸长睫,就看到楚眠冷若冰霜的脸,颇有几分憷人。 摔东西了? 会议室静谧极了,庞庞和米艾有些窘迫地站起来,「对不起,眠姐,我们……」 「呵。」 厉天阙忽然低笑一声,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楚眠,旁若无人地道,「原来你在别人面前这么凶。」 这么一对比,她在他面前简直是乖巧。 他的声音低,但架不住室内静,这暧昧的一字一语全抛进每个人的耳中。 叶成在一旁听着差点炸了,这鸭子怎么回事,眠姐在这树立威信呢,他来这一句是想说眠姐够宠他?从来不给他脸色看? 楚眠看向厉天阙,眼神凉凉的,似乎不满意他突然开口。 他这样会妨碍她管理。 厉天阙像是看不到一般,道,「我渴了。」 「……」 真是个祖宗。 第202章 我给你钱,离开眠姐 楚眠看了看成员们,站起来转身走向会议室内的饮水机。 厉天阙这个人,他不轻易踩踏她的底线,但不是底线的,他是反覆横跳,她要是不做,他能干出更多让她头痛的事来。 楚眠认命地拿自己用的杯子接了一杯水,然后回到桌前,把杯子搁到厉天阙面前。 众人面面相觑,这也太宠了吧。 开着会呢,还要什么给什么。 楚眠重新坐下来,冷漠地开了口,「什么时间做什么事,今天会议上我带了人来破坏会议进程是我的问题,我会写检讨,你们两个也一样。」 这话是沖庞庞和米艾说的。 无规矩不成方圆。 两人被训了哪里敢有意见,忙不迭地点头,「写,必须写。」 「……」 叶成看着还趴在那里无动于衷的厉天阙,气得嘴上能挂油瓶子。 有没有搞错,眠姐还要为这只鸭子写检讨? 「你创立的巅峰会你还写检讨?」厉天阙坐了起来,人还是冲着楚眠,单手支着头,似有些不悦,手上转着杯子并不喝。 那还不是因为你! 叶成想说他,又听他问,「会议什么时候结束?」 厉天阙睡得不舒服,还是回蔷园抱着她睡舒服。 楚眠看一眼面前的文件,淡淡道,「马上好了。」 「……」 眠姐你还回答他! 叶成气得简直要接氧气瓶。 楚眠继续开会,将手上的文件一份份和成员们聊完后,会议才算结束,「最后,这一阵会有不少媒体想要访问你们,把握好分寸,不要说出什么敏感话被人拿来做文章。」 「明白。」 众人齐齐点头。 「好了,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你们回去上课吧,我这几日应该还是不会来学校,一切事务找叶成。」 楚眠说道。 「又不来?」 叶成郁闷极了,转眸和樊冰冰对视一眼。 搞什么,眠姐不会是被色相所迷了吧? 会议结束,众人陆陆续续离开,叶成越想越不甘心,拉着樊冰冰把其他成员赶走后趴到会议室门上偷听。 没什么声音,叶成索性将门推开一点小缝往里看。 里边,楚眠整理着文件站起来,站到厉天阙面前,问道,「你刚才为什么突然打断我?」 他这样让她这个部长很难做。 「我就是口渴了。」 厉天阙坐在那里,沖她挑了挑眉。 他就是想让那群乱七八糟的成员看看,楚眠对他有多与众不同,她不凶他,他要什么给什么。 他是她的独一无二。 「那你怎么不喝?」 楚眠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手上的水杯,他一口都没喝。 「我突然想吃葡萄。」 厉天阙低眸看向会议桌上的一盘盘水果盘,里边是叶成弄来的各式水果,开会的时候大家都没吃。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她面前的一盘。 楚眠拉过那盘水果,推到他面前。 厉天阙目光深深地盯着她,抬起手就去摸自己的肩膀。 这个动作楚眠已经看了几天,非常清楚它的意思——老子背后有伤,为你受的。 「……」 楚眠只好捏起一颗葡萄。 叶成和樊冰冰凑在门处,用一只眼睛顺着门缝往里看。 楚眠背对着他们站在那里,挡住了厉天阙的脸,但看那动作,分明是在餵葡萄。 第228页 不一会儿,楚眠又抽纸巾去接什么。 接的是籽! 葡萄籽! 叶成震惊得就想冲进去,樊冰冰忙将他拉到旁边。 离远一些,叶成气得直喘粗气,「靠,这什么品种的鸭子,花着眠姐的钱,还敢让眠姐餵他吃葡萄?他以为他是谁啊?总统吗?厉天阙那种大财阀吗?」 疯了吧。 眠姐在她眼里可是个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人物。 一个鸭子也配? 樊冰冰站在一旁,没他这么激动,但也忧虑地蹙起眉,「眠姐好像真被这男人迷得神魂颠倒了,现在是几天不来学校,再下去,眠姐怕是连巅峰会都管不上了。」 这让她觉得惶恐。 「不行,眠姐可是有大蓝图的人,不能被一只鸭子毁了。」叶成气呼呼地道,「我们得想个办法把这鸭子赶走,让眠姐收心。」 眠姐真有生理需要的话,他可以帮着找优质男人啊,实在不行,他也能上。 反正这个鸭子不行,耽误眠姐。 「想什么办法?」 樊冰冰跟着认真思考起来。 …… 会议室里,楚眠餵厉天阙吃了几颗葡萄。 厉天阙吃葡萄也不省心,每次都要在她送过去的指尖上咬两下,不算特别狠,但也咬出一圈圈的牙印。 厉天阙很满意自己留下的印迹,那眼神看得楚眠心里没底。 再这样下去,会议室都能开车了。 「我去下洗手间,然后我们就回去吧。」楚眠避免他的眼神再流氓下去,说着便往外走。 楚眠推开会议室的门往外走,她一离开,角落里蹲着一动不动的樊冰冰和叶成立刻站起来往会议室里走。 樊冰冰顺手将会议室的门锁住。 听到脚步声的一瞬间,厉天阙便将口罩戴了起来,坐在那里,周身冷冷的。 叶成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一巴掌拍在桌上,「这位先生,请问贵姓。」 文字是礼貌的,语气是沖的。 「……」 厉天阙连抬眼看一下都没有,懒得搭理。 「嘿,你还挺嚣张……」 叶成气得要站起来,樊冰冰按着他的肩膀逼他坐回去,然后看向厉天阙,冷漠而客气,「先生,我能理解你们这一行可能有点保密的需要,这样,我不问这些私事,我问一些和眠姐有关的问题可以么?」 「……」 他们这一行? 他们知道他是做什么的?谁说的,楚眠? 厉天阙拧眉,依旧不答腔。 「不知道眠姐平时是怎么付钱给你的,让你从会所里出来价格是不是还挺高的?」 樊冰冰严肃地问道。 会所? 这两个白痴在干什么? 厉天阙帽檐下的一双眼掠过一抹暗光,搁在桌面上的手冷冷地叩了两下。 见厉天阙一直不说话,叶成急躁地把樊冰冰推到一边,「你跟他说话这么客气干什么,我来!」 说着,叶成将一张银行卡用力地拍到厉天阙面前,炯炯有神的眼瞪着他,「兄弟,我就这么跟你说吧,眠姐给了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离开眠姐!」 第203章 你说,谁是鸭子? 绝不能让一只鸭子毁了眠姐的蓝图。 「……」 厉天阙低眸看着那张银行卡,嗤笑一声,「你要给我钱离开她?」 这可真是他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从来都是他拿钱砸别人,没想到他厉天阙有一天也会被人砸钱。 樊冰冰站在一旁,闻言有些疑惑地打量厉天阙两眼,怎么觉得这男人的声音有点耳熟。 可想又想不起来。 大概好听的男人声音都类似。 「没错,你现在这样天天黏着眠姐无非也是为了钱,开个价,是男人就直接点。」 叶成又狠狠拍了拍桌子,气势汹汹。 可不知道为什么,樊冰冰觉得他装腔作势得再狠,都比不上这男人简单坐着,就有一股不可一世、唯我独尊的气场。 闻言,厉天阙从手腕上卸下一款镶着蓝钻的腕錶,随意地扔到叶成面前,嗓音慵懒,「这是她送的,你先付这个。」 「眠姐还送你手錶?」 叶成难以置信,拿起手錶在手里掂了掂,「多少钱?」 「……」 厉天阙不回答。 「不说我自己查,我还怕你坑我钱呢。」 叶成哼了一声,拿着手錶左看右看,樊冰冰俯下身靠过去看,指了指一处英文,「这个是logo吧?」 这串英文怎么这么眼熟? 叶成愣了下,好像以前听说这是全世界最贵的手錶品牌,要买这个品牌的表还得先交100万会员费,才有资格买一款基础表,买得越多,才能开通更优的资格买更好的表。 不会吧…… 叶成狐疑地看厉天阙一眼,一手拿着手錶,一手拿出手机,搜索。 等他翻到这一款表的时候,看到的都是全稀有真钻、定制、纪念版、限量等字样。 后面跟的数字是3000万。 「啪嗒。」 看着这串数字,叶成手一抖,手錶摔在桌面上,吓得他噗噗直跳。 樊冰冰的脸色变了,小声地道,「眠姐怎么会花这么多钱包一个……」 第229页 叶成很想怀疑这手錶是假的,可他自己就是个专业造假的,假不假的,他一眼就能分出来一二,这表的成色……怎么可能是假的。 3000万的表…… 靠,他得赚几辈子。 叶成的脸窘了,手颤巍巍地从桌面上拿回自己存款2万5千8的银行卡,尴尬得简直要起飞。 看着他这个动作,厉天阙嘲弄地冷嗤一声,「不是要给双倍么,给。」 叶成更郁闷了,指着他道,「你嚣张什么啊你,这表再贵不也是眠姐给买的么,你一个鸭子哪来的本钱在我面前傲?」 眠姐那么理智的人居然这么色迷心窍,给鸭子花这么多钱。 对了,眠姐哪来这么多钱? 难道她之前拉贊助,把拉到的钱给花这鸭子身上了?这不是挪用公款吗? 叶成的思绪跳跃得不行,后知后觉地发现会议室里的气温似乎突然又降低了,樊冰冰一直在戳他的肩膀。 他疑惑地看过去,樊冰冰一直盯着厉天阙,眼中似有恐惧。 叶成莫名地看过去,也是一怔。 厉天阙坐在那里,依然不见真容,但莫名的,就感觉他周身散发开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气息。 叶成一下子连呼吸都静了。 只见面前的男人缓缓抬起脸,帽沿下凌厉的眉峰逐渐显露,他微垂着眼,视线似落在叶成指向的食指上。 叶成正想透过那极长的睫看那双眼,就听男人幽冷的嗓音响起—— 「你说,谁是鸭子?」 一字一字,如杀如血。 楚眠从洗手间出来,按原路返回会议室,边走边用纸巾擦手。 忽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传来。 「啊,痛啊啊啊——」 是叶成。 楚眠目色一冷,连忙去推会议室的门。 门是锁的。 她敲了几下,门开了,樊冰冰站在那里,有些惶然地看着她,不知道怎么讲起。 楚眠绕过她走进去,就见厉天阙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将覆在叶成手上的手抽回来。 而叶成脸色惨白,一根食指以一个难以名状的角度向外搭着。 手指折了。 「你大爷的,你疯了吧,我靠,我的手……」 叶成痛得连连惨叫。 「怎么回事?」 楚眠冷着脸走向前。 「眠姐,他欺负我!」 叶成痛得喊起来。 倒是揍他啊! 厉天阙坐在那里,活动着手指,口罩后的薄唇微张,凉薄出口,「上次敢用手指我的人,现在坟头的草都两米高了。」 樊冰冰听得身上一阵发寒,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个男人并不是猖狂,而是狂傲生来如此。 这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楚眠听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微微蹙眉,转眸看向樊冰冰,「你陪叶成去医院,治疗费我一会打给你。」 听到这话,叶成顾不上痛看向楚眠,「眠姐,你别跟他在一起了,他只会拖累你,他手劲还大,你被他打了可怎么办……」 「手都折了还说,跟我去医院。」 樊冰冰看出楚眠完全没有责怪那男人的意思,拉着叶成便走。 叶成又痛又急,被拖到门口的时候还在声嘶力竭地大喊,「眠姐,你不能色令智昏啊!你听我的,我是忠言逆耳啊!我是忠臣啊啊啊……」 樊冰冰连忙关上门。 会议室里恢复安静。 楚眠站在那里,伸手按了按太阳穴,看向坐在那里厉天阙,「叶成这人毛躁了点,但本性还好。」 厉天阙摘下帽子扔到一旁,抬眸幽幽地瞥她一眼,「你确定要在我面前讲另一个男人的优点?」 杀气森森。 「……」 楚眠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我的意思是,就算他用手指你,你也不必下这么狠的手。」 「他说我是鸭子。」 厉天阙摘下口罩。 「咳……」 楚眠被这话呛到,连连咳起来。 这个叶成,嘴上怎么就没个门呢,让他走早了,她也该折他一根。 厉天阙坐在那里,一双浸着冷血的眼幽幽地看一眼桌上的表,而后抬眸看她,一字一字道,「楚大部长,你是怎么在属下面前形容我的?」 会所的鸭子? 「我什么都没说,是他们自己猜测的。」楚眠立刻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下次我会和他们说清楚。」 第204章 厉天阙的不安 她不想这种小事就惹得他炸毛。 「怎么说清楚?」 厉天阙盯着她,眼神如鹰隼一般,森冷、阴鸷、夺命。 楚眠站在那里,将肩上属于他的男式衬衫拿下来,道,「我不能说你是厉天阙,但我会说,你是我……男朋友。」 最后三个字,让她有些不好启齿。 哪怕他们接吻,哪怕他们上床,可他们之间的关系,总让她觉得好像离男女朋友很远。 厉天阙倒是没怎么在乎她话中的停顿,一双阴暗的眼逐渐沉淀下来,「这还差不多。」 「那我们回去吧。」 楚眠道。 「嗯。」 厉天阙起身。 「表不拿么?」楚眠睨他一眼。 「被人碰过了,不要了。」 厉天阙语气随意。 第230页 「……」 你有钱,你了不起。 楚眠正要走,厉天阙又看她一眼,「你好像没给我买过东西。」 「什么?」 楚眠回眸,有些疑惑地看他。 「你的属下说,你给我花了很多钱。」厉天阙挑眉,「我怎么没见过?」 「……」 叶成这嘴。 楚眠正要说话,厉天阙的话在她前面,眸子灼灼地盯着她,语气却是轻描淡写,「下次让我见见。」 说完,厉天阙越过她径直往前走去。 「……」 什么叫下次让他见见?这意思,不会是要她给他花钱买礼物吧? 叶成可真能给她造孽。 楚眠拿起衬衫跟在后面离开,厉天阙正站在外面,看着墙上的画。 那是她画的《金字塔》,叶成他们影印出一副大的挂在巅峰会,说是这画有意义,挂在这里可以用来激励成员们的上进心。 「原画在哪里?」 厉天阙看着画问道。 「在学校,那相当于一张考卷,自然是被收上去的。」 楚眠说道。 厉天阙站在那里没什么反应,楚眠站在一旁等他,忽然听到外面有敲门声。 楚眠往外走去,只见校长站在巅峰会的门外正等待着,见到她立刻笑起来,「谢同学,你在这就太好了。」 这笑意中还带着几分谄媚。 楚眠有些奇怪,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校长特意来巅峰会是有事么?」 「有一份你的邀请函,送到校长室的,我给你拿过来。」 校长双手拿着一份金色封面的信件递过来,态度十分郑重。 「校长亲自给我送过来?」 楚眠接过来,很快明白校长为什么态度转变这么大。 她在邀请函上看到总统府的印戳。 校长干笑两声,「谢同学啊,我一直很欣赏你身上的拼劲,和敢冒大不韪的魄力,学校对巅峰会是非常支持的,回头见了总统,你可要替学校多多美言啊。」 「……」 楚眠站在那里,淡淡地看他一眼。 「好了好了,你忙,我就先走了。」 说完,校长连杯水都不要就转身离开了。 「什么东西?」 厉天阙朝她走过来。 楚眠打开手中的邀请函,看着上面的文字,眼前顿时一亮,她勾起唇角,「总统要见我们巅峰会所有成员。」 「……」 厉天阙站在一旁,低眸,清楚地看着她眼底一瞬明亮起来的光,整张脸都明艷起来。 总统府如此郑重其事接见巅峰会,自然只有好事,没有坏事。 她语气平淡,是早料到会有这样一天。 她脸上有笑容,是因为她等待已久。 厉天阙盯着她那双发光的眼睛,忽然想起那天在路边听到的情侣吵架,想起墙上的那幅《金字塔》。 当她离自己要的东西越来越近的时候,他与她会不会越来越远? 厉天阙再次有了这个疑问。 楚眠是真的开心,她合上手中的邀请函,抬眸对上厉天阙深邃、暗沉的眼,笑容凝了下,「怎么?」 为什么这么看着她? 「阿眠。」他低沉地唤她的名字,「你所有不是为我展开的笑容都会让我不爽,这让我觉得你眼里好像没我了。」 「……」 楚眠的面色一僵。 厉天阙抬起手捍上她的下巴,脸慢慢逼过去,眸子幽幽地盯着她,「我这人占有欲比较强,你还记得吧?」 她的身体、她的心脏、她的笑容全部都是属于他的。 「厉天阙……」 「别怕,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提醒一下,怕你忘了。」 厉天阙说着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抬手在她头顶揉了揉,深深地看着她,薄唇噙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 「……」 楚眠沉默地看着他。 「走,回家。」 厉天阙搂住她的肩膀往外走去,语气随意得好像什么事都没有。 走着路,楚眠忍不住抬眸看向他的脸,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下颌如削的线条透着令人捉摸不定的冷厉。 …… 收到总统府邀请的消息,巅峰会的成员都乐疯了。 不管是不是总统府出于对舆论热度的考量,这么郑重其事约她们去的话,就算是表面工作,也会对她们大肆褒奖。 到了这天,楚眠拒绝了校长要亲自送他们去总统府的好意,让叶成自己租车前往总统府,自己到时再和他们集合。 楚眠换了一件纯白的休闲款衬衫,外加舒适型的长裤,将手腕处的衣袖随意折了几下,打扮清凉帅气。 她在浴室里将一头长发束起来,简单利落的马尾,露出一张年轻、五官清透的脸。 对她自己而言,她不喜欢在自己身上加太多的配饰,就这样简便最好。 楚眠走出浴室,厉天阙靠在门口抱臂看着她,见她没有过分打扮自己,眼神还算和缓,「要出发了?」 「嗯。」 楚眠点头,一边拿起旁边的手包,一边看向他道,「你的伤还没完全好,最好还是多静养下,电视游戏也别打太多,财团有什么事让孟助理送到蔷园来吧,我下午回来。」 「哦。」 厉天阙冷淡地应了声。 第231页 「那我走了。」 楚眠往外走去,刚走到房门口,男人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真不放心的话就别去了。」 「……」 楚眠愕然回头,就见厉天阙站在那里,双眼正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深得让人研究不出究竟来。 见她回怼,厉天阙又面无表情地添了句,「留在蔷园。」 永远留在这里。 -- 作者有话说: 厉:我只想走恋爱线。楚:我目前只想走事业线。 第205章 眠姐真的有男朋友了? 楚眠不明白他为什么又反起口来,心下有些不安,脸上并不显,只淡淡一笑,「你说过不阻止我的。」 他打赌输了,他得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现在这一句,成了她应对他的筹码。 听到这话,厉天阙低笑一声,「随便说说而已,滚吧,这些日子天天跟你呆在一起,我都腻了。」 是么。 「那我走了。」 楚眠说道,转身往外走去,踩着复古的实木楼梯一步步下去。 厉天阙还站在原地,看着空空荡荡的门口,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 他走出房间,下楼,外面传来车子启动的声音。 厉天阙走到客厅里,并不去看窗外庭院里的动静,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来,修长的手拿起游戏手柄,打开超大屏幕的电视机。 窗外,车子驶离的声音响起,越来越远,最后悄无声息。 「操。」 厉天阙舔了舔后槽牙,一把扔了游戏手柄,什么心思都没了。 …… 总统府坐落于帝都最为幽静的地段。 除了总统府,周围什么高大的建筑都没有,将总统府立为最安全的地方。 排排的灌木丛前,巅峰会的成员们都已经到了,烈日有些晒,男生们撑着伞为女生们遮阳,一行人热闹地说着话。 楚眠出现的时候,胖子庞庞立刻撑着伞朝她颠颠地走来,给她撑伞,「眠姐,你来了。」 「嗯。」 楚眠淡淡点头,抬眸看向平日最殷勤的叶成。 此刻,叶成顶着一头银发站在那里,臭着张脸转向一旁,垂着的手看来活动自如,看来厉天阙也没下死手。 「你别矫情行不行?」 樊冰冰反感地看向他。 「哼。」 叶成把脸别得更过去,更别扭了。 眠姐对鸭子比对他好,他不开心。 楚眠看他一眼,想了想还是解释道,「那天的是我男朋友,他脾气不是很好,你那样说他,他一时没控制住,严格说起来,你也有错。」 上去叫人鸭子,还动手指人,厉天阙高高在上惯了,哪受过这种诬衊。 「男朋友?」 叶成猛地把脸转回来,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众人都是一脸愕然,「眠姐真的有男朋友了?」 「真是男朋友?」 樊冰冰诧异地看她。 「嗯,他前些天受了点伤,所以我一直在陪他,等他伤好后,我就会投入到巅峰会去。」楚眠简洁明了地道,态度严肃。 「……」 叶成傻住了。 真男朋友? 那他是……对着姐夫喊鸭子? 靠,难怪那男人看起来那么不爽。 叶成顿时窘了,哭丧着脸道,「眠姐,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 「是你自己喜欢胡乱猜测。」楚眠瞥他一眼,而后道,「好了,把私人情绪都放下,进去吧。」 「是,眠姐。」 大家纷纷应声。 楚眠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前走去。 总统府门前旗帜高挂,保安林立,气氛极为肃然。 「不愧是总统府,还没进大门我就好紧张。」 「你说一会我们答问题答不上来怎么办?」 「我今天这衣服穿得还行吗?」 大家窃窃私语地说着。 一位穿着燕尾服的中年管家迎面走来,绅士地朝他们低了低头,「各位同学,请跟我这边走。」 经过安检,收缴一些私人用品,楚眠一行人才过了最外面的那道门。 里边的视野几乎可以用辽阔来形容,远处有白鹤在人工湖边上展翅,保安牵着大型犬四处巡逻。 可能是见过半城之大的厉家,楚眠对这里没什么感觉,叶成、樊冰冰他们则被眼前的景色惊艷得连呼吸都起伏不止。 走过长长的路,穿过长廊,又是豁然开朗的一片天地。 几道门过去,楚眠他们才进了白色的宏伟建筑。 管家将他们领引到偌大的会客室,「请诸位同学在这里稍作休息,等总统办完事就会来见你们。」 当然是他们等总统。 楚眠礼貌而疏离地点点头,在一旁擦得一尘不染的真皮沙发上坐下来。 佣人上了最好的红茶和甜品。 管家站在一旁,微笑着为他们服务。 叶成他们都学着楚眠的淡定模样坐下来,个个坐得笔直端正,看起来都是人模人样,其实心里虚到爆炸。 他们还是第一次被总统接见呢。 怎么眠姐就能这么淡定?好像见总统也不是什么多了不起的事,难道是见过更大的人物? 大家坐着,各种交换眼神,眼神交流得飞起来。 楚眠坐在那里安静地等待着,这一等,就等了两个小时。 第232页 楚眠剥一颗薄荷糖放进嘴里,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她浅浅抬眸,就见那位管家正站在那里观察着他们。 她忽然明白,这两个小时是刻意叫她们等的。 是下马威,也是试探他们这群学生是什么样的素质。 大人物想的就是多。 楚眠勾了勾唇,有些讽刺。 叶成他们平时一个比一个躁,但到这里,在楚眠的知会下,个个稳得不错。 忽然,身后的大门被人推开。 众人转头,就见棕色的两扇大门打开在那里,四个保安先走进来,一个男人姗姗来迟。 男人三十岁的模样,修长挺拔,体妥的衬衫穿得一丝不苟,领带板正,面容清俊,鼻樑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高贵斯文。 他笑着走进来,却是藏着深沉。 唐瑾辰,a国总统,与厉天阙关系密切。 外界是这么形容的。 见他进来,楚眠站起来,叶成他们也跟着纷纷站起来,低头,「总统好。」 「坐,不用拘谨。」 唐瑾辰笑着说道,很是平易近人。 他朝她们走过来,在一张单人沙发坐下来,是离楚眠最近的位置。 闻言,楚眠神情淡淡地坐下,叶成他们见状也跟着坐下。 「今天我找你们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看看在国内掀起风云的一群学生是什么模样。」 唐瑾辰笑得很浅,斯文温和,一双眼看向樊冰冰,「我记得你,你的比赛被直播,你当时被c国的一位选手一直压着,但你扛住了压力,最后夺冠,你叫樊……」 「樊冰冰。」 樊冰冰恭敬地低了低头。 第206章 我要进公法会 「对,你表现非常不错。」唐瑾辰点头。 「谢谢。」 樊冰冰到底还只是个学生,受到大人物如此赏识,呼吸不由得有些颤,脸颊都红起来。 唐瑾辰又一一赞赏了其他一些成员,见唐瑾辰不是那种极为严肃的人,大家不由得放松下来。 说许久后,唐瑾辰将目光放到楚眠身上,「听说巅峰会是谢同学创立起来的,好大的魄力。」 「魄力谈不上,就是想试试。」 楚眠语气淡淡地道,不卑不亢。 「试什么?」 唐瑾辰看着她问。 「试试在a国,平民到底有没有做梦的机会。」楚眠直视他的眼,一字一字道。 这话一出,大家倒吸一口气,紧张地看向楚眠。 眠姐啊眠姐,有些话平时说说还行,哪能拿到这种地方来说。 唐瑾辰的目光也定了定,不似生气,只反问道,「那你想做什么样的梦?」 「比如,不会被带偏见晾在这个会客室里两个小时。」 楚眠淡漠地说道。 话落,一旁的管家就冷着脸道,「这位同学讲话真有意思,总统日理万机,让你等两个小时还不满上了?」 「普通等待自然无所谓,但并不善意的等待会让人不舒服。」 楚眠说着抬眸,看向高处的一个摄像头,「那后面应该有不少高位上的人正评判着我们吧,看看我们这几个学生是多大的刺头,是强按下去,还是给点甜头平息热度。」 毕竟,财阀后代和平民后代的矛盾一直挑着,也不是个事。 今天他们会被召来,想来总统府是准备进行后一步,但还是先让他们等了两个小时考验一下。 「……」 叶成他们看楚眠的眼神都直了。 眠姐是真敢说啊。 「……」 唐瑾辰坐在那里,面对楚眠态度坦然的直言不讳也怔了下。 楚眠看向他,声线清冷,「在这至高无上的总统府,作为一个学生想要善意的等待,无异于是场春秋大梦吧?」 这话似根刺,又扎得不痛不痒。 挺奇妙的。 他定定地看她好一会儿,才伸手去推了推眼镜,笑着道,「我一直在想,一个女孩怎么才能在重重压力中创立出巅峰会,现在,我明白了。」 她就不是一般人。 不等楚眠说什么,唐瑾辰忽然似想起什么,又笑了一声,「你这性子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他也是桀骜不驯、肆意妄为,从不按套路出牌。」 从来没有什么人前说人话,鬼前说鬼语的规矩,想来什么就来什么,让人招架不住。 「谁啊?」 叶成小心翼翼地问道。 「厉天阙认识吧?」 唐瑾辰看向他们笑了笑。 「……」 楚眠默,没想到在这里还会听到厉天阙的名字。 「……」 叶成沉默,心里想说这样权势滔天的大人物,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啊。 「早知道今天我该邀请天阙过来,让你们俩见见,看看你们谁镇得住谁。」唐瑾辰笑着说话。 「总统太抬举我了。」 楚眠语气淡然。 而且,严重偏题。 「好了,谢同学快人快语,那我再和你绕这些弯子也没什么意思。」 唐瑾辰坐在那里,十指交叉,优雅自若,一双眼含着笑意看她,「我很赏识你们巅峰会,我相信只要给你们机会,你们将来都会是a国的栋樑之才,不过,你们得答应我,别再挑起阶层矛盾,这影响扩大了不好,你说是吗,谢同学?」 第233页 「只要巅峰会能安稳地立足下去,我当然没意见。」 楚眠道。 「安稳?」 唐瑾辰抓住关键字。 「巅峰会比赛都有人算计,上次我和樊冰冰就差点被人关起来烧死。」楚眠看一眼樊冰冰说道,「有些手段防不胜防。」 唐瑾辰看她,真是个伶俐的女孩,这是谈上条件了。 好一会儿,唐瑾辰才缓缓道,「看来不管学校还是社会,竞争都是残酷的,这样,谢同学,以后要是谁找你麻烦,你直接来找总统府,我派人给你处理。」 说着,唐瑾辰又看向一旁的管家,「听着,以后谢同学要来总统府,立刻通报。」 「是。」 管家站在一旁恭敬地低头。 听到这话,叶成、庞庞他们都兴奋得不行,他们这算是得了张免死金牌吗? 这总统也太好了吧。 「那就多谢您了。」 楚眠低头,她当然不指望日理万机的总统还来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麻烦,但有他这句话,巅峰会周围起码会干净一些。 「没什么好谢的,我还指望着你们一个个成就a国的未来呢。」 唐瑾辰优雅地笑着,转眸看向叶成他们,「你们将来都想做什么,我看看我能不能帮帮你们这群有梦想的学生。」 这是在拉拢他们。 闻言,庞庞们都激动得一一说出自己的梦想,并表示自己不用被特殊对待,愿意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往上爬。 「有志向。」唐瑾辰赞赏地直点头,又转眸看向离自己最近的楚眠,「你呢,谢同学,你将来想做什么?」 楚眠坐在那里,手上端着一杯红茶,她正低眸看着上面惟妙惟肖的釉彩,不愧是总统府,连纹理都制作精緻。 闻言,她收回视线缓缓抬眸,看向唐瑾辰,神情淡淡地说出此行的最终目的,「我要进公法会。」 公法会。 a国唯一可以修改法律条文的地方。 话音一落,整个会客室里寂静无声。 樊冰冰他们从未听过她想做什么,这时听到一个个都错愕地看着她。 唐瑾辰坐在那里,交叉的十指动了动,镜片后的眼滞了一秒露出笑意,「公法会?」 她说的不是想,而是要。 她的目标明确。 「是。」 楚眠点头,将手中的红茶搁到一旁。 「你们巅峰会的志向真是个个远大,公法会……也好,那里也是需要新鲜血液了,回头我帮你问问有没有实习的空缺。」 唐瑾辰笑着说道,「不过就算是个实习的位置,也会有重重考核,你要做好准备,不简单的。」 「我能考上。」 她从来不惧什么考试。 只是那个地方,从来不是她想考就能考的,今天,她在唐瑾辰这里要到了这个资格,她就有把握走进去。 第207章 眠姐,你觉得谁帅? 唐瑾辰笑着点头。 身为总统,自然没什么闲暇时间和他们多聊。 说了一会儿,唐瑾辰就称自己还有公务,让管家带她们在总统府里转转。 叶成还有些兴致勃勃,不过楚眠一口拒绝了。 从会客室离开,唐瑾辰进了旁边的书房,里边坐着不少人。 悬空的电视屏幕上正播着监控视频,画面中,楚眠一行人正往外走。 「这带头的女孩也太狂妄了,进了这里还能耐得跟什么似的,一点谦逊都不懂。」有人不满地道。 「不错,刺头一个,还在总统您面前阴阳怪气地说那些话,要我看,这个巅峰会就不该继续下去,我让人处理掉得了。」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 「是啊,还想进公法会,她一个没毕业的小女孩还挺敢想。」 公法会里的人早就自成一张深网,一个小姑娘凭什么进去? 进去也就是只扑在蜘蛛网上的虫子。 唐瑾辰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下来,活动着手指骨,一双眼看向电视屏幕。 屏幕上,巅峰会的其他人没进过总统府,一路上四处打量,只有为首的楚眠,一路目不斜视,似乎这难得一见的风景根本不在她眼里。 淡定、从容。 「我倒觉得这个女孩比我们以为的还要有本事些。」 唐瑾辰目光深邃,缓缓地道,「与其将一群学生强按下去,留一个疑团在民众心中,还不如收归己用,将来既能帮上忙,也好消除民众对阶层之别的疑心。」 听这意思,唐瑾辰是准备收这群学生为己所用,难怪刚刚谈得那么柔和。 一旁有人听到这话,不禁道,「总统怀柔,但就怕有人不领情,那姓谢的我看着就是个搅事精,她还想进公法会,她进去干什么?」 闻言,唐瑾辰淡淡地轻笑一声,「目前看来,巅峰会也就是图个平民出头而已。」 「……」 「只要不是和我们对着干,她想出头就可以给条路。」 唐瑾辰说道,「若将来是要和我们对着干的话,那……我能捧她上去,自然也能摔她下来。」 全看这个女孩以后能不能为他所用了,巅峰会里个个智商奇高,若用好了,是一群优秀的人才。 若是这女孩继续挑着阶层矛盾,那就有些麻烦了。 不过看着一副聪明相,应该不会干出这种事来。 第234页 …… 楚眠同巅峰会的成员离开总统府。 一行人开心得厉害,连车都不要坐,就浩浩荡荡地一字排开走在马路上,反正这条路轻易没车经过。 「我做梦也没想到,我有一天能进总统府,和总统说上话!」 庞庞激动地说道。 「总统看着又年轻又平易近人,跟英才会那帮人完全不一样。」又有人道。 楚眠走在路上,闻言,淡淡一笑,「看人不能看表面,尤其是处在高位的人,别把对方想得太简单,做好自己就行了。」 「是。」 大家应声。 「眠姐说的是。」樊冰冰走在楚眠的身边,道,「听说总统和厉天阙的关系很好,新闻上说厉天阙行事作风狠辣,不留情面,能和这样的男人关系好,唐总统也简单不到哪里去。」 「说到这里,你们说唐总统和厉总裁谁帅啊?」 米艾走在一旁捧着脸,花痴地问道。 女孩的话题只有颜值。 大家纷纷发表观点,米艾又眼巴巴地问楚眠,「眠姐,你觉得谁帅?」 楚眠无意参加这种话题,但架不住米艾在那里不停地问,想了想,认真地给出一个答案,「就颜值而言,唐瑾辰和厉天阙没有可比性,他差得多。」 厉天阙那一张脸的妖孽程度,不是凡人能比的。 她还记得在贫民窟的那棵树下,她的下巴被抬起,她撞进他的眼中,被他凌厉分明的五官给一眼慑到。 厉天阙的颜值,是惊心动魄。 「不会吧,唐总统挺帅的啊,比镜头上帅,这比颜值还是要在现实中看到才能比。」 米艾说道。 楚眠看她一眼,「现实中也是厉天阙容貌更突出一些。」 「啊,眠姐你在现实中见过厉天阙啊?」米艾愣住。 所有人疑惑的目光齐刷刷地朝她看来,楚眠淡定地站在一旁,旁边的叶成一挥手,「你们是都忘了吗,上次樊冰冰比赛,厉天阙也到过现场,眠姐当然见过。」 「哦哦哦。」 众人不疑有它。 聊着聊着又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叶成忽然见到什么新大陆似的喊起来,「你们看,城墙!」 楚眠抬眸,就见前面不远处是断裂的一片高耸城墙,大约五六米高的样子,上面留下历史的洗礼痕迹。 「走啊,我们上去啊。」 叶成干啥啥不行,挑动气氛第一名。 在他的带领下,大家都被推着上了阶梯,走上寂静的城墙。 湛蓝的天空中白云肆意流动,略显斑驳的城墙像一个守卫的战士,静静地立在烈日下。 登高总能让人心潮澎湃。 叶成一个翻跨,直接坐上了平坦的城墙边,并挑动着他们,「来,一起坐。」 「这里这么高,摔下去要死人的。」 米艾怕了。 「怕什么,你叶成哥在这里,谁都摔不下去,这里坐着看风景才好呢。」 叶成沖她扬着一头银色的头发,跟老奶奶用洗发水一般飘逸。 庞庞他们被叶成说得心动,都跟着跨坐过去,一个个都感慨风景确实好。 女生们也心动了,纷纷在男生的帮助下跨过去,坐在城墙之上,晃着两条腿,惊险又刺激。 「眠姐?」 樊冰冰回头,看向独立而站的楚眠。 「来啊,眠姐!」 叶成兴沖沖地道,和樊冰冰中间空了一个位置留给她。 「……」 无聊。 楚眠站在那里,看着面前一张张期盼的脸,想了想还是没有拒绝,最后还是抬高腿坐了过去。 高高的城墙上,一排人坐得整整齐齐。 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天空,辽阔无边,一眼望去,有种整个世界都在他们脚下的波澜壮阔之感。 不知道是从谁开始的,一个一个突然开始对着空气热血大喊。 第208章 厉天阙的电话 「我将来要做无数的专利,我要成为科研院最厉害的专家!」 庞庞用手捲成话筒,喊得歇斯底里。 「将来我设计的建筑全部得奖!奖座摆满巅峰会的那种!再也不会有人压我设计的作品!」 米艾也跟着大喊,喊得声音都破了,「我以前不敢做梦,现在有眠姐,我敢了!」 「……」 楚眠看过去一眼,只见米艾激动得眼睛都红了,大家都笑起来。 米艾有些羞涩地捂脸。 「我希望我们巅峰会能成为a国未来各个领域的主宰!」张和平大声喊道,「老天爷,保佑我们吧!」 「我就希望我将来能赚很多钱,很多很多钱!」 樊冰冰说道,眼睛里有着浓浓的期待。 如果说巅峰会的成立让他们看到希望,那今天被总统接见,就是让他们看到了成功。 这对他们这些前段时间还觉得自己只配混日子的人来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就要跟着眠姐!眠姐做什么我做什么,眠姐杀人我递刀,眠姐打架我踹两脚!」 叶成兴奋地喊道,嗓子在风中嘶吼着。 楚眠听了淡淡一笑,打开手中的水瓶,仰起头喝一口,解着这烈日下的暑热。 忽然,她感觉到大家齐刷刷投来的目光。 都在等着她。 楚眠坐在那里,干净清澈的双眸眺望着远方的天空,手指轻轻握着矿泉水瓶,没有大喊,没有嘶吼,只平静地道,「我只想重建一个地方。」 第235页 闻言,众人都默了。 「重建什么地方?」 叶成茫然不解。 那个地方,名为—— 「人间炼狱。」 楚眠淡淡地道。 她要改变那里,她要重建那里。 众人更懵了,樊冰冰奇怪地看她,「什么地方是人间炼狱?眠姐是说国外那些交战地么?」 楚眠没再说下去,只道,「该你们知道的时候,会让你们知道的。」 现在,还没到说的时机。 见楚眠不想说,大家也不多问,叶成握拳捶了捶自己胸膛,「眠姐,不管你将来要干什么,我叶成义无反顾追随你!」 「我也是。」 「我也是!」 「我也是!」 大家纷纷表忠心,唯恐一个说慢了,楚眠觉得自己不够诚意。 楚眠笑,「好,这些话我收着,将来我都要讨的。」 「没问题。」 众人坐在城墙上说说笑笑。 远处的马路上寂静极了,路边停着一部漆身纯黑的敞篷跑车,在阳光下泛着肃冷的光。 车子,不知道停了多久。 男人坐在后排,一手随意地搭在旁边的椅背上,熨烫得平整的袖口处,腕錶价值连城,彰显着主人的优越地位。 他的手指修长分明,虎口处的鹿头纹身张扬着长长的鹿角,毫无温驯可言。 冷厉的眉峰下,男人的一双眼抬着,望向远处的城墙,那一排整齐的身影高高在上,掠下一片阴影,时而大喊,时而大喊,兴奋至极又亲密无间。 人群中,他一眼捕捉到那一抹纯澈的白。 她离他很远。 很远很远。 远得他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喊了,是不是也笑了。 孟墅坐在驾驶座上,从后视镜里看一眼身后的厉天阙。 厉总是要来接楚眠回蔷园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行人上了城墙,厉总却让他停了车,然后看到现在。 城墙上欢声笑语不断,这边安静得令人窒息。 孟墅不敢出声,直到厉天阙忽然出声,嗓音低沉,不辨喜怒,「你看到了么?」 「看到了。」 孟墅抬眸望一眼城墙上的那群人,忍不住道,「年少轻狂差不多都是这个样子,只是没想到小姐那么淡的性子也会被他们拉上去。」 「你信不信,她现在很开心。」 比跟他在一起开心。 厉天阙道。 孟墅听得神经一颤,他从未听过厉天阙这样的语气,那声音……竟是一种无力的失重感。 他再次看向后视镜,后视镜里的厉天阙没什么表情,一双狭长的眼藏着无尽的灰,眼皮上的那一道深辙似割破了平日的戾气,只剩下破碎的灰烬。 「厉总……」 孟墅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厉天阙坐在那里,望着城墙的方向,忽而抬起手,遥遥地握住那一抹纯白的身影。 有光从他指间泄开来。 怎么就握不住? 怎么就会那么远? 「你下去,我要打电话。」 厉天阙忽然发话。 「是。」 孟墅立刻推开车门下去,走到路边,守在一旁。 厉天阙拿起手机,拨出排在通讯录里第一的名字:阿眠。 他将手机贴到耳边,远望着城墙上的身影,时间过得不算久,电话被接通了。 「餵。」 她清冽的声音落入他的耳中,含着淡淡的笑意,像刚吃了薄荷糖一般甜。 看来,她的确很快乐。 厉天阙的目光暗沉,问,「什么时候回来?」 楚眠坐在城墙上,耳边全是叶成他们的嬉笑,闻言道,「马上就回来了。」 她这样一说,叶成他们立刻不干了,纷纷嚷着道,「回什么呀,一会去吃饭啊。」 「就是,眠姐,我们巅峰会都不聚餐的,搞一次呗,别扫兴吶。」 「是啊,一起吃饭。」 楚眠被他们吵得伸手按住一侧耳朵,对着手机道,「你吃过饭了吗?」 要是他吃过,那她留下来和成员们吃顿饭,他应该没什么大意见。 是的,意见一定会有,只要不是大的就还行。 手机里好一阵静默。 楚眠有些奇怪地看一眼手机,电话没有被挂断。 他怎么了? 她将手机放回耳边,周围闹哄哄的,阳光有些刺眼。 「狗东西,回来。」 厉天阙低沉的嗓音落入她的耳中。 「……」 楚眠这才察觉他的语气好像有些异样,不禁问道,「你没事吧?」 背上的伤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有事。」 厉天阙坐在跑车上,一双深色的眼沉沉地望着她的方向,长睫敛下阴影,舌尖舔过薄唇,一字一字出口—— 「我想和你做了。」 够浑够流氓的一句话。 却偏偏叫他说出了思念的缠绵。 「……」 楚眠怔了下,整个世界都静了,只剩下天边的烈日。 第209章 失控的厉天阙 身边的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并没有听到这样一句。 楚眠坐在那里,失了片刻的神,反应过来这话还是流氓,顿时头皮一阵发麻,「你好好说话。」 「回不回?不回我找别人了。」 第236页 厉天阙有些不耐烦地道。 「……」 伤成那样了还能找别人么? 也不至于这么迫切需求吧? 楚眠很想吐槽,但还是劝道,「你别忘了沈医生怎么说的,你现在不适合……」 「你管我适不适合,我现在就想找人,不回拉倒。」 厉天阙打断她的话,放完话就将电话挂了。 「……」 楚眠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无奈。 …… 最后,楚眠还是没去聚餐,只转帐给叶成,让他带大家去吃一顿好的。 她则坐车回了蔷园。 一迈进庭院,连四溢的花香都是静悄悄的,地上落着些许花瓣,并没有车停着。 真出去找女人了? 楚眠蹙眉,这厉天阙真是…… 他明知道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样,受伤生病都会对精神状态有一定影响,他还这么肆无忌惮。 到时出了状况还要怪到她头上来,说是为她受伤引起的。 楚眠看着空空荡荡的门口,莫名有些烦躁,她踩上阶梯进了洋楼,换上拖鞋往里走。 忽然,她被人从后抱住。 楚眠整个人被抱得一震,她低眸,就看到自己腰间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牢牢钳制着,那虎口处的纹身她再熟悉不过。 粗重的呼吸掠过她的耳畔,似压抑着什么狂涌的情绪。 下一秒,男人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落在她的脸颊,落在她的脖颈上,一双薄唇带着让人无处可躲的炙热,如点燃的火星子般疯狂烧杀。 他没走? 楚眠愣了下,下意识躲他的吻,「厉天阙……」 厉天阙一把将她按到旁边的柱子上,喘着气逼近她面前,碎发晃动,长睫一抬,眼底是发了红的欲。 楚眠看得心一惊。 他这是怎么了?真就这么迫切? 「你要进公法会?」 厉天阙抓着她的双手按到她头顶上方,以绝对的掌控者姿态站在她面前。 「……」 他的消息收得真快,她才从总统府出来。 楚眠不太喜欢这种姿势,这让她觉得无法自控,她挣扎,厉天阙不让。 她抿了抿唇,道,「是,不过总统没有立刻答应我,只说会给机会。」 她做了那么多,终于拿到通往公法会的一张门票。 快到重建贫民窟的最后一步了。 厉天阙深深地盯着她,语气莫名地急燥,「你当唐瑾辰是真欣赏你?他不过是觉得你有点能耐,要把巅峰会变成他能支配的属下。」 楚眠目光平静,「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唐瑾辰不会无缘无故对一群平民学生这么礼遇,他有他的想法。 「你知道什么!」厉天阙咬牙,「a国奉行精英制度,资本为上,资本间是有互斗,但在阶层上面,唐瑾辰和所有财阀都是一体的利益相关,唐瑾辰要是知道你进公法会动的是贫民窟的主意,你以为你能从公法会活着出来?」 「我也知道。」 楚眠看着他发红的眼睛道。 她在法学院呆久了,看的书多了,知道重建贫民窟的路会很难走。 拦在她面前的是a国根深蒂固的旧执念,是重建贫民窟的代价,以及所有上层财阀不愿意被推翻现有制度的自私。 「你知道。」厉天阙的呼吸更重了,手死死地抓住她,「你什么都知道还是要做!」 「你一直知道我要做什么的。」 楚眠站在那里,坦然地说道,「之前你都说不会管我的,现在你急什么?」 怎么她去了一趟总统府,他就焦躁成这样。 「……」 厉天阙死死地瞪着她。 「你是从来没想过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吧?我现在离公法会仅有一步之遥。」 楚眠凝视着他的眼睛,猜测着他此时此刻的想法,「你这么急,是不是在想,真到我把贫民窟推到台前的那一天,你这个大财阀也就要做抉择了,总不能让我这个麻烦一直乱搞下去,阻挡大家的利益。」 所有人都好好的,大家赚钱都赚得稳稳的,谁愿意被贫民窟的一帮废物惹个心烦。 「……」 不是。 是他有种直觉,她离她的目标越近,她就会离他越远。 这种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觉很糟糕。 他厌恶透了。 厉天阙的手慢慢划下,温柔地抚过她的脸,最后一把握住她纤细的脖子,眼底阴鸷得厉害,「那你怕不怕我到时解决你这个麻烦?」 如果怕,她就停下来。 乖乖地待在他的周围,别走远。 「……」 他突如其来的暴戾让她呼吸滞了下。 她没去推他,只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坚持,你阻止不了我,同样,我也阻止不了你。」 光怕,是没有用的。 她也不会怕。 「你什么意思?」 厉天阙握着她脖子的手更紧了些,呼吸更急。 「厉天阙,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楚眠说着,伸手握上他的手,冷静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对我没有杀心,所以,如果真到立场完全冲突的那天,也许我们可以提前好聚好散,之后彼此再做什么也不必有心理负担。」 第237页 到时,他可以对付她,不用舍不下她;她也要继续走自己的路,不会回头。 「提前好聚好散?」 像听到一个笑话,厉天阙笑起来,笑得不可遏制。 忽然,他脸一变,一拳砸在柱子上,眼睛更红,歇斯底里地低吼出来,「你他妈休想!」 说完,厉天阙猛地低下头,咬上了她的唇,发狂地吻下去。 「唔……」 楚眠被咬得唇上发痛。 厉天阙不顾她丝毫意愿,舌头探进她的唇间,掠夺得更加猖狂用力。 楚眠终于忍不住去推他的胸膛,厉天阙却一把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背后的伤口扯痛,他依然不顾,放肆地吻着她,边走向楼梯。 楚眠很意外。 因为他提起,所以她想理智地和他谈一下将来两个人的对立位置。 她是贫民窟来的人,他是大财阀,这个对立是他们忽视不了的。 第210章 我梦到……一个女人离开我了 在她看来,他们两个走到这一步,他三番两次救下,她对他真的已经提不起什么恶感,就算有一天他会对付她,她都可以理解,她会自行躲避生存。 她以为她说的很好,没想到他失了控。 当她被他推到床上的时候,身体就彻底被他支配。 厉天阙比受伤前更为疯狂,咬下她身前的衬衫扣子,五指死死地埋进她的指间。 一遍又一遍。 楚眠颤慄不止,却无从拒绝。 最后,厉天阙抱着她沉沉睡去,就算是睡着,他的手仍然牢牢地禁锢着她的腰,不肯退去。 「……」 楚眠感觉自己像是困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笼子里,热得满身是汗,热到脑子里一片空白。 厉天阙这一觉睡得浑浑噩噩。 迷迷濛蒙的雾气里,庭院的蔷薇全都凋谢了。 他似乎回到年幼的时光。 他被吊在客厅的老式风扇上,跟着风扇一起旋转。 他噁心得直吐,什么都看不清,只听到下面佣人的嘲笑、咒骂。 姐,救我…… 他在心里喊着,一转眼,一声剧烈的枪声在飘着雪的庭院里响起。 她像一只翩翩起舞的红色蝴蝶,悄无声息地倒在纯净的雪地里。 阿眠,救我…… 他又在心里喊。 一转眼,他看到楚眠站在他的面前,她看着他,一双眼冷静到冷血,连笑容都没有温度。 「厉天阙,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最终会走到这一天。」 「我已经拿到我要的一切,我要走了。」 不行。 不可以。 她凭什么走,她凭什么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她还是走了,走得决绝。 他想追,两只手却被绳子系得紧紧的,吊在吊扇上,他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佣人们的嘲笑声也越来越大。 「厉天阙?厉天阙?」 一个飘渺的声音忽然传来。 厉天阙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明明走远的楚眠躺在他身边,双眼正疑惑地看着他。 「你没事吧?做噩梦了?」 楚眠伸手去抹他脸上的冷汗。 她被他抱得太紧,压根睡不着,忽然间他的身体颤抖起来,脸上的冷汗频繁冒出来,看着叫人心惊。 他之前不会这样。 他盯着她,一双眼睛红得可怕。 蓦地,他将她用力地搂进怀里,靠过去去吻她的脸、她的唇,不罢不休地吻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的梦境有多虚假。 「别,好多汗……」 楚眠被吻得不舒服。 厉天阙翻身而上,吻上她柔软的耳朵,嗓音沙哑得厉害,「收回你那句好聚好散,听到没有?」 「……」 「别让我讲第二遍。」 「……」 楚眠躲着他的吻,有些不清楚情况。 他刚才还没发泄够?怎么做了个梦又捲土重来。 「阿眠。」厉天阙舔着她的耳垂唤她的名字,「我告诉你,我们之间只有不死不休,没有好聚好散。」 「厉天阙……」 厉天阙双手撑在她的两侧,一双眼红得跟血浸过似的,死死地瞪着她,「不准离开我,不准。」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她还没走呢。 厉天阙不回答,再次吻下来,不顾一切地掠夺,迫切地在她身上留下属于他的印迹。 这一天,楚眠算是彻底废了。 …… 钢筋水泥的城市里,空气都泛着冷漠的味道。 在精緻的大厦里,干净的整面落地窗后面是一家高级私人诊所。 桌上的撞球摆件来回摇摆,不时发出低闷的声音。 沈医生恭敬地站在一旁,这里是属于他的诊所,但事实上,他也只服务于厉家。 他沉默地看向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 厉天阙站在那里,背影冷冽如杀,牙齿咬着烟,眼神阴鸷。 沈医生见状,从抽屉里拿出打火机走过去,正要送过去替其点菸,厉天阙却吐了嘴里的烟,转眸看他,嗓音阴沉,「我是不是要发病了?」 沈医生收回打火机,站在一旁,语气卑恭,「我刚拿到您的体检报告,一切如常。」 「我最近感觉不对劲。」 第238页 厉天阙冷冷地道,在椅子上坐下来,手随意地搭在一旁。 闻言,沈医生的目光晃了晃,问道,「您有出现什么幻觉么?」 「没有。」厉天阙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我做了梦。」 「我能问问是什么梦吗?」 沈医生微笑着问道。 能让厉总到这个地方说出口的梦,肯定不一般。 厉天阙坐在那里,目光沉沉地看着桌上速度缓慢的撞球,良久,低沉的声音自他薄唇间出来,「我梦到……一个女人离开我。」 他很慌。 从未有过的慌。 沈医生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来,看向厉天阙,「只是一个梦而已,可能是因为厉总你之前受了伤,影响到睡眠质量,这种情况很快会好转。」 「你确定?」 厉天阙直视他的眼睛,眼神迫人得厉害。 不管在厉天阙身边多久,面对他的视线,沈医生总是慌的。 「梦就是情感的折射,和您的精神状况没什么必然的联繫。」 沈医生坐在那里恭敬地道。 「情感的折射?」 厉天阙重复他的话,听不出喜怒。 「就是……」沈医生顿了顿,笑道,「厉总应该还挺喜欢这位小姐的吧?」 厉天阙低眸,指腹划过虎口的纹身,脸上没什么情绪变化,声如雪冷,「要是我不想再做这种梦呢?」 他厌恶现在的这种感觉。 「……」 这梦哪是他一个医生能控制的。 沈医生默,但也不敢当着厉天阙的面吐槽,斟酌用词后道,「厉总,梦是梦,现实是现实,像您这样立于云端的男人,哪有女人会不被吸引呢?」 他想,厉天阙要的不是不做梦,而是这女人不离开。 真可怕。 万人之上的大财阀居然会担心一个女人的离开,是有多不自信。 「是么?」 厉天阙看着他,冷淡地应了句,不知道是信没有。 沈医生被他看得心里一阵发虚,又道,「还有个可能,最近您受了伤,和那位小姐呆在一起的时间肯定长一些,导致您做了异常的梦,等换回之前的模式就好了。」 闻言,厉天阙的眼中掠过一抹幽暗。 的确。 他最近是和她呆在一起的时间有些长,一分开,他就感觉一点意思都没有,还莫名地慌。 第211章 好好看着她吧,我有种预感 好像下一秒她就能跑了似的。 明明他清楚,她一时半会还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看来,是呆久的缘故,他还是要把重心放在财团。 「算你说了句人话。」 厉天阙睨他一眼,而后站起来往外走。 「……」 沈医生连忙站起来恭送这位祖宗,头上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忽然,厉天阙回头,目光森冷地看向他,「如果她有一天真要走呢?」 沈医生顿住脚步,硬扯出一抹笑容,「女人嘛,就算要走都是假的,不过是要男人多哄哄,一次不够就两次,两次不够就三次。」 要走都是假的? 他看她说出那句好聚好散的时候真的不得了。 算了,哄就哄吧,哄到她腿走不动为止。 厉天阙冷哼一声,抬起脚走了出去。 沈医生连忙回头,伸手按住桌沿,腿都在发软,厉天阙眼神冷飕飕朝他看来的时候,他都觉得厉总要灭了他。 「沈医生。」 孟墅走了进来。 沈医生吓得连忙站直身体,待见到是孟墅时,才发软地瘫坐到椅子上,「是孟助理啊。」 「你怎么了?」 孟墅莫名地看向他。 「还能怎样,今天是厉总第一次主动要见我,我连心理准备都没有,生怕厉总嫌我工作做得不好。」 沈医生拿起桌上的帕子擦汗,这份钱不好赚啊。 孟墅站到他办公桌前面,脸色凝重地道,「厉总没事吧?」 不止沈医生害怕,孟墅也有些。 一直以来,都是孟墅安排厉天阙做检查,今天还是第一次,厉天阙突然被司机拐来这里。 听到这问题,沈医生的脸色也沉下来,「暂时没什么事,那天在邻市酒店看到的那女孩……是不是还挺得厉总欢心的?」 孟墅颌首。 那何止是欢心,简直跟长在厉总心上似的。 沈医生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复杂,「好好看着她吧,我有种预感。」 「什么预感?」 「她要是丢了,厉总就要出大事了。」 沈医生道。 「……」 孟墅呼吸一顿,眼里掠过不安。 …… 很快,学校放假了。 假期正式开始。 楚眠给巅峰会的成员们安排好各自去往的领域后,自己倒是显得很闲。 公法会那边还没有消息,厉天阙又因为伤势渐好重新投入工作中,楚眠就趁这点空档时间,常常回学校泡一下图书馆,继续把相关的法律书吃透。 公法会迟早要进,她不会让自己打无把握之仗。 高高的书架前,楚眠挑选着书,窗外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让她整张脸看起来白得惹眼。 她耳朵上挂着耳机,正在跟人通电话,耳机里传来荷妈兴高采烈的声音。 第239页 「小姐,少爷对你是真好啊,糖屋的修整已经弄好了,现在里边摆得全是你爱吃的糖,跟糖果博物馆似的。」 「是么?」 楚眠淡淡地应了一声。 那天她从总统府回来,厉天阙突然变得分外狂躁。 她还没弄明白他是怎么回事时,第二天他又不那样了,还变得比之前更……宠她。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该用这个「宠」字。 她喜欢吃糖,厉天阙把一个房间改造成糖屋; 别的女孩都有包,厉天阙就把一个房间改成包包屋,里边全是最新的限量包; 她对车有兴趣,他就把蔷园周围的一块地买下来做停车场,把之前送给她的车全停了过来。 还有很多。 「小姐,你不开心吗?」 荷妈在电话里听出她的语气淡然。 「还好吧。」 楚眠垂眸,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 厉天阙现在的行为就像在没有底线地照顾着一只小鸟,给吃、给穿,要什么给什么,等着让小鸟溺在这种好中,等着小鸟自己慢慢软了翅膀的骨骼,再也飞不起来。 可是,她是楚眠。 她始终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挂了荷妈的电话,手机震动,楚眠站在书架前,一手抱着书一手拿出手机看一眼。 是厉天阙发来的消息。 有一段极短的视频。 拍的是一款耳饰,星星的形状,特别之处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一摇首饰盒,星星里边的钻石就流动起来。 美得格外突出。 可见戴到耳朵上时又是如何的震撼。 视频下还有一段文字。 【厉天阙:拍卖会上看到的,给你拍了。】 「……」 这又得多少钱。 楚眠咬唇,正想着,一条新闻跳入。 【c国皇室女王专属设计师遗作「流动的星星」耳环被神秘收藏家以8000万的高价拍得。】 看一眼图片。 好吧。 她现在知道多少钱了。 继包包屋和糖果屋之后,蔷园大概要很快多一个首饰屋了。 楚眠发了「谢谢」两个字过去。 她没那么想要,但在厉天阙面前,没有她拒绝的空间。 很快,厉天阙的消息又发过来。 【厉天阙:晚上我要加开两个会议,没时间回蔷园,过来跟我吃个饭。】 没空也不必一起用晚餐的。 楚眠看着这条消息,还是回了个「好」字,反正她左右没什么别的事。 黄昏时分,楚眠开车前往厉氏财团。 她已经拿到了驾照,为图自由,她会自己开车。 她将车停在财团外面的地面停车场上,没有进去,就坐在车里等厉天阙。 等的时间,楚眠剥了块薄荷糖放进嘴里,拿起一本厚厚的律法书继续看。 天边黄昏的霞彩慢慢变红,一片片的,跟随意涂抹的油彩一般。 眼睛看得有些累。 楚眠放下书,转眸往外望去,远远的,厉天阙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西装革履,气场凛冽。 孟墅和保镖跟在他的身后。 见他过来,楚眠正要打开车门下去,前面隔着几辆的一部车上忽然下来一抹倩丽的身影。 那人一身白绿相间的文艺长裙,被黄昏的风一扬,像一片美丽的羽毛。 那片羽毛慢慢飞到厉天阙的面前。 正是好久不见的贺盛璃。 楚眠有些意外,看来贺盛璃死里逃生了。 只见贺盛璃捂着心口走到厉天阙面前,拦住他的去路,脸上绽开的笑容都是弱不禁风的,「二哥,好久不见。」 第212章 贺盛璃回归 「……」 厉天阙停下步子,幽沉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掠过一抹意外,「你还没死?」 「……」 贺盛璃呆在那里。 「呵。」 这对话着实有意思,楚眠没忍住,笑出了声。 厉天阙和贺盛璃同时朝她看过来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没有关车窗。 不过,她一脸淡定,毫无尴尬之色。 厉天阙看向她,一双幽暗的眼变得直勾勾的。 贺盛璃看向她,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恨意与嫉妒在眼底一闪而逝。 但很快,贺盛璃就笑起来,「原来二哥和香辣有约呀,那我来的不巧,我先走好了。」 话这么说,贺盛璃还是一脸期盼地看着厉天阙。 厉天阙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朝着楚眠走去。 「咳,咳——」 贺盛璃捂着心口咳起来,人在风中飘飘欲坠。 他怎么可以这样? 站在一旁的孟墅上前去扶,「三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贺盛璃虚弱地摇摇头,「是我不遵守医嘱,伤还没全好,就跑出来。」 说话的时候,她一直看着厉天阙的背影。 他是不是忘了,她是为他才进了icu,差点没救回来。 她赌上自己的命想靠近他一点,他怎么可以对她不屑一顾。 厉天阙的身影忽地一顿,贺盛璃窃喜地睁大眼,他要回头了? 厉天阙顿过之后又走向前,伸手在半开的车窗上叩了两下,低眸看着里边的楚眠,不悦地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以后只准在家里穿露肩的?」 第240页 「……」 这该死的控制欲。 楚眠无奈地将一字肩往上拉了拉,拉成普通领口,看向他道,「现在行了么?」 「勉强。」 她的脖子还是白得耀眼,惹人想非礼。 「……」 贺盛璃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 这算什么。 她以为她为他拼过命,厉天阙至少会对她另眼相看一点的。 厉天阙从一旁绕过,坐上副驾驶。 楚眠开车离开,从贺盛璃身旁经过的时候,目不斜视,只抬起一只手沖她摇了摇,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 分明的挑衅。 贺盛璃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脸色惨白。 「三小姐?」孟墅见她这副样子,连忙吩咐一旁的保镖,「送三小姐去医院,快点。」 可别死他手里。 就这样,刚出院的贺盛璃又被送回了医院。 她坐在车上,脸色有多苍白,内心的不甘就有多强烈。 「孟助理,我住院的时候,二哥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对吗?」 贺盛璃靠在后排的座位上,虚弱地问出口,眼圈有些红。 她躺在icu的那些日子,厉天阙真的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他怎么能这么狠心。 「……」 孟墅坐在前面有些尴尬,想了想还是以一个稳妥的措辞道,「三小姐,厉总事务繁忙,实在无暇分身。」 「是吗?」 才不是。 他连楚眠是不是穿露肩的都能在意到,却连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刚才那一面,他竟是十分惊讶她还活着。 也就是说,她在他眼里曾一度是个死人么? 为什么会这样? 费斯大赛那天,她清楚地知道萧瑞的计划不一定能用,所以自己还以他的名义安排了个杀手,做个双重的保险。 她本来想去看看杀手计划成功没有,没想到,一过去却看到杀手的箭对上了厉天阙。 当时,她心底就冒过一个强烈的想法。 她要接近厉天阙,她要替他挡下这一箭,她一定可以得到他的另眼相看。 她要向他证明,她比楚眠好,她比楚眠爱他。 没想到,那一箭太深,直扎透她的胸口,让她进了icu,昏迷多日。 待她醒来的时候,病房里只有母亲陪伴着她,她问母亲、问护士、问医生,厉天阙有没有来过。 得到的答案是否。 居然是否。 她差点死了,他居然一次都没来过。 待她从邻市回到帝都的时候,世界已经大变样了,从前风光的英才会已经成了学生们不屑一顾之地。 萧瑞背了锅被开除。 其他成员也不堪受扰走的走,留下来的也很少回英才会了。 英才会大楼的墙上,贴的全是楚眠的那幅《金字塔》和招募海报,如此讽刺…… 她虽然没受到任何处分,但留给她的只是空架子。 英才会被楚眠的巅峰会替代。 她爱慕的男人也被楚眠掌握在手里。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楚眠? 是不是楚眠不除,她就没办法得到自己要的一切? 贺盛璃坐在车里,痛苦地捏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里,按得血肉模糊。 太痛了。 她付出半条命的代价还是敌不过楚眠。 贺盛璃咬着唇,垂下双眸,忽然放到竖在一旁的书籍,她拿起来一看,是一本公法会的书。 「孟助理,这书是谁的?」 贺盛璃虚弱地问道。 孟墅看一眼,道,「是小姐的。」 「香辣的么?」 贺盛璃问道,看向手中的书,想到最近的新闻说总统对巅峰会礼遇有加,贊其打破常规,颇有魄力,大获民众好感。 从总统府出来就看公法会的书,难道楚眠是要进公法会么? 好啊。 进。 一起进。 只要跟着楚眠,她就不信自己找不到机会接近二哥,找不到机会除掉她。 …… 晚餐的地点在离财团不远的一家私密性极高的餐厅。 夜幕下,纯白色的西式餐厅坐落在封闭式的树林间,外面的草上点缀着如星闪的灯光,充满了童话的浪漫感。 整个餐厅只有楚眠和厉天阙这一桌客人,连服务员都没有,清一色保镖伺候。 楚眠坐在厉天阙的对面,伸手将那对价值八千万的流动星星戴到耳朵上,刚戴完,厉天阙就将另外一个首饰盒推到她面前,「这是新出的限量,可以配你的耳环。」 「……」 楚眠看着里边钻石璀璨的项鍊,忍不住道,「你最近怎么一直送我东西?」 再送下去,蔷园就要改造成她的私人收藏洋楼了。 厉天阙坐在她对面,狭长的眼瞥她,理所当然地道,「送东西哄你这小东西。」 这都看不出来? 楚眠被噎了下,道,「那你送的也太多了。」 第213章 你真的这么希望我沉溺其中? 那些糖她要吃到什么时候,那些车,她是要一天换一辆吗? 财阀哄女人的手段简直惨无人道。 「还不够。」 厉天阙不以为意地道。 第241页 还不够? 「那什么时候才够?」 楚眠不禁问道。 厉天阙眸子深邃地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薄唇有些邪气地勾了勾,「当然是哄到你走不动道为止。」 这样,她就能永远留在他身边了。 话落,不等楚眠说什么,厉天阙倒是发现另外的点,看着她道,「好像也不一定用钱砸。」 「对。」 「我在床上一样可以哄得你下不了床,走不动道。」 厉天阙挑眉,坏得厉害。 「……」 但她那个「好」字从来没有说出口好吗? 楚眠默默地看着他,只当没听到,保镖将厨师做好的牛排送过来,搁到两人面前。 她拿起刀叉切开牛排,咬了一口,嫩到入口即化,汁液的口感更是撩动味蕾。 不愧是厉天阙选中的厨师。 「怎么样?」厉天阙自命不凡地道,「我说过要带你尝尽这世上的美食。」 「嗯,很好吃。」 楚眠点头。 厉天阙坐在那里,视线落在她的牛排上,用眼神示意。 见状,楚眠切了一块自己的牛排,用叉子叉住餵到他唇边。 厉天阙张开薄唇一口咬住,舌尖卷进,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吃的不是牛排,而是她。 「……」 楚眠看着自己手中的叉子一阵无语。 她现在餵他吃东西真是越来越熟练了,简直跟条件反射似的。 「确实还不错。」厉天阙品尝过后道,「但这还不是最顶级的牛排,等我这段时间闲下来,带你去c国的雪山,那里有世界上最顶级的厨师和美食。」 「你是说度假?你有时间了?」 楚眠没忘记,自己答应过他要陪他度一次假。 「等我忙完。」 厉天阙道。 他哪那么容易完全空下来,之前养伤的几天,孟墅两边来回跑,眼睛都累到抠进去了,可见财团的事有多忙。 楚眠没再说什么,低头切牛排吃,偶尔切一块餵他。 主食上过之后,最后上来的是一道冰淇淋。 奶白的冰淇淋球装在透明的玻璃杯中,点缀着薄荷叶,很好地符合楚眠的审美。 她用勺子舀了一口,本就嗜甜的她一下子被这种味道征服,眼中有着惊艷,「这个比牛排更好吃。」 虽然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见她喜欢这款冰淇淋,厉天阙毫不意外,「这是这家店的招牌,不过不提供一般客人,只有最高级别的vip才能享受。」 说着,他朝一旁的保镖勾了勾手 保镖立刻走向前来,将一张荣耀vip推到楚眠面前,意思是她以后想吃随时可以。 楚眠坐在那里,品尝着杯中的冰淇淋,看着那张卡淡淡地道,「现在连吃个冰淇淋都分人。」 营销手段真够厉害的。 「这世界就是这样,如果不分人,怎么能衬出这一道甜点的地位?」 厉天阙将面前的冰淇淋杯推到一旁,没有动,只看着她吃,嗓音低沉磁性,「你看你现在身上穿的、戴的,哪样不是独一无二,哪样不是别人怎么拼命都得不到的。」 「……」 楚眠吃着冰淇淋的动作慢慢缓下来,她静静地看着面前尊贵无比的男人。 「人都是自私的,与其活得众生一样,不如你自己一个人耀眼,高高在上的快感不是每个人都配得到的。」 厉天阙凝视着她道。 而她配,他愿意把她抬到至高无上的地位。 楚眠听着,忽然笑了一声。 「笑什么?」 厉天阙的眸色变深,有些不悦。 「我在笑,厉总的手段升级了。」楚眠微笑着道。 厉天阙拧眉。 她在讽刺他? 「你以前用囚禁的方式不让我离开,现在改用金钱给我砸出一个安乐窝。」 人一旦在一个舒适得过分的阶层生活惯了,离开就很难活下去。 他在同化她。 不愧是厉天阙,手段多高端。 楚眠舔了一勺冰淇淋,抬眸平静地看向厉天阙深沉的眼,「你真的这么希望我沉溺其中?」 「溺在我厉天阙给的安乐窝里,有什么不好?」 厉天阙盯着她反问。 楚眠没有回答,面色淡然地舀一勺餵到他唇边。 厉天阙深深地盯着她,张口含住,一嘴的冰凉甜腻。 她这才问道,「厉天阙,你有没有一定要做的事,那件事几乎可以撑着你活下去?」 她的声音轻轻的,称不上是顶撞。 闻言,厉天阙嘲弄地勾唇,「等发病,杀了厉擎苍。」 他活着就是在等发病。 楚眠听着目光定了定,随后道,「我以前想复仇,但我知道,复仇只是我人生的一步,我真正要做的还是重建那个地方,如果无法完成,我死都不会瞑目。」 她一字一字说道,清纯的面庞上满是无法撼动的坚定,一双眼睛闪着比耳环更耀眼的光。 真他妈好看。 厉天阙被她眼中的光勾引,却又烦死她的目标。 「复仇只是人生的一步?」 厉天阙坐在那里勾唇冷笑一声,而后道,「你过来。」 楚眠看他一眼,放下手中的冰淇淋,绕过餐桌走到他身边,厉天阙抓住她的手就将她按坐到自己怀里,低头靠近她,双目灼灼—— 第242页 「那除此之外,我现在就只想把你留在身边,留一辈子。」 「……」 楚眠哑然。 「就是不知道,我要办不成这件事,会不会也死不瞑目。」 厉天阙深深地盯着她,长指捏住她的下巴,薄唇几乎亲上她的,用最性感的嗓音说出最叫人惊惧的话,「阿眠,你猜,我们谁会得偿所愿?」 「……」 楚眠坐在那里,心口被狠狠震了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厉天阙低下头,温柔地吻去她唇上沾到的一点冰淇淋。 楚眠坐在他的腿上没有动,眸色复杂。 …… 夜晚,蔷园的书房里,楚眠坐在书桌前将一头长发扎好,低头去翻面前的法律书。 厉天阙今晚还有会议,因此她不用太早回房间。 「也是绝了,真是什么硬的软的都来,厉天阙这意思就是怎么都不会放过你了?」 一旁打开的笔记本电脑正开着音频通话,谢傲然有些郁闷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 第214章 谢傲然,我心疼他 楚眠翻着书,有些看不进去,闻言冷淡地道,「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来提问的。」 她认识的人中,只有谢傲然知道她和厉天阙的关系,她头痛的时候也只能找他聊一下。 闻言,谢傲然嘆了口气,「楚眠小姐姐,我也不是情感专家,很难帮你解决这些疑难杂症,要是别的……」 「要是别的我就自己解决了。」 楚眠不留情面地打断他的话。 「……」 也是。 她楚眠用最短的时间在帝都立足,一般的事哪会需要他的帮忙。 谢傲然的呼吸在音频里清晰地响了一会儿,最后问道,「那你说,厉天阙对你到底是占有欲作祟,还是爱上你了?」 「我知道还用和你聊?」 楚眠又怼回去。 谢傲然被怼自闭了,「救命恩人,能不槓我吗?我可是站你这边的。」 楚眠也发现自己语气有些过分,道了一句,「抱歉。」 她最近被厉天阙弄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看似不管她,但那种密不透风的注视和宠爱让她神经痛。 爱一个人是这样的么? 她没经历过,不知道。 「我哪敢要你眠姐的抱歉。」 谢傲然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并不在意,忽而又道,「那你现在对他是什么想法?我记得你以前谈起厉天阙,都是谈他的权势熏天,你要权衡利弊,可自从他救了你,你已经不谈这些了。」 是么? 楚眠坐在书桌前,目色微沉,诚实地道,「其实自从他替我挡下一箭后,他做什么我都好像厌恶不起来。」 他的掠夺、他的索取、他一次次不掩饰对她的控制欲望……她都不像以前那么反感了。 这个信号不太好。 「你要是心动的话大可以试试。」谢傲然在那头满不在意地道,「大财阀又怎样,我们眠姐想谈个恋爱,和谁谈不是谈?」 在他眼中,楚眠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人。 「你觉得我现在是谈恋爱的时候?」 楚眠没想过。 「万一你谈了,厉天阙还帮着你重建贫民窟呢?那不是好事一桩?」谢傲然道。 听到这话,楚眠彻底笑了,合上书本,人往后靠去,「谢傲然,怎么说你也是边境一代霸主,你现在是在教我天真么?」 「……」 谢傲然在那边沉默了。 他当然不是那么天真,他只是随口一说。 贫民窟由来百年以上,里面死掉的人不计其数,存活下来的人骯脏、苟且,偶有孕育出来的后代也是一代一代活在那座孤岛上,没资源、没出路,一辈子只能生活在上面,直到死亡。 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贫民窟还有个天大的秘密。 这个秘密就是总统府和大财阀们死都不会重建风岛的真正因由。 所以像厉天阙那样的大财阀,利益和权势永远是最重要的,待到来日,他能冷眼旁观就算是疼惜楚眠了,怎么还会牺牲现有的太平安稳去助她。 好久,谢傲然才道,「楚眠,断了吧。」 既然最终走不到一块,还不如趁早断了,别再一直纠缠下去。 「……」 楚眠沉默,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书桌,桌面上摆着一个玻璃糖罐。 里边的糖总是摆得满满的。 「你想过了断么?」 谢傲然问道,以前她想着立足后就离开,现在,她已经立了足,可还是没有离开。 「……」 楚眠安静地看着糖罐没有说话。 「砰。」 电脑音频里忽然响起一阵动静,似乎是谢傲然突然惊坐而起。 他震惊地道,「你想过的对不对?是贺盛璃。」 「……」 楚眠抿唇。 「你一直没处理贺盛璃,还没在厉天阙面前告她的状,就是为了现在是不是?」 谢傲然忽然明白了楚眠的思路,这让他惊于她的布局安排。 她真的是……太聪明了。 他记得她说过,她怀疑邻市那个科技馆里出现的杀手是贺盛璃安排的,可她一直没有任何动作,也不调查。 她楚眠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她没有处理,只是因为她要把贺盛璃用在最适合的位置。 第243页 对吧? 「……」 楚眠拿起面前的糖罐,放在手里转了转,「她连命都能豁出去,我能看出她对厉天阙的感情。」 「你想让她勾引走厉天阙?」 谢傲然完全明白了。 「我曾经想过逃,现在不想了,我不想和厉天阙闹得刀光血影。」 楚眠看着手中的糖罐说道。 「所以,你要用贺盛璃。」 谢傲然道。 「贺盛璃是个很有城府的人,很会小心算计,一步一步谋划,只要给她机会,我相信任何男人她都能拿得下。」 楚眠面无表情地道,语气只剩下理智,「孟墅说,厉天阙一直想找个不会离开的人陪伴他,贺盛璃连命都敢为他舍,正好是那个合适的人选,如果他们能在一起,我就可以和平退出。」 不做金丝雀,不用再在意厉天阙反覆的好与差。 到时,她和厉天阙站在对立面上,也就没那么多纠结了。 一举三得。 「原来如此,这个贺盛璃自以为聪明,恐怕还不知道已经成为你的棋子。」 谢傲然感慨地道。 「这个局里,没有谁是谁的棋子,不过是各取所得。」她道,「好了,不说了,挂。」 楚眠直起身,将糖罐放到一旁,正在挂掉音频。 谢傲然忽然语气凝重地问道,「楚眠。」 「怎么?」 「你不想和厉天阙闹得刀光血影,只是因为他权势滔天么?」 「……」 楚眠没有回答。 「不只是,对么?」 谢傲然问道。 不怪他多想,楚眠从来不是会说这些私人感情的性子,可却找他说了两次。 如果不是心乱,怎会如此。 闻言,楚眠的目色黯了黯,手指滑开音频通话关闭键上。 好久,她才一字一字道,「谢傲然,我心疼他。」 一个有着疯子血基因的人,疼爱自己的亲人皆已不在,孤独荒唐到去风岛找精神病来陪伴自己。 这样一个男人三番两次救她,像个孩子一样无理取闹索取,索要只是一辈子的陪伴。 她真的做不到无动于衷。 所以,这一段时间,她变得纵容他。 「……」 谢傲然在电脑那一边听得震惊,如被置惊涛骇浪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承认了。 「但是,我对他的心疼不会改变我的初衷,更不会让我放弃贫民窟。」 -- 作者有话说: 楚眠:嗯,我心疼他。 第215章 不怕死的早? 楚眠看着旁边的糖罐说道,目光坚韧、清晰。 她始终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她能做的,就是给不了的陪伴,让别人来给他。 贺盛璃谈不上是什么好人,但是真心喜欢厉天阙。 各取所需。 这就很好。 说完,楚眠挂了电话。 窗外,传来车子的声音。 厉天阙回来了。 …… 公法会的电话来得不算早,也不算晚,恰恰是这个夏天最热的时候。 楚眠开车前往公法会,公法会座落于帝都正北的位置。 她将车停在大门前,静静地凝望着眼前的三角大楼,大楼在烈日的照射下反射出刺眼的光,前面的空旷场地上偶尔路过几个穿着工作制服的人,胸前佩戴着公法会的徽章。 大楼的台阶前,立着一座高达六米左右的女神鵰塑,女神面容明艷至极,一手执代表公平的秤,一手执代表权力的剑。 楚眠静静地望着。 这里就是公法会。 她的最后一步,她终于走到了。 楚眠的目光变得格外的沉,半晌,她推开车门走下来,被外面的热浪扑了一脸,不是特别好受。 「香辣。」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楚眠转眸,就见一身长裙的贺盛璃朝自己走来,步子有些缓慢,淡淡的妆容无法完全掩饰眼中的憔悴和病意。 一个保镖跟在她的身边,替她撑着遮阳伞。 「我们又见面了。」贺盛璃站到楚眠面前,微笑着道,「我今天也是来考试的,有你做榜样,学校也推荐了我试一试呢。」 楚眠站在那里看着她翘起唇角,似笑非笑,「你也不容易,为了能和我在一起,不惜拖着病体过来,不怕死得早?」 贺盛璃的身体底子不好,受了箭伤也不如厉天阙痊癒得那么快。 「……」 她会不会说人话! 贺盛璃的笑容僵了僵,而后道,「香辣,之前在学校我们是有些不愉快,不过都是小事,你短短时间内就将巅峰会推到如今的程度,是我学习的目标,我这人没什么大志向,就想着跟你走一定没错。」 这人就是有本事三言两语,将之前所有的矛盾说成一件小事,一副又要和她做好朋友的样子。 楚眠欣赏她的能耐,挑了下眉道,「原来你和我在一起是为了向我学习,我还以为你是想借我接近厉天阙呢。」 毕竟厉天阙不给她接近的机会,她就只能来黏着自己了。 闻言,贺盛璃蹙眉,「香辣,以后这种话不要说了,他是我二哥,我对他只是兄妹之情。」 时机不成熟,怎么可能轻易吐口。 第244页 这一次icu出来,她已经重整旗鼓,她不会再输了。 「哦,是么?」 楚眠懒懒地笑,不甚在意。 贺盛璃看她这副不在意却又看透一切的样子就恨,但面上丝毫不显,转眸看向旁边的红色跑车,努力找着和她的话题—— 「这就是那部全ai定制的跑车吧?二哥对你真好,之前我想借来坐一下,他都不肯呢。」 调整到妹妹的立场调整得极为自如。 「哦,那我也不让你坐了,因为我也不肯。」 楚眠勾了勾唇,落下一句话便走。 「……」 贺盛璃站在原地,气得脸一白,差点又咳起来。 这个楚眠…… 她迟早会让这女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楚眠从女神像前绕过,迈上台阶,走进三角大楼,随着指示走向笔试室。 笔试室里只摆了六七张单人桌,已经坐了几个年纪较大的男女,一个个都是信心十足的模样,只留下两个位置。 是她和贺盛璃的。 楚眠走到指定的位置上坐下,贺盛璃到得有些迟,走路十分缓慢,大概是因为伤还没完全好透。 追男人能追到命都不顾。 时间一到,没什么废话,笔试的试卷便发了下来。 除了涵盖一切范围的法律条文,还有就是结合现下实事的一些考核,包括现在的房地产、大数据等热潮现象。 不动用任何电子工具,全是手写。 楚眠拿着笔在试卷上流畅写起来,整个室内都是不停顿的写字声音,偶尔传来贺盛璃的两声咳嗽。 楚眠以为贺盛璃还会出点么蛾子,没想到这一次却是什么都没做。 看来贺盛璃还是有成长的。 这一次从icu回来,就是接近她直奔厉天阙,目标明确,所以,之前那些小动作全没了。 窗外,树上的蝉一直在叫,渲染着这个夏天的炎热。 笔试过后,就是立刻开始的面试。 楚眠穿着休闲款的白色衬衫站在面试官们面前,黑色的长裤包裹着她一双笔直的纤细长腿,她双手负在身后,姿态淡然从容地作答每一个问题。 「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能把所有法律条文倒背如流的人。」 一位中年的女面试官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难怪连总统都对你大肆褒奖,公法会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竟是当场就定下了。 楚眠喜欢这种节奏,她朝面试官们点了点头,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走到另外一间休息室等候。 休息室,贺盛璃和那几个考试的人都在,那些人比她们年纪大,状态极为放松,聊着国外交战地的那些事,似有从中谋到了什么利益,相谈甚欢。 楚眠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将他们的容貌放入脑海中搜索。 好一会儿,她终于在记忆中搜到了以前看过的一些新闻。 这几位有的是出身财阀家族,有的是和大财阀关系密切,今天只是招的实习生,还不是什么重要席位,居然来的都是如此有背景的。 难怪厉天阙说她会被公法会吞得骨头都不剩,公法会的网织得那么密,哪有她捅破的空间。 不过。 再密,这网她也得捅破。 她抿唇,身边阴影一晃。 贺盛璃微笑着在她身边坐下来,「我们两个刚进来估计只能做最普通的办公文员,帮忙列印、送传文件。」 「……」 楚眠没兴致和她闲聊,看都不看她。 贺盛璃坐在那里依然从容微笑。 不一会儿,有工作人员过来,给他们送意向表。 公法会有地区席与功能席100席,这些席位上的人才是真正的大人物。 而给他们的选择只是在功能席下的一些空缺文员职位,一如贺盛璃所料,她们这么年轻的实习生是不会给什么高位置的。 第216章 厉天阙替她撑伞 楚眠倒也无所谓,先进了公法会再说。 她坐在那里,拿起笔随意在上面勾了三笔,选了科技、演艺、法律三样。 填上理由,到时公法会会根据她们的意向,调到最后的位置上。 贺盛璃坐在旁边,看了她一眼,然后勾选和她一模一样的三笔。 接着,楚眠就看到贺盛璃站起来,看向工作人员,温和地道,「不好意思,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麻烦帮我说一下,我想和谢香辣分到一处。」 十分善良真诚的一张脸,长得又漂亮,男性工作人员看得眼一直,随后恍过神来,尴尬一笑,问道,「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贺盛璃站在那里,咳了两声,「是这样,我和谢香辣是好朋友,我身体一向不大好,和她在一起,她能照顾我,当然,如果不行就算了。」 闻言,那位工作人员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楚眠,见这女孩长得更是清纯惊艷,眼睛又是一直,声音彻底软了下来,「那个,你什么意见呢?」 楚眠坐在那里,见状不置可否,只勾唇笑得淡漠,眼神凉凉的。 工作人员有些莫名,一旁的贺盛璃立刻道,「她就是这样的,比较酷。」 「哦。」工作人员信以为真,「那好吧,我会帮你备註,但最后能不能分到一处我也不好说。」 两个美女还是要关照的。 「谢谢你。」 第245页 贺盛璃感激地沖他低了低头,很是郑重。 「不客气。」 那工作人员忍不住又多看她们两眼,才收走大家的意向表。 现在就是回去等通知,到时过来工作。 楚眠站起来往外走去,从三角大楼冰冷的大厅穿过,踩下台阶。 贺盛璃跟在她的身旁,微笑着道,「希望我们能分到一块,香辣,我们冰释前嫌做回朋友吧?」 又来。 楚眠转眸睨她一眼,「你这个回字还挺妙的,说得好像我们做过朋友一样。」 「……」 贺盛璃的笑容有些僵。 一旁候着的保镖走上前来,替她撑起遮阳伞。 楚眠继续往前走,贺盛璃一直跟在她身边,在旁人看来,她们两人的关系很是不错。 快走到一片浓密的树荫下时,贺盛璃才似后知后觉一般地转眸看向自己的保镖,「太阳太晒了,这伞别给我撑了,给谢小姐撑。」 那还真是谢谢您了。 楚眠懒得理会,只嗤笑一声便往前走,那保镖得了命令就上前替她撑伞。 伞沿的阴影靠过来,下一秒,就被另一道阴影推开。 地上投射的影子剑影刀光。 楚眠有些愕然地抬头,顺着视线中的伞骨看过去,就见到一张稜角分明、邪气到妖孽的脸庞。 他的目光投下来,落在她的脸上,摧山搅海。 「我的人用得着你献殷勤?」 厉天阙的长指执伞柄,眸子森冷地睨向那个保镖,一脚踹了过去,「滚开。」 「是,是,厉总。」 保镖当即被踹得摔在地上,吓得伞都掉了,顾不上捡,爬起来就往后退,脸色惨白。 「……」 贺盛璃瞬间站在了直刺而下的大太阳下,脸色被照得白到透明。 她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厉天阙,一瞬的雀跃过后只剩下酸涩,她艰难地挤出一抹笑容,「二哥。」 厉天阙像是才看见她,冷冷地道,「你怎么在这?」 他的嗓音再冷都是好听的,低沉、磁性,于贺盛璃的耳中无异于是最致命的诱惑。 得到他的注视,贺盛璃的笑容自然了些,「二哥,你忘了,我也是法学院的,想在毕业前找份对口的实习工作,正巧和香辣撞上了。」 楚眠站在厉天阙的伞下,看着贺盛璃流畅的表演没说什么。 「对了,二哥,香辣人很好,还说想和我分到一起,好照顾我呢。」 贺盛璃微笑着说道,很想去挽一下楚眠的臂弯表现一下亲密,但怕楚眠直接推开。 言语上的恭维楚眠应该不会不爽,毕竟夸着她呢。 「……」 楚眠确实没有反驳她,不过不是因为这话美化自己,而是她刻意给贺盛璃机会。 闻言,厉天阙看向楚眠,有些不悦地道,「你时间很多么?还照顾别人,有那时间就早点回蔷园。」 他不用被照顾么? 他还有伤……已经好了的伤也需要照顾。 「……」 贺盛璃的笑容完全僵住,死死地僵在脸上,几乎要僵出细纹。 楚眠淡淡地笑了笑,「知道了。」 「走,回去。」 厉天阙一手执伞,一手牵过她往车子走去。 贺盛璃站在那里看着两人携手离去的背影,只见楚眠走着走着走出伞下,被厉天阙一把拉回,伞向冲着她,自己曝露在阳光下。 看着这一幕,贺盛璃伸手按住心口,五脏六腑都痛得要死。 「你怎么来了?」 楚眠走向红色跑车,系统小白汤圆自动感应她的存在,打开车门。 「来看看你是不是考不好哭鼻子了。」 厉天阙睨她一眼道。 「我从小到大可从来没怕过考试。」 楚眠自信地道,弯腰正要坐进去,余光中看到贺盛璃又朝他们走来。 「二哥,香辣。」贺盛璃站在他们面前,又是那副微笑真诚的面孔,「那个,我能和你们一起去蔷园吗,我有一些法律条文想问问香辣。」 状态调整得可真快。 楚眠不说话,只看向厉天阙,却见厉天阙的脸色瞬间沉下来,眼中一片阴霾,如夏日剎那阴郁下来的天空,乌沉沉的。 楚眠有些意外,贺盛璃显然也没想到厉天阙会是这样的反应,顿时呆在那里。 「进蔷园?」厉天阙看向贺盛璃,倏地冷笑一声,极尽嘲讽,「你也配?」 「……」 炎热的空气中,贺盛璃如置冰窖,冷得简直想打颤。 「滚远点。」 厉天阙从森白的牙齿间吐出一句,搂着楚眠让她上车,自己则从另一边上了车。 红色跑车如一团火焰疾驰离开。 贺盛璃站在那里,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下。 二哥对她就这么厌恶么?她连命都可以为他舍,他怎么可以…… 她不会甘心的。 她会坚持下去。 …… 第217章 厉天阙的试题 一直到回了蔷园,厉天阙的脸色都不怎么好,好像蔷园两个字从贺盛璃的嘴里说出来都是一种侮辱。 楚眠跟着他下车,走进洋楼,试探地问道,「你就这么厌恶贺盛璃过来?」 「她是贺雅和厉擎苍的女儿,她配?」 第246页 厉天阙嘲弄地冷笑。 蔷园这个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可她不是他们亲生的。」 楚眠道。 她以为,贺盛璃不过是个养女,和他之间谈不上那么大的深仇大恨。 但今天看来,似乎有点认知失误。 要这样的话,贺盛璃不是再怎么拼命都追不上他? 「有什么不同?」厉天阙睨她,冷声道,「我不管你和她关系是不是好,你要是放她进蔷园,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 她和贺盛璃哪里关系好了。 楚眠没有多说,只问道,「怎么个不客气?」 还敢问? 厉天阙一把将她拉到身前,低头,双眸邪气地注视着她,薄唇欲吻不吻地停在她的唇角,嗓音低哑含欲,「放心,不会多狠,至多就是让你夜夜喊腰疼,求老子放过你。」 「……」 楚眠黑线,当她没问。 厉天阙捧上她的脸就强势地吻下来,含着她娇粉的唇瓣反覆吮弄,探入放肆。 楚眠的手搭在他的腰间,推了推,没推动。 「少爷,小姐,你们回……」 荷妈兴高采烈地从厨房走出来,一看客厅里缠得难解难分的两个身影,尴尬到舌头打结,「我、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做饭去了。」 楚眠趁着厉天阙换气的功夫,速度推开他,「我去帮帮荷妈。」 「……」 厉天阙站在原地,指腹不满地划过嘴唇。 要是换了从前,这种没眼力的佣人早就被他踢出去了,也就是她宠着。 楚眠进了厨房,就发现荷妈站在那里一边切菜一边窃笑,笑得忍都忍不住。 「荷妈……」 楚眠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诶,我就是看你和少爷现在这样我高兴,就想看你们天天腻乎在一起。」荷妈擦了擦手,推她,「小姐你出去吧,厨房里没什么能帮忙的。」 「我来择菜。」 「你的手是用来画画和做大事的,不用待在厨房里。」荷妈不由分说硬是将她赶出厨房,「你要是闲得无聊就去陪陪少爷。」 「……」 不陪。 再陪就室内开车了。 楚眠没去找厉天阙,就在餐厅里坐下来,无聊得用纸巾折船、摺纸鹤,脑子里回顾着厉天阙和贺盛璃今天见面的场景。 按目前的情况来看,贺盛璃这朵绿茶小白莲想要拿下厉天阙比较困难。 看她自己能耐吧。 楚眠只负责冷眼旁观,不会替她创造机会。 「小姐,水果。」 荷妈看她无聊,端了一盘餐前水果先送过来。 楚眠吃了一颗樱桃,「挺甜的。」 她又是拿一颗,身后有人忽然低下身子,一手撑在她的椅背上,圈着她,张嘴咬走她手上的樱桃。 「……」 楚眠抬眸看向突然出现的厉天阙。 回到蔷园的厉天阙换了一身较为舒适的黑色家居服,v形的领口落得有些低,露出极为性感突出的锁骨,以及一点要露不露的胸膛,慵懒、恣意、妖惑。 他离开,在她对面坐下来,舌尖舔了舔唇,「老吃这么甜,我看你的牙齿快要坏了,到时一个洞接着一个洞,让我怎么下嘴亲你?」 「那你还给我布置一间糖屋?」 他不是就要她长虫牙么。 而且,不亲也没事,她又不是上赶着。 「哄你是一回事,嫌弃你是另一回事。」 厉天阙理不直气直。 「……」 楚眠无话可说。 厉天阙目光落到她的那些纸巾船上,伸手拿起一只放在掌心里,「你是小孩子么,还折这个?」 折得还不错。 「无聊折的。」楚眠看向他,「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现在才中午,他居然又去接她又呆在蔷园不走。 「小孩子考完试都有家长接。」 厉天阙想都不想地道。 别人有的,他家小东西当然也得有。 「……」 那是小学生吧。 楚眠无语了,伸手去拿小果子,厉天阙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抬眸看向她,「你今天说你从小到大都不怕考试,那我给你出几道考题。」 这是要挑战她么? 楚眠并不怯场,「只要是在我接受过的知识范围内,我都能答出来。」 她的脑子里有座记忆宫殿,就算有些知识被储存得遥远,她仔细找找也能找出来。 「那这个得看你有没有主动去阅读相关知识了。」 厉天阙看着她道。 「你问问看。」 楚眠最不怕的就是被挑战。 厉天阙转了转手中的纸鹤,眸子深深地盯着她,「我的身高。」 「咳——」 楚眠一下子就被嘴里的小果子给呛到了,她连忙吐了果核,一抬眸,就见厉天阙直勾勾地盯着她,等待她的答案。 所以,这考题是他? 他比她还无聊。 见她迟迟不回答,厉天阙的目光逐渐阴沉下来。 「……」 她可以的。 她以前为了解厉天阙相关信息的时候,有在网上查过资料。 楚眠坐在那里,开始在脑中搜索相关资料,搜了一大半后,她终于找到一个准确的数字,「192。」 第247页 「啪!」 厉天阙一掌将她的纸鹤给拍扁了,冷着脸道,「那是穿鞋后的,净身高是191。」 「那你不能说我错。」 楚眠直视他的眼睛。 厉天阙冷哼一声,算她勉强过关,「我的星座。」 这都什么考题…… 她刚刚怎么会认为他会正经出题,她硬扯出一抹弧度,「天蝎座。」 「我的年纪。」 「25岁。」 回答流畅。 幸好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不然今天厉天阙一定不放过她。 楚眠仔细回忆着以前看过的新闻,不料厉天阙的问题突然升级,「我身上哪个地方最怕痒?」 「腰。」 楚眠脱口而出。 末了,她才意识过来这题不在新闻中,她看向厉天阙,厉天阙眼神邪气地看着她,「我以为你在床上不关注我,看来我错怪你了。」 「……」 这不是关不关注的问题,她有几次不注意一碰到他的腰他就往后缩,她能不记得么? 第218章 楚眠蛮横掐住她的下巴 「下一题,我的腹肌有几块?」 厉天阙直勾勾地盯着她。 「……」 这都什么破问题。 楚眠抿唇,不打算回答,厉天阙站了起来,双手按在桌面上,慢慢靠近她,眼底流动着危险,「这是道不可跳题。」 「六块。」 楚眠闭了闭眼。 厉天阙得意地勾起唇来,对这个答案相当满意,语气轻佻,「数得还挺清楚。」 「……」 她没数。 怪她记性好,怪她过目不忘。 「下一题,我最喜欢什么颜色?」 厉天阙近距离地盯着她问。 这个问题显然正经多了。 楚眠很想答是黄色,因为他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 但话到嘴边,她还是给出一个正经答案,「黑色。」 因为他总穿黑色的着装,应该是喜欢。 「错。」厉天阙给她的答案批了个叉,却没有不高兴的意思,「我喜欢白色。」 「白色?」 楚眠不解,她几乎不见他穿白色。 厉天阙贴近她,眸子幽幽地盯着她,张开薄唇道,「老子喜欢你身上的白。」 「……」 说了半天还是不正经的。 楚眠坐不下去了,站起来想走,厉天阙看出她的意图,一手按住她的,「下一题……」 「我能直接认不及格吗?」 这是她从小到大唯一一张想弃考的试卷。 「不行,下一题,我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 厉天阙继续问道。 楚眠无奈极了,突然,手机铃声响起,及时解救到她,她拿起来一看,「是公法会打来的电话,我接下。」 说完,她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几乎是跳起来往外走。 厉天阙这回没拉她,从水果盘里拿了一颗她拿过的小果子,放在手里转着,薄唇勾起一抹弧度。 他最喜欢的东西……就是他家的小东西。 阿眠。 他将果子放进嘴里,一口咬破,满嘴的香甜。 不一会儿,楚眠从外面走来,眉眼之间带着笑意,「公法会通知我周一去上班,我正好在法律一块。」 如她所愿。 「只是个会遭人白眼的实习位而已。」 有什么好开心的。 厉天阙睨她。 闻言,楚眠勾起唇角,看向他的眼神自信、坚定,「我创立巅峰会的时候,白眼也没少遭,后来,我把那些人的眼珠子都抠下来了。」 这狂妄的劲……怎么这么像他。 厉天阙看着她,忽然想起那一天在城墙上,她离他遥远的距离,眼中的温度便冷却下来。 算了。 只是个实习位。 还没到那一天。 楚眠站在一旁,正想着公法会的事,厉天阙的声音忽然落入她的耳中,「公法会不比学校,人更复杂,手段更龌龊,要是察觉有什么问题,知道和谁说么?」 她自己解决就行了。 楚眠是这么想的,但看着他深邃的眼睛,她还是笑了笑,顺着他道,「我要是遇上解决不了的麻烦,就来请你帮忙。」 厉天阙坐在那里,冷哼一声,「你请我,我也不一定有空,到时看吧。」 「……」 进了公法会,楚眠心情好,不跟他计较,伸手去拿果子吃。 刚拿起来,厉天阙就抓住她的手,张嘴咬走那颗果子,还在她的指尖舔了下。 坏到极致。 …… 周一,楚眠准时到公法会报到。 她办公的楼层是三角大楼的一楼,一个看起来有些闲散的部门,人不是很多,但文件多得数不胜数。 在部门见到贺盛璃的时候,楚眠一点意外都没有。 贺盛璃穿了工作的制服,衬衫配a字裙,还穿着制服外套,看起来柔弱间又有几分韧劲。 楚眠穿不惯太过绷紧的a字裙,仍是衬衫搭长裤的打扮,天热,她也没穿制服外套。 两人站在一起,颇有一柔一刚的意思。 但楚眠容貌生得清纯干净,即使一身帅气看着仍是有着女孩的清透感,不化妆,皮肤依然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嫩。 楚眠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后就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前面,贺盛璃还在向大家介绍自己。 第248页 说三句咳一声,高贵又病弱的姿态激起一众男士的保护欲。 一位大叔更是把自己的椅子推过去让她坐,让她慢慢说。 「前辈们太客气了,我和香辣是好朋友,我坐到她身边,她会照顾我的。」 贺盛璃微笑着向众人点点头,这才慢慢走向楚眠,走到她身边,咳了两声,「香辣,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刚刚还好朋友照顾,这会又问可不可以。 她要是说不可以,不是立刻给同事前辈们留下一个不友好的冷酷形象? 好些人站在那里看着她们,目光落在楚眠身上。 楚眠不在乎旁人的目光,也懒得理会贺盛璃,于是既不说可以,也不说不可以,只伸手拉了拉脖子上的白色耳机线,翻看文件。 「……」 这是摆明不理她了。 贺盛璃笑着看楚眠,真够可以的,还知道提前戴耳机来躲避自己。 楚眠看文件看得投入,不一会儿,就看到有两位男士给贺盛璃收拾文件,坐到她的旁边,但在不厌其烦地教她如何应对这份工作。 新人到达的热闹过后,大家便投入进工作中。 楚眠打开电脑,研究着上面的工作界面。 贺盛璃坐着椅子靠过来,沖她浅浅一笑,「香辣,你还不知道怎么用这个工作软体吧,刚刚前辈教了我,我教你吧?」 「……」 楚眠将一本《工作职责》推到她面前,淡漠地道,「我已经看完了,该怎么做,不用你教。」 贺盛璃坐在那里,看着她推过来的书沉默了两秒,而后笑着道,「香辣,我们现在都进公法会了,学校那些情绪可不可以不带过来?」 真够聒噪的。 楚眠抬眸看向前面,前面的人都在工作,偶尔有人站起。 她伸手扯下耳机线,然后拿起一个黑色文件夹竖到前面,即使有人看过来也会挡住视线。 做完这些,楚眠转了转脖子,冷着脸转眸看向贺盛璃,一把掐住她的下巴蛮横拉近,比对待猫狗都不如。 贺盛璃完全没想到她突然来这一下,又痛又惊地睁大眼,撕开嗓子就想喊。 楚眠另一只手的食指按到她的唇上,迫使她说不出话来,眼神冷得厉害。 第219章 我真要和你玩,你会哭的 「……」 贺盛璃哑了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楚眠的眼神让她觉得疯狂,好像下一秒把她用刀捅死在众目睽睽下也做得出来。 「贺盛璃。」楚眠掐着她的下巴冷冷地开口,「麻烦你弄清楚,我不是对付不了你,而是我懒得对付你。」 「……」 贺盛璃想说话,却被她的手指按得说不出来,下巴被掐得简直要卸下来。 「要是接下来的时间,你闭不上你的嘴,我就帮帮你,如何?」 楚眠双眸如冰,冷漠地说道。 贺盛璃是她选中留给厉天阙的,看中的就是贺盛璃敢为他拼命,但要是这张嘴停不下来,她毒哑了,相信厉天阙目前还不会有什么大意见。 「……」 贺盛璃看她眼中一晃而过的思虑,似乎真在想什么方法让自己闭嘴,顿时一慌,连挣扎都不挣扎了。 「这就很乖了。」 楚眠笑,放开她,伸手在她脸上拍了两下,「贺盛璃,你记住,我真要和你玩,你会哭的。」 「……」 贺盛璃抬起手摸脸,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楚眠将她连人带椅推走,低头看向手中的文件。 很好,这回安静多了。 楚眠花了一天时间了解公法会里边上上下下的工作范围、流程。 贺盛璃用一天时间让男人们对她激起保护欲,让女人们知道她是厉天阙看重的妹妹,从而巴结她,簇拥她。 下班前,楚眠上了趟洗手间。 她刚要出去,外面就传来两个女人聊天的声音—— 「诶,你别说,贺盛璃还真挺平易近人的,厉天阙的妹妹居然愿意只做个实习生,也不骄不傲。」 「是啊,还约我们一起吃饭。」 「我们得和她关系搞好一点,以后借着她说不定还能在厉天阙面前得个脸面。」 「我估计整个公法会的人都想和她搞好关系,要想得到她的另眼相看怕是不容易。」 「那你有没有听出来,那个新来的姓谢的跟她不是很对付?」 「不会吧,两人关系挺好的,贺盛璃还特地搬过去跟她一起坐。」 楚眠站在洗手间的隔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禁勾了勾唇。 她靠在门上,不急着出去,想听听她们接下来聊什么。 「你怎么连这点都没看出来,贺盛璃说起谢香辣的时候不是苦笑了么?」外面一个女人说道。 「那笑容是有些微妙,但跟姓谢的没关系吧?」 「什么呀,那姓谢的是谁,一个家里没有任何背景的平民,压着英才会成立了巅峰会,弄得人尽皆知财阀后代都是靠关系的一帮废物,对贺盛璃态度明显又冷,你说贺盛璃能对她有多少好感?」 「这么一说是啊,那我们得整一整这姓谢的,好让贺盛璃高看我们一眼。」 「那得赶紧想招了,我刚看陈明他们三个男的提前退了,估计已经想到办法。」 「那我们怎么办?」 第249页 「先来点小动静吧,你去挡监控,我去拿了谢香辣明天要交的文案。」 「这手段太低级了吧?」 现在办公室的设计哪个不比这高端。 「就是得低级点,越低级越像学生做的,谢香辣反而会去怀疑贺盛璃吧?」 「我懂了,不管她们之间是不是有矛盾,这做成以后肯定能激化她们,到时我们正好站贺盛璃一边,名正言顺帮着对付姓谢的,贺盛璃在公法会没人脉,肯定会对我们有好感。」 两个女人说着洗完手、补完妆走了出去。 楚眠这才走出隔间,都是人精,贺盛璃一个笑容就让他们知道在这个办公室里该对付谁。 她才赞赏贺盛璃从icu出来后学聪明了,只盯着厉天阙,结果聪明过头,又想把别人当利器出击。 楚眠站到洗手池前洗着手。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伸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 上班第一天就遇上办公室挤兑,可真有意思。 葱白的手指抽起纸巾,擦拭干净手上的水渍,楚眠这才慢悠悠地走出洗手间。 办公室里,大家都在做着下班前的事情,有的加紧工作,有的在收拾自己的包,各忙各的,贺盛璃不在座位上。 刚才在洗手间里的两个女人此刻正悄摸地进行着事情,一个站在某个办公桌后面,正好能挡住摄像头照向楚眠座位的路线,另一个烫着棕色捲发的女人则看看周围,神态自然地走到楚眠的办公桌前,伸手翻文件。 桌面上没有翻到。 捲发女人拉开抽屉,看到一个黑色塑胶袋放在里边,文件放里边了。 她伸手去解。 「嗨。」 一个清冷的女声忽然在她耳边响起。 楚眠站在女人身旁,面色淡然地戴上耳机,「还没下完手呢?」 「啊!」 捲发女人吓得惊叫出来,手上猛地一提塑胶袋,袋子口松开来,袋子里数条细蛇飞了出来,天女散花般地在办公室里掉开来。 「啊啊啊啊!」 捲发女人见状疯狂尖叫,声音震人耳膜。 紧接着,办公室里的一个接一个地跳起来,歇斯底里地尖叫,「蛇!是蛇啊!」 尖叫声冲破天际。 只见蛇掉得到处都是,歪歪扭扭地爬在桌上、地上、文件上,吓得所有人一动都不敢动。 楚眠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蛇,内心毫无波澜,只看着那脸色惨白的捲发女人笑了笑,「看来,陈明他们比你们先下手。」 都想来整她得到贺盛璃的青睐。 「……」 她嘴里的三个男同事此刻站在玻璃窗外看着这一幕傻眼了,这女孩怎么不怕呢? 楚眠抬脚从容地越过一条蛇,伸手拿起自己桌上的包,摸了摸里边还在的文件,转身离开。 「啊啊。」 「啊啊啊。」 「蛇啊啊啊,它过来了,救命啊!」 「我好怕,报警啊……啊——它要咬我了!」 办公室里一片尖叫声,连绵不断,撕喊得比过山车还起伏激烈。 楚眠本来想走,听着这声音不由得回头看一眼,就见一屋子的人全都吓得走不动路,爬椅子的爬椅子,爬桌子的爬桌子,跟遇上世界末日丧尸似的,本来要整她的那俩女的更是抖得跟筛子似的,眼看就要休克。 第220章 征服整个办公室 这要放在贫民窟,看到蛇大家能两眼放光,毕竟加餐了。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 「……」 楚眠站在那里看了两眼,将包放到一旁,伸手捲起衬衫袖子,然后拎起保洁放下的拖把桶就往前走去。 她把桶放到地上,弯下腰抓起一条正在地上游走的蛇,然后像繫绳子一样将蛇打了个结扔进桶里。 「!!!」 一屋子的同事都爬得高高的,此刻看着这一幕惊得几乎掉下下巴。 徒手抓蛇? 靠。 假的吧? 她还是女人吗? 此时此刻,震惊远远超过恐惧。 只见那个长得清清纯纯的女孩走动在办公室里,不慌不忙地抓起一条条蛇,跟捡麻绳似的,白皙的小脸蛋上别说害怕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从容得格外吓人。 不一会儿,楚眠就捡完了蛇,然后走到那个要偷她文件的女同事面前。 女同事站在那里,整个人呈现僵直的状态,一头捲发都差点直了,脸色惨白没有血色,瞳孔放大,眼神涣散,一副快死了的样子,「谢、谢小姐……救、救救我。」 一条男人手指粗的黑蛇便盘在她的腿上,嚣张地吐着芯子。 小傢伙还在耀武扬威。 「挺可爱的。」 楚眠提着桶站在那里,看着那条黑蛇笑道。 捲发女同事闻言看向她,脸上的肉抖得跟夹了电击棒似的,「你、你不抓走它吗?」 「我为什么要抓?」 楚眠不解地看着她,眼神清澈,好像真的疑惑这个问题。 捲发女这才明白楚眠的意思,顿时又窘又愧又难堪,哭丧着脸道,「对不起,谢小姐,真的对不起,我一时鬼迷心窍,我再也不敢了。」 「……」 楚眠静静地站在那里。 「我真的不会再做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啊!」 第250页 小黑蛇突然要对她下手,捲发女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旁边的同事们见状全都吓得或闭上眼睛,或转过头去,一个都不敢直视。 楚眠淡定地上前,没有任何犹豫地一把抓住黑蛇的七寸,一掐,撕着利牙的蛇立刻软绵绵地在她手里低下了头。 一手的粘腻。 楚眠将黑蛇扔进桶里,有些反感地看向自己的手。 那捲发女见蛇被抓了,顿时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眼泪鼻涕顿时横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不起,不是,谢谢你,谢香辣,你救了我一命,呜……」 「……」 这就成救命之恩了? 楚眠嘲弄地笑,她提起保洁桶扫了一圈周围,找到陈明他们三个的办公桌位置,将蛇分了分均匀倒进三人的抽屉里,关上,顺便找了一卷透明胶布把抽屉给封上。 做完,她转眸看向窗口,微微一笑。 站在窗口偷看的三个大男人见状都惊懵了,随后是愤怒,正要转头冲进去,就见楚眠转过陈明桌上的电脑屏幕,沖向他们。 屏幕上赫然是他们往她抽屉里放蛇的视频。 她居然在自己桌上搞偷拍? 她提前知道他们会搞事了? 这他妈是个女人? 不对,这他妈还是个人? …… 贺盛璃抱着文件从外面走过,优雅、高贵,脸上带着温和、纯善的笑容,笑意很深。 进了社会的人比学校的学生更聪明,都不用她过多点拨就知道要对付楚眠。 她知道那些人为了巴结自己要按捺不住了,索性就找时机出去送文件,一会儿她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再去关心下楚眠。 反正怪不到她头上来。 接下来,她会加倍关心楚眠,会嘘寒问暖,让楚眠也弄不懂这一切到底是不是她做的,她非要从楚眠这一层关系接近厉天阙不可。 这么想着,贺盛璃微笑着往前走去,然后就有三个男人站在大厅里,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们看清楚了吗,她害怕了吗?」 「害怕个屁,我看她看那些蛇的眼神和善得很,跟自家小宠物一样。」 「她还知道提前偷拍呢,我们去向上级反映也没用。」 「还以为对付这种学校里的小女孩,随便用点手段就能赶走,结果绝了。」 「罢了罢了,还想搞她向贺盛璃巴结一番,看来不是好惹的,这条路子还是别走了,惹这么个女人没意思,况且她还是被总统看好的。」 「……」 贺盛璃听着这话,心里顿时感到不妙,她连忙走向办公室。 推开门一进,楚眠被排挤的场面完全没有,有的是一堆同事围在楚眠的办公桌前,各种往她桌上放东西—— 「你用我这个护手霜吧,特别香,肯定能去蛇味。」 「你一向护自己的东西护得死死的,居然连这种大牌的护手霜都肯拿出来。」 「怎么不能拿了,香香救我一命,别说用,送也是应该的。」 「你这就叫上香香了?」 「我乐意,香香多好听。」 「你也太本事了,徒手抓蛇,你怎么做的?」 「这支笔我今天买的,送给你,谢谢你救了我。」 「你真的是我们整个办公室的救命神仙。」 「……」 贺盛璃看着这一幕愣住了,这其乐融融的场面是怎么回事? 今天一整天,她都用来拉拢关系,这些人明明是想巴着自己的,要讨好自己,现在怎么都…… 楚眠抬眸,就见到站在门口的贺盛璃,一直不出声的她勾了勾唇,声线清冷,「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蛇?」 「……」 今天一整天都围着贺盛璃的同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尴尬。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怎么一回事。 那捲发女目光复杂地看向楚眠,「香香,我和你讲,你还是学生你太单纯,进了社会,有时候即使你什么错都没有,也有那不怀好意思的,想借你做文章去攀附权贵。所以,还是要学会自保。」 她自己本来也是这想法。 现在没了。 楚眠看着贺盛璃的方向,勾着唇笑意不显,「是么?权贵真是好,不用动手就有工具人送上门。」 「我以后不会了,真的,我刚刚就是一时鬼迷心窍。」 捲发女愧疚地道,今天要不是楚眠出手,她肯定要被蛇咬的,她再想攀附权贵也得有点良心吧。 第221章 我祝你一辈子都爬不到 「你放心,我不会干这种小人行径的。」 又有人向楚眠表明立场。 「你今天救了我们,我以后会帮你盯着,保证陈明他们不敢再乱来。」 大家围着楚眠纷纷说道。 「……」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不是要巴结她的吗?怎么一会的时间就倒戈了? 贺盛璃站在那里脸色难看。 楚眠坐在那里,抬眸看向贺盛璃,淡定地「哦」了一声。 大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到贺盛璃都是一僵,说起来,这事跟贺盛璃多少有点关系。 但人也没让他们去搞楚眠。 氛围莫名有些怪。 很快,便有人打哈哈地笑起来,「盛璃回来了,你刚刚幸好不在,办公室里突然多了好多蛇,好吓人!」 第251页 「是啊,可把我们吓了一跳。」 「下班,都下班吧。」 说完,大家四散而开。 贺盛璃明白了这些人的意思,一个个摆明不敢得罪自己,但现下也不会再去对付楚眠。 好。 好的很。 她今天一整天的功夫全白花了。 楚眠从办公桌前站起来,拿着包准时下班,往前走去,到贺盛璃身边时停住,侧目看她,「不好意思,又让你失望了。」 贺盛璃挤出笑容,无辜善良地看向她,「我不知道你说什……」 话没说完,楚眠已经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贺盛璃伸手去按心口,再次被气得浑身疼。 …… 夜晚。 月色掩在树梢,暗色笼罩整个帝都。 「唔……」 房间里,楚眠承受着男人热烈而强势的吻,最终瘫软在他怀里。 她躺在床上,呼吸节奏有些乱,一向淡定的面容此刻泛着粉红,唇被吻得光泽潋滟,胜过庭院中的夜下蔷薇。 厉天阙单手支着头躺在她的身旁,一只手在她的脸上游走,指尖轻轻落在她的眉上、鼻尖上,深邃的眼中还未褪去慾念,薄唇勾着意犹未尽。 「又累了?」 厉天阙笑她,嗓音沙哑性感,突出的喉结轻微滚动。 「嗯。」 好累。 每次到了这张床上,楚眠都感觉自己的体力到达极限。 「你在办公室徒手抓蛇的时候不是很能耐么?」厉天阙低笑,「一到床上就废。」 这点出息。 闻言,楚眠睨他,「你又知道了?」 「老子没监视你,是你抓蛇的壮举在公法会传了开来,再传到总统府里。」 厉天阙描着她的眉眼道,他就是在总统府听到的闲聊。 「怎么会传到总统府里?」 楚眠有些愕然。 总统是有多闲,什么国家大事不去处理,听这种抓蛇的闲话。 「唐瑾辰看好你将来做他下属,自然会有人给他递消息。」 厉天阙说道。 「那他会不会监视我?」 楚眠蹙眉。 「你一个实习生有什么好监视的,还不至于。」 厉天阙回答她。 那就好。 楚眠放下心来,在她干出那件大事之前,她不希望自己被人紧盯着。 「那你听到的闲话是什么样的?」 楚眠睨他。 厉天阙挑眉,指了下自己的脸。 「……」 楚眠有些无奈地靠过去,在他唇角轻轻吻了下。 厉天阙搂过她,在她唇上狠狠啃了一口,这才道,「就这么想听别人夸你?说是你们一楼离外面的草丛近,突然钻了几条蛇,所有人都吓得半死,你一个人把蛇全抓了。」 原来到外面的版本是这样。 楚眠摸了摸自己的唇没说什么,厉天阙却是话锋一转,眸子深深地盯着她,「谁放的蛇?」 楚眠看向他的眼,「不是突然钻进来的么?」 「这种话哄哄别人就算了,想骗我?」厉天阙凝视着她,「谁放的,沖你来的?」 第一天上班就出了这种事,很明显就是冲着新人去的。 办公室挤兑。 新人就她和贺盛璃,贺盛璃顶着厉家三小姐的名号,公法会里有几个敢有胆子动,那剩下的就只有她。 见他非要追根究底,楚眠便坦诚地道,「是有三个男同事,可能看我是新人送个下马威吧。」 她只谈一部分真实,剩下一部分关于贺盛璃抹去了。 这要被查到,贺盛璃在厉天阙面前有戏的机率又降低不少。 想着,楚眠有些无奈,她居然在为了保贺盛璃的人设操心。 「什么名字?」 厉天阙伸手去拿自己的手机。 楚眠报了名字,厉天阙拿一手搂过她,对着电话报出三个名字,嗓音冷冽无情,「你处理一下,这三个人,连带他们背后的背景都得消失在帝都,别再让我看到。」 孟墅在那边应了一声。 厉天阙挂掉电话。 楚眠看着他的下颌线,其实她已经举报上去,上面调查清楚也会处理那三人。 他这手段更狠些,一出手就直接把人背景搞没了。 「再有垃圾碍你的眼,跟我说。」厉天阙看她,末了又添上一句,「当然,我要有时间的话会管下你。」 「嗯。」 楚眠没有多说,合上眼睛道,「很晚了,睡觉吧。」 运动得太累了。 「抱着睡。」 黑暗中,厉天阙一把将她捞进怀里,一条长腿直接压到她的身上,将她锁得死死的。 「厉天阙,这样睡我更累了。」 她感觉自己就像个小孩子的熊宝宝,被抱得动都不能动弹。 「就这样睡。」 厉天阙不管她。 只有这样抱着她,他才觉得心里舒坦。 「……」 太黏了。 楚眠催眠自己,人被他缠得紧紧的,男人低沉的呼吸拂过她的耳,慢慢转变她呼吸的节奏,一起匀稳下来。 许久,楚眠感觉自己就要进入睡眠状态,厉天阙低哑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离你爬到那个可以让你改变法律的位置,还有很长的时间。」 第252页 「……」 楚眠睁开眼睛,怔了怔,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说起这个,低声道,「嗯,我知道这个过程可能比较长。」 但她会努力把这个时间变短。 她不会让贫民窟的人等太久。 「我祝你一辈子都爬不到。」厉天阙呢喃了句。 「……」 那可谢谢您了! 楚眠郁闷地靠在他的怀里,伸手去推他坚硬的臂膀,「我不要抱着睡,你睡旁边。」 第222章 我不找她,我找你 「不。」 厉天阙死死抱着她。 楚眠咬了咬牙,缩起身体从他的臂膀中滑下去。 厉天阙一捞,没捞成,顿时恼了,伸手去捉她,一把提到面前,狠狠地吻过去,「不想睡就别睡了,咱们接着玩。」 「……」 楚眠还想挣脱,厉天阙拉着她在床上胡闹开来。 …… 办公室的同事惦念着那点抓蛇的救命恩情,都很明白地不再搞针对,这让楚眠的实习之路格外顺利。 她做的文件漂亮,法律条文到她手里就没出过半点差错,这让她的上级领导很是满意。 「这一份是贫民窟的最新完善条文,你做下整理,核对好后就可以公布出去了。」 领导将一份文件递给她。 楚眠接过来,有些讶异,「贫民窟的完善条文?」 贫民窟都那样了,还有必要完善么,完善什么,完善得更差一点? 「嗯,是针对私自逃离贫民窟的重犯而完善的相关法律,上面谈了好些时候才定下来的。」 领导说道,对这个话题一跳而过,欣赏地看着她,「对了,香辣,你来公法会已经一周了,你聪明剔透,表现特别突出,我已经向上面申请转正,没什么问题的话你会是公法会转正最快的一个人。」 总统欣赏的人才,做事又利落,他们也不能让她一直做个打杂的实习生。 「谢谢领导。」 楚眠淡淡地低了低头,拿着文件离开。 没等回办公室,走在路上,楚眠就打开了手中的文件,看向里边的条文。 公法会最新通过针对风岛贫民窟逃离者的处罚。 从重。 最高处罚——死刑。 「……」 看到最后两个字,楚眠的瞳孔猛缩,把所有人无依无靠的弱者赶到风岛还不够,一旦逃出,最高的刑罚居然是死刑。 那不如直接一个飞弹把风岛炸沉更好,一死百了。 这份条文让楚眠周身都笼罩着一层寒意。 她单手按向一旁的墙,调整着呼吸。 空荡的三角大楼里,每一面墙都冷冰冰的,空旷冷血。 像是冰箱里抽出来的冷气,突然间注射进她的血管,往她的身体里游走,将每一滴血液都冻成冰霜。 她真没想到庞大一个a国连风岛几个逃难者都容不下。 像她,于所有人而言竟是个死刑犯。 死刑犯的法律条文由死刑犯亲手列印出来、宣布出去,还真是讽刺。 「真的是厉天阙?」 「他来公法会是办公事吗?」 「他这样的大人物来公法会难道还去1楼走程序不成?我看八成是来找贺盛璃的吧,人家不是兄妹吗?」 厉天阙来了? 楚眠怔了怔,拿出手机看一眼,到快下班的时间了。 他来接她下班? 她现在倒不担心他会突然曝光两人的身份,他要曝早就曝了,不用等到现在。 楚眠收起手机,抱着文件朝办公室走去。 只见办公室门口站着两排的制服保镖,个个面容严肃,腰间别着枪,彰显着他们boss的无上权力, 不少人候在两边,有人在补妆,有人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里走。 「我就说是找贺盛璃的吧?」 「传闻说厉天阙和厉家关系不睦,看来也挺假的,他们兄妹关系很好啊。」 「你看,他们聊得多好。」 聊得好? 厉天阙和贺盛璃? 楚眠心下奇怪,抬起脚从两排保镖中间过去,两个保镖抬手一拦,跟不认识她似的,冷着脸道,「厉总在里边,谁也不能进去。」 「……」 楚眠停住脚步,抬眸往里望去。 只见办公室里空空荡荡,只有厉天阙和贺盛璃两人。 以楚眠的角度只能看到厉天阙的侧影,他穿着墨色衬衫,挺拔英俊,一张侧脸轮廓如琢,此刻正一派慵懒地坐在她的位置上,修长的手上转着她放在桌上的钢笔。 一旁贺盛璃双手捧着脸忽然靠近他,说了些什么。 厉天阙低眸盯着手上的笔笑起来,唇角的弧度性感惑人,贺盛璃看着他的目光一下子便痴了。 阳光从窗口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画面感很美好。 「……」 楚眠有些意外,厉天阙和贺盛璃怎么突然关系这么好了? 是这几天她错过什么剧情了么? 里边,贺盛璃察觉自己的目光太过直接,稍微收敛了下,微笑着问道,「二哥是来接香辣的吧?拿我做幌子是不是?」 到这一刻,贺盛璃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刚刚,厉天阙突然到访,保镖把所有同事都赶了出去,清楚地说出厉总来接妹妹。 接妹妹。 第253页 她坐在位置上,看着厉天阙踩风而进,胸口的心脏就没跳匀过。 但她清楚厉天阙对自己是几分,不能太过自得,得一步步来,小心的、谨慎的。 「……」 厉天阙坐在那里,看着手中的钢笔,又转了两圈,没有回答她,令人猜不到他的思绪。 见他不说话,贺盛璃又笑着道,「二哥你放心,你和香辣的关系我不会说的,我帮你们保密,以后你想来接香辣下班我都可以借你做幌子啊。」 她笑得坦率真诚。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有更多的机会接近他了。 厉天阙按下钢笔,拉开抽屉。 抽屉里的东西码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一如楚眠做人。 看完抽屉,厉天阙伸手推上,这才转眸看向身旁的贺盛璃,眸色极深,眼角挑着驰魂夺魄,「我不找她,我找你。」 嗓音磁性得入骨。 「……」 贺盛璃呆在那里,怔怔地看着他深邃的眼,心脏跳漏一拍。 「跟我过来。」 说完,厉天阙站起身来,离开楚眠的座位往外走去。 贺盛璃坐在原位,恍了一秒后心脏极速地跳动起来,他什么意思? 他是不是终于看到她的好了? 他是不是想问问她的伤势怎么样? 这一年多来,她从来没有得到过厉天阙的任何回应,乍然听到这样一句,说不激动怎么可能。 贺盛璃深吸一口气,调整到最好的笑容,站起来,优雅从容地跟上去。 楚眠站在外面,看着厉天阙和贺盛璃从办公室走出来,他单手插在裤袋里,面无表情,连一个余光都没给她,好像完全没看到她这个人似的。 …… 作者的话:猜猜,厉找贺做什么,放心,肯定不是玻璃渣。 第223章 想、老、子、了、没? 「二哥,等等我。」 贺盛璃看一眼楚眠,柔柔地唤了一声,追上厉天阙,手指不经意地碰过他的臂膀。 厉天阙侧目看她一眼,没有停,往前走去。 贺盛璃跟他一道往前走。 「……」 楚眠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心头微微掠过异样,眼中没什么波动,依然平静。 这就好上了么? 那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还以为,贺盛璃追厉天阙,就跟她重建贫民窟一样,需要很长的时间。 厉天阙一离开,那些保镖也跟了上去,将办公室还于她们。 楚眠收回视线,抱着文件走进办公室,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打开电脑准备做事。 电脑没能开启。 是一面黑屏。 电脑怎么还出问题了,楚眠有点烦,用滑鼠点了两下,只见黑屏上一个一个超大的方格字跳出来,张牙舞爪、耀武扬威。 【想、老、子、了、没?】 「……」 楚眠默。 他不是来找贺盛璃的么,还在她的电脑上胡搞? 那他来找贺盛璃是做什么? 楚眠在键盘敲了一顿,将黑屏给解开,翻开文件要列印,可看着上面关于贫民窟的条文,她忽然失了做事的兴致。 不如去看看厉天阙和贺盛璃,了解下他们之间的进度也好。 给自己找到一个理由,楚眠站起来往外走去。 …… 贺盛璃随着厉天阙去了一间会议室。 会议室? 贺盛璃有些不解,「二哥你找我是不是有话要说?」 难道不是为她的伤,为家里的事?那可以回家说,没必要到公法会来。 有两个保镖走进来,踩着椅子将室内的摄像头给拆了。 速度拆完后便离开,顺手带上门。 整个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二哥……」 贺盛璃更加莫名。 这是做什么? 厉天阙站在她前面,背对着她,慢条斯理地松了松领带,而后解开腕上的手錶。 贺盛璃朝他走去,厉天阙忽然转头,一张脸上哪里还有坐在楚眠位置上时的笑意,只余阴鸷,如刃的眉峰下,一双狭长的眼深不可测,似藏着无底的深渊。 无端的,贺盛璃忽然感觉到害怕。 厉天阙松了袖口,朝她踱步过去,贺盛璃下意识地往后退去,「二哥,你、你怎么了?你这样子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厉天阙冷笑一声,「做亏心事了?」 「我没有啊。」 贺盛璃摇头,人不断往后走。 她爱慕这个男人,爱慕他的五官,爱慕他不可一世的姿态,爱慕他拿枪时的狠,但她也害怕他发怒时的暴力。 「站住。」 厉天阙抬了抬眼,嗓音比冰还冷。 「……」 贺盛璃便停了步子,恐惧地看着他,倒吸着气,蓦地,她冲过去,伸手环住他的腰,声音颤抖惹怜,「二哥,你别这样好不……啊。」 厉天阙一把将她推开,眼中戾气更盛起来,指骨分明的手猛地掐住她的细颈,不由分说地往后一摁,将她甩到墙上,灰色的眸中掠过一抹厌恶与嗜血。 「砰。」 一声重响。 贺盛璃被撞得骨头都快碎裂开来,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厉天阙,艰难地从他手底下挤出声音,「二哥,我是你妹妹……」 第254页 不管怎样,她都是厉家名下的女儿,是他的妹妹。 照他母亲的遗嘱,他不能杀她。 「然后呢?」 厉天阙冷笑一声,语气阴沉到了极点,「然后你就可以搞我女人?」 听到这话,贺盛璃浑身一凉,一时间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哪一桩,拼命摇头,「没有,我没有,二哥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怎么你以为我今天找你是来听你解释的?」 厉天阙嘲弄地说着,猛地握紧她的脖子就把她往上送。 贺盛璃背贴着冰冷的墙壁,双脚一点点离开地面,窒息感疯狂袭来,她惊惧地睁大眼,双手拼命地去抓男人的手,却怎么都抓不动。 死亡,就在眼前。 她的脸一下子涨成了血色,脖子被握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眼中的阴冷在告诉她,他对她是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为什么…… 她比楚眠到底差在哪里? 她可以替他去死,他居然要为了楚眠杀自己? 一滴眼泪从她的眼中滑落。 厉天阙站在她面前,眼中冷得无动于衷,继续握着她的脖子往上送。 「……」 贺盛璃被吊在那里,痛苦、无法呼吸,脑袋被充斥黑暗。 她的手逐渐失去力气,慢慢垂下来。 厉天阙的手忽地一松,贺盛璃重重地摔在地上,疼痛剧烈,氧气重新回到她的身体里。 她狼狈地坐在地上,脸上挂着泪,拼命地呼吸这一刻的新鲜空气,呼吸到颤抖,双眼惊恐地看着面前男人笔直的一双长腿。 半晌,厉天阙在她面前蹲下来,双眼盯着她,语气阴沉到极点,「贺盛璃,离我女人远点。」 「……」 贺盛璃害怕地看着他,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我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要是下次还有人因为你去给我女人放蛇这些……」 原来是为这件事。 还好不是她两次要杀楚眠的事。 她知道厉天阙的手段,还好这两次她都做得最为隐秘,根本查不出来证据。 贺盛璃瘫坐在地上,急切地道,「我没有,那蛇跟我没关系,我喜欢香辣都来不及,怎么会害她呢?是那几个人,是他们想巴结我,才去害香辣的,我也很难过,要是香辣为此受了伤,我真的是百死也难……」 「那你就去死吧。」 厉天阙蹲在她面前,一双眼幽沉得可怕,「你只是个养女,我看你老实本分才留你到现在,要是你的存在碍着我女人,我就算不亲手杀你,也有一百种方法逼你自杀。」 「……」 闻言,贺盛璃吓得面色惨白,恐惧万分地看着他。 可饶是如此,她对他也是恨不起来。 她只是不甘,他为什么可以为了楚眠做到这份上,却对她一点都不在乎。 「懂了?」 厉天阙阴沉沉地问道。 「懂了。」贺盛璃僵硬地点了点头,「我会离她远一点,不让旁人为了巴结我去动她。」 「最后一次机会,下次再有人向她下手,哪怕只是动她文件一下,你都自己找根绳子上吊,别等我来找你。」 第224章 阿眠,我做你的天宫 厉天阙从地上站起来,无情地落下狠话。 贺盛璃坐在地上,听着这番话简直心如刀绞。 他根本拿不出实据来证明是她故意挑拨那些人去对付楚眠的,可就算如此,他还是为了楚眠差点杀死她。 她为他豁出命过! 「二哥,她救过你么?」 她的眼泪流下来,低低地问道。 厉天阙转身,扣下袖扣,伸手去拿桌上的表,闻言动作顿了下,而后戴上手腕。 「她为二哥你付出过多少,为什么你非她不可?」 贺盛璃看着他的背影问道。 非她不可。 厉天阙从来没想这四个字,在他看来,他就是对楚眠有兴趣,楚眠每一个点都对了他的胃口。 她的存在填补了他长达十几年的孤独,仅此而已。 是非她不可么? 要是换个人…… 光想,厉天阙的眉头便拧了起来,厌恶到极点,「不行。」 谁都不行。 只能是她。 「……」 贺盛璃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一句不行是什么意思。 厉天阙不理她,转身便走,伸手拉开门。 一股热风扑进来,门外,楚眠站在那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静静地看着他。 「想我了?」 厉天阙见到她,眼中的戾气瞬间散去,薄唇勾起不可一世的弧度。 「……」 楚眠没回答,只望了一眼会议室里边。 她听到了。 厉天阙对贺盛璃动了杀心。 既动杀心,还怎么爱得起来。 看着贺盛璃瘫坐在地上的身影,她想,她让贺盛璃陪伴厉天阙的计划好像以极快的速度流产了。 按怀胎十月的说法,这还没一个月,连形都没成起来。 …… 空旷的足球场上两个球门遥遥相对,说不上是成双还是孤零零的。 夏日的黄昏浓墨重彩,霞光坠下来,把万物染得变了色。 楚眠和厉天阙坐在高处的观众椅上,她静静地望着前面的球场,好一会儿才道,「你不是说要看看时间才来管我的事?」 第255页 她都答覆他,是陈明三人看她是新人要立下马威才放的蛇,但他还是查了下去。 查到他们是为巴结贺盛璃。 按说,贺盛璃做得够巧妙了,怎么查她都是无辜无知的那一个,可他还是找上了她。 可见,厉天阙对贺盛璃是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最近闲的。」 厉天阙冷哼一声,抬起腿放到面前的椅背上,嚣张无度。 「谢了。」 楚眠把刚买的一瓶水递给他,语气淡淡的。 计划流产,说不开心吧,好像还没到这份上。 流产就流产吧。 于她也没大的所谓。 「就一瓶水把我打发了?」厉天阙接过来,不满地睨她,「那等哪天我查出来是谁派杀手对付你,你就给杯奶茶?」 他就值这么点。 闻言,楚眠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你还在查杀手的事?」 她以为他早就不查了,毕竟明面上看起来全是萧瑞做的。 「现在不想查了。」 反正查到底也讨不到什么好。 厉天阙一脸嫌弃地看向手中的水。 「……」 楚眠无奈地摇了摇头,没说什么,抬眸望向天边。 黄昏的天空像一幅极美的油画,美得每一笔都是精心勾勒,没有一丝残缺。 她看着,手指转着手上的镯子。 「你怎么了?」 厉天阙睨向她,她的眼中明显是暗的,不似平常的平静。 楚眠抬起自己戴镯子的手,看向他,「还记得这个么?」 「电子锁环?」 他知道她指的不会是他让人镶上去的镯子。 「是电子手铐。」 楚眠自嘲地笑了一声,转着镯子低声道,「自从镶了这个,我有时候会感觉自己就是个普通人,没受过任何屈辱,可是……你看,转不动。」 她经常会转这个镯子,可要是有人在旁仔细看,其实她这个镯子根本转不动。 这玉镯甚至不是圆润的,只是做着像圆。 玉镯下的特制手环死死贴在她的腕上,早就和她的皮肉融在一起,脱不下来,拆不下来。 这是属于贫民窟下等人的印迹。 厉天阙盯着她唇畔的自嘲,只觉刺眼,「怎么突然说这个?」 「厉天阙,你有没有想过换一个人陪你?」 楚眠转眸看他,眼中带着极淡的笑意,声音轻飘飘的,像一句闲话。 厉天阙的脸色猛地沉下来,眼里压着山雨欲来的乌暗,「怎么,要惹我不高兴?」 「我是贫民窟人。」 楚眠看着他,晃了晃手上的镯子。 「我知道。」 他就是上风岛找的她。 「从今天起,我就不止是个贫民窟人了。」楚眠笑着说道,「最新出台的法律,贫民窟人逃出风岛后,要是生活接触过10人以上,可判死刑。」 「……」 厉天阙的眸光更暗。 他现在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了。 她笑着,笑得苦涩,也笑得讽刺,「厉天阙,我现在还是个死刑犯。」 生活接触过10人,这一条她早就犯了。 她身上是有传染病吗?她害人了吗?她杀人犯死罪了吗? 突然就被通知,她是个死刑犯。 多可笑。 厉天阙看着她,抬起手,指腹有些发狠地按下她的嘴角,将那一抹弧度按下。 他不要看她这种笑。 楚眠连痛都不觉得,依然笑着,厉天阙忽然道,「你知不知道天阙的意思?」 他的嗓音低沉。 楚眠坐在那里看他,「你又在考我么?」 虽然她有三年没读书,但这点知识她还知道。 厉天阙等她的下文,楚眠声音淡淡的,「这两个字的意思有很多,古时星名、山脉之名,多有磅礴浩气之势,给你取名字的人对你有很大的寄望。」 「我母亲临死前给我取的。」厉天阙凝视着她的眼,「天阙,意指天上宫阙,是为天宫。」 「天宫。」 原来是这个寓意。 楚眠呢喃着这两个字,笑了笑,「很好啊,天宫,据说天宫里什么都有,想要什么便可得到什么。」 可是,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是天宫,他什么都能得到,而她,一个躲躲藏藏、换名改姓的贫民窟人。 她想得到的一切,要多难有多难。 厉天阙放在她唇角的手力道轻了,温热的指腹轻抚过她的唇,一双眼幽深无底,嗓音低哑磁性—— 「阿眠,我做你的天宫,保你万事顺遂、一世无忧。」 -- 作者有话说: 推荐书荒小可爱一本佳作,《穿书:全能女配驭夫有术》,我朋友的好文哟![穿书女强,双宠虐渣打脸爽文] 以前的女配苏瑶:倒追渣男,家破人亡,帝都豪门笑柄。 穿书回来的女配苏瑶:手撕渣男白莲女,马甲各种多… 第225章 他们不是废物 他的声线带着一份惑人的力量,似丝丝的电流穿过人的耳膜,直通心脏。 「……」 楚眠坐在那里,被他的声音惑到,被他的目光慑到,脑袋空白了一瞬。 他说,他保她万事顺遂、一世无忧。 多么动听的一句话。 第256页 长这么大,她第一次得到如此份量的承诺。 楚眠承认自己有被蛊惑到,热风迷过她的眼睛,她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厉天阙。 他的身后,黄昏的光亮得冲出颜料般的色彩,乍破开来。 「怎么,感动到呆了?」 厉天阙看她,低笑一声。 楚眠看着他,要是随着他的脾气,她现在最好说一句感动,再不济也得是一句谢谢。 可是,她突然觉得不该再这样下去了。 「谢谢你,厉天阙。」楚眠目光极淡地看着他,「可是,我不需要。」 「……」 厉天阙的脸色再度沉下来,比刚才还难看。 「我知道你肯定会觉得我不识好歹,可讲实话,你对我的保护就像这只手镯一样,它很好,但它只能给我粉饰太平、伪装高贵,抹去我的过往,填补不属于我的新色。」 楚眠注视着他深邃的眼道,「我要的不是这样,我要的不是一张叫谢香辣的身份证明,不是一个永远转不动的玉镯,我要的是堂堂正正地活着,是把这个手铐彻底拿掉,哪怕要我被拆皮剥肉,我都在所不惜。」 这是第一次,她剖开心肠和他聊。 她眼中的坚决是山海不可撼动的。 厉天阙忽地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盯着她腕上的镯子呼吸有些沉,「如果你真想解开它,我可以想办法。」 闻言,楚眠笑了,笑得有些涩,「厉天阙,你知道我这只是个比喻。」 只有贫民窟的人被a国真正承认,承认他们只是普通民众,她才能真正从这个电子锁环中解脱出来。 「你跟贫民窟那些人不一样,你不是那些废物……」 「他们不是废物!」 楚眠打断他的声音,声线几乎冰冷。 「……」 厉天阙沉默地看着她,呼吸越发的沉,脸色阴鸷。 楚眠挣开他的手,看着他道,「厉天阙,我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如果你只是想找一个乖乖听话的人陪你一生,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 说完,楚眠从位置上站起来往下走去。 如果说上一次从总统府出来她还只是试探一下,那这一次,她是彻底把话挑明了。 她经不起他的期待。 她从来就不是他需要的那个人。 这天宫,还是让别人来住吧。 黄昏的风依然带着热意,楚眠从观众席中央的台阶往下走去,天边的颜色浅了些,连光都在慢慢暗下来。 风却是越来越大。 脸颊边几缕发被风吹得一直黏住,她边走边取下头上的发圈,准备将头发重新扎一下。 身后忽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下一秒,她被厉天阙从后狠狠地拦腰抱住。 她的一头长发随风散开。 她重重地撞向他坚硬的胸膛,发圈也被震得掉落在地上。 厉天阙站在她后面,以绝对的力量钳制住她,一双手死死地抱住她的腰,胸膛的心跳剧烈。 「厉天阙……」 楚眠低眸看着腰间男人的手蹙眉。 「来不及了。」 厉天阙低下头,将呼吸埋进她的颈间,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清冽气息,沙哑地道,「现在改主意,来不及了。」 「……」 楚眠的心口一震,站在那里好半晌都讲不出话来。 …… 从足球场回到蔷园,楚眠和厉天阙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 厉天阙没有像以前一样一点即燃,发怒不可控制,而是比平时沉默了些,一双眼压着什么情绪,始终盯着她却没说什么。 楚眠不是多话的人,也就没什么可说的。 两人坐在一起用晚餐。 荷妈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之间沉默到窒息的氛围,有些无解。 是她今晚的菜做得不好吃了? 楚眠夹着米饭吃,忽然,一块虾饺被放在她的碗里。 虾饺被从中间切开,饺皮是由煎得极嫩的鸡蛋做的,纹理细腻,颜色金黄,搭上里边厚实嫩滑的手打虾滑肉,看起来就令人食指大动。 楚眠抬眸看一眼面前坐着的厉天阙,厉天阙沉着脸不看她,慢条斯理地吃着,似乎吃得心不在焉。 「……」 楚眠夹起那只虾饺放在嘴里嚼着,味道跟想的一样好。 「荷妈你出去。」 厉天阙突然发话。 「是。」 荷妈不敢多待,低着头退了出去。 厉天阙又往楚眠碗里夹了一块菜,嗓音冷冽如冰,「以后同样的话题可以不用说了。」 楚眠抿着筷尖,而后点头,「知道了。」 她明白他的意思。 反正说来说去都那样。 她不会放弃自己的目标。 他也不会放她走。 反覆不休不如不讲,讲了也总会闹一阵不开心。 他们之间就好像悬着一把冰雪润过的刀,他们都很固执,在刀没落下来之前,他们争什么都毫无意义。 也许只有等刀落下来的那一刻,他们才能真正痛快。 「我正在选度假的地方,你有想去的告诉我。」厉天阙又道,「等我有时间就去。」 「你决定就好。」 楚眠低头吃饭。 用过饭,楚眠先去沖了个澡,然后便进书房处理今天未完的文件。 第257页 书房里灯光亮着,楚眠的头发半干,坐在电脑前,一双手放在键盘上僵了很久,才在电脑上敲下文字。 a国。 贫民窟。 私逃重犯。 最高死…… 她一个字一个字敲下去,手指沉得犹如千斤的重量压在上面,嘴里涩得一点味道都没有。 楚眠看向一旁的糖罐,伸手从里边取出一颗,撕开包装纸将糖放入嘴中。 薄荷的清凉和糖的甜腻一下子冲进她的口腔中,直蹿头部,让她稍微稳了点心神。 厉天阙出现在门口。 她抬眸看他一眼,他也刚洗过澡,一头短发凌乱而显,几缕错乱在额前,水滴滑过冷漠分明的脸庞,他穿着黑色的睡袍,露着半片胸口,站在门口看着她。 「我很快就好了。」 楚眠说道,重新看向屏幕,敲下最后一个「刑」字。 第226章 或许他可以妥协 刚敲完,人就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从后抱住,厉天阙从后面靠了过来,薄唇落在她的耳朵上,沿着她耳廓的形状描绘过去,蓦地含住她柔软的耳垂,舌尖轻舔。 「……」 楚眠被吮得浑身一阵酥麻,想挣开,却被他抱得紧紧的。 厉天阙的吻很快在她的颈上、脸上游曳开来,最后锁住她的唇,带着强烈的占有欲吻上去,深入探索,暧昧得发指。 他贴着她的额,喑哑开口,「让我想想。」 「……」 楚眠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什么叫让他想想? 他要想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洗过澡的缘故,灯光下他的一双眼颜色极深,湿漉漉的。 这让她想起在风岛的时候,有只不小心被海水冲上岸的海豚,当时它躺在那里奄奄一息地看着她,眼睛也是这样湿漉漉的。 奄奄一息。 她为什么会想到这四个字。 他好好的不是么? 她的一走神,厉天阙已经吻得越来越侵犯,他一手搂着她,一手将书桌上的电脑、键盘等推到一旁,然后将她抱起坐了上去。 厉天阙的吻再次落下来,她的手被他抓着环住他的脖子。 呼吸交缠。 这一晚荒唐得厉害。 厉天阙比平时更加痴缠她,怎么都不够的样子,仿佛在用这种疯狂索取的方式来证明他比她强势,他能控制住她。 可具体怎样,只有厉天阙自己清楚。 他又慌了。 那种以为回财团做事忙碌起来就不会存在的慌……又回来了。 如果她非要重建贫民窟,或许,他会选择妥协。 是不是他妥协了,她就能一直留在他身边? 他修长的手指按住她的,埋入她的五指之间,吻住她的唇,吻得不罢不休,迫使她不得不回应他。 落地的窗帘拉得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书房里连灯光都变得旖旎起来。 …… 贺盛璃被厉天阙警告后,还是乖乖选择离楚眠远一点,去了别的部门。 收拾办公桌的时候,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寂静无声,只相互打着眼色。 没人知道贺盛璃为什么才在这个部门待了几天就走,说是大小姐脾气想换部门吧,也不像,毕竟这里是她自己非要来的。 真正的原因令人费解。 楚眠坐在那张办公桌前发送文件,贺盛璃就站在她的旁边收拾自己的东西,脸色有些憔悴苍白,动作缓慢。 蓦地,楚眠感觉到旁边有阴影罩下来。 她转眸,贺盛璃抱着纸箱站在她面前,一双眼看向她,苦涩地笑了笑,「对不起,香辣,我真不知道我的存在会对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现在我走了,希望你往后一切顺利。」 旁边有耳朵尖的听到这番话都惊了,原来贺盛璃是为这个事换部门。 也太善良了吧。 明明是陈明他们自作主张,她居然还为了保护楚眠而离开这里。 楚眠坐在那里,听着冷笑一声,「走之前还要维持下人设啊?你装的不累,我看得都累。」 她并不在乎旁人的目光。 「……」 同事们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眼睛却早就飞到她们身上,恨不得耳朵再灵敏几个度。 贺盛璃站在那里,眸色微微一僵,「你对我误会太多了,我真的从来没有想伤害过你。」 「……」 楚眠的眼神嘲弄。 「我还会在公法会,只是换个部门,如果你想找我,随时都可以。」贺盛璃笑着说道,轻柔好听,「我们也可以比比,谁能更快转正。」 「你还没和我比够?」 楚眠觉得好笑,她好像一直不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屑和她比。 闻言,贺盛璃深深地看她一眼,目光暗下来,好一会儿,贺盛璃在她座位边俯下身,靠近她,依旧笑着,只是笑得有些苦涩,「香辣,你应该明白,我不是比不过你。」 她只是比不过二哥。 二哥那个样子,根本不在乎外界的无辜与否,他的眼里只有楚眠。 她敢对付楚眠,却不敢对付二哥。 「……」 楚眠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放在滑鼠上的手紧了紧,屏幕上光标随之胡乱移动。 她知道,厉天阙对她已经是偏宠。 说完,贺盛璃重新站起来,「我走了,希望以后我还能和你有比试的地方。」 第258页 还没放弃么? 楚眠目光凉薄地看她一眼,「那我就祝你一路顺风。」 顺得越远越好。 既然贺盛璃于自己没用了,她就不太想再看见这个人。 「好。」 贺盛璃仍然微笑着,转身离开。 「对了,送了你一样离别礼物,请笑纳。」 楚眠说着,又将注意力放回电脑上,继续做事。 贺盛璃回头疑惑地看她一眼,见楚眠已经不看自己,便抱着纸箱往前面走去,对着同事们说了一些祝福的话。 就是走也保持着高贵的姿态,不让人看出她是狼狈逃离。 众人官方地表示了一下不舍之情。 就这样,贺盛璃结束了自己在部门短短几天的工作,抱着纸箱一个人离开。 走出办公室,外面是空旷的大厅。 贺盛璃一步一步往外走,脚步极沉。 她真的没想到自己就这样离开了,还想借楚眠接近厉天阙,根本就是做梦。 自从楚眠出现后,她什么事都办不成。 莫非,她真的永远都没有办法靠近厉天阙? 她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贺盛璃尝尽了苦涩的味道,忽然,纸箱里传来小小的异动,她低眸,就见竖着的几本书动了起来。 她错愕地睁大眼,心下一晃,一条黑蛇突然从底下冒了出来,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舌芯子沖她嘶嘶地吐着。 「啊——」 贺盛璃惊恐地大声尖叫起来,一把扔了手中的纸箱。 纸箱砸在地上,文件、书籍、文具砸得满地都是、乱七八糟。 两条黑蛇从里边爬出来,肆意地游来游去。 贺盛璃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面无血色,手撑着地面不住地往后缩。 「对了,送了你一样离别礼物,请笑纳。」 是楚眠! 是她放的蛇! 「啊——」 贺盛璃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声喊是因为蛇,还是因为靠近不了厉天阙的痛苦。 第227章 你是在挑下属还是在挑女人? 有人经过,先是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向大叫的她,随后发现蛇便逃也似的离开。 为什么! 为什么她不能靠近厉天阙,为什么不是她得到厉天阙的另眼相看! 她不要这样的结果!她不要! 她坐在地上,眼泪很快涌了出来,泪流满面,绝望到了极点。 …… 自从在足球场和厉天阙摊开来说后,楚眠开始越发专注于公法会的工作。 楚眠积极于每一次到手的任务,次次完成得出色。 过程中,有同事想整她,被她巧妙化解,也有上级想要考验她,被她一次次顺利通过。 很快,公法会便没人不知道她的存在。 她的升职之路顺畅无比,常常被几个上级争抢。 反而是厉天阙,嘴上说着要和她去度假,却没了消息,大概是工作太忙,他每天闲下来的时间就那么点。 两个月的假期很快过去。 待学校假期快结束的时候,她已经成为法律功能席议员庄正丽的首席助理。 「庄正丽,50岁,她这个人刻板固执,眼高于顶,向来看不上任何人,结果就为了这谢同学一个人,跟几个议员抢得头破血流,硬是将人抢到手里。」 豪华的总统府内,电视上正直播着世界级别的桌球比赛,a国的一位桌球强人正在参加比赛。 金碧辉煌的厅里也摆着一张球桌,唐瑾辰拿着球桿缓缓下腰,配合着电视里的讲解声音凑个兴,开了个桌球,嘴上说的却是楚眠的事。 「……」 厉天阙坐在一旁,跷着腿,身着白色衬衫,外面是一件墨色马甲,颗颗扣子束紧,衬得他整个人冷酷而优雅。 他手上把玩着一只茶杯,虎口的纹身温和中泄露张狂,视线落在电视里的比赛上,似乎心不在焉。 唐瑾辰站在那里,看向他道,「你呀,你这人什么都跟玩一样,什么都提不起你的兴致,不过我说的这谢同学,真的是个奇人,你要了解了肯定会觉得她很有趣。」 说完,唐瑾辰不禁笑了笑,自己怎么跟推销一样。 闻言,厉天阙漫不经心地看他一眼,「怎么个奇法?」 「两个月,从实习生到庄正丽的首席助理,这可是公法会史上从来没有过的升职记录,听说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任何复杂的法律条文进了她的脑子里就出不去,公法会没一个有她的能耐。」唐瑾辰道。 「……」 厉天阙低头喝茶。 「还有,你不也知道巅峰会么,还去看过比赛。」 唐瑾辰拿着球桿对准桌球,闲聊道,「那就是这位谢同学一手创立的,就她手底下这些个同学现在个个不得了,两个月时间,全成了国内名人,那个叫庞庞的,斩获了一个国际科技大奖,还是我给他颁的奖,现在在科技界很有一席之地;还有那个女生,叫樊什么的,听说听了谢同学的话,争取到一个热剧的末班车,在里边演了一个小配角,一夜之间火遍全国。」 这速度…… 这巅峰会的名字取得一点都不託大。 「……」 厉天阙仍是看着电视,似乎并没有听进去。 第259页 「一群没背没景的学生,突然之间就全成了人物,要不是谢同学创立巅峰会,他们还真没这些机会。」 唐瑾辰道,「所以我说,谢同学是能干成大事的人,胸中有丘壑。」 一球击过去,没进。 唐瑾辰有些懊恼,伸手将球桿递给厉天阙。 厉天阙从位置上站起来,没什么表情地接过他的球桿,走到球桌前,看一眼上面的局势。 唐瑾辰站在一旁,松了松领带,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看向厉天阙,「我一直想找机会让你们见见,真的,这女孩特有意思,和你还有几分像。」 够自信,也够狂妄。 「……」 废话。 他的女人能不像他么。 厉天阙拿起球桿,一击过去,桌球落袋,完美的一个开端。 一旁的唐瑾辰习惯了厉天阙的不多言,见他没有不耐烦的意思便想继续说,忽又一转念,「不行,这谢同学可是我找到的宝藏,你见了一定欣赏,到时跟我抢人可不成。」 楚眠是他看中的属下,有这样的人将来替他办事,无往而不利。 「抢人?」 厉天阙慢悠悠地抬眸睨他一眼,不屑至极。 本来就是他的人,他用得着抢? 唐瑾辰还以为他是不屑楚眠,便道,「你还别看不起人家,这谢同学除了名字不好听,就挑不出一点毛病了,人长得漂亮不说,过目不忘,能力强,个性干脆果决,毫不拖泥带水。」 「砰。」 厉天阙又是一球进袋,眸光倏地一沉,「你是在挑下属还是在挑女人?」 还管人长得漂不漂亮。 闻言,唐瑾辰笑了,笑得优雅,「我倒是想呢,不过,像她这样的人才扯上男女关系反而埋没她,好好培养,她能抵我手下很多人。」 「你倒是想?」 厉天阙猛击球桿,一双狭长的眼幽幽地盯着他,直抓重点。 「……」 唐瑾辰被他看得心里莫名一慌,感觉他这是眼刀子,可又不懂为何而来,只能尴尬地笑笑,「怎么了?」 自己欣赏个女人还不行了? 厉天阙看了他很久才慢慢垂下眼,英俊的脸上一片阴沉,手上帅气划动球桿,「没什么,你想人家未必肯。」 跟他生活在一起的女人看得上唐瑾辰? 「我就这么差?」 唐瑾辰被嘲得有些难受,「你等着,等她一毕业,我就让她进总统府,到时看看我的魅力够不够大。」 「砰。」 厉天阙又是一球进袋,沉着脸将手中的球桿扔到球桌上。 唐瑾辰低眸看一眼,球全打完了。 他顿时一阵无奈,「你一个球都不让我?」 要不要这么狠。 「不、让。」 厉天阙阴沉沉地看他一眼。 「……」 不知道为什么,唐瑾辰总觉得他这声音有几分咬牙,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从球桌上离开,管家立刻捧上热毛巾。 唐瑾辰接过毛巾擦手,在一旁坐下来,道,「其实我说这么多,是想你给我参谋参谋,我一开始觉得谢同学只是想往上爬,但现在我有点怀疑了。」 第228章 厉天阙暗中助她 「怀疑什么?」 厉天阙用热毛巾擦手,似问得随意,毫不在乎。 「以她的能力,去别的圈子更容易风生水起,她却选择关系网早已经确立的公法会,在里边苦熬两个月,虽然升得快,但其实到现在也就是个助理。」 唐瑾辰道,「她一方面肯熬这些苦,一方面又将自己手底下的人在短时间内培养成各领域的出名人物,你觉得,她是不是有什么大心思?」 上位者自然有上位者的敏感。 他再欣赏楚眠,也不得不多想。 那样剔透的一个女孩子应该不会做无意义的事,她一定有自己的计较。 她推动这些人成为各领域的人物,再经历练,那就会成为a国的中流砥柱,那她将来做什么都很轻易。 如果是这样,心未必就太大了。 「我怎么知道。」 厉天阙冷哼一声,擦完手将毛巾丢开,热气从他的指端冒开来。 「管家。」 唐瑾辰忽然上了心,看向一旁的管家道,「你再去查一遍谢同学的履历,包括她在公法会做过的事,再去查查她手底下那些人,我要对她有个全方面的了解。」 这是要细查了。 厉天阙敛眉,他给她做的背景没什么问题,但也经不起总统府的细细调查。 「是。」 管家低头。 厉天阙坐在一旁,深色的眸幽冷地睨一眼唐瑾辰,冷哼一声,「你就这么闲,一个20岁出头的女孩子也要查?」 闻言,唐瑾辰蹙眉,「可我总觉得……」 「一个学生,还是个平民,她能翻了天?」 厉天阙不屑地笑。 「……」 听到这话,唐瑾辰也觉得自己是有点多疑,不禁笑道,「也是,20出头的女孩能有什么大目标,我肯给她机会走到今天,估计已经高兴死了。」 说完,唐瑾辰看一眼管家,「算了算了,一个小女孩而已,别查了。下次我探探她的口风,她要是愿意进总统府做点实事,应该就没什么异心。」 第260页 「是。」 管家恭敬地低头,退站到一旁。 厉天阙坐在那里,微眯着眼,目色极沉。 小东西爬太快,惹疑心了。 她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自己太过拔尖只会惹来非议,可她还是要做。 贫民窟新的法律条文下来以后,她更是疯狂急迫。 她就这么着急去办成那件事。 不计代价、不顾一切。 她的眼里只有贫民窟。 他厉天阙在她眼里还比不上一群贫民窟的废物么? 笨蛋。 少了他,她就是真能办成,也非得活剐下来一层皮不可,就这么不怕痛? 可他,不想她疼。 …… 「庄议员,法院刚到的文件,请您过目。」 偌大的办公室里,楚眠将一份文摆到庄正丽面前。 庄正丽坐在那里,一头长发盘起,穿着女式西装,板板正正的,一脸严肃地接过她手中的文件看了一眼,「嗯。」 「那我先出去了。」 楚眠朝她点了点头。 「等下。」庄正丽叫住她,「你坐。」 楚眠拉过椅子,在她面前坐下来。 庄正丽看着眼前年轻的女孩,清纯剔透,像一块最晶莹的上品之玉,看了就叫人喜欢,难得还不是个花瓶。 这么想着,庄正丽看向她的目光柔和了些,道,「你在我这边做事也有几天了,有什么想法么?」 「我很高兴能和庄议员您学习。」 楚眠淡淡地道,不卑不亢。 「其实在公法会一众议员中,我身后的背景不算强的,可能你对到我这边来会有些异议,但我不像别人,一力排斥平民,你要是好好做,将来我会力举你成为一名议员。」 庄正丽严肃地说道。 乍然听到这样的话,楚眠的目光动了动。 成为一名议员,就有资格向公法会提交修改律法的建议。 她没有立刻表现自己的心动,只道,「最普通的平民也能做议员么?」 「拉到资本就容易多了。」庄正丽讲道。 「那不还是为资本打工?」 楚眠反问,语气轻描淡写的,听不出多大的抗议。 在公法会这种地方,最不需要的就是没力量的反抗。 「a国就是这样,我知道总统看好你,你将来去总统府也是给总统打工,做公法会的议员可能让你更自如一些,资本那边不逆着来就行,其实很简单。」 庄正丽道。 在学校时,学子们还呼喊着公正公平,到公法会这里,上面的人会坦白地跟你讲,资本即一切、财阀即上帝。 庄正丽是真的欣赏她,才会推心置腹和她说这些。 楚眠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 「那你怎么想?你认我做师父,我可以为你介绍帝都的几个大家。」 庄正丽这是准备给她铺路了,当然也不是完全不要好处。 拜庄正丽为师,她以后就是她这一个圈子的人,不管在公法会的会议上出现什么样的争执,她都只能站在庄正丽这边,站在庄正丽背后的资本这边。 这就是公法会的网。 「庄议员,如果我说我只想靠自己,您会不会认为我很狂妄?」 楚眠坐在那里说道,她嘴上说着狂妄,眼里的光却是镇定无比的。 绝不退缩。 庄正丽看着她,没有奚落她,只道,「你选的路会很难。」 「我现在还只是个助理,是个学生,慢慢来吧。」 楚眠淡淡地道。 「好,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告诉我。」 庄正丽也不为难她,让她出去了。 晚上回到蔷园的时候,楚眠被厉天阙拉着打电视游戏,说起这件事。 厉天阙贴着她而坐,电视屏幕上的血杀厮杀,很是凶狠。 「庄正丽是你的人吧?」 楚眠认真地操控着手柄,目不转睛。 闻言,厉天阙勾了勾唇,没有否认,「怎么看出来的?」 「公法会看着至高无上,其实就是一个财阀分割地,我怎么都还是一个学生,庄正丽再欣赏我,也不至于急着让我成为一个议员。」 楚眠说道,「很显然,她背后有人,你这么想我为你打工?」 即使庄正丽口口声声说自己背后没什么大背景,但她还是看穿了。 「想让你为我床上打工,行不行?」 厉天阙嘴上坏得厉害。 厉.日常卑微.天阙:算了,坚持这么久,她不妥协,那只能我妥协了。 第229章 这把捅我自己的刀子,现在交到你手上了 「……」 楚眠无语地看他一眼,一个走神,屏幕中的游戏人物直接被厉天阙一枪爆头,死得壮烈。 厉天阙要的就是这效果,转眸睨她,邪气的视线上上下下地游走,「脱吧。」 他今天突然要跟她玩游戏对赌,输一局脱一件身上的物件,一小时为限。 楚眠不想玩,无奈他缠得厉害,不让她做别的事情,非要玩了这一小时才能让她去书房做自己的事。 「……」 楚眠干脆地脱了脚上的鞋,光脚踩在地毯上。 这不是他要的效果。 厉天阙看一眼她白嫩小巧的双脚,伸手拿过遥控,将冷气的温度调得高一些。 第261页 又一局比赛开始。 楚眠专注地盯着屏幕,遥控手中的手柄,每一步都不出错,嘴上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倒是不怕我答应庄正丽,借着你的势胡来,将来爆发的一天,你也会被我拖下水。」 他控制不了她的,她不会老老实实给他打工,听他吩咐。 在这事上,她的底线很明确。 「没事,你男人会游泳。」 厉天阙张狂地道,指骨分明的手指快速操控。 闻言,楚眠忽然明白,转眸看向他,眼中有着震惊,「你故意的?你要帮我?」 他这句话,是这个意思吧? 还是她理解错误。 这个信息量太大,她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我自己的女人,我不帮谁帮?」 厉天阙盯着屏幕道,薄唇间发出的声音喑哑性感。 「……」 楚眠听得手上的动作又是一顿。 厉天阙趁着这时机对她就是一番残忍的虐杀,她游戏中的人物瞬间又扑街了,扑得极为干脆,血溅三尺,场面很是血腥。 这回,楚眠不用厉天阙不用催,脱了身上的奶油白衬衫,里边还有一件无袖的长裙。 穿这么多。 厉天阙拧眉,看着她光着的两条纤细手臂,抬起手索性将冷气关掉。 烦人。 楚眠的心思不在游戏上,索性按了暂停键,在沙发上转过身面向厉天阙,「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知道贫民窟的秘密吧?总有一天,我会把它们全部爆出来,到时对你们财阀的冲击很大,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际上的影响,你们都……」 她很少如此急切地一口气讲这么多话。 厉天阙坐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淡粉的唇,目色极深,藏着深邃,他勾起唇,霸道地打断她的话,「老子什么不知道?」 「那你……」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张口说助她一臂之力。 她之前还说谢傲然想得太天真,现在,厉天阙就把这份天真摆在她面前了。 难以置信。 那日,他说让他想想。 莫非他想的就是这事。 他向她妥协? 光是猜想,楚眠的心口就震动得厉害,她明白这对厉天阙意味着什么,也明白厉天阙不会随随便便答应她,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那又怎样?」厉天阙邪气地笑,伸手抓过她细嫩的手指,「那我就不能帮你了?」 「……」 楚眠震惊地看着他。 他的眉眼映在客厅的光线里,清晰、深刻,轮廓的线条每一条都印刻在她的眼睛里。 她的声音忽然间有些哑,「你之前明明对我要做的事深恶痛绝。」 他真的决定了? 「我现在还是一样,我又不是为了贫民窟那帮人。」 厉天阙冷哼一声,贫民窟那些人跟他无亲无故,他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捅一刀去帮。 这把刀……他只允许她来捅。 「……」 楚眠知道他的意思,他是为了她。 一时之间,震惊、触动……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不需要这样,你能冷漠旁观我已经很感激了。」 她可以靠自己。 不需要他如此。 厉天阙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唇前,一双深眸看进她的眼底深处,嗓音便着呼吸拂过她的手指,「既然我说要做你的天宫,我就不会反悔。」 「……」 楚眠近乎僵硬地看着他。 「这把捅我自己的刀子,现在交到你手上了。」 厉天阙深深地盯着她,一字一字道,「作为回报,你得拿自己这辈子给我!」 他要拿自己的千疮百孔来换她的一世不离。 「……」 楚眠是真的没有见过厉天阙这样的男人,他高高在上,他狠,他不留情面,又黏得像个幼稚的孩子一样。 为了让她留下来,什么狠的毒的招都使了,最后居然还向她屈服。 她看着他,心绪起伏得厉害,好一会儿,她将自己的手从他指间挣脱出来。 她挣一分,厉天阙的脸色就难看一分,修长的手指也将她锁得更紧几分。 可楚眠的手还是滑了出来。 厉天阙的脸彻底黑了,咬着牙瞪她,「楚眠,你别太不识好歹,你他妈以为我下这个决定容易?」 她居然还敢挣开他的手。 看着脸臭的厉天阙,楚眠笑了。 「你还笑?」 厉天阙的眼神跟要吃了她一样。 「我就是知道你做这个决定不容易,所以我才想和你说,我不会拿自己和你交换条件。」楚眠微笑着道,一双杏目格外柔和。 「楚、眠!」 厉天阙死死地瞪着她。 楚眠坐在那里,凝视着他深刻的眉眼道,「我暂时还不会去想和谁共度一生的事,但是,我想告诉你,如果有一天我愿意留下来,一定不是为了什么条件交换,只是……我自己愿意留下。」 她笑着,如此说道。 眼里有光亮着。 厉天阙所有的不悦就被这样的光给轻易抚平了,他看着她,血液里无声地燃着沸腾,让他有些无法自控。 妈的。 明明她什么都没答应他,他怎么就这么舒服呢? 第262页 厉天阙的唇角微微勾起,那丝弧度又很快被他按下,他一把打开她的手,靠回沙发上,冷哼着道,「说了等于没说。」 「等贫民窟的事情解决了,我一定和你聊。」 楚眠答应他。 「我稀罕?」 厉天阙臭着脸。 不稀罕他能为她妥协到这程度,如果说之前楚眠还弄不懂他是占有欲作祟还是爱。 那到这一刻,他敢把捅自己的刀子递给她,那是占有欲还是爱已经没有去揣测的必要了。 第230章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养孩子呢 「哦。」楚眠点点头,「不稀罕那我们就这样一直耗着吧。」 她反正无所谓的。 「你敢耗一个试试!」 厉天阙猛地坐直起来,狠狠瞪她一眼,「你耗着我,就不怕我哪天厌弃你?」 「……」 厉天阙磨牙,「你知不知道外面觊觎我的女人有多少?我随便一通电话,就有无数女人……」 楚眠淡定地拿起一旁的游戏手柄,「还打不打了?」 「……」 靠。 厉天阙瞪着她的后脑勺,很想一巴掌拍上去,最后还是狠狠夺过游戏手柄,「打,今晚我非把你扒光了不可!」 「……」 那她的游戏技术还不至于这么差。 她以前不打游戏,但看他玩了几次,她已经慢慢上手了。 游戏里的人物互相厮杀。 手柄被按得快要解体。 一个小时后,两人仍是平局的场面,楚眠完美守住阵地。 厉天阙气得不轻,楚眠笑着将手中的手柄放到一旁,「好了,我去书房了。」 一个小时的游戏结束,按照规则,她今晚可以在书房里做自己的事,什么时候回房间她说了算。 说着,楚眠站起来便要走。 刚一转身,她的手就被厉天阙抓住,下一秒她便被拉扯着跌坐回沙发上,厉天阙直接朝她扑了过来,低头就要吻她。 「厉天阙,游戏规则是你制定的。」 他自己定的自己还不遵守? 闻言,厉天阙满不在乎地笑,张口咬上她的唇,「我定的规则,我想怎么破就怎么破。」 话落,他的手就摸到她腰侧的裙子拉链,长指一勾,泄露纯白。 「……」 楚眠以后再也不相信厉天阙定的游戏规则了。 夜,漫长得有点过分。 …… 假期过后,学生们陆陆续续回了学校上学。 帝都大学的巅峰会会议室里坐满了回归后的成员,个个静默静默,连窗外的光都透着几分漠然。 楚眠坐在主位上,眸光淡然地扫了一圈桌上的人,除了叶成还是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其余人变化都很大。 庞庞、张和平他们现在回学校也是西装革履,穿的都是不错的牌子,再不是当初那个t恤一天穿到晚的学生了,眉目之间也自信很多,不再有卑微的神情。 靠着一个小配角一夜走红的樊冰冰更不用说,一头长发做了卷,本就漂亮的脸蛋加上娱乐圈上乘的妆容打造,更是明艷万分,身上的首饰也多起来,不像以前万分素净。 只是此时此刻,那一张张脸上都写满了不高兴。 「放假的这两个月,我们几个私下还会聚下,眠姐却一直忙。」 樊冰冰坐在那里,看着楚眠有些小小的怨气。 她走红的第一件事就想和楚眠分享,但楚眠也只有淡淡的一句,娱乐圈水深,要她稳住自己,不能飘了。 「你们做得不好我才会出现,做得好我为什么要现身?」 楚眠看她一眼道。 「那也可以和我们聚聚,我们每次都少眠姐一个。」 庞庞忍不住道。 大家都是在这个学校起步,是遭着无数人的白眼和看不起走到这一步的,没人比他们互相知道对方的不易,他们的成功喜悦只有彼此最能感受到,偏偏这个带他们起来的人不喜欢聚会。 这两个月,楚眠一直在公法会爬升,没有时间照顾这些小的,现在看他们一个个幽怨的目光,不禁笑了笑。 这一个个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养孩子呢。 没管他们都不开心成这样。 她清了清嗓子,道,「好了,假期没给你们庆祝上,我现在给你们补上。」 说完,楚眠抬起手拍了两下掌,身后的会议室大门自动打开,只见外面的大厅里跟刚进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不再只是冷冰冰的沙发,而是被摆上了两张铺着白色桌布的自助餐桌,桌上摆满美食佳肴,美酒甜点,应有尽有,气球架立在里边,氛围一下子就出来了。 「哇——」 一群被冷落了两个月的小可怜看到这画面惊得纷纷站起来,无法置信后直扑向外面。 「眠姐你居然没忘记我们!」 米拉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好大的惊喜。 她还以为楚眠进了公法会,忙到没时间顾及他们了呢,呜呜,好感动。 眠姐果然不会忘记他们。 樊冰冰走过去,被眼前一道道简单却极为精緻的美食惊艷道,「是帝都最贵的米其林料理,这一家我赚第一笔钱带我妈妈去消费过,几道菜就花了一万。」 而这里,料理上上下下摆了好几层,要什么有什么,还有热气飘着的,显然是才做好就送到这里。 第263页 这得花多少钱? 「这香槟我知道,可值钱了,整个帝都也找不出来几瓶。」 叶成拿起一瓶香槟,兴奋极了,看向楚眠的眼神彻底没了幽暗,「眠姐,你这是不声不响两个月,憋着给我们个天大的惊喜啊。」 巅峰会的大厅被布置得满满都是庆祝的气息,挂着《金字塔》画的下方是他们每一个人的照片。 还是他们在各自领域特别出风头那天的照片,张张选得有意义,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楚眠从会议室里站起来,走到他们中间,抱臂淡笑,「现在不怪我无情无义,消失两个月了?」 「不怪不怪,眠姐忙肯定有忙的道理!」 庞庞对她盲目崇拜。 「来来来,把酒杯端起来,我给你们倒。」 叶成狗腿地拿起一个细颈的香槟酒杯递给楚眠,然后端着酒瓶小心翼翼地替她倒酒,一滴都没洒。 众人围成一圈,纷纷接上一杯颜色清澈的香槟。 楚眠端过酒杯,低头浅浅闻了下,而后看向周围的小可怜虫们,清了清嗓子道,「这两个月,我的确没有找过你们任何人,没有管过你们,但你们做的每一件事叶成都有汇报给我,所以,今天这场庆祝是给你们所有人的。」 「wow!」 小可怜虫们顿时开心得不行。 「我就说眠姐怎么可能不要我们,来来,干杯!」 「敬大明星樊冰冰。」 「敬大科学家庞庞。」 「敬大设计家米拉!」 接下来是一大段的高潮戏,做好准备了吗? 第231章 她终于等来今天了 大家欢快地互吹彩虹屁,气氛一下子调回假期前的默契,叶成站在那里顿时有些郁闷,默默收回自己手中的酒杯。 「你干什么?」 楚眠看他。 叶成缩在庞庞后面,靠着自助餐桌,「诶,你们现在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我还是个做假证的,这酒我哪配和你们碰。」 「你胡说什么呢。」庞庞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拥着他向前,「兄弟间说这种话?难听不难听。」 「你这人做事是不靠谱,但我们巅峰会可没配不配的问题。」 樊冰冰站在一旁看他一眼道。 叶成站在那里,勉强扯了扯嘴角。 「这两个月我没管你们,但你们每个人做的事,叶成都跑过腿,樊冰冰的那部热剧,是叶成连续跑了几天,费尽三寸不烂之舌,硬是将试戏视频给剧组每个有权威的人过了目。」 楚眠站在那里,面色肃然,道,「庞庞之前就在做研究,但碍于条件有限没能成功,进科研院后才有施展空间,你研究这些的时候废寝忘食,是叶成跑去你那做了个临时保安,替你送餐,守你上下班。」 她一一说着叶成这两个月做的事。 樊冰冰他们听到,看向叶成的眼神都变了,他们都不知道,两个月里叶成默默为他们做这了这么多。 他居然一个字都没提。 他们还以为这两个月他一直在外面晃。 「眠姐,你说这些干什么?」 叶成有些尴尬地抓抓头发,他没他们的顶级脑子,会的无非也就是做做假证、跑跑腿。 「你是巅峰会不可或缺的后勤部长,没有你,没有光彩的他们。」 楚眠语气淡漠,说得有些不给众人情面,但是实情。 她当初让叶成进巅峰,也是看中他八面玲珑的能力,这一点,樊冰冰他们比不了。 樊冰冰站在那里,闻言朝叶成敬了一杯,坦坦荡荡地道,「我错了,我不该说你做事不靠谱。」 「成哥当然是不可或缺的,没成哥,巅峰会我就不待了!」 庞庞拥着他嘿嘿笑着。 叶成打了他一下,「狗屁,你还不是为了眠姐呆在这里,你拿个奖,眠姐没第一时间恭喜你,坐在实验室里都郁闷成什么傻逼模样了,还红眼睛呢。」 「我哪有!」 被揭了老底的庞庞窘得要死。 「行了,今天把你们叫回来,除了给你们庆祝,我还有一件事宣布。」 楚眠站在那里,转了话锋。 众人见她神情严肃,不禁都站直了身体,认真地看着她。 「我说过,我创立巅峰会,把你们都培养起来,是有代价的,现在是要你们付出的时候了。」 楚眠看着他们,声线清冷,「我接下来会去申请成为一名议员,到时,我要你们全力支持我。」 当她成了议员,有国内多数人的支持,有公法会的话语权。 她就可以开始推动重建贫民窟的事了。 「议员?」 叶成震惊地睁大眼,嗓子都撕破了,「眠姐你不会是要去做总统吧?」 天吶。 眠姐居然这么敢想。 「谁说做议员就是要做总统了?」楚眠淡淡地看他一眼,道,「我的目标是公法会的席位。」 众人定定地看着她,都有些哑然。 这个决定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可是眠姐,能上去的议员背后不都有财团助益么?」张和平说道,「就连现在的唐总统,他背后……也是厉氏财团。」 她背后有什么背景? 圣座酒店?可那酒店背后的谢氏家族远在边境,不会参与这些吧。 第264页 「我不需要任何财团助益,我的背后就是巅峰会。」 楚眠一字一字说道。 虽然厉天阙说要支持她,但她想过了,还是靠自己,他愿意袖手旁观,不来阻止已经够了。 她说得平淡,大家听得却是一阵热血沸腾。 眠姐的这意思……是又要扛着财阀的压力干一场属于平民的轰轰烈烈吧?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就是这种感觉。 就是旁人不信你,连自己都不信任自己的时候,眠姐告诉他们,他们可以。 最后他们真的成了。 如果他们巅峰会可以簇拥起一个无财团背景的平民议员,那真的是……牛逼大发了。 「砰。」 樊冰冰走上前来,轻轻撞了楚眠的杯子,全力信赖地看着她,「眠姐想做议员,那就做,我们巅峰会会全力支持你。」 「就是,现在我们巅峰会什么圈子的都有,什么票都能给你拉来。」 「天吶,我好激动,眠姐居然要做议员,将来做总统也不是不可能吧?」 米拉激动得眼里全是小心心。 巅峰会,真的要成巅峰了! 楚眠看着他们,心底也是难得的愉悦,她终于等来今天了。 …… 新的一天,递交出议员申请后,楚眠一时闲得没事做,看着路边的售楼gg便进了售楼部。 售楼部宽敞明亮,售楼小姐给她端来一杯咖啡,微笑服务,「不知道小姐想看看什么样的房子,我们深水港小区属于厉氏财团旗下,品质绝对是国内首指,而且相信您也知道,厉氏财团的房产向来是只升不降,买了绝对超值。」 「我知道。」 楚眠淡淡地点点头。 她今天开心,所以特地过来做做厉天阙的生意。 「深水港小区交房的话大概是在年底,现在还有一栋楼即将开盘,需要先认筹,到时再摇号,不知道您看可以吗?」 售楼小姐微笑着问道。 「如果我买多一些,能不能就不过这些程序?」 楚眠问道。 「啊?」 售楼小姐被问得愣在那里,这买菜一样的还价方式是怎么回事? 售楼小姐认得出她是那位帝都大学出来的学生大佬,姓谢,曾一度在新闻上霸占头条,她不是平民吗? 难道创立学生组织可以拿很多钱? 这么想着,售楼小姐又往她身上的打扮看了看,看不到什么logo,但看着绝不像普通货色,全像是定制款。 为此,售楼小姐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不知道小姐想买多少呢?」 「我刚看了下,70平的我要个100套,100平的也要个100套,如果之后出别墅的话我也想再买一些,先这样。」 楚眠道。 第232章 售楼部的相遇 她现在手里有钱,而且算算时间,等她把贫民窟的事情办成,把人都从风岛上接出来,那这边的房子也差不多交房了,可以直接入住。 再不用风餐露宿。 「您、您、您是说先来两百套吗?您要屯房?」 售楼小姐惊直了眼睛,这真的是在买菜吗?虽然有些大财阀会盘厉氏财团的房子,但也不是这么个盘法。 「不算屯房,我是买给不同的人住,如果你们担心,我们可以签个购前协议。」 楚眠淡定地道。 售楼小姐傻眼了,看着坐在那里年纪轻轻的女孩,很想来一句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但职业素养让她还是礼貌地低头,「这个我做不了主,我得去问下上面。」 「好的。」 楚眠今天有时间,不在乎等一下。 售楼小姐转身离开,踩着高跟鞋的双脚都不听使唤了,走得跌跌撞撞的,难掩震惊。 楚眠坐在落地窗边的位置,靠角落一些,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 有些寡淡。 她这嘴巴真是被厉天阙养娇了,什么吃的喝的都拿顶级的餵她。 楚眠笑着摇了摇头,低头玩起手机。 大门被人从外推开,一阵高端香水的味道伴着风钻进来。 从外面走进来两个穿着富贵的中年妇女,戴着墨镜一脸趾高气扬地走进来。 有售楼小姐立刻迎上去,笑容满面地为她们服务。 「两位太太好,请这边坐。」 售楼小姐引着两人走到楚眠不远处的一张桌上,热情地为她们介绍。 「有现房吗?」其中一个戴满珠光宝气首饰的贵太太摘下墨镜,仰着下巴道,「我在国外呆了好些年,现在回来想直接买套精装修的房子,价钱不是问题。」 售楼小姐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太太,厉氏财团旗下向来没有现房一说的。」 期房都被抢光了,哪有现房。 「你这什么态度?我还不知道你们房地产的套路,向来手里都是有些现房给达官贵人的,我跟你说了,价钱不是问题,我要现房。」 贵太太立刻就不满了,声音大得整个厅都能听见。 不少人朝这边看来,售楼小姐有些尴尬,「两位太太……」 「我不和你一个卖楼的说话,你找你们能做决定的管事过来!」 两位太太翻着白眼,根本不屑和一个售楼小姐多聊。 楚眠玩着手机,被吵得耳朵有些疼,她抬眸看过去一眼,两位贵气太太都是浓妆艷抹,抹得连五官都有些模糊。 第265页 她看着觉得有两分眼熟,但并不在意。 那边售楼小姐被她们闹得没办法,只好答应先去问问经理。 「我就说,这种卖楼的姑娘能有什么权力,还跟我们叽叽喳喳的,给她们钱还没现房没现房的。」 贵太太不屑地哼一声。 「就是,咖啡倒还不错。」 另一位贵太太喝了一口,说着,一抬眸就见到坐在那里的楚眠,定定地看了两眼,有些疑惑,伸手拉着身边的人去辨认。 旁边的太太看一眼楚眠,有些莫名,「怎么了?」 「你看她像不像……」 那贵太太有些狐疑,心下也不敢确认。 …… 售楼部的楼上vip贵宾室中,温度调和适宜,花香四溢,纯实木的桌上摆着精緻的英国点心、红茶。 贺盛璃坐在那里,在一份协议上籤下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旁边的经理,「这房你迅速帮我卖掉吧。」 说这话时,贺盛璃脸色相当难堪。 自从上次楚眠对着厉擎苍开了一枪后,厉天阙就把厉擎苍和贺雅软禁在庄园里,还断了他们的生活费。 厉擎苍要一些贵价藏品和藏酒的时候,只能让她去买,可哪来那么多钱,厉擎苍便要她去卖房。 再卖下去,他们一家除了厉天阙,剩下人的名下都没财产可言了。 「是,三小姐。」 总经理姿态恭恭敬敬的,接过协议,转眸看一眼旁边跪在地上的女孩,转身离开。 贵宾室的门被关上。 「盛璃,你就帮帮我吧,自从离开帝都大学,别的学校根本不收我。」 跪在地上的女孩赫然是当初被大学赶走的钱南南,此刻她红着双眼抓着贺盛璃的手苦苦哀求。 她实是在走投无路了。 当初在帝都大学,她好歹还算个高材生,现在,她什么都不是。 她想来想去,还是想找性格超级好的贺盛璃,这位大小姐这么善良一定会愿意帮助自己,可惜她打听好久,又追了好久,今天才逮到贺盛璃的出现。 贺盛璃坐在那里轻咳一些,端起杯子喝了口红茶,心里不耐烦得厉害。 钱南南对她已经是颗无用的棋子,她根本不想理会,没想到今天还是撞上了。 放下茶杯,贺盛璃低眸看向她,善意微笑,「你跪着像什么样子,起来吧。」 「我不,你就帮帮我吧,我可以为你当牛做马的,真的。」 钱南南哀求地看着贺盛璃。 她以前跟在楚醒身边,后来跟在贺盛璃,看惯上流社会的奢华,现在把她打回原形,她根本受不了。 「不是我不帮你,但我真的没有办法。」 贺盛璃一脸为难地看着她,「你也知道,英才会被巅峰会压了下去,我说的话毫无份量。」 「又是谢香辣?」 钱南南一呆,有些绝望地瘫坐回去,恨恨地拍了下地板,「怎么哪都有她!」 是啊,怎么哪都有她。 贺盛璃苦笑。 「咳咳。」 贺盛璃咳了两声,端起面前的红茶喝了一杯,尝不出什么味道。 心口涩然难受。 她这身体为厉天阙挡过箭后更加不好,结果一支箭全然没换来什么回报。 她想接近厉天阙做不到,她想害楚眠又不敢,怕厉天阙的报复。 她完了。 贺盛璃苦涩地笑了一声,拿起包站起来离开。 「盛璃你别走啊。」 钱南南不肯放过她这根救命稻草,站起来就追上去。 从贵宾室离开后,贺盛璃忽然感到腹中不适,见前面就是洗手间便走过去。 钱南南也忙跟上去。 还没进去,就有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从里边传来—— 「我看着像楚眠吶?你还记不记得,就是那个楚正铭议员,我们以前去楚家和方雪打过麻将,她们家有个小女孩瘦瘦弱弱的,就一双眼睛长得很灵气。」 第233章 她是贫民窟逃出来的 楚眠? 听到这两个字,贺盛璃脚步一顿。 虽然她嘴上总是香辣、香辣地叫着,但其实她很清楚,谢香辣原名楚眠,和楚正铭楚家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 她一直没讲出来,是怕被发现,她早知道一切,被发现方雪撞人是她怂恿的。 乍然听到这两个字,贺盛璃提了精神,站在一旁安静地听道。 钱南南站在一旁,有些奇怪地看着贺盛璃,见她不动,也只好站着。 洗手间里,两个珠光宝气的贵太太站在一起洗手,其中一个擦着手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这么一号人物,不屑地道,「你说那个楚眠啊,我知道,弃婴一个,楚家好心养着的,脑子还有问题,看着一副穷酸相,哪来什么灵气。」 「穷酸?不能吧,我刚看她穿得还不错,桌上的包还是限量,而且还能来这里买房。」 「你别搞笑了,她一个弃婴还能买房,八成是来找工作吧,也不对。」贵太太擦着手忽然皱起眉头。 「什么不对?」 贵太太左右看一眼,小声地道,「我突然想起来,我那时候得到消息,那楚家养着这养女是为了挡灾的,有次方雪还问起我,好端端的人在贫民窟能活多久,我当时就想,楚家怕不是想把那小穷酸送贫民窟去挡灾,既然如此,怎么可能还活着?八成是你看错了。」 第266页 贫民窟? 贺盛璃怔然,眼中掠过一抹错愕。 「是吗?」旁边的贵太太道,「我们太久不在国内,都不知道消息,这两天空了我们去楚家看看吧。」 这两位显然还不知道楚家已经家破了。 贺盛璃站在那里听着,两个中年女人从洗手间里走出来,边走边道,「肯定是你认错人了,那个小穷酸怎么可能买得起房。」 「大概是吧,其实再想想看着不像了,以前那孩子弱弱小小的,正眼都不敢打量人。」 「那是,她那个样子能活下来都不容易了。」 待两个中年女人离开后,钱南南看着贺盛璃若有所思的样子,有些疑惑地问道,「盛璃,你在想什么呢?」 贺盛璃正思考得投入,闻言恍过神来,转眸看向面前的钱南南,笑着问道,「对了,钱南南,你当初和楚醒关系很好,你知道谢香辣为什么那么恨楚家吗?」 钱南南没她想得多,压根联繫不起来刚刚两个贵太太的话,只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你知道谢香辣和楚醒之间的事有多少?」 贺盛璃又问。 钱南南想巴结贺盛璃,自然是拼命地想,「不太清楚,好像自从丰神俊把姓谢的带到楚醒的生日宴上,她们两个就结下仇了,姓谢的还把楚醒的生日宴给砸了。」 这是她知道的最初矛盾。 「就这些?」 贺盛璃有些失望。 一见贺盛璃这样,钱南南着急,绞尽脑汁地想,忽然想到刚刚那两个中年女人说的话,道,「哦,对了,那天生日宴上,她们两个吵得很凶,楚醒还说姓谢的是贫民窟逃出来的,要查她的电子锁环,不过,她手上戴的是玉镯,楚醒当时脸色可难看了。」 又是贫民窟。 贺盛璃目光震动,手捂到唇前。 她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想,要是真的…… 光是想想,贺盛璃的心跳就跳得剧烈,简直要跳脱出来,让她连连咳起来。 钱南南连忙替她拍背,「你没事吧?」 「没事。」 贺盛璃的眼中掠过一抹兴奋。 她非但没事,她还好的很。 她真笨,当初只知道利用楚眠和楚家的矛盾杀楚眠,却没有去深想他们中间的矛盾还有文章可作。 要是楚眠真的被送去过贫民窟…… 贺盛璃的呼吸变得急促很多。 钱南南站在一旁有些莫名地看着她。 贺盛璃没乘电梯,而是走楼梯下去,远远的,她就看到刚刚在洗手间聊得欢的两个中年女人此刻正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里,看着某一方向。 顺着她们的视线看去,就见总经理带着一堆的售楼小姐围站在一张桌前,什么好的茶点、红茶都上在那里。 桌前,楚眠坐在那里,面前堆着一堆厚厚的文件,似乎是购房协议。 她拿着笔,一本一本签过去。 签完一本,总经理便打开新的一本递过去,楚眠签得有些困了,不时打两个哈欠。 见状,总经理立刻道,「谢小姐,不如去我们楼上的贵宾室吧?那里有休息室,您可以休息一会儿再签。」 「不用了,签完我就走了。」 楚眠淡淡地道,继续在上面签名,签得手都有些酸麻。 字写多了就是容易手酸。 「谢香辣。」 钱南南一见到楚眠就气不打一处来,又恨又酸,「她是在买房吗?她成立巅峰会后居然这么有钱?」 自己过得这么落魄。 这个楚眠居然这么有钱!还买房,买这么多! 「……」 贺盛璃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楚眠的方向,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二哥给她买的房。 自己在这里卖房,楚眠却可以肆无忌惮地花着二哥的钱。 不要脸,大概说的就是她吧。 不着急,她们慢慢来。 贺盛璃咽了这口气,强撑起一抹笑容,转身离开。 楚眠坐在那里签得又困又累,没有注意贺盛璃的出现,也没注意她的离开。 …… 从售楼部走出来,楚眠累得不行,刚坐到车上,厉天阙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这么有钱?」 厉天阙揶揄的嗓音传来,谈不上好坏。 「你给我买画的钱我拿去投资了,投资完来买你的房子,我也算是还钱了。」 楚眠靠在舒适的真皮椅背上,淡淡一笑。 「我稀罕你的钱?」 在他厉天阙面前谈钱,他看得上谁的钱? 「是,您大总裁不稀罕。」楚眠笑着道,「你怎么知道的。」 她买个房还惊动到他了? 「是深水港的人怕遇上恶意盘房,又不肯错过你这个大客户,又查资料又一层层去问,孟墅恰好听到,我自然就知道了。」厉天阙道。 「我说他们怎么这么快就给我答覆了,原来是您这位总裁亲自点头。」 第234章 她想给他一个礼物 难怪那总经理捧着协议就雄赳赳、气昂昂地来了。 楚眠说道,听到手机那头传来敲门的声响,想来是有人找他,便道,「那你忙吧,我回学校了。」 「哦。」 厉天阙的语气一下子就坏了。 这就不想和他聊了? 「怎么?」 第267页 楚眠听出他的声音不善。 「没怎么,你那件事什么时候办?」厉天阙沉声问道。 「什么?」 楚眠愣了一下。 「重建贫民窟。」厉天阙冷哼一声,「反正都是要做的,你做快点行不行?」 做完才能给他颗定心丸,那就别磨叽了。 「……」 楚眠哑然,她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会听到厉天阙催她重建贫民窟,他一个大财阀真是…… 这叫什么事。 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我已经向上面申请了,等结果下来,正好是公法会议员参选,到时候我会去竞争,接着就是掌控话语权,等我有一定权威后就可以推动。」 她现在不瞒他自己要做的事。 她还需要一点时间,就这么贸然上还是不够的,她能掌握多一点人心才行。 「那么麻烦。」 光听声音,楚眠就知道他这是蹙着眉说的话。 「本来就是急不来的事。」 她要么不做,要做,就得确保这件事完全推得动。 没有把握的时候,她不会轻举妄动。 「随你。」 厉天阙哼了一声,直接挂断电话。 「……」 楚眠看着自己被挂断的电话有些哭笑不得,上次看米拉研究星座,说天蝎座的男人是忽冷忽热,傲娇完了又黏,黏完又傲娇,反反覆覆的。 还挺准的。 将手机放到一旁,楚眠启动车子往前,忽然看到前面的画廊。 回艺长廊,她投资的一家画廊,现在在帝都是最知名的画廊,也不仅限于画,各种珍稀藏品都有涉猎。 每日进帐无数,能支撑她眼都不眨地买房。 楚眠将车停到一旁,从车上下来走进去。 进去就是一条西式复古的长廊,做得幽深文艺,令人如置穿梭时空的幻境。 墙上挂的、安全玻璃中摆的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好画好物。 灯光幽幽的,不似外面大白天光。 「谢小姐。」 画廊的老闆朝她走来,恭敬地朝她低了低头。 楚眠手上握着不少投资,但都不挂自己的名。 老闆也不知晓眼前年纪轻轻的女孩就是自己的幕后boss,只知道boss有交待,她出现必须招待好,一切听她的。 「嗯。」 楚眠目色淡淡地看她一眼,抬眸看向墙上的画。 「谢小姐今天是想来看看画吗?」老闆站在一旁殷勤地问道。 「这幅不用摆在这里,光线不对,影响它的价值,挂里边那个单独走廊。」 楚眠看着面前的油画说道。 老闆站在那里愣了愣,道,「好,是。」 她立刻招呼了工作人员上前,将画小心翼翼取下,摆到里边的单独走廊,一挂上去,明明还是一样的画,意境却截然不同了。 光线清冷,油画孤傲。 透着高高在上之感。 这种感觉往往就是富人追逐竞买需要的。 好厉害。 「谢小姐在学校的那幅《金字塔》我看过,是世上难得的佳品,被收在学校可惜了。」老闆站在一旁说道。 闻言,楚眠想笑,这个老闆做得还是兢兢业业的,想要好画想到她头上来了。 楚眠站在那里,没和和她闲聊,直奔主题,「我要你帮我办两件事。」 「是,谢小姐,您请说。」 老闆点头。 「第一,给我开一个单独的房间,那个房间不允许任何人进去,钥匙只给我。」 楚眠看着她道。 「好的。」老闆立刻应道。 「第二,帮我找一个最好的匠艺师,能将画一笔一划刻到碑上的。」 楚眠说道。 听着这两个条件,老闆反应过来,「谢小姐是想请人将画刻到碑上?」 「不请人,我要跟他学这门手艺。」 楚眠道,眸光微动。 「学以画入碑?」老闆诧异极了,「听说这门手艺极为难学,想学成起码费上几年的功夫,那也还只是入门级。」 「我能学成什么样你就不用管了,帮我找到就是。」 楚眠道,像这一行老闆接触的奇能异人多一些,省了她自己去找的时间。 「好的。」 老闆点头。 「那你忙,我先走了。」 楚眠说着往外走去,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厉天阙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他为她做的越多,她越不知道如何同等回报。 他说她从来没有送过他礼物,她这便准备一份吧。 反正她最近心情好,心情好的时候学什么都快,不难。 …… 假期过去,天色便渐渐凉下来。 贺盛璃好不容易摆脱钱南南的纠缠,而后从厉家的车上下来,「我要在这边逛逛,你先回厉家吧。」 「是。」 司机应了一声。 她站在路边,看着司机将车开走,一路开出她的视线。 贺盛璃在路边站了许久,转身走进路边一家不知名的普通女装店。 十来分钟后,年轻女孩从里边走出来,已经是乔装打扮后的贺盛璃,脸被纱巾和墨镜蒙得几乎什么都看不出来。 贺盛璃招了一辆计程车。 计程车停在一处私人别墅前,她从车上下来,左右看过之后,见四处无人,便穿过长长的石路走进别墅。 第268页 别墅宽敞寂静,还未装修,一切都简毛胚的样子。 贺盛璃摘下墨镜和纱巾,从楼梯上走下去,一直到地下室。 一到空旷的地下室,一股恶臭就远远地飘过来,冲进她的鼻子里。 「……」 贺盛璃噁心地拿出手帕捂住鼻子,打开墙上的灯,往里走去。 只见偌大的大厅里满地都是乱七八糟的包装纸和看起来发了霉的食物,还有几件根本没洗过的女式裙子、内裤被扔在一旁,脏得可以。 贺盛璃厌恶地蹙起眉,抬眸看去,只见光秃秃的水泥面墙上嵌入着一个巨大的锁环,垂下长且笨重的锁链。 锁链的另一端铐着一只纤细、白得极不健康的手。 女孩背靠着墙瘫坐在冰冷的地上,一手被锁着,长发乱糟糟的,比鸟窝还不如。 第235章 那她手上怎么没有电子锁环? 女孩一张脸苍白,瘦得几乎见骨,眼睛闭着,只有微弱的呼吸和嘴边的饼干渍才能证明她似乎还活着。 她身上穿着沾满污渍的裙子,裙摆到膝盖处捲起,露出一双条稍显萎缩的腿。 看起来两条腿就像被摆在那里一样,毫无生气。 女孩,赫然是曾经名噪一时的天籁歌喉网红——楚醒。 贺盛璃嫌恶地看着她,上前踢了两脚。 楚醒坐在地上缓缓甦醒过来,眼神迷迷糊糊的。 一看来人,楚醒顿时害怕地尖叫起来,眼中惶恐、震惊、不安全显露出来,挪着屁股拼命往后缩,却已经没有缩的余地了。 「你还挺顽强的,活到现在。」 贺盛璃用手帕捂着鼻子,像看垃圾一样看着她。 「你想怎样,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了我?」 楚醒害怕得浑身发抖,犹如惊弓之鸟。 就是贺盛璃! 这女人就是个魔鬼! 就是她教唆自己妈妈方雪去杀楚眠,事情败露后,方雪被捕,自己被楚眠打断了腿,本来以为自己也要被送到风岛,没想到路上被劫。 紧接着,楚醒就一直被贺盛璃关在这别墅的地下室里,锁着她,给一堆快要过期的食品,让她自生自灭。 她的腿已经不能行走,能活动的地方就这么点,有时候想去厕所都来不及爬……活得就像条狗一样。 多少次,她想自杀。 却没有这个勇气。 「……」 贺盛璃真看不上这个女人,又笨又蠢,做事不利落,连死都不敢。 她之所以会把楚醒囚禁在这里,是因为她要控制方雪,她不能让方雪把那次车祸是有人故意授意的说出去。 楚醒在她手里,方雪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乱说话。 把楚醒囚在这里后,她随便给点吃的,然后等着方雪被执行死刑后,楚醒这颗棋子也就没用了。 没想到,今天售楼部一行,会让她有意外收穫。 所以,她得来找楚醒。 贺盛璃在她面前蹲下来,看着她道,「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楚醒靠着墙,全身抖得厉害,眼睛从乱糟糟的头发后面惊恐万分地看着她。 「我问你,楚眠是不是被你们送进贫民窟过?」 贺盛璃问道,声音柔柔的。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楚醒的手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腿,眼中的恐惧更甚。 魔鬼! 都是魔鬼! 这两个女人都是魔鬼! 楚醒害怕得急喘着气,恐惧地看着她,无法说话。 「是我大意了,当初只知道楚眠和你们家有矛盾,也没向你盘问清楚是什么样的矛盾。」贺盛璃微笑着道,「你说说看吧。」 「……」 楚醒缩着身体缩到一旁,害怕极了。 贺盛璃看着她,「说吧,本来我是不准备放过你的,但如果这事上你帮了我,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但楚醒被关太久,早已变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满身的惶惶不安,缩着身体只有一句,「你什么时候放我?你快放了我。」 贺盛璃失了耐性,拿起手中的手帕就捂上她的唇鼻,狠狠地捂上去。 「唔唔——」 楚醒痛苦地睁大眼,拼命挣扎却还挣扎不过一个体弱的贺盛璃,想蹬一双腿,腿已经没了任何力量。 贺盛璃没做过这样的事,捂得很吃力,呼吸也短促起来,不禁道,「清醒了么,可以说了么?」 「……」 楚醒难受地拼命点头,绝望地看着她。 贺盛璃沉沉地呼吸着,收回手将手帕扔到一旁,问道,「说,楚眠有没有被你们送进过贫民窟?」 楚醒瘫坐在地上,瘦弱的身体弓着背,蜷得厉害,全然不似当初那个耀眼的网红。 她也不敢不说,面对贺盛璃,自己比蚂蚁还不如。 「有。」楚醒声音苍白,一边害怕地看着她一边说,「18岁那天,楚眠被我爸爸送去贫民窟了。」 「所以,楚眠真的是贫民窟的下贱人?」 贺盛璃蹲在那里,眼睛顿时一亮,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你为什么不早说?」 这么重要的消息,她居然今天才知道! 她还单纯以为楚眠是不想和楚家挂上关系,才改名换姓。 那个楚眠平时端得道貌岸然,原来只是贫民窟的下贱人种。 楚醒惶惶不安地看向她,弱弱地道,「这种事我怎么说,闹大了会被调查出是我们家用手段把她送进去,会影响我爸的仕途。」 第269页 所以不能说…… 可没想到,没闹大,楚眠还是把楚家搞得家破人亡了。 「真蠢。」 贺盛璃厌恶地看着她,想了想又道,「那她手上怎么没有电子锁环?」 据她所知,为了防止贫民窟的下贱人逃到国内来,那些人都被打上了电子锁环的印记,是用特殊材料制成,根本摘不掉的。 楚醒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也怀疑过,但她手上就是没有,只有一个镯子。」 「会不会你们没把人送进去?」 贺盛璃问道。 「不可能,我爸亲眼看着被打上的锁环。」 楚醒坐在那里说道,不知道贺盛璃问这些到底是要干什么。 那锁环怎么没了? 贺盛璃蹙眉,从地上站起来,踢开脚边的包装纸来回踱步。 难道二哥知道楚眠是贫民窟人,所以利用自己的手段给她解开了那个锁环? 不对。 她听说那锁环是连皮带肉锁住的,就算能解开,楚眠的手腕皮肤也不可能一点痕迹、伤疤都留不下。 镯子。 贺盛璃恍然过来,难道是用什么特殊的手法在锁环外面包裹了一层,让楚眠看起来就像戴了个镯子? 一定是这样! 这个楚眠当真是处心积虑。 这么想着,贺盛璃转身就朝楼梯上走去,快步上楼,边走边拿出手机想打给孟墅,告诉厉天阙这个消息。 二哥和楚眠在一起这么久,就被污染了这么久,也真是够了。 人都跟着脏了。 贺盛璃刚要按下通话键,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停止。 不对。 二哥不可能不知道,他手上有着泼天的权利,不可能查不到楚眠肆意改动的背景,除非这是他默许的。 想到这里,贺盛璃的心脏顿时跳得有些快。 二哥是疯了么? 第236章 生一天的闷气给自己看 居然心甘情愿地养着一个贫民窟的下贱人种,也不怕自己得病。 不行,她不能让这样一个下等人一直留在二哥的身边,她得想个办法,可楚眠有二哥护着…… 贺盛璃站在楼梯上,咬了下唇,咬得很用力,咬得破出血来。 疼痛让她的头脑越发清醒。 现在想想楚眠的行为轨迹,她是要做什么呢? 她创立巅峰会,挑动财阀和平民的阶层矛盾,紧接着又进了公法会,好像还在往议员的方向努力。 她到底要做什么? 贺盛璃伸手按向自己的心口。 得到这个天大的秘密,自己一定不能着急,一定要稳住。 她得再调查,务求将楚眠一击即中,推向地狱。 对。 她要稳住。 贺盛璃告诉自己不能心急,一定要再观察观察,弄清楚眠的所作所为。 …… 夜晚。 厉天阙没有回蔷园吃晚饭。 楚眠便不让荷妈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吃,而是让她一起坐着用餐。 荷妈显得有些惶惶不安,捧着碗不时去窗口看一眼外面,到一顿晚饭快完了,她才明白厉天阙是真的不回来用餐了。 顿时,又是另一种不安。 「小姐,你跟少爷又闹别扭了?」 荷妈担忧地看向她,连饭都吃不下。 楚眠坐在她面前,用筷子夹了一块烤得浓香的芝士焗虾,闻言不禁想到今天打的那通电话。 但那通电话也没什么,只是厉天阙催她快点重建贫民窟,她说急不来而已,谈不上闹别扭。 这么想着,楚眠摇头,「没有,他应该是财团事务繁忙。」 这芝士焗虾做得不错。 看她这样,荷妈忍不住嘆了口气,「小姐,你就是还不开窍,那少爷哪天晚上不回来陪你用餐,今天不回来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不觉得空落落的吗?」 「这怎么就叫陪我用餐了,他不吃饭?」 楚眠淡淡一笑。 荷妈想的就是多。 「那这蔷园要是没有小姐你,少爷能天天回来吃晚饭?」荷妈索性放下筷子,一脸凝重地看向她。 「……」 楚眠听着这话,又去夹虾的动作一顿,目光微动,没说什么。 荷妈又嘆一口气,「哎,等你开窍的时候,你就知道男人不回家用饭是件糟心事。」 「没这么严重吧?」 一顿饭而已,在哪吃都是吃。 楚眠不觉得这事有多严重,荷妈看她这样也不知道说什么,「小姐什么都通透,就这点上不够,罢了,女人生来都是多想,你少想些也少些烦恼。」 就是少爷多多少少有点受罪。 「……」 楚眠对荷妈这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有点无可奈何,继续吃饭。 用过饭后,楚眠便回了书房,开始忙自己的事。 现在她有公法会、巅峰会的事务,还要兼顾学业,总体来说有些忙。 饶是她向来效率快,等全部事情做完,也到晚上十二点了。 平时这个时间,厉天阙早将她按在床上。 楚眠离开书房,回到房间。 卧室里黑漆漆的,静谧极了,她伸手打开灯,床上的被子铺得平整,一丝皱褶都没有。 这个时间厉天阙都没回来。 看来财团的事是真忙。 第270页 楚眠进浴室洗了个澡,独自躺到偌大的床上,灯一关,房间里漆黑一片。 像身在一个黑洞,摸不边,巨大无比。 楚眠躺在那里躺了一会儿,忽然有些理解荷妈那一句,人不回来有些空落落的。 是空。 平时她都被抱得死死的,突然间整张床都是她的。 这么一想,楚眠觉得有些好笑,拥有整张床还不好,有什么好空的。 她闭上眼睛培养睡意,摒弃杂念,只想着明天要做些什么。 夜幕笼罩一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眠是被炙热的呼吸给缠醒的,睡意被打破,她抬手就想噼向来人,手就被按回枕头上。 十指相扣。 一抹温热游走在她的颈间,暧昧起来。 楚眠的脑袋静了一秒,意识到来人是谁,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 感觉到她的松懈,黑暗中男人更加放肆,薄唇吻过她散发着淡淡沐浴香气的皮肤,忽然张开牙齿一咬,厮磨留下看不到的印迹,发泄着什么。 「疼……」 楚眠被咬得蹙起眉,想推开他,却无异于在推一座大山。 男人不说话,继续在她的脸上、脖子上使坏,一只手四下游走点火,破坏性地想燃烧些什么。 楚眠被撩拨得神经发麻,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你今天财团怎么这么忙?现在才回来。」 她的声音带了一点倦意,软软的,不似平常。 「我忙?」 男人在她颈间仰起头,咬牙切齿地冷哼一声。 她和他电话聊不到两句就挂电话,他故意不回来,看她急不急,结果她来一句你怎么这么忙? 合着他这一晚上的闷气是生给自己看了? 靠。 厉天阙磨着牙,想着要不要咬断她的动脉一了百了,省得哪天把他给气死。 楚眠闻到他身上浓烈的菸草味,显然是今天抽了不少,「去沖澡,很晚了,睡觉。」 「不睡!」 厉天阙狠狠地道,低头便吻上她的唇,将唇间的菸草味渡了过去,火热的舌尖带着一抹菸草的涩,气息全部过给她,几近吞没的辗转反侧。 这股涩,并不讨厌。 但被掠夺呼吸还是不自在,楚眠伸手再次想推他,厉天阙已经压了下来。 他的吻一路下移。 疯狂而灼热。 楚眠被吻得头有些昏,但偶尔报复性的嘶咬又让她疼得清醒过来。 像一只森林深处的兽,幽深的眸在黑暗中痛恨又期待地盯着她,温柔与暴戾交缠在她身上,有些折磨她的神经。 到这一步了,楚眠也懒得抵抗,一只手抬起搂向他的脖子,轻声抱怨,「轻点行不行?」 咬得脖子上全是吻痕她怎么出去见人。 女孩柔软的呢喃是很能安抚兽的,被冷了一晚上的厉天阙哼了一声,吻得却越发温柔。 渐渐的,不自控的就不是楚眠了。 他低喘着,呼吸越发用力,不顾一切索夺。 深海沉沦。 无休无止。 「睡吧,厉天阙。」 楚眠困得不行,他还没完没了了是吗? 都要天亮了。 「你还好意思睡?」 厉天阙的身上起了一层薄汗,低头去咬她的耳朵,没捨得咬太用力。 下一刻,楚眠没声音了。 他低眸看她,居然真的睡着了。 第237章 我没想到你还会来看我 厉天阙这一刻是真想咬她的颈动脉,但最后还是没有,长腿迈下床,将她从床上横抱起来,去往浴室清洗。 顾及她的睡意,他一路没开灯,脚下避过障碍。 楚眠歪头靠在他的臂弯上,困得再没惊醒过来。 厉天阙湿了水的手抹上她的脸,动作极轻地擦拭过她的脸,怀中的人微微动了动,嘴唇扫过他的掌心,似吻似撩,惹得他喉咙顿时一紧。 没心没肺的狗东西。 气了他一天,还要他来伺候她。 厉天阙瞪着怀里的人,手掌却忍不住在她唇前做作地划过好几遍,只等她无意的亲吻。 他低下头,脸划过她的唇前。 「厉天阙,别闹了,睡吧。」 她软软的呢喃落在他的耳边,厉天阙听得整个人都酥了。 真该把她吊起来打一顿。 让她知道知道没事挂他电话的下场。 厉天阙瞪着她,薄唇落在她的唇上,嗓音温柔得他自己都意外,「你睡,我给你擦一擦就抱你回去。」 「……」 楚眠没声音了,闭眼靠在他的臂弯安静睡着,呼吸均匀。 厉天阙将她抱得紧了一些。 …… 帝都大学,巅峰会,部长办公室。 楚眠坐在办公桌前,电脑亮着屏幕,桌上摆着一块十厘米见方的石板,她握着专门的凿刻笔在上面学习雕刻。 这门技艺确实有些难,她已经刻坏好些石板了。 费这么大功夫做前期准备工作,也不知道到时厉天阙会不会喜欢。 「叩叩。」 门被敲响。 楚眠将笔和石板放进抽屉,还没说进,叶成就从外面一头撞了进来,兴高采烈地道,「眠姐,晚上一起聚餐啊?我开了家酒吧,去捧捧场。」 「你一个大学生开酒吧?」 第271页 楚眠看向他。 「你一个大学生要做议员,樊冰冰一个大学生做大明星,还有那谁谁……」叶成理直气壮地站在那里,「我怎么就不能开酒吧了?」 「看来我工资给你开多了。」 居然有钱开酒吧。 楚眠道。 「嘿嘿。」叶成笑了两声,「来嘛来嘛,我开酒吧也是为了将来我们巅峰会有个聚的地方,自己地方它不香吗?想怎样就怎样。」 「……」 花样未免多了些。 楚眠看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自从那晚厉天阙回来晚了之后,又是连续加班,一回来都差不多是半夜,再把她从睡眠中给折腾醒,胡来一番后背对着她就睡。 估计今天也是一样。 楚眠道,「好。」 「yes!」 得到楚眠的首肯,叶成激动地握拳。 楚眠坐在那里,电脑屏幕上突然跳出一则新闻—— 【楚正铭之妻方雪蓄意撞人致死案尘埃落定,死刑之期已定。】 突然看到这样一条消息,楚眠的目光定了定,她点进去。 死刑期已经定下来,就在一个星期后。 方妈的死终于有个报应了。 楚眠看着新闻看了一会儿,忽地站起来,拿起一旁的车钥匙。 「眠姐?」 叶成正要走,见她站起来有些疑惑。 「我有点事出去一趟,你们先去酒吧,我晚点过去。」 说完,楚眠就往外走去,头也不回。 叶成站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意识过来,他地址还没给呢,她上哪过去? 算了,晚点打电话说吧。 …… 帝都的监狱很偏,偏得四周没有工厂、没有人家,一片荒芜,只剩下高高的围墙和电网。 锁着里边的犯人。 冰冷的探监室里,楚眠穿着淡色的长裙坐在那里,一头长发简单束起,露出一张白皙清纯的脸,眉眼干净清透,透着几分乖,但细看,她的眼里满是不可撼动的坚韧。 这是一个并不好左右的「乖」女孩。 死刑犯在被执行死刑前有一次家人探视的机会,但方雪已经无人探视。 她在外面提交了下申请,方雪通过了。 才有这样的见面。 楚眠安静地坐着,好久之后耳边传来响动,她淡漠地抬眸,就见穿着灰色囚服的方雪戴着手铐、脚铐被狱警带了出来。 脚铐拖在地上,哐哐作响。 苍白、瘦得见骨、头发斑白、皱纹遍布,是方雪此刻的外貌。 方雪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化,老得就像在脸上刻了个「死」字。 见到楚眠,方雪的眼圈有些红,目光震动,她强忍着情绪走过来,在楚眠长桌对面坐下来,声音发哑,「我没想到你还会来看我。」 楚眠坐在那里,黑白分明的眼冷淡地看向她,「我已经付了你执刑前的最后一餐餐费,是一碗汤圆。」 「……」 方雪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她。 「方妈死之前就做了一锅汤圆。」 楚眠一字一字说道,她到现在也没忘记方妈为她而死的样子。 身体浸在血泊之中,再也没了生息。 她要方雪吃着汤圆去赎自己的罪行。 闻言,方雪的眼睛更红,声音颤了颤,问道,「她照顾你很久吗,你这么惦记她,我照顾你……」 「你们都姓方,她照顾我的时间没你久。」楚眠冷冷地道,「可在她身上,我才看到妈妈两个字的样子。」 「……」 方雪坐在那里说不出话来了,只红着眼看她。 「好了,我该说的说完了。」 楚眠今天来就是为她付一餐餐费,说完便站起来。 方雪的目光动了动,叫住她,「小眠……」 楚眠冷漠地看向她,方雪僵硬地动了动嘴唇,「小醒她……」 「她无亲无故,又废了双腿,已经去了风岛。」楚眠淡漠地告诉她实情,「你不用难过,说不定她能活下来。」 这话说得多少有些没心没肺。 「不是,小醒她根本没……」 方雪有些急切地想讲出口,她自从进来后,就有人递了楚醒被囚禁的照片给她,但凡她要是开口泄露自己撞人是被授意的事,楚醒必遭痛苦折辱而死。 楚眠站在那里,冷冷地看向她,「楚醒根本没什么?」 「我……」 方雪有些哑,看着面前的楚眠,不知道该不该向她求助。 这是自己死前唯一能见的人了。 可是楚眠又怎么会救楚醒,她不救的话,楚醒还是会死。 第238章 好久不见,小楚眠 可不说,自己一死,那心狠手辣之人又怎么会放过楚醒…… 一时间,方雪不知道该作何选择。 「你到底要说什么?」 楚眠冷漠地问道。 方雪抬眸看向她,小心翼翼的,「我们家已经遭到了报应,小醒也废了双腿,你……你还恨我们吗?」 方雪试探地问道。 「你说呢?」 楚眠冷冷地反问,眼里已经不剩对楚家一分一毫的感情。 「……」 方雪坐在那里,见状忽然失了声音,求楚眠帮忙也未必会帮吧,搞不好还会再害楚醒一把。 第272页 连死都是痛苦。 该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楚眠站在那里,观察着方雪的神情,慢慢走过去,双手按在桌上,俯下身,一双眼冰冷地看向她,「你找不到别人说了。」 「什么?」 方雪怔住。 「在行刑前,不会再有别人来看你了,你要说什么,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楚眠盯着她一字一字道。 方雪被蛊惑得几乎要开口,被手铐铐住的手缠在一起,她干咽了下,又问道,「小眠,你肯再叫我一声妈妈吗?」 如果她肯,就说明楚眠对楚家还未失去所有的心,说不定她能搭救小醒一把。 闻言,楚眠的目光定了定,随即冷笑一声,「您的母爱,我承受不来。」 「……」 方雪呆呆地看着她,有些绝望。 她不会帮小醒的,她不会的。 「你不想说,就把它一直烂在肚子里吧。」 楚眠态度漠然地说道,从桌前直起身来,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她回头,只见方雪还是那样坐在桌前,双手交握着,握得很紧,一张苍白的脸上无助而绝望…… 这个女人,曾经承包了她对家人的所有期望。 最后,也全都收回去了。 楚眠感觉得到方雪有话要和自己说,但自己的反应让她不能毫无顾忌地讲出来。 讲不出来又如何,这一声妈,她不可能叫得出来。 楚眠站在那里看着方雪,看着自己过往的痕迹,点点滴滴,像一格一格的胶带被拉扯出来,再慢慢撕碎。 最后,什么都不剩了。 楚眠没再回头,坚定地往外走去。 走廊冗长得似乎没有尽头,一侧是冰冷的建筑,一侧是架着高高铁网的空地。 监狱里的风都是透着肃杀。 楚眠一步一步往前走,迎面走来两个狱警押着穿短袖灰色囚服的男人。 男人约摸27、8岁左右,短寸的发下一张脸上五官端正,却有着两道看起来十分憷人的刀疤,嘴唇抿成一线,脚下拖着脚铐,行动艰难,双手垂在身前,右手手腕赫然戴着银色的电子锁环。 时间像放慢的镜头。 擦身而过的一瞬,男人抬眸瞥了一眼,待看到楚眠时,眼中掠过一抹震愕,但他很快垂下眸,当什么都没看到。 楚眠从他们身边走过,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握紧。 「你们好。」 楚眠回过头,微笑地问好。 被狱警押着的男人身体一僵,两个狱警转过身来,脸上戴着口罩,不解地看向她。 楚眠拿出自己的工作证,「两位好,我是公法会的,我今天来监狱里送文件。」 公法会会送一些文件到监狱,但她没来过。 狱警看一眼她的工作证,见她是公法会的,顿时客气起来,「原来是公法会的,你好,这么年轻就进了公法会,前途无量啊。」 「您过奖了。」 楚眠微笑,看着格外的清纯友善。 另一个狱警看着她,恍然大悟地扬声道,「我认识你,上过电视的那个学生,你可真是了不得。」 两个狱警和她热闹地说着,唯有中间被押着的男人站在那里,低着头看地面,像是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一样。 「这是……」 楚眠随意地往男人身上一瞥,故作疑惑。 「新的法律不是下来了么,这是贫民窟的逃犯,判死刑了,这不,我们带着去吃最后一餐。」狱警说道。 死刑? 今天执行? 楚眠纤细的手指握拳握得更紧,但脸上什么不显,笑着道,「那巧了,庄议员正要我写篇关于贫民窟的的报告,真是难为我,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採访他?」 「这可是贫民窟出来的,你年纪轻轻的还是别吧。」 狱警指指自己脸上的口罩道,活像身边押的是个传染源。 「没事,我就想做个报告,两位通融下,就借个吃饭的时间,不耽误你们。」 楚眠微笑着道。 公法会在国内的威慑力一向很强,两个狱警也不想得罪公法会的人,看她一个女孩子更是没什么杀伤力,便道,「那行,不能聊太久,一会就行刑了。」 「好。」 楚眠点头。 被押着的男人始终低着头,好像根本不在乎外界的动静。 楚眠跟着两个狱警往前走去,走到一个四面是墙的隔间,里边只有一张桌子,桌上摆着一碗没有任何热气的面条。 这就是男人的最后一餐。 楚眠看了一眼,从包里拿出厚厚的一叠钱,递给狱警,「能不能麻烦你们给他弄一餐稍微好点的?」 「你还要给他买餐啊?」 狱警嘲弄地道。 「怎么说我也要採访别人,就当採访费了。」 楚眠笑着道,直接将钱塞在一个狱警手里,「买个鸡腿吧,吃顿肉。」 这叠钱够厚,说是餐费,但就是买天琼玉露都要不了这么多,剩下的钱给谁很显然。 「行,你人好,趁还有点时间,我给他弄点好的去。」 说着,一个狱警拿着那叠厚厚的钱乐呵呵地往外走了。 「你不错,临死还能混顿好的,还能见这么漂亮的小姐姐。」 另一个狱警将那男人狠狠按到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别到最后了还给我搞事啊。」 第273页 说完,他递给楚眠一个口罩,然后也很上道地转身走出去,站到门外,由着她自由採访。 楚眠看了狱警一眼,没有去碰口罩,而是走到男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定定地看着他。 男人这才慢慢抬起头,一双眼看向她,剎那红了。 下一秒,他笑了,笑得温和,「好久不见,小楚眠。」 第239章 我不能拖累你 他的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 听到这熟悉的一句,楚眠身体里的血液在逆流,她死死绞着自己的包,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爽哥,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她压着声音道。 齐爽,27岁,是贫民窟人结合的后代,刚满十岁就被打上电子锁环,影响他的生长,以至于这个年纪,他的手腕还是细得跟孩子一样,变形得厉害。 他一直没有离开过风岛,生性乐观,很喜欢笑。 楚眠刚到风岛的时候,每天都想着回国内,于是她天天站在海边想办法怎么回去。 有一次,齐爽见到她,以为她要寻死,扑过来救她,结果自己扑进海里,被一个浪给打了出去,腿还抽筋,眼看着人要飘出去,楚眠抓着一根藤条下水把他给救了。 自此以后齐爽就认她是救命恩人,教她怎么在岛上生存,后来听她说外面的世界多了,齐爽便对外面有了期待,一心要出去。 一年前的一天,齐爽在石头上刻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写下道别信,人就消失了。 他说他要去外面看看真正的世界。 他从大海游走了,她告诉过他,为了封住贫民窟的人,外面是有电网的,他会死的。 他游不到国内。 但他不听,还是走了。 曾经也有人从海上离开,许多天以后尸体便飘了回来。 所有人包括她,都以为齐爽是死了,没想到他还活着,她在这监狱见到了他。 这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偏偏重逢是在他要被执刑的这一天。 「差不多,吃完这一顿,我就要死了。」 齐爽无所谓地道,就像在说下一顿要吃什么一样。 楚眠的喉咙哽了哽,从包里拿出一个小记事本,翻开,把钢笔打开笔帽,假装做笔记,低着头问道,「你怎么被抓的?」 「被人举报就抓起来了。」 齐爽笑。 「你是不是没在新闻上见到我?」 她问道,如果他见过她,他怎么会不来找她? 如果他来找她,以她现在的能力可以保他。 闻言,齐爽把双手搁到桌上,将凉掉的面推到一旁,没有回答,只笑着道,「小楚眠,这外面是挺有意思的,比你说的还有意思,我以前都没摸过手机。」 「……」 楚眠抬眸看向他,目光复杂。 齐爽的眼圈很红,笑容很深,他抬手摸了摸鼻子,看着她道,「刚到的时候,我偷个护腕戴在腕上装普通人,居然也没被发现,让我活了下来。」 「……」 楚眠沉默地看着他。 「这一年,我可是什么都见过看过了,大千世界,五光十色,我还自己挣钱了,你不是说你喜欢吃糖么,我还给你买了很多糖,想说什么时候回来给你。」齐爽笑着说道,「你记个地址,晚点自己去拿。」 两人都压着声音,确保外面的狱警听不到。 「……」 楚眠一动不动,看着他的笑容,呼吸有些难受。 「记啊。」 齐爽催她。 楚眠只好低头,照他所说,将一个地址记下来。 「这一年我过得挺开心,遇上的事比在风岛二十几年都多。」 仿佛证明自己是真的开心,齐爽的笑容一如从前,爽朗乐天,「对了,我还给你找了个嫂子,长得特漂亮,腰这么细。」 齐爽用手比划了下。 「是吗?」 楚眠静静地看他,听他讲。 「是啊,她知道我是贫民窟逃出来的还是很爱我,陪我住地下室,住了整整半年,常常做菜给我吃。」 齐爽说起自己的女朋友,红着的眼眶里还带着爱意,而后又无奈地嘆一口气,「可惜我没身没份的,挣不了大钱,给不了她要的生活,她后来跟了个富二代,挺好的。」 楚眠听着这直转急下的剧情,眼神一下子冷下来,「她举报你的?」 「啊。」 齐爽笑着应了一声,温和地道,「怪我不好,是我放不下她,还去缠她,她当然不耐烦了,那富二代找人揍了我一顿,把我扔警局门口。」 楚眠坐在那里,握着笔的手猛地一紧,眼里掠过一抹狠意,「他们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 齐爽看她这样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你别去找她,怎么说都是你爽哥爱过的女人,你别难为她,她也很无奈,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孩,总不能一直过穷日子吧。」 「……」 楚眠不说话,眼中的狠没有褪。 齐爽蹙了蹙眉,「小楚眠,听爽哥的话。」 「……」 楚眠恨不得将手中的钢笔折断。 「加餐来了!」 狱警的声音传来。 齐爽往后坐了坐,楚眠收敛着表情抬眸看过去,狱警端着餐盘走进来,是一份极简单的鸡腿饭。 第274页 饭看起来一粒粒的,没煮好,鸡腿也是最简单的白煮手法,加了几根青菜,连20块钱都不用。 她给那么多钱就端这样一份进来。 楚眠几乎压不住火,齐爽倒是伸手拿起筷子去夹鸡腿。 「好好吃。」 狱警笑了笑,转身走出去。 齐爽张嘴咬了一口鸡腿,笑道,「你还记得我爱吃鸡腿呢?」 楚眠低头在笔记本上随便写写画画,压着声音道,「爽哥,我带你出去,你脚铐的钥匙在他们身上么?」 「我不出去。」 齐爽嚼着嘴里的鸡肉,笑眯眯地看她一眼,淡然得很。 「这种女人不值得你痛苦到放弃生命。」楚眠冷冷地道,她不喜欢他的这种自暴自弃。 「小楚眠,真正爱一个人,是不会管值不值得。」 齐爽始终很爱那个女人,「而且,也没多痛苦,她能陪我这贫民窟下等人半年,已经很好了。」 楚眠看不下去,「贫民窟人并不比别人下等,都是人,哪来什么差别?」 她的脸很冷,显然是恼了,齐爽忙道,「好,好,没有差别,可我真不想出去。」 楚眠呼吸一滞,抬眸看向他,冷冷地道,「那我就拖你出去。」 「我在新闻上见过你,小楚眠那么风光,做哥哥的怎么可能看不到。」 齐爽微笑着说道,全然不似在监狱,而是在咖啡厅里叙旧,他的声音又低了一些,「我把你的新闻都收集了,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所以我更不能找你,我不能拖累你。」 他已经完了,但她还有希望,她还能给贫民窟带去希望。 没想到吧,今天加更了!!! 第240章 真好,还能再见她一面 「你没有拖累我。」 楚眠盯着他道,见齐爽确实没有离开的意思,楚眠也就懒得跟他废话,站起来就要去解决那两个狱警。 「楚眠。」 齐爽敛下脸上的笑意,叫住了她。 「……」 楚眠的身体有些僵。 「监狱里安保有多强不用我告诉你吧,到处是摄像头,你现在救我出去,你前面所铺排的一切就全浪费了。」 齐爽神情凝重地看向她,「你将来要能把贫民窟的人救出生天,死我一个不算什么,即使不能,也得保住你。」 她比他重要。 楚眠看着他,想起一人来,「我认识一个大人物,他会帮我,他能保住我们两个。」 什么计划、什么铺排现在都顾不上了,她必须救他。 齐爽有些意外地看向她,她一向不喜欢靠别人的,这话只是为了哄他吧? 他摇摇头,「小楚眠,我们风岛的人都认一句话,谁都会死的,没什么大不了。」 「……」 她知道。 她信这句话,但她不能眼睁睁看他死在她面前。 「你爽哥已经活够了,一年的时间,见过这世界,玩过手机、看过电视,吃过牛排吃过米饭,连爱情的滋味都尝了,够了。」齐爽看着她道,态度是由衷的认真。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想的。 这些在普通人眼中再正常不过的事,在他眼中仅一年就觉得够了。 多么荒唐。 「不够。」 楚眠盯着他道,她没有长篇大论,但态度再坚决不过,执拗极了。 「小楚眠,你怎么还是这么倔?」 齐爽咬着嘴里的鸡肉,咽下去后无奈地笑起来,一双眼温柔宠爱,「真这么想救我?」 楚眠颌首,「你配合我,我可以做到万无一失。」 「那你不先跟你的大人物通下气,让他做好准备?」齐爽笑道,「不然,我们两个可能刚出监狱就被击毙了。」 这可是逃狱。 楚眠伸手去摸自己的包,蹙眉,「进来时,电子产品都被收在外面,我们先出去,再……」 齐爽笑着摇头,温和地道,「是你求人帮忙,还是人求你呀,有你这么为难大人物的吗?这么不给人家时间准备?」 「……」 楚眠的眉头越发蹙得紧,的确,就这么闯出去,厉天阙是神仙也来不及准备。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她只要打这通电话,厉天阙一定会帮她救。 再不高兴也会帮她。 她看向齐爽,「什么时候行刑?」 「怎么也得我这顿断头饭吃好了吧。」齐爽低头看一眼自己面前的鸡腿饭,「放心,我会慢慢吃。」 他说得诚恳。 楚眠没再犹豫,从桌前站起来,忽地又看向他,「爽哥,你不能骗我。」 齐爽被她逗笑了,「小傻瓜,爽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的确,在风岛上,齐爽从未骗过她。 楚眠深深地看他一眼,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去,又向狱警询问确切的行刑时间,确保自己还来得及之后才往外走去。 先是走,而后是跑。 她不顾一切地沖在监狱长长的走廊上。 她这边冲刺一般地往前奔跑,齐爽坐在小小的房间里,低头将一只鸡腿全部吃完,骨头留在桌上。 他看着面前的饭,神情淡然地笑了笑。 小楚眠,这是做哥哥的第一次骗你,也是最后一次。 他真的不能让她身陷险境。 她现在过的好,就行了。 第275页 齐爽从桌前站起来,慢吞吞地往外走去,走到狱警面前时假装一个踉跄,摔向对方,手指趁机拨动对方手上的表。 狱警像推传染病源一样急切地推开他,扶正脸上的口罩,「你干什么?」 「不好意思。」齐爽低着头,声音沙哑,「我们可以去刑场了。」 「去什么去,还没到时间。」 狱警抬起手看一眼时间,顿时眼睛都瞪大了,「靠,刚刚看错时间了,还两分钟就到行刑时间。」 「那还不快走,完了,这回真是被公法会的人害死,耽误这么久。」 行刑时间都必须掐着点,一秒不能提前,一秒不能延后,否则他们这工作难保。 两人忙不迭地抓着齐爽就走。 齐爽脚上锁着脚铐,行动不便,几乎是被两人拖行而前,没有任何尊严。 他毫无怨言,一双眼睛格外平静地看着前方。 人一进刑场,狱警就火急火燎地跑去找执刑警,一个执刑警捧着文件慢悠悠地走过来,「急什么,不是还没到时间么?」 「到了到了。」 狱警拿表给对方看。 对方同他对表,两人对视,差误不是一般的大。 「你这表怎么回事,时间还没到呢,这会就击毙了不是害我?」执刑警无语地道,「等着吧,到时间再执刑。」 等。 不能等,再等下去,以小楚眠的性子一定会不管不顾。 一直温吞没有声音的齐爽缓缓抬起头,望了一眼天空,蔚蓝动人,纯白的云朵变幻着各种形状,像极在风岛时,他和楚眠躺在石头上看过的那些云。 真好,还能再见她一面。 也没遗憾了。 齐爽收回视线,看向聊天的几个,突然就朝配枪的执刑警扑了过去,面容凶狠。 执刑警震惊地频频往后退,伸手就掏出腰间的枪,对准过去。 提前执刑。 「砰。」 …… 楚眠用最快的速度穿过半个长度的监狱,冲进接待室,伸手去讨,「给我手机,快点。」 接待的狱警有些奇怪地看着她这副样子,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手机递给她,「你签个名……诶,你!」 话还没说完,楚眠就拿着手机往外跑去,边跑边拨厉天阙的电话。 换了以前,她一定不计后果地强行带走齐爽。 就算莽撞,就算冲动,她也不会去靠别人,但现在,厉天阙救人,比她更万无一失。 她停住脚步,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贝齿咬上手指,接电话,厉天阙再帮她一次。 再帮她一次…… 铃声还未断,电话还未接通,天空中忽然传来「砰」的一声枪响。 遥远却清晰。 监狱上方,天空蔚蓝无际,云白得晃眼,几只雀鸟被惊得扑腾着翅膀飞离。 第241章 楚眠不见了 楚眠站在原地,面容是从未有过的呆滞,她猛地回头,望向枪声传来的方向,呼吸几乎是静止。 不会。 不会的。 接待室的狱警走了出来,跟着望向远处,「哦,是刑场方向啊,今天有个死刑犯被执刑,是贫民窟的逃犯,大家都噁心死了,不敢沾,可算死了。」 「……」 楚眠站在那里,呼吸有些困难,拿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下来,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笔记本好像忘里边了,我去拿。」 说完,楚眠抬起腿就往里跑,全然不顾狱警的劝阻。 他一定没死。 她不会让他死! …… 傍晚,厉氏财团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玻璃上映着外面乌沉沉的天。 这天闷了一整日,临到黄昏,天空开始变色。 「厉总,国外大金融峰会在两周后举行,威尔逊先生再次亲邀您过去。」 孟墅站在总裁办公室中,向面前的男人汇报接下来的流程安排,见对方一直没反应,忍不住抬头。 厉天阙坐在办公桌前,单手支着头,一手转着手机,眸色深沉。 黑色的手机像只陀螺似的在桌上转得飞起。 孟墅怀疑厉天阙根本没有听自己的汇报。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停在一通未接电话上面。 小东西打他电话做什么? 是想他了? 一定是。 他冷她几天不回去吃饭,还是有效果的。 不过,他一时忙碌没接到,她就给挂了?然后再不打了?有她这么想人的? 看来还是欠教训。 索性今天不回去了!看她哭不哭! 「……」 孟墅站在那里,就看着自家总裁的一双眼里时而得意,时而又是杀意,表情之丰富多彩看得叫人瘆得慌。 孟墅默默往后退了退。 还没退出两步,厉天阙忽然从位置上站起来,「给我准备一套衣服。」 「啊,什么衣服?」 孟墅跟不上他的思维。 「我去接小东西放学。」 厉天阙沉声说着,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 孟墅站在原地,头上顶了一堆的黑线。 所以,刚刚厉总在那里思来想去的就是在想要不要接小姐放学? 这么纠结的么? 孟墅不敢多想,连忙跟了上去。 第276页 嚣张拉风的深灰色跑车在一阵急驰后停在巅峰会的门前,轮胎在水泥地面摩擦出深深的痕迹。 「这眠姐怎么还没回来,说好一起去酒吧的。」 庞庞和叶成等几个坐在门口边打手机游戏边等楚眠,已经打了n把,打得眼睛疲劳,「诶,成哥,能不能不送啊?」 「什么叫送?对面拿的人头,又不是我自杀的!」 叶成蹲在门口,蹲得有些腿麻。 听到车声,叶成抬起头就看到男人颀长而冷肃的身影从超级跑车上走下来,气场不可一世。 「啪唧。」 一看到来人,叶成手一抖,手机就砸在地上。 见状,其他人都抬起头看去,都是一眼就认出来人是曾经闯过巅峰会的男人,被眠姐宠得厉害,哪怕他依然将自己武装得严实,但那股与生俱来的气场是旁人模仿都模仿不来的。 叶成的反应最为激烈,因为看到这男人,他的手指就过敏性地疼起来。 他忘不了自己手指被折那一下的痛苦。 但怪谁呢,是他把姐夫认成鸭。 「姐、姐……」 叶成颤巍巍地站起来,腿麻得他往前一撞,直撞进厉天阙怀里。 厉天阙冷着脸将他一推,心情剎时就坏了。 叶成撞到墙上,连忙站好,慌张地看向厉天阙戴着黑色口罩的脸,「姐夫!」 别再折手指了啊! 十指连心吶! 姐夫…… 什么破称呼。 厉天阙拧眉,谁跟他沾亲带故。 姐夫。 姐……楚眠? 「……」 庞庞、米拉他们看到厉天阙全都震得魂都飘了,眠姐的男人又来了。 怎么就没个脸? 看着也太不好相处了。 叶成站在厉天阙身边,站得跟军训似的毕端毕正,看庞庞他们全傻掉的样子,连忙咳了两声,道,「还不叫人?」 想跟他一样被折手指啊。 「姐夫好!」 几个人齐刷刷站好,恭敬地朝厉天阙低了低头。 这份恭敬倒也不全是来自于对眠姐的敬仰,而是眼前这个男人光是站着,就让人倍感压力。 这压力从何而来也说不清楚,就是有压力。 杀气腾腾的压力。 「……」 厉天阙站在那里,听着这一声叫喊,忽然觉得这称呼也没那么噁心。 在所有人都觉得他的沉默似乎是不喜这个称呼时,厉天阙忽然「嗯」了一声,带着故作的随意。 接着,厉天阙嗓音刻意低哑,「她人呢?」 姐夫的反射弧好像还挺长…… 叶成抓抓一头银发,有些奇怪地看向他,「姐夫也联繫不上眠姐吗?」 「也?」 厉天阙冷眼看过去,抓住关键字。 「是啊,眠姐和我们约好了晚上去酒吧玩,可她连地址都不知道,打她电话不接,发她信息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叶成说道。 「……」 厉天阙的脸瞬间阴沉下来,转身拿起手机边拨打电话边往自己的车子走去。 叶成和庞庞他们对视一眼,都有些一头雾水。 跑车急驰出去的一秒,地上溅上一滴滴的湿迹,雨水滴滴嗒嗒地落下来。 叶成仰头望一天乌云压过来的半壁天空,还是下雨了。 跑车奔驰在雨中的马路上,雨刷来回刮着,颳得厉天阙有些心烦。 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一点回应都没有。 「操!」 厉天阙一掌拍在方向盘上,烦得厉害。 又是得不到回应的一通电话。 厉天阙索性拨通孟墅的电话,「楚眠不见了,马上找!搜全城也给我找!」 孟墅在那边听了愣住,下意识地回应道,「小姐……跑了?」 「她不可能跑!」 厉天阙几乎是低吼出来,胸口却跳动得厉害,目光不安浮动。 他什么退步都做了,什么妥协都做了,她凭什么还跑? 就因为他这几天没回蔷园陪她吃晚饭,她就闹这么大的脾气? 不至于。 还是说,她一直就是在稳着他,只等着他松懈的时候给他玩一出大的? 第242章 厉天阙,别拉我,我难受 越想越有可能,厉天阙的眼阴沉到极致,暗色充斥整个眼眶,「给我去找!把a国翻过来也要给我找到!」 她敢跑,他就敢把她锁在蔷园,两个人谁也别出去了,就困守到死。 「是,厉总。」 孟墅知道这是大事,连忙应道,挂了电话去安排。 厉天阙又是一掌拍在方向盘上,按得喇叭直响,他脚下死踩油门,跑车在大雨中疯狂疾驰。 旁边的车见这不要命的行状纷纷退避。 厉天阙咬着牙,忽然想起了什么,拨通另一个联络方式。 「厉先生,你找小白什么事呀?」 一个卡通声音怯怯地在车里响起。 是全ai定制款跑车上的小白汤圆系统。 「报你的位置!」 厉天阙冷声命令。 小汤圆哪敢不听,忙道,「我在京郊朝明路13号弄堂口。」 车停那了。 郊区,那是什么破地方。 厉天阙的目光越发地冷,在车上按下导航便踩下油门疾驰而去。 第277页 …… 京郊的位置很偏,偏得厉天阙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夜晚。 夜晚的雨越下越大,瓢泼似的砸在地上,又狠又激烈,两边的路灯灯光刺不透大雨,只留下一点点的昏黄。 厉天阙看到了红色小车的位置,但没有看到楚眠。 他放慢速度,慢慢往前行驶,越往里,路越窄,快连一辆车都通不过了。 蓦地,他踩下剎车。 车灯照着黑夜中的大雨,一个纤瘦的身影坐在路边,她浑身浸在雨中,就这么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缩着小小的一团,看着就像找不到回家路的小狗,迷失在这个雨夜里。 搞什么! 厉天阙拧眉,拿了伞冲进雨里。 雨下得太大,伞面都有些撑不住。 厉天阙沉着一张脸,长腿迈开,大步走到她面前,低眸瞪着她,刚要开口,就见她湿漉漉的一张小脸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长发湿着贴在两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就剩一双眼空洞地看着前方,没有焦距,毫无生气。 这样子的她,他见过一次。 就是方妈死的那次。 伞朝她倾斜过去,挡住风雨。 他伸手去摸她的脸,凉得冰手。 「妈的,你在这待多久了?」 这伞撑着还有什么意义。 厉天阙一把将伞给扔了,弯下腰就要将她抱起来。 他的身体瞬间被雨淋透。 「以前在风岛照顾我的一个大哥哥死了。」 楚眠忽然开口,慢慢抬起眼对上他的视线,她的眼里空白得什么都没有,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 厉天阙的动作一顿,沉声道,「你怎么从监狱来这里?」 过来的路上,他已经让孟墅去查了。 事情知道也七七八八,但不知道死的男人是她什么大哥哥。 楚眠还是坐在那里,人被雨淋得像座冰雕,冻得连表情都没有。 她像是听不到他说话一样,只动着自己的唇,语气寡淡没有起伏,「最开始,岛上人很排斥新来的,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每天都被那些精神有问题的人骚扰,是爽哥给我找地方住,教我怎么找吃的。」 雨点子狠狠砸下来,砸得人极为不爽。 厉天阙臭着一张脸道,「左一个谢傲然,右一个叶成,现在又来一个大哥哥,你当我厉天阙是死了?」 「他教我爬树,教我怎么跟蟒蛇打架,教我如何生存。」 楚眠坐在那里,继续自说自的。 她的眼里没有眼泪,只是长长的睫毛完全被打湿,就像一个没有魂魄的空壳坐在这里。 大雨中,她的声音都变小了许多。 厉天阙要细听才听得清楚。 「他性格特别乐观,他每天只记开心的事,我说,风岛这种地方哪有什么开心的事,他说,天闷时的一缕风、夏日里的萤火虫、海边被浪打上来的鱼……都值得开心。」 楚眠回忆着过去,那段时间,齐爽真的影响了她很多。 他让她静下心来,让她能坦然接受贫民窟的生活,让她能静下心来安排自己的将来。 厉天阙臭着一张脸站在雨里听,听得五脏六腑都像在被人撕扯,「你确定要在我面前讲你跟另一个男人的回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他不想知道她跟别的男人这么好过! 这男人就是活着,他也未必会让人好过。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哥哥,好到……」 楚眠像是根本听不到他的抗议,自顾自地讲给他听,一双眼仍然空洞,「好到知道我要救他,他去夺枪袭警,被当场击毙。」 「……」 还算是个男人。 厉天阙冷着脸想。 「……」 「我以为我能救他,结果却让他提前死了。」 楚眠说着,声音苍白的像是单调的雨声。 「人都在刑场了,提不提前他都得死。」 厉天阙道,这点道理她还不明白么,又不是她的问题,有什么好难过的。 「是啊,我提不提前他都得死,因为他是贫民窟人。」楚眠看着前面,麻木地说着,「贫民窟真就这么低人一等么?低到需要被判死刑?低到死了都不能被领走遗体,还要被拿去做研究?」 国内环境就是如此,贫民窟向来都是a国最低等的地方。 厉天阙目色暗沉地看着她,没将这话说出口。 「爽哥活了这一辈子,到底活了什么?他那么好,最后却被当成传染病源一样处理了。」 楚眠是真的疑惑了,「我呢,我又在活什么?」 「……」 「我真的能让国内的人改变想法,承认贫民窟的人也是人么?」 楚眠一字一字问道。 这个问题她从监狱出来就一直在问自己。 是不是连她自己都是不自信的,所以她铺排这么久,久到连齐爽都救不下来。 如果她可以快点,更快点,齐爽根本不用死的。 「你想得太多了,走,回家再说。」 厉天阙拧眉,伸手去拉她。 楚眠的双腿早已经在雨中坐得麻木,突然被拉扯这一下,整个人好像被拉散架一般,五脏六腑在身体里撕裂开来。 厉天阙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只见她站在雨中晃了两下,痛苦地蹙眉,「厉天阙,别拉我,我难受。」 第278页 第243章 你不能长命百岁么? 喃喃的一声。 似撒娇一般。 厉天阙以为她是腿坐麻了,却见她苍白的唇上慢慢染出一抹鲜红,鲜红被雨打到地上。 一滴一滴的血,像晕开的色彩,如姻一般很快被雨冲散。 「楚眠!」 厉天阙震惊地看着她,胸口跳动的节奏完全乱了。 这个贫民窟男人的死就让她这么痛? 楚眠只觉得喉咙很痒,痒得咳了一声,血腥味冲口而出,她吐了一口血,眼前晕得厉害。 她抬起手擦拭嘴唇,看着手上沾到的血迹。 原来吐血了。 难怪她这么难受。 楚眠勉强撑着站在那里,一抬眸,就撞进厉天阙雨中的眼,深邃得似一个无底的深渊,那里映出她苍白麻木的脸,也映出他闪过的惊惧。 她居然会在厉天阙的眼里看到恐惧,湿漉漉的恐惧。 真的跟那只可怜的小海豚一样。 楚眠看着他,慢慢抬起手抓住他身前的一颗扣子,低声说道,「我没事啊,厉天阙,我就是想不通,有点难受。」 齐爽说不能拖累她,可她有什么值得拖累的? 看似风光,不还是一事无成。 大雨没有情面地往下浇。 厉天阙站在她面前,忽然明了一切,「你是不是在忍?」 他从唇间出口的声音都透着无力。 「……」 楚眠静静地看着他,眨着被雨水打疼的眼睛,没有回答。 「你的眼泪呢?」 厉天阙伸手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腕,根根手指用尽力气,歇斯底里地低吼出来,「你要真这么难受,你的眼泪呢?」 女人不都靠眼泪发泄么? 她呢? 方妈死也不哭,只知道吃冷掉的汤圆,那什么大哥哥死了,她也不哭,忍到呕血都不哭。 「……」 眼泪。 楚眠缓缓摇了摇头,「我从小就知道,我的眼泪没有用。」 小时候,楚醒掉的眼泪可以换来楚家夫妇给的一切,她的眼泪连个安慰都换不来。 长大了,贫民窟的人太痛了,掉完眼泪跳进海里一了百了,她不甘心死,所以她不能掉泪。 后来,她就不会哭了。 厉天阙听着这话大动肝火,咬着牙道,「要是在我身边都不能随心所欲,那我还做你什么男人?」 「……」 不关他的事。 是她早就没有眼泪了。 「我带你去找医生!」 厉天阙要去抱她。 「我糖还没有拿。」 楚眠拒绝他的怀抱。 「什么糖?」厉天阙莫名。 「爽哥给我留了糖,让我来找。」 楚眠看着他,声音麻木得很平,「我崴了一脚,走得很疼。」 所以她才会停下来休息,她走得太累了。 雨早已经将两人淋湿,厉天阙低头看向她的脚,只见她右脚脚踝确实有些红肿,不禁恼怒,「老子给了你一个糖屋还不够,要什么别人的糖,不准吃。」 只能吃他的糖! 说着,厉天阙想要强行去把她抱起来,楚眠直挺挺地站着,一双眼沉默地看着他,不挣扎,却也不合作。 犟得跟头牛一样。 厉天阙狠狠地瞪着她,最后骂了句脏话,在她面前转过身,背对着她单膝跪下,冷冷地道,「上来。」 「……」 楚眠看着他的背影,心头颤了颤。 「上来!带你找糖!」 以为她没听到,厉天阙又吼了一遍。 靠。 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他居然还得背她去找其他男人的糖! 「……」 楚眠的长睫颤动,迟疑几秒后才低下身子趴到他湿透的背上。 厉天阙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满脸写着不满,双手往后托着她的腿,背着人站起来,转眸看向黑漆漆的夜雨,没好气地问道,「往哪走?」 「应该在这一片,但门牌号要再找。」 楚眠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低眸看向他绷得极不耐烦的下颌线,「可能有点难找,我脚好一些了,我自己找吧。」 「闭嘴。」 厉天阙背着她走到车边,从车上拿下一支笔状的小型手电筒,塞进楚眠手里。 从路边往里走就没路灯了,楚眠趴在他的背上,用手电筒照着路,细密的雨在光线下格外清晰,溅在泛着光亮的石板路上,溅起一个个小窝。 这一带的房子不如市内规划得那么整齐,错落无序,东一家西一家,有时候看着到了尽头,一拐弯又是路,又是人家。 「看这边。」 厉天阙停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 楚眠拿手电筒照,并不是齐爽说的门牌号。 厉天阙便继续背着她往前走去,有一段没铺石板的小路,地面被雨泥砸得泥泞不堪。 楚眠看着厉天阙的皮鞋一踩进去便陷进去,溅得全是泥水。 这一走就走了两个小时。 雨依然下得很大,两人说话偶尔都是听不清的状态。 「我看你找错地方了,这里不一定有。」 厉天阙将她又往上託了托。 「……」 楚眠知道他背得累了,他这样高高在上的身份恐怕都没有背过人这么长时间。 第279页 可她今天一定要拿到齐爽的糖。 她淡声道,「你去车上等我,行么?」 「你今天非找不可?」 厉天阙气闷地道。 「……」 楚眠抿唇,嘴里品着散不去的血腥味。 「找,淋死了都给你找。」 厉天阙背着她道,继续往前走,踩过一段又一段高低不平又泥泞的路。 雨中的路很难走,楚眠却始终被背得很稳,没被甩下来。 楚眠趴在他的肩上,拿着手电筒给他照路,忽然听到他似乎说了句什么,雨声太大盖了过去。 「你说什么?」 她靠近他的耳朵去听,以为他是在问路。 楚眠浑身浸在雨水里,冷得厉害,只有身下贴着他背的地方是潮湿且温暖的。 「我说,不知道我厉天阙死的时候你这狗东西会不会这么难过。」 厉天阙沉着一张满是雨水的脸道。 话落,他感觉到背上的人突然一僵,他冷哼一声,一个什么大哥哥死了她就吐血,他要死了呢?她会怎样? 他气闷着背她往前走,楚眠略低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为什么要死,你不能长命百岁么?」 她知道每个人都会死。 可她不想再看到身边的人死在她前面。 「呵,你希望我长命百岁么?」厉天阙嘲弄地道,「我看你巴不得把我剩下的命数全加到贫民窟那帮人身……」 话还没说完,他的脖子就是一紧。 楚眠冷冰冰的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脖子,纤细的手指死死绞紧手电筒。 第244章 背她进地下室找糖 他耳边听到的呼吸声带着几分急促不安,仓皇过着大雨。 厉天阙的胸口忽然就疼了,疼得一塌糊涂,语气一变,生硬地道,「行,我长命百岁。」 他不百岁,怎么做护她一世的天宫。 这话出来,楚眠还是没有说话,但抱着他脖子的手明显松了。 「……」 厉天阙停了停脚步,唇角不自禁地勾起。 得。 他又舒坦了。 「这边。」 厉天阙又停在一处屋檐下,屋檐极窄,侧着身子让她进去避会雨。 楚眠用手电筒照向门牌,依然不是,她用电筒照向远处的几处小房子,「去那边看看。」 找到地方差不多花了三个小时,映入眼前的是一栋很破的房子,近乎危房,听雨打进去的声音就知道这房子还是漏的。 「没钥匙。」 楚眠说。 「砰!」 厉天阙抬起腿,一脚踹开了门,直接暴力解决问题。 楚眠按向墙上的灯,顶上的灯是那种老旧且刺眼的日光灯,灯光照下来,里边的家具简陋,颜色乱七八糟,一看就是二手家具市场淘换回来的。 这样的环境,齐爽却说活够了。 「哪间房?」 厉天阙问。 「地下室。」 这么差的环境,齐爽也租不起上面的房间。 他这一年,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楚眠说着,厉天阙往楼梯的方向走去,旁边的房间门打开,一个光着膀子、只着内裤的中年男人睡眼惺忪、骂骂咧咧地走出来,「什么声音啊这么吵……门是不是又坏了?」 突然看到两个人站在里边,那男人吓了一跳。 厉天阙抬眸看去,见男人穿得暴露噁心,抬起腿勾过一张凳子就踢了过去,一双眼杀气腾腾,「滚!」 中年男人被踢得撞在墙上,被厉天阙眼中的阴戾嗜血吓到,犹如见到雨夜屠夫,连滚带爬地爬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再不敢出来。 厉天阙背着楚眠从楼梯走下去,踢开地下室的门。 楚眠趴在他的背上打开灯,很意外,这里的家具虽然也是老旧,却明显是经过精心打理的,打理得十分温馨,桌子上还套着白色蕾丝的桌套,干净整洁。 一张1米五的小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墙上贴满了各种各样的照片。 全是双人的。 是齐爽和女朋友的照片,两人靠在一起、亲在一起,十分恩爱。 「他有女人?」 厉天阙也发现了。 「嗯。」 楚眠应道。 「……」 厉天阙的心口顿时更舒坦了,问她,「糖在哪里?」 「西南角从左数起的第三块地砖下面。」 楚眠说道。 齐爽早觉得自己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他怕他一死,这里乱七八糟的租户会来抢属于她的糖,所以藏得很深。 她想从厉天阙身上下来,厉天阙道,「我拿。」 楚眠没有拒绝,对他道,「那你放我在床边坐下。」 他们现在离床最近,床铺得很干净,在贫民窟时,齐爽就不是个邋遢的人。 他背她三个多小时了,该休息一下。 厉天阙转身,把她放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没让她碰其他男人的床。 「……」 楚眠没想太多,只看着西南角,穿着湿衣的厉天阙朝西南走过去,伸手将柜子往旁边一拉,地上的地砖果然所有松动。 他半蹲下来,打开第三块地砖,里边挖了一个抽屉般大小的洞,放着一个上着密码锁的铁盒。 厉天阙将铁盒取出来,摆到桌上。 第280页 楚眠看着面前有些生锈的铁盒,伸手摸上面的密码锁,目光复杂。 「怎么,不知道密码?」 厉天阙睨她。 「爽哥没说,肯定是知道我能解出来。」 楚眠看他一眼,既然是给她的,一定是和她有关的数字。 想了想,她转动密码锁,将两人相识的日子转上去。 只听「咔」的一声,密码锁开了。 厉天阙脸黑了,「你还真了解他,我要是设个密码给你,你会猜什么?」 什么都要比一下。 楚眠看向他,目光没什么变化,染着淡淡血色的唇张了张,「我被你带回来的那天。」 「错,前一天。」厉天阙冷哼一声,「不带你回来,我能淋这么久的雨?」 「……」 楚眠默,知道他淋了雨心情不好,也没和他争执,伸手打开面前的铁盒。 里边是整整一箱的糖,各种各样的糖,有大有小,什么口味的都有。 她想,齐爽一定是把自己见过的糖都买了下来。 楚眠随手拿起一颗,还是过了期的,他是从一挣到钱开始就为她买糖,一年都没有断过…… 她抓起一把糖,紧紧抿着唇,喉咙里又泛起一股血腥味。 买这么多糖又有什么用,又不来找她。 楚眠咬着唇,放下手中的糖,忽然瞥见糖下面有一抹颜色异样,她伸手探进去,扫开一堆糖,就见糖下面还放着一本记事本。 她从里边取出来,是很厚的一本记事本。 她打开来,是齐爽的日记。 齐爽自小生长在风岛,认识的字不多,写得也不好看,歪歪扭扭,像个小学生的字迹。 厉天阙站到她身后,俯下身,一手环着她的肩膀,脸几乎贴上她的,盯着她翻开记事本—— 某年某月某日。 【小楚眠,你爽哥今天洗了一天的碗,终于能买个日记本了。 你哥我本事大不大,我居然真的游回国内了,那电网也被我成功避过! 国内和风岛完全不一样,好大,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地上也全是白色横竖线,我都不知道怎么走路,今天还被车撞了下,被人骂眼睛瞎了。 这点国内就不行了,我们风岛多好,我们一般不骂人,急眼了直接上手拼个你死我活。 小楚眠你等着,等爽哥挣了大钱,买一艘大船,回风岛接你。】 这是一本写给她的日记本,里边记着点点滴滴的琐事。 「他就这么惦记你?」 厉天阙看她一眼,胃酸都冒出来了。 「……」 楚眠没有说话,继续往后翻,厉天阙忽然转过头去,轻咳一声。 楚眠看向他,看他被淋湿的脸庞,想了想合上手中的日记本,「我们回去。」 「走!」 厉天阙这话爱听。 …… 第245章 厉天阙哄她喝姜汤 雨一直下到后半夜都没有停止的意思,一回蔷园,里边严阵以待。 孟墅、荷妈、沈医生全都站在大门口。 一见车子停进庭院,孟墅连忙撑开伞迎上去,厉天阙下车,将楚眠从车里抱了出来。 楚眠怀里抱着铁盒。 「小姐!」 荷妈红着眼扑下台阶,跑到他们面前,待见厉天阙怀里的楚眠全身湿透,一张脸苍白,唇上似还沾着血色,顿时急得不行,「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早上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怎么突然就这个样子了。 「让开!」 厉天阙瞪过去一眼,抱着楚眠往里走去。 「哎哟,我赶紧去熬姜汤。」 荷妈生怕楚眠着凉,连忙往厨房里跑去。 房间里很静,雨声被隔绝在外面。 楚眠被厉天阙抱进浴室,先泡了个热水澡才给抱到床上,她靠在床头躺着。 厉天阙给她换了一件长袖的长裙,又用被子给她盖好,才让沈医生进来。 沈医生检查过后,替楚眠抽了一小管的血,道,「这个我拿回去做一下检验,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估计只是一时急火攻心才会吐血。」 「……」 楚眠像是没有听到一样,靠在床头看手中的日记本,一页一页翻着,看齐爽来国内后都做了些什么。 蓦地,日记本被抽走。 厉天阙坐在床边,冷着脸道,「什么时候都能看,今天不准看。」 楚眠沉默地看着他,没有与他争,也没有不开心的样子。 沈医生站在一旁,见楚眠这副样子摇了摇头,忍不住道,「小姐,人呢,开心要笑,难过要哭,什么情绪都忍着熬着撑着最痛苦,也最容易憋出病来。」 「……」 楚眠面对厉天阙还愿意说两句,对着沈医生却是什么话都不想说。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呆着,不想听到任何声音。 「小姐。」 荷妈端着姜汤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里,走到楚眠身旁,担忧地道,「快,小姐,喝点姜汤,淋这么大的雨小心着凉。」 楚眠看她一眼,摇头,「我没事,给厉天阙吧。」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吃,什么都不想喝。 「怎么能不喝呢,我和你说,女孩子着凉最要不得,到时咳嗽发烧难受的可都是自己啊。」荷妈站在一旁道,「乖,听荷妈的话,我餵你喝好不好?」 第281页 话刚说完,她的肩膀被拍了拍。 荷妈转头,沈医生默默看她一眼,「荷妈,厉总的姜汤呢?」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荷妈应该是受聘于厉总的吧? 厉总也淋雨了。 「……」 荷妈站在那里,看看面容深邃冷酷的厉天阙,再看看手中仅有的一碗姜汤,顿时尴尬至极,「我、我忘了,我这就去再煮一碗。」 「……」 「……」 沈医生无语了。 厉天阙没说话,倒没有发火的意思。 荷妈尴尬地将姜汤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千叮万嘱,「小姐,一定要趁热喝啊,要乖知道吗?」 这一碗可别给少爷了。 楚眠的唇有些发白,她点了点头,算是应答。 荷妈这才往外走去。 荷妈一走出去,楚眠连应付都不想应付,靠在床上缓缓合上眼睛,面色苍白,没有表情。 看不出哀,却又哀得彻底。 见状,沈医生也不好说什么,转眸看向厉天阙,留下手中的药瓶,「厉总,脚上的伤就擦点药吧,这几天最好不要下地。」 看厉天阙把楚眠包裹得严严实实才让他进来,他就知道,这药厉总是不会让他上手擦的。 「嗯。」 厉天阙沉沉地应了一声。 「那我先出去了。」 沈医生朝他低了低头,退出房间。 厉天阙睨她一眼,见她闭着眼什么话都不想说的样子,伸手掀起被子,把她两条腿搭到自己腿上。 看着她红肿得越发厉害的右脚,厉天阙拧眉,拿起一旁的药给她擦脚踝上的伤肿处。 他先是动作轻柔,蓦地故意狠狠按了下。 他看向她,只见她的眉微微蹙了下,而后很快散开,好像痛不在她身上。 「你没听到医生说的,任何情绪都别绷着,你都忍着干什么?」 厉天阙沉声说道。 「我没忍。」楚眠闭着眼道,「我告诉你了,我很难受。」 真的很难受。 她不明白齐爽为什么一定要死,不明白重建贫民窟这件事怎么就这么难,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无能为力…… 从风岛到帝都,她已经见过太多太多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她真的很难受、很无力。 她换不回方妈的命,也换不回齐爽的命,就算有一天重建贫民窟,她也换不回他们了。 一个都换不回来了。 这么想着,楚眠的喉咙再次尝到血腥的味道,胃部痛得翻涌。 「难受就哭,有眼泪就掉!」 厉天阙盯着她道。 这世上怎么会有她这种宁愿忍到吐血都不掉眼泪的女人。 还没忍,告诉他就算没有忍了? 说完,厉天阙把她的腿放下,站起来往浴室的方向走去,去洗干净手上的药。 楚眠慢慢睁开眼睛,端起床头的水,漱了一口吐在垃圾桶里。 吐出来的颜色是淡淡的红。 她靠回床头,厉天阙走回来,坐到床边,手上端过姜汤,用勺子拨动着,「喝汤。」 他舀起一勺,沉着一张脸餵到她唇边。 楚眠看着勺中还冒着热气的姜汤,喉咙干涩却没有欲望。 她真的不想喝。 她摇摇头,「我真的不想喝。」 她反胃得厉害,一喝容易吐,到时他再把什么医生都给折腾过来,她现在只想静一会。 「只是姜汤而已,有点辣,我给你拿糖。」 厉天阙坐在她身旁道,语气不自觉地放柔哄着她。 「……」 楚眠没什么讲话的心情。 「你把这姜汤喝了,再把药吃了,我给你再买辆车,老爷车怎么样?」 厉天阙看着她苍白的小脸道,难得耐心,「化妆品?珠宝?你要什么,我马上让人去给你买。」 「……」 「我给你造个糖果楼阁,把世界上所有的糖都给你买回来,想吃哪种吃哪种。」厉天阙又道。 第246章 怎么让她心情好起来 他真的不必这么做。 「我不想喝。」 楚眠有些疲惫地闭上眼。 见状,厉天阙的脸色难看下来,不豫地道,「别当没听到,今天这姜汤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别逼我用嘴给你灌进去。」 这威胁的话一撂下,楚眠连眼睫都没抬一下。 厉天阙威胁了个寂寞,脸色难看,「我真餵你了!」 楚眠无动于衷。 「……」 厉天阙把勺子狠狠扔进碗里,臭着脸道,「大不了我让人去把那男人的遗体领回来,火化后好好安葬。」 闻言,楚眠的长睫颤了颤,睁开眼看向面前的男人,看向他眼中的不爽,心口的位置像是被什么敲动。 见她终于睁开眼了,厉天阙没什么好声地道,「就知道你要这个,现在能不能乖乖喝汤了?」 真难哄! 说着,他伸手去捏她白得过分的脸,刚碰到,他修长的手指便变成了抚摸,温热的指腹轻刮着她的脸。 厉天阙坐在那里,拿着碗的手搁在腿上,身体朝她前倾。 楚眠静静地看着他,慢慢从床上坐直身体,手指摸上他墨色睡袍的领口,指尖在他暴露在外的胸膛上划过,一双眼黑白分明,「跟我做吧,厉天阙。」 第282页 「你疯了?」 吐血加脚伤,还想做。 「是你说的,能忘记。」楚眠苍白的唇微张,一字一字道,「我现在一闭上眼就是很多人死在我面前的样子,我不想再想了。」 她只想忘记。 哪怕只是一时。 「……」 厉天阙蹙眉,没有答应她。 楚眠不顾受伤的脚,收回来跪坐在床上,直起了身体,白皙的手指抚上他的脸,脸慢慢靠过去,吻上他的唇。 「……」 厉天阙手上还端着姜汤,顿时喉咙一紧,「楚眠,你别考验我的定力。」 他就没定力! 他一开口,话刚说完,楚眠就再度吻住了他。 一时间,厉天阙浑身的血都热了,一把扔了手中的姜汤,反客为主地吻回去。 她嘴里淡淡的血腥味让他心口一疼,也勾得他更加狂热,他抬手按住她的后脑,吻得深入。 楚眠双手环上他的肩膀,几乎是迫切地回应。 她难得的热情彻底让厉天阙没了顾虑,他一手探进她的裙下,一手将她按回床背,胸膛急切地覆上去。 楚眠其实已经没了任何力气,整个人轻飘飘的,一直摒着一口气,只是厉天阙不停地要她喝汤,她只能支撑着自己。 这一下被按回去,她的头靠向后面,轻轻地弹了弹,发丝扬起。 厉天阙再度吻上来的时候,她像是被突然按下身体里名为休息的开关。 整个人终于撑不下去,脑中一片空白,人直接昏倒在他的怀里。 「……」 厉天阙正在欲望的点上,突然来这么一下,他看着怀中阖上眼昏过去的女人,差点丧失功能。 妈的。 玩他呢? …… 楚眠的身体底子说差不算差,她从小被楚家餵着乱七八糟的药挺过来,又适应过了贫民窟糟糕的饮食和天气。 到蔷园以后,荷妈一再小心调理她的饮食,将她养得身体越来越好,因为她连点小感冒都不曾有过。 但这一次,齐爽的死让楚眠身体里一直绷紧的一根弦突然崩塌,病情来势汹汹。 第二日,楚眠就发起了高烧,还是吃药就退,退了又烧回来的那种。 反反覆覆。 楚眠浑身无力地只能躺在床上,连爬都爬不起来。 「砰——」 沈医生站在蔷园的书房里,看着一个笔筒砸在自己脚上,痛得戳心,却避都不敢避一下,只低着头。 孟墅站在一旁,有些同情地看着他。 「两天了,一个烧都退不下来。」 厉天阙坐在书桌前,面色阴沉,双眸森冷地看向中央站着的沈医生,嗓音低沉残忍,「我看你不是没本事挣我厉天阙的钱,你是没命挣。」 闻言,沈医生的脸都惊白了,忙道,「厉总,小姐的病情不在于外,而在于内,她是碰上了事,有些郁结攻心,症状显露于外,缓个两天自然会好的。」 这烧不会一直下去。 「都照你这么说,还要你这医生有什么用?」 厉天阙冷眼看他。 有病都等着自己好得了。 「可是心病本就难医。」 沈医生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他不是故意推脱责任,「小姐平时喜欢做什么事,喜欢和什么人来往,不如照着她舒心的来,病能好快点。」 「我已经在她身边了,连财团都没去,她还不是发烧了两天?」 厉天阙沉着脸道。 「咳。」 孟墅凭白被呛到,厉总这意思是说楚眠最喜欢他、最喜欢和他在一起是吗? 厉天阙冷冷地看过去,孟墅双手负到身后,挺直背嵴,看向沈医生,「没错,沈医生,厉总已经天天陪着小姐了,你还是想想别的办法。」 「那就再缓缓,最多再两天,小姐的身体也能渐渐好起来。」 沈医生道。 「我还得等两天?」 厉天阙烦躁地睨他。 「其实我可以用输液加快修复,但是厉总您觉得发烧而已,输液这种大阵仗会降低小姐的抵抗力……」 沈医生说着说着,眼见厉天阙的脸色越来越差,忙住了嘴,「啊,那个,厉总多陪陪小姐肯定能好起来。」 「说了等于白说!」 厉天阙把面前的无线滑鼠给砸了出去,「想,继续给我想!」 怎么才能让人心情好起来。 「……」 您不是说有您就够了么,还要他们想什么? 孟墅腹诽着,但还是绞尽脑汁地想。 身为厉天阙的助理,他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来都是旁人巴结他,女人自己贴上来,他哪有什么哄女人的招。 孟墅站在那里,看向沈医生,拼命沖他使眼色。 这病是他治的,小姐要好不起来,他肯定要被第一个开刀。 沈医生内心绝望到不行,不停想着如何哄女人,甚至连偶尔看过的狗血电视剧都在脑袋里过了一遍,最后道,「厉总,要不给小姐买只小宠物吧?」 第247章 我给你选了几只宠物 「宠物?」 厉天阙的目色微沉,在思考这个方案。 「有道理。」孟墅站在一旁帮腔,「宠物最治癒了,我记得网上也有说有抑郁症的患者养个宠物就好起来的例子。」 第283页 「她不是抑郁症。」 她只是心情不好而已,怎么可能为另一个男人患上抑郁症。 厉天阙眸光森冷地瞪过去。 孟墅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孟助理讲得不错,宠物确实能给人带来好心情。」沈医生站在那里道,「小姐现在闷着,有点新鲜感很能转移注意力。」 「那要买什么宠物?」 厉天阙问。 「温驯一点,可爱一点的。」 沈医生立刻回答。 「……」 温驯可爱的宠物。 厉天阙坐在那里,双手交握,指腹划过虎口处的纹身,陷入沉思。 …… 手机震动起来的时候,楚眠仍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睡得不知道时间。 房间里空无一人,柜上新换的鲜花散发着自然的香气,沖淡她身上带出来的萎靡病气。 楚眠躺在床上,头沉重得厉害,她伸手拿过手机。 是谢傲然发来的简讯。 她让他去查齐爽女友和那富二代的下落,谢傲然回复她说下属已经查到对方,正在查对方的行动轨迹,让她再等一等。 谢傲然劝她不要太难过,人死不能复生。 「……」 她当然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就是知道,她才会像催命一样催着自己往前走,不回头看。 可她不回头,不代表一切都没发生过,她是个人,也会有喜怒哀乐。 楚眠给谢傲然回了两个字:好的。 她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刚一起身,脑袋里晕得整个房间都在旋转,让她又跌回床上。 好晕。 楚眠伸手去按头,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穿着家居服的厉天阙斜靠在门口,看起来极为舒适的菸草灰色让他整个人少了几分凌厉之感,一头短发也不如出门时那么齐整,双手插在裤袋里,姿态颇为慵懒。 见她睁着眼睛,厉天阙的眸光深了深,「醒了?」 「嗯。」 楚眠应了声,说话气力有些弱,「你今天又没去财团?」 其实她没什么事。 厉天阙朝她走过来,俯下身揉了揉她的头,继而掌心覆上她的额头,「行了,没烧了,要不要起来,天天躺床上也不舒服。」 楚眠看他这大有她不好,就不去财团办事的意思,便点了点头,「嗯。」 「来。」 厉天阙将她从床上抱起来。 楚眠缓了一下,头便没那么晕,被他抱着坐起来,却不是坐在床边,而是坐在他的腿上。 厉天阙跟抱孩子似的抱着她,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去捡地上的拖鞋给她穿上,道,「走,我给你选了几只宠物,你下去看看,留一只下来。」 「宠物?」 楚眠惑然。 好端端的,他买宠物给她干什么? 给她穿上鞋,厉天阙也没放她下来,仍是抱着她往外走去。 一直到楼下大门口,刺眼的阳光照进来,楚眠看着孟墅、荷妈、沈医生都站在台阶下方,不少保镖也立在庭院里,她便推了推厉天阙,想从他怀里下来。 厉天阙拧眉,「你脚伤还没好,不能下地。」 「抱着我怎么看宠物?」 楚眠看他。 只见庭院里摆着一地类似箱子的物状,之所以说类似,因为上面都盖着深色的布,看不真切。 大概就是他指的宠物。 厉天阙睨她,似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抱着她走出大门,才将她放下来,伸手将她右腿托起,让她崴过的脚踩在自己的鞋上。 连脚带鞋,全踩在他的鞋上。 「这只脚不要使力。」 厉天阙看她一眼道。 「……」 楚眠觉得这样不好,但厉天阙的面色分明是不容人拒绝的,她只好作罢。 「来看宠物。」 厉天阙牵住她的手道。 孟墅和沈医生站在一旁,表情有些难以名状。 楚眠看一眼他们,忽然感觉这宠物可能不是她想的那种宠物。 忽然,一个凶戾的叫声从布下传来,直刺这安静的空气,传得很远。 「看这个。」 厉天阙将最近一个箱子的布给一把揭起。 下面不是箱子,而是一个精钢制的笼子,此刻里边站着一只灰白的鸟,眼神凶狠酷戾。 这是……鹰隼? 「怎么样,这个喜欢么?」 厉天阙看向她。 「……」 孟墅和沈医生站在后面嘴角抽动,什么话都讲不出来。 他们发誓,他们真的不知道厉总会选这些宠物。 楚眠转过苍白的面庞,看向厉天阙,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以后才问道,「你管鹰隼叫宠物?」 鹰隼算是野外极凶猛的兽吧? 「他们说了,得给你找只温驯的,所以我选了很久才选到一只白的。」 厉天阙道。 他总不能随便拿只花鸟市场的鹦鹉来敷衍她。 「……」 所以,温驯的定义是毛色白一点就行了。 楚眠这才明白。 「……」 孟墅看着楚眠无言的脸,尴尬地想替厉总抠一座地下城出来。 楚眠还没说什么,笼子里的鹰隼很是不满地扑腾着翅膀,一副随时要袭击人的样子。 第284页 见状,厉天阙冷下脸来,直接将布盖了回去,「这个不行,下一个。」 说着,他要抱起她,楚眠连忙阻止,一脚踩在地上,一脚踩在他的鞋上,简单往前移了两步,道,「已经不怎么疼了。」 「真的?」 厉天阙不怎么信。 「只是崴脚而已。」 她还不至于这么娇气。 厉天阙见她脸上没什么痛色才没抱起她,牵着她到下一个笼子前,一打开。 这回里边不是凶猛兽了,而是一只小小的动物,浑身毛发雪白,一双眼睛黑黝黝的,纯净至极,趴在里边懒懒地伸了个懒腰,萌化人心。 楚眠看着,然后转眸默默看一眼厉天阙,几秒后道,「狮子?」 宠物? 「白狮,非洲狮,出生才两个月,是不是很温驯?」 厉天阙睨她。 「……」 楚眠不知道说什么。 见她表情不是很欣喜,厉天阙索性让保镖们将剩下的笼子全给揭了。 白鹤、白虎、白豹、纯血白猫、纯白雪獒……等等。 怎么稀有怎么来,唯一能表示温驯的不是来自品种,而是来自两个词——幼年、白色。 不要问我为什么能弄来这些宠物,问就是厉总牛逼,问就是这里是a国,虚构国家。 第248章 我家阿眠一眼就挑中你选的宠物 勉强当宠物的只有那只猫,可那只猫偏偏凶得比鹰隼还离谱。 孟墅站在那里和沈医生对视一眼,厉总的喜好也算从一而终了。 他喜欢的都是表面看着温顺,骨子里野气十足的,比如宠物,比如楚眠小姐。 楚眠站在那里沉默,厉天阙拧眉看她,「一只都不喜欢?」 这些他是特地让人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很多都是a国一只都不见的珍贵品种。 「怎么突然想送我宠物?」 楚眠不答反问,神情淡淡地看向他。 闻言,厉天阙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低下头附上她的耳,压着嗓子不让旁人听见,「老子在哄你开心,这么不明显?」 「……」 楚眠目光复杂地看他一眼,「你不用这样。」 「不喜欢我再给你选一批。」厉天阙搂着她道。 「……」 还选。 楚眠无奈地看着这些笼子里的珍奇异兽,忽然看到角落的笼子里趴着一只雪白的小狗,毛发很长,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正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见她看过来,小东西立刻站起来,讨好般地朝她吐着舌头。 看着它的眼睛,楚眠忍不住看看身旁的男人,某一刻的眼神太像了。 她看着那只小狗道,「就留那只吧。」 她本意是不想让厉天阙再费周章,没想到厉天阙听到她的话,脸直接沉了下来,「你要这只狗?」 「不行?」 楚眠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变脸。 「可以。」 厉天阙黑着脸道,冷声冷气地道,「孟墅,还不过来介绍一下,这狗不是你非要添上的么?」 孟墅站在后面听到这一声,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之所以会添这一只狗,是看厉总选的全是些奇珍异兽,就好像买车买珠宝,不是最尊贵的不要,不是限量款不要…… 可选宠物不该是这样,选宠物是为了陪伴。 为了不让小姐觉得厉总变态,影响两人现下难得的和谐相处,所以他今天才临时找来这只狗,拼命劝说。 厉总这才勉强留下,结果就被小姐选中了。 孟墅面如死灰地走上前去,站在那里头都抬不起来,「小姐,这是罗秦犬,不算特珍贵吧,但现在市面上很少了,欧洲犬,是一种陪伴型的宠物,很温顺,也很活泼,会逗人开心。」 「……」 楚眠知道自己选了孟墅挑的宠物,也不知道说什么。 厉天阙搂着她,看着孟墅冷笑一声,「我家阿眠一眼就挑中你选的宠物,我该怎么感谢你?」 「不用……」 孟墅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早知道他就不这么多事了。 「那就给你换辆车吧。」 厉天阙神情淡漠地道。 「啊……」 孟墅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厉天阙。 厉总还要给他换车?不生气么? 他的车财团才给换不久,两千万的好车呢,又换,难道是三千万的? 「嗯,你现在那辆交回财团,给你十万预算,随便挑。」 厉天阙面无表情地道。 「……」 两千万变十万。 孟墅差点当场吐血,但嘴上还是表现出感激,「谢谢厉总。」 剩余的宠物被送了出去,只留下那只毛发纯白的罗泰犬,从笼子里一放出来,小傢伙就热情地往楚眠脚边转,好像这一下就知道谁是她的主人。 楚眠站在那里,看不得小傢伙可怜兮兮又缠绵的眼神,弯下腰将它抱了起来。 小傢伙立刻乐了,直冲她吐舌头,欢得不行。 楚眠的唇角不由得微微上勾,她这边展露齐爽死后的第一个笑容,那边厉天阙却是不大痛快了。 他直接从她脚下抽出自己的脚,转身就走。 孟墅靠在沈医生肩上懊悔得直想抽自己,以后小姐的事他是再也不敢管了。 第285页 …… 楚眠抱着小狗进客厅,厉天阙冷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面色阴沉沉的。 见她抱狗进来,厉天阙的脸色更差了。 楚眠朝他走过去,人还是不大舒服,脚下慢吞吞的,移动着崴过的脚,身体歪斜,虚累得厉害。 见状,厉天阙站起来扶了她一把,温热的掌心贴着她,将她扶到沙发上坐下。 接着,他在她身边坐下,不说话,不搭理人。 她看他,淡淡地道,「你不高兴我就不要了。」 一只宠物而已,她本来也没想养。 「你不是喜欢么?」 厉天阙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冷冷地道。 「谢谢。」 楚眠注视着他,真心诚意地道。 「孟墅挑的,我已经用车谢他了,你还要再谢一遍么?我帮你叫他过来。」 厉天阙靠在沙发上面色阴沉地道。 有什么好谢的! 「谁挑的狗不重要,我想谢的是你……」 楚眠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她不大惯说这些话,但看着厉天阙不豫的脸色,顿了顿还是讲道,「谢你愿意哄我开心。」 这两天为了让她吃药,他哄;为了让她吃饭,他哄;为了让她不胡思乱想,他还哄。 现在,为能让她改变心情,他又闹这一出哄。 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从小到大,从贫民窟到巅峰会,她也遇过对她很好的人,但做到像他这样来来回回不停哄她的,其实并没有。 厉天阙没想到一向寡言少语的楚眠突然讲出这种话来,人怔在那里,一双眼定定地看着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楚眠抱着怀中的长毛小狗,一张脸仍透着病容,眼睛平淡,但就是看得他惊心动魄,只觉潋滟无比。 厉天阙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几乎就要被她的眼神吸了魂魄,才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抬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算你还有点良心。」 还看得到他对她的好。 楚眠也收回视线,低头看向怀中的小狗,「其实我没事。」 「没事你就不会让自己躺床上三天。」 厉天阙眸光锐利地盯着她,一言道破她的想法,「不是要重建贫民窟么,不是要用你议员的身份俘获人心,让所有人支持你么?结果你就躺床上?」 齐爽的死分明是让她一蹶不振了。 闻言,楚眠抱紧怀中的小傢伙,手指揉进它柔软的毛中,淡淡地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也不知道我做到之后还有多少人会死。」 第249章 他给她做心理辅导 「那你放弃好了,乖乖做我蔷园的女人,要什么有什么。」 厉天阙的一条手臂搭在她身后沙发上,盯着她道。 「……」 楚眠听着,眼里立刻掠过一抹不甘、抗拒。 厉天阙尽收眼底,嘲弄地勾了勾唇,「你看,你根本不愿意,既然如此,你躺在床上能逃避什么,是那男人能活过来,还是贫民窟能少死几个人?」 「……」 楚眠被说得长睫颤了颤,她抬眸看向他。 道理她都懂,只是她也是人,难免有迈不过去的时候。 「要做就做,要重建就去重建,这样你才能避免死更多的齐爽。」 厉天阙盯着她道,抬起手在她头顶胡乱揉着,「况且,有你男人在背后撑着你,怕什么?」 楚眠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你今天怎么像个心理辅导一样?」 「怎么,我不能做心理辅导?」厉天阙看着她,「我就该像个神经病一样整天阴沉恐怖,等着发病,嗜血屠杀?」 「我不是这意思。」 楚眠蹙眉。 「我知道。」厉天阙又在她头顶上揉了一把,「我就想告诉你,我这疯子血给你做心理辅导了,你要敢再敢不振作起来,我就……」 就怎样? 楚眠看他。 「就让你的腰在床上多疼两天。」厉天阙挑了下眉。 「……」 楚眠默。 他这不说人话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就好了。 她伸手揉揉怀中的小狗,转移话题,「给这小狗取个名字吧。」 既然留在蔷园,总得有个名字。 闻言,厉天阙看向她,只见她眉目间还带着病容和黯淡,立刻道,「你要敢叫它什么小齐小爽的,我就打死它。」 那男人刚死,她现在正是难过的时候,最想要寄託。 他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我没有。」 他想到哪里去了。 楚眠有些无可奈何地看他一眼,她对齐爽只是对兄长的情谊好么。 齐爽都去世了,她还给宠物取齐爽的名,是怕看得不够难受么。 「没有就好。」厉天阙放下心来,「这么土的狗就叫阿土好了。」 「……」 哪里土了。 小傢伙在楚眠怀里扭了扭,好像也在抗拒这个名字。 楚眠看到这小傢伙的第一眼就是被这双黑漆漆的眼睛吸引到,可怜巴巴、委委屈屈的。 她有点想给它取个「天宫」的名字,但想想这样的话它和厉天阙就成兄弟名了。 那这小狗在厉天阙手底下肯定难活。 考虑到这一层,楚眠看向厉天阙,道,「叫小海豚吧。」 第286页 他、小海豚、小狗都有过一样的眼神。 哪怕只是那么一剎。 都让她记得很深。 她这么想着,却忽略了自己连起名都在围绕着厉天阙转。 「你管只狗叫海豚?」 厉天阙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嗤之以鼻,「你要喜欢海豚,我给你弄只回来养就是了。」 「太麻烦了,养只小狗就可以。」 楚眠摇了摇头。 养海豚,以他的性子不还得建个海洋馆。 「随你。」 厉天阙对这只狗的兴趣几乎没有,伸手往她额头上贴了贴,见没再烧上来才放心。 他这一会儿的时间用手给她量过几次体温了。 楚眠忽然觉得自己要再这么烧下去都对不起他。 小海豚是只很乖巧的小狗,呆在楚眠的腿上也不乱动,不时还吐舌,用小脑袋拱拱楚眠表示亲近。 厉天阙忽然觉得这画面极其刺眼,冷声问道,「公的母的?」 「孟助理说是母的。」 楚眠道。 那勉强还行。 厉天阙靠过去,一只大掌将小海豚的脑袋强行往外推,不让它贴着楚眠。 小海豚十分乖,被这么推了也不恼,就委屈巴巴地看着厉天阙,小嘴里呜呜两声又贴回楚眠。 「小姐。」荷妈从楼上匆匆下来,「我刚在整理房间的时候,听到你的手机一直震动,你要接吗?」 「……」 楚眠看着荷妈手里拿着她那部旧手机,目光顿时一滞,转眸看向厉天阙。 厉天阙慵懒地坐在她身边,身体斜着,头虚靠在她肩膀,仍是和狗脑袋斗智斗勇,一个往外推,一个贴回来,斗得不亦乐乎。 正当楚眠以为他没在意时,厉天阙推着狗脑袋,头也不抬地道,「手机还没扔?」 不轻不重的一句。 完全听不出喜怒。 他送给她一部手机后,就不允许她和其他人联络,但她有那么多事务,有学业有工作,不可能真的谁都不联络。 楚眠看他,「你要发脾气么?」 厉天阙这才抬起眼看她,眼中掠过一抹幽暗,「我想。」 什么叫想…… 楚眠蹙眉,又听他冷哼一声,「不发了,省得你比我还快发神经病。」 都一蹶不振了,他还冲她发火,真把人发成抑郁症怎么办。 「……」 她这一病,他还挺好说话的。 楚眠看向荷妈,点了点头。 荷妈立刻将手机送过来,楚眠接过来,还没解锁,厉天阙忽然往她肩上一靠,修长的手指继续折磨小海豚,嗓音低沉,「我脾气是不发了,但你最好还记得,我这人占有欲很强。」 「那你应该也知道,现在的我根本不会想什么风花雪月的事。」 更谈不上有另一个手机就是给他戴绿帽子。 听着这话,厉天阙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臭东西。 还往他女人怀里钻。 厉天阙简直想扫它下去,楚眠坐在那里看着手机上的内容,是谢傲然发过来。 他的人已经查到那富二代和齐爽女友的行动轨迹。 楚眠坐在那里,面容还透着苍白,一双眼却逐渐沉淀下来。 她是该振作起来了。 就像厉天阙说的,她在这里,更阻止不了贫民窟的人越死越多。 自暴自弃没有任何意义。 她要加快脚步完成一切,她要让所有人知道,贫民窟的人并不该死。 厉天阙和小狗推了好一阵,才坐直身体,「我去处理一会公事。」 「嗯。」 楚眠放下手机,抱着怀中的小海豚道。 厉天阙瞥她一眼,起身往楼梯的方向走去,由于洋楼的格局,楼梯这一区域哪怕是在白天也光线较暗。 他一步一步上去,似踩入无尽的黑暗中。 忽然,有一光点在他眼前跳动而过,晃了好几下。 厉天阙停下步子,低眸,只见那亮得近乎刺眼的光停在他的手上。 厉总越来越不务正业了,都开始做心理辅导了…… 第250章 因为,是你让我盯上你的 他一张开五指,光点就留在他的掌心,好像他一握手就能握住这黑暗中的光亮。 「……」 厉天阙深色的眸看了一会,回头看去。 只见楚眠仍然坐在沙发上,她一手抱着小海豚,一手拿着面小镜子轻轻晃动,正借着外面的光折射到他的掌心之上。 见他回头看来,楚眠一双眼静静地凝望向他,「厉天阙,以后别再说了。」 「说什么?」 厉天阙深深地望着她,隔着一个客厅的距离。 「发病那些话。」 楚眠一字一字道,吐字虚弱却清晰,「我们的世界各有各的黑暗,但再黑的地方都有光可破。」 她不会一直萎靡下去,他也不该一直记得自己的疯子血。 他能给她做心理辅导,自己也该想透彻一些。 放在嘴上看似洒脱,实则在意。 厉天阙站在楼梯上,闻言胸口狠狠地震了震。 她知道他介意什么。 再黑的地方都有光可破,可这道光是她用镜子给他照出来的。 他低眸,看向自己掌心上的光点微微晃动,他慢慢收拢骨节分明的五指,抬眸,深邃的眼直视窝在沙发上的人,眼中藏着近乎吞噬的占有微光。 第287页 厉天阙抿着唇,好久才喑哑地开口,「楚眠,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非盯着你不可?」 世上的女人那么多,他怎么就看上她了。 「……」 突然听到这样的问题,楚眠怔了怔。 厉天阙站在那里,薄唇缓缓勾起一抹再邪气不过的弧度,「因为,是你让我盯上你的。」 从始至终,他都不再主动。 她才是。 她的任一举动都在往他身体里放上藤蔓,一点点将他整颗心脏都绞了起来。 但既然盯上了,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放过她。 「……」 楚眠哑然。 怎么就成她让他盯的,这话隐含的意思不是在说她故意勾引他? 这么想着,楚眠默默按下手中的镜子。 厉天阙看着手中的光消失,快步下了楼梯,来到她面前,一把将小海豚从她怀中扫下去,将她从沙发上抱了起来,「走,陪我处理公事。」 「……」 楚眠感觉自己可能是多事了,「你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做成么?」 处理公事有什么好陪的。 「不能。」 厉天阙一口拒绝,低头往她的唇上亲了一口,「你这脚别好了,以后就长在我怀里。」 他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 楚眠不知道说什么了。 …… 潮平路上新开了一家名为「巅峰」的酒吧,是帝都年轻男女最新的网红打卡地。 它的背后不是什么斥资巨大的大老闆,而是一个极懂年轻人想法的大学生。 门面装潢得颇有古代皇宫的风格,金碧辉煌,一进去便是庞大的厅和炫酷的舞池。 dj在最上面摇摆打碟,各式灯光随着动感的舞乐照在一群蹦得欢腾的年轻人脸上,照着一幕幕光怪陆离。 大厅设计得很是玄妙,各种斜出来的看台可以供每个人都能占到个好位置蹦跶。 舞池里一群人乱舞。 斜上角的一处看台上,巅峰会一帮人聚在一起,上次因为楚眠的缺席,大家都没来聚。 楚眠不知道又忙什么,连着几天没来上学,让他们自己先聚。 大家便聚一起了。 庞庞扭动着肥胖的身躯和米拉跳得极为带劲。 叶成顶着一头银发靠在栏杆上,看着下面跟着摇胯,开心得不行。 樊冰冰握着一瓶啤酒靠近他,「你这是酒吧还是夜店?摇得这么嗨。」 「分那么清楚干嘛,有钱挣就行。」 叶成握着一瓶啤酒跟她碰了碰,指着下面说,「看到没有,我这店彻底网红了,多少富二代排着队来我的场子,这些卡座天天订满,没一处空的。」 「这么厉害?」 樊冰冰轻抿一口酒。 「那是,哥哥我这里赚钱的点子多的是,以前只是现实局限了我。」 叶成用瓶口指指自己的头,「在帝都酒吧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开的,现在我背后是你们,是眠姐,那通关简直不要太容易。」 巅峰会的学生现在走出去谁不卖几分面子。 「别太得瑟,到时丢眠姐的人。」 樊冰冰提醒他。 「不能,我不会给眠姐拖后腿的。」叶成保证道。 底下传来一声高喝欢呼声,只见下面各色光线中的舞池中,一个穿得不错、戴着墨镜的男人抱着怀中露腰短裙的女孩来了个法式热吻,惹来周围一顿欢呼声,狂喊着「kiss」! 男人得瑟地在那里扬了下手,冲着底下的人道,「今天全场的酒水我包了!」 顿时全场都沸腾了,喊得更是热闹,上面连碟都打得更嗨了。 男人似乎很享受这种恭维,下巴恨不得抬到天上去,抱着女孩扭起来,女孩笑着攀附他的肩膀。 两人无疑是整场的焦点。 「看到那位没,富二代圈子里出了名的陈公子,听说家里是做矿山的,有钱的很,最近撩上个新妞,天天来泡酒吧,请全场酒水,钱跟撒得似的。」 叶成盯着下面的人道。 「聊什么聊什么?」 张和平、庞庞、米拉他们见他们聊得热闹,纷纷凑上来。 巅峰会九人都靠到一起。 「看到这陈公子怀里的妞没?我可听到些小道消息,据说这妞以前跟一个贫民窟的逃犯,还爱得挺死心眼,结果硬是被陈公子砸钱砸上床了。」 叶成同他们聊着八卦,啧啧出声,「现在这女孩浑身上下全是名牌。」 「贫民窟的逃犯?」 张和平愕然。 「嗯,听说前段时间被这陈公子给扔警局门口,直接判了死刑,都没经过怎么审,现在估计魂都飘在黄泉了。」 叶成说着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 「抢女人抢到玩命?」米拉听得蹙眉,「这也太过分了吧。」 「那也是倒霉,最新法律颁布下来,贫民窟的逃犯判得比过去重了。」庞庞在一旁说道,「没有女人还赔了命,唉。」 「我看着这人挺噁心的。」 樊冰冰冷冷地道,视线穿过刺眼的灯光,落在陈公子不顾众目睽睽、公众场合往女孩短裙里伸的那只手上。 第251章 砸场子的楚眠 「算了算了,那我们就不看这噁心的陈公子,我领你们看看别的富二代,那可都是帝都的上层圈子,你们看,这边……我靠!」 第288页 叶成倚在栏杆上,正对着底下的人一通扫,忽然大叫起来。 「怎么了?」 众人莫名地看向他。 「你们看,那是姐夫吗?」 叶成指着一个方向。 众人低眸看去。 酒吧里的光线整体是暗的,就一些蓝绿的光条随音乐到处乱蹿。 叶成的酒吧生意正值巅峰,极为忙碌,但就在这样的人山人海里,有一处卡座可以用空旷来形容。 那卡座周围站着一圈西装笔挺、戴口罩的男人,个个双手搭在身前,站得笔直,光是站着就能感觉出他们贲张的肌肉线条,一看就是个个极为能打的,像是保镖。 而偌大的真皮沙发很长,空间很大,却只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坐在那里,一身墨色着装低调隐在酒吧的暗色中,人慵懒地往后靠去,跷着极长的腿,手上端着一杯烈酒,却没碰。 因为戴着帽子,这个角度也看不清脸。 有些人的气场就是在深渊中都无法忽视。 至少叶成这一群人的认知中,不看脸就充斥着肃杀气场的也就这么一位——姐夫大人。 底下也有不少女孩感觉到男人的与众不同,纷纷扭着腰想上前攀谈,都被保镖冷漠无情地推了出来。 男人就这么坐在那里,单手转着杯子,视线似乎是投向舞池的方向,不知道在看什么。 「姐夫来捧你的场?」 庞庞有些茫然。 「眠姐都没来,他怎么会来捧我我的场子?」叶成觉得莫名,「要不我们下去看看,真是姐夫的话得打个招呼。」 不然姐夫不高兴要折手指的。 很痛! 「行。」 樊冰冰点头,这点规矩他们巅峰会得有。 一行人说着正要下去,忽然米拉惊呼一声,「诶诶,你们看那是谁?」 这一惊一乍的又怎么了? 大家探头往下望,只见一抹白色的纤细身影慢慢从光怪陆离的暗色中走出来。 定睛细看,只见那是一个个子高挑的女孩。 她身上穿着白色运动服,外套的拉链从底拉到最上,扎着高高的马尾,站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尤其显眼,不止因为她穿白,还因为她的打扮完全不是来泡酒吧的,活脱脱一个刚放学的高中生。 女孩脸上戴着白色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眠姐?」 众人懵逼了。 「什么意思,眠姐和姐夫是来给你惊喜吗?」樊冰冰问道,说不来又来了? 「我不知道啊。」 叶成也很懵逼,眠姐不是说不来吗? 那是眠姐吧?这种气质也很少见。 女孩正是楚眠,今晚是齐爽去世后,她第一次走出蔷园。 她站在酒吧闹哄哄的人群里,看着舞池中扭得激烈的男女。 女人的脸楚眠记得,在齐爽那个地下室里见过。 彼时,女人吻着齐爽的侧脸,而现在,她站在舞池中,在众目睽睽下,任由男人的手摸进她短裙里肆无忌惮。 楚眠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两人扭在一起乱舞。 周围的人不断起闹。 气氛推向一阵阵的高潮。 一曲结束,两人也没有从舞池中走下来的意思,旁边许多人都对这男人恭维着,蜂拥着往舞池边挤。 楚眠也被推得往前几步。 「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家小秦清身子干净得很,我可是送医院做过全面体检的,没被那贫民窟的下等人给污染,别乱传话给我造谣!」 那男人拥着女人,一拳揍向旁边的人道。 楚眠抬眸,目光淡淡地看着。 「是是是。」旁边的人一阵恭维,「陈公子,听说那贫民窟的已经被判死刑了?」 「那是当然。」 陈公子一脸趾高气昂,搂着身边的女人狠狠亲上一口,「跟我抢女人,一个贫民窟的贱人也配?我能看上他女人,是他的福气,是吧?」 他怀中的女人有些尴尬地笑笑,乖顺地贴着他。 旁边又有人喝着酒笑,「秦清,你也挺狠心的,怎么说也恩爱过一场,你转头就把人卖警局去了?」 那名为秦清的女人靠着陈公子,有些勉强地笑着,低着眼道,「是他不识抬举,非要碍着我,再说,他哪有我们家陈少爷好。」 「说的对。」 旁边的人全都闹笑成一团。 一个贫民窟人的死活在他们嘴里不过是一件笑谈。 楚眠站在人群中看着,一双眼格外平静,平静得连一点光都没有。 她拿起手机,在嘈杂的环境里给叶成打电话。 「喂,眠姐?真的是你啊!你真来了!」 叶成在那头有些激动地喊道。 楚眠没把手机放到耳边,只放到唇下,看着被众人围在中心的男女淡淡地开口,「叶成,我要砸你场子了,如果酒吧开不下去,我赔你一家。」 她等不到这两人走出酒吧了。 说完,也不等叶成有什么反应,楚眠便挂了电话,将手机放回口袋中。 楚眠拉了拉衣领,看向抱着冰桶挤进来的卖酒女孩,顺手从里边抄起一瓶,纤细白皙的五指握住细颈。 陈公子抱着女人站在高高的舞池中笑得前仰后合,丝毫不觉危险临近。 周围挤满了人。 第289页 楚眠推开身边拥挤的人靠过去,直接一脚踩上舞池边缘,一跃站到两人面前。 蓝色的光线落在她纯白的衣服上。 陈公子被她惊了一下,而后见她露在外的一双眼睛清澈干净,不禁挑了下眉,伸手去摸她,「哪里来的高中生,还戴个口罩,来,让哥哥看……」 楚眠目若冰霜,扬起手中的酒瓶,直接朝着他一侧耳朵上方斜斜地砸下去。 陈公子的声音顿时没了。 周围的声音全静了。 「砰——」 开瓢的一声震响,酒瓶在陈公子的脑袋上碎裂开来。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白色身影,连痛都没喊,只傻傻地抬起手摸了一下头,手心里一片潮湿。 是血! 所有人都傻眼了,包括陈公子怀中的女人,全都呆滞地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女孩。 这什么情况? 她疯了吗,名满帝都的陈公子也敢惹?不要命了? 第252章 我就是来寻仇的 「卧槽!」 站在上面看台的叶成、庞庞等人看到这一幕全都惊呆了。 「眠姐怎么和这帮人槓起来了?」樊冰冰错愕极了。 陈家不好惹啊。 「还问什么,下去啊!」 叶成大吼一声,转头就沖了下去。 男人坐在沙发上,五指托着一杯烈酒。 从楚眠进门起,他的目光就一直在她身上。 酒瓶碎裂声音炸响全场的一刻,他的眼底掠过一抹深邃。 下一秒,他直接砸了手中的酒杯,起身朝着舞池走去。 …… 陈公子看着手中的血,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你、你他妈谁啊?」 楚眠站在他面前,闻言冷笑一声,一双眼睛很清澈,不过是清澈地透着狠。 「要你命的人。」 她如此说着,一脚踹向陈公子的腿弯,让他直挺挺地跪到地上。 楚眠握着被砸断一半的酒瓶抵在他的脖子上,一手压着他的肩膀狠狠地迫使他转动方向,跪向齐爽被枪毙的刑场方向。 陈公子跪着,突然反应过来,大声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揍这不知道哪来的婊、子!」 他出来玩身边多的是兄弟。 话落,身旁的兄弟们才回过神来,不由分说地朝着楚眠冲过去。 楚眠本就被围在中间,这下陈公子的人更是全扑了上来,让她无路可逃。 不过,她也没想过逃。 楚眠一手按着陈公子,抬起腿一脚朝着扑得最近的一个男人踢过去。 踢得人仰马翻。 见状,有人也学着拿起酒瓶在她背后朝她脑袋砸过去。 楚眠意识到危险,侧身避过,马尾扫过皮肤,就看一只戴着黑色露指手套的手横在她面前,利落地将对方的酒瓶直接夺下,凶狠地一个肘击过去,那人鼻下顿时鲜血直流,在人群中倒下来。 「……」 楚眠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大男人,眼中的狠褪了褪,有些愕然,「你怎么来了?」 厉天阙。 他怎么会来。 厉天阙一身黑色劲装,站在她面前,伸手压了压鸭舌帽,眸子冷冷地瞥她一眼,「盯着你,省得你把我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身体又给弄废了。」 齐爽死了,她不想着报复才奇怪。 「我可以的。」 楚眠猜到他是来帮自己。 一个陈公子而已,她还没放在眼里。 「你要是忘了我是你男人这件事,回去我给你写个横幅贴床头。」 厉天阙瞪着她,边说边将一个冲过来的男人给抬脚踹下舞池。 「……」 楚眠也顺手砸了一个男人,将人狠狠地踩在脚底下,不留余地。 厉天阙的保镖们冲过来,正要围上去隔开人群,又一群人不管不顾地冲杀进来,「你们这群人是疯了吧,在老子的场子打老子的老大!一个都别想跑了!」 楚眠侧目,就看着叶成和庞庞举着钢管带头沖了进来,连樊冰冰和米拉两个女生都疯狂甩人巴掌。 酒吧里蓝绿光线晃个不停,一时间局面变得热闹非凡。 满地躺的都是人。 女人们的尖叫更是不停。 楚眠看了一眼,也没去阻止他们,拎起满头鲜血的陈公子堂而皇之地在一堆乱局中往下去。 一旁的秦清被这大阵仗吓得瑟瑟发抖,转身就想跑。 楚眠回眸,刀子似的眼看过去,冷冷地道,「过来。」 「我……你……」 秦清不住地后退。 楚眠朝她举起手中的坏酒瓶,上面的尖锐沾着血,眼神冷到发指,惊心动魄。 秦清恐惧地看着她,无异于像看着一位女阎罗。 半个小时后,酒吧被强行清了场,只剩下厉天阙和楚眠的人。 酒吧里边一片狼藉,桌椅、灯具倒得乱七八糟。 一男一女两个人被迫跪在地上,朝着北方跪着。 较暗的酒吧,陈公子跪在那里从一开始的愤怒已经转变成惧怕,他呆呆地看向周围一圈的人。 叶成他们全都站在那里,冷冷地睨着他。 还有一些看起来就是身手不凡的保镖,在他们面前,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坐在一张红色皮椅上,手上把玩着一盒长型火柴,指腹按着火柴一端,单手一划。 第290页 随着「呲」的一声,一小簇火焰在他指尖燃烧起来。 男人随手一弹,火光立刻弹到陈公子腿边,陈公子吓得叫了一声,人往旁边闪躲。 「跪好了。」 站在他面前的女孩冷眼看向他们,抬起手摘下脸上的口罩,露出一张冷漠的脸,眼底的光杀意明显。 「你不是、不是那个什么学生谢……」 半张脸顶着鲜血的陈公子呆呆地看着楚眠,转眸看向周围一圈的人,个个不善,不禁郁闷地道,「我们无怨无仇,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你们知不知道我爸爸是谁?」 「你爸爸是我!」 叶成不管不顾地怼回去,而后看向楚眠,小声地问道,「眠姐,这俩人怎么得罪你的?脑袋都砸出血了,眠姐你不想搞出人命吧?」 他倒不在乎自己的酒吧怎样,也不在乎得罪这位富家少爷,但他不想看到眠姐惹麻烦。 「呲。」 一点火苗烫上他的手臂。 厉天阙坐在那里,目光阴沉地睨向他,「滚远点。」 「……」 叶成立刻往后退。 这姐夫怕是家里开醋坊的。 楚眠站在那里,低眸看着跪在地上的陈公子和秦清,一双眼冷得厉害。 她没有回答叶成,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换作以前她的性子,那就是以牙还牙、以命还命,可齐爽是贫民窟逃犯,他的死合乎a国的法律,她连替他报仇都不能名正言顺。 甚至,她不能道出由来,给自己惹上麻烦。 她知道现在的她还不能拿他们两个怎么样,但今天是齐爽的头七,她没那么能忍,尤其在看到这对狗男女仍拿齐爽的死当谈资时。 「砰。」 楚眠将两把水果刀扔到他们面前,嗓音清冷地道,「我就是来寻仇的,你们自己解决,少些痛苦。」 她承认自己只是吓他们。 这话一出,厉天阙深深看她一眼。 一旁樊冰冰她们全惊呆了,她们都见过楚眠发威的时候,但还没见过她逼人自杀…… 第253章 你们这样的人给不了未来 眠姐这是怎么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做成这样。 「你……到底和我有什么仇?」 陈公子跪在地上,听到这话人差点瘫到地上。 「自己去黄泉问。」 楚眠站在那里,冷漠地看向他。 一旁跪着的秦清本来害怕得抖个不停,听到这里,她忍不住多看楚眠两眼。 眼前的女孩生着一张清纯至极的脸,可出口就是生死,叫人恐惧。 「你、你是小眠吗?」 秦清弱弱地看着她。 齐爽的嘴里,小眠是世上最好的女孩。 「……」 楚眠没想到齐爽和她说过自己,怔了那么一下,而后讽刺地冷笑起来,「那你更该死了。」 齐爽对她如此掏心掏肺,她却能转头出卖。 「你真的是小眠?」秦清惊呆地看着她,「你是为了齐爽?」 「为了他?」 跪在地上的陈公子怎么都没想到这仇是因为齐爽,不禁看向楚眠,满是狐疑,「你怎么会认识那个贫民窟的下等人,你是……」 「闭嘴。」 楚眠站在那里,目色冰冷地打断他的话,抬起手就是一掌噼向他的脖子。 动作干脆利落、潇洒果断。 「砰。」 陈公子眼前一黑,人直接瘫软地晕倒在地上。 「……」 巅峰会几人默默往后退了退,有些打憷地看着这样的楚眠。 她站在那里,明明穿着一身白色,明明至纯不过,却周身都是散发着叫人惧怕的戾气。 秦清见陈公子当场被噼晕,楚眠的眼睛却是盯着自己,顿时害怕不已。 楚眠朝她一步步走过去,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毫不留情地伸手掐住她的下巴。 秦清跪在地上,疼得眼泪掉下来,看着她声音颤抖地道,「我以前还奇怪他怎么总看你的新闻,以为他喜欢你这一款,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叶成和樊冰冰互相交换一个眼神,都不明白她们在打什么哑谜。 楚眠越发狠辣地掐着她,一字一字问道,「为什么背叛他?我看了他一半的日记,他连命都可以为你豁出去,你就这么对他?」 听到这话,秦清的眼泪越发止不住地流下来。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一边是陈公子疯狂砸钱,一边是什么都没有的地下室,是你,你怎么选?」 「那你就可以出卖他?」 楚眠低吼出来,恨不得卸了她的下巴。 「我也不想的!」 秦清激动地大声道,「是他不肯放弃我,一直来找我,我担心他被陈公子打,担心他的身份被人发现,所以警告他,要是他再找我,我就把他贫民窟人的身份说出去……我哪知道这话正好被陈公子听到了。」 闻言,楚眠不禁笑了起来,笑得极尽讽刺,「那你还真是无辜呢。」 无辜地背叛齐爽,无辜地成为富二代的玩物。 秦清被她掐得痛到直掉眼泪,却又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泪眼婆娑地看向她,「小眠,你有没有爱过人?」 叶成、樊冰冰一行人下意识地看向一旁坐着的男人。 第291页 厉天阙抬眸,指下一划,一根火柴划空。 火柴落在地面。 他转眸,看向楚眠。 「你想说什么?」 楚眠冷冷地看着秦清。 「如果你爱过,你就该明白,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他。」 秦清伸手握上她的手臂,苦涩地道,「我曾经也想不顾一切地去爱一个人,不论身份,不论门当户对,可我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是註定没有希望的,即使没有陈公子,我和他又能过多久?」 「……」 「我给他做了张假证,可一张假证能让我们像普通夫妻一样生活吗?不能的,他是个逃犯吶,他什么未来都给不了我,哪怕我只想要粗茶淡饭都得担心被举报,我生的孩子也不能去更远的地方。」 秦清哭着说道。 「……」 楚眠沉默,手还是掐着她。 「你呢?你能给别人未来吗?」 秦清跪在地上,下巴被掐红,泪流满面,「不能,小眠,你应该比谁都明白,你们这样的人,註定给身边人带来的……都是绝路。」 楚眠听着,她从来不觉得贫民窟人是什么低人一等的,可看着秦清脆弱的眼泪,她掐着的手竟不自觉地颤抖了下。 她恍了下神,目光有些游离。 「砰!」 秦清从她的掌控中滑落,人被厉天阙一脚踢开。 楚眠回过神来,转眸看向厉天阙。 厉天阙坐在那里,一双深色的眸沉沉地睨向她,「你要发泄够了,这两人交我来解决。」 这女人知道她的身份,不能放出去。 「嗯。」 楚眠应了声,随后拿起一旁地上的水果刀,看向秦清。 这一眼扫得秦清全身发抖,但还是躲不过去,楚眠已经一把抓过她,想都不想地扬起手中的刀,抬手一划。 「啊——」 秦清尖锐地叫起来,漂亮的脸蛋上立刻多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她捂着脸痛哭不止。 这一刀,是她欠齐爽的。 「……」 见状,米拉吓得直往樊冰冰身边靠。 眠姐今晚怎么这么可怕? 楚眠扔了手中的水果刀站起来,看向厉天阙,「谢谢,帮我控制着就行。」 秦清既然是齐爽要保的人,就这样吧;至于这位陈公子该付的代价,她会在重建贫民窟后名正言顺地讨回来。 厉天阙知道她心里有主意,淡淡颌首,沖保镖做了个手势。 两个保镖抓起地上的两人直接拖了出去。 整个酒吧更加安静。 叶成被庞庞他们推了推,他有些为难,伸手把樊冰冰推向前。 樊冰冰被推得撞到楚眠身上,连忙往后退两步,有些尴尬地看向楚眠,「眠姐。」 楚眠淡淡地看她一眼,「有话要问?」 「是,眠姐你……认识那个贫民窟人?」 樊冰冰他们都不蠢,从这对话听得出来楚眠是在为那个贫民窟逃犯寻仇。 可是,楚眠怎么会认识贫民窟人呢? 「嗯。」 楚眠点头,没有隐瞒。 闻言,众人大惊,呆呆地看着她,眠姐到底怎么认识上的贫民窟人?她们刚刚的对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走了。」 厉天阙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把握住楚眠的手,十指相扣,牵着她离开。 第254章 她看到的是绝望,我不是 「砰——」 一声巨大的动静从外面传来。 「……」 叶成今晚已经惊得连喊都喊不出来了,只快步往外走去。 楚眠也被厉天阙牵着往外走,只见酒吧外面的路上聚着大片浓雾,散都散不开。 一个保镖冲过来,挥着呛人的烟雾道,「先生、小姐,人被劫走了,可能是陈家收到消息来人了,跑不远,我马上带人去追。」 刚刚他们只有两个人先出来,剩下的保镖都在酒吧,因此被算计了下。 不过陈家失算了,在这a国,还没谁能跑出厉总的手掌心。 「废物,还不去?」 厉天阙冷斥一声,握紧楚眠的手。 烟雾渐渐散去,叶成他们面面相觑,有许多话要问楚眠,楚眠却被厉天阙拉着已经上了车。 …… 车行到一半,又停下来。 楚眠被厉天阙从车上带下来,有些莫名。 「走一段。」 厉天阙站在路边道,这么说着,却将她背了起来,背着踩进无边的夜色。 楚眠抱着他的肩膀,一路没有说话,静静地凝望前面的路。 这条路没什么车辆,路灯也少,幽暗的光线让人看不清前面的路况,不知道走到前面是四通八达,还是绝路。 「不用理会那女人说的。」 厉天阙低沉沙哑的嗓音突然在黑夜里响起。 楚眠垂眸看向他的侧脸,意识到他这是又要当心理辅导,便勉强笑了笑,「嗯,我没理会,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不告诉叶成他们自己的身份,也只是因为时机不成熟,不是害怕什么给别人带来绝路。」 重建贫民窟的计划她是一步一步来的,不会给巅峰会的人带去麻烦。 闻言,厉天阙停下步子,脸色瞬间黑下来,「老子在想你,你给我想别人?」 楚眠对他的这种日常吃醋已经习以为常,道,「我是知道我曝出贫民窟秘密的时候才会伤害你,目前一个贫民窟的人身份还不会给你厉大总裁带去绝路。」 第292页 他和叶成他们不一样,他高高在上、权势熏天,她成不了他的绝路。 「呵。」 厉天阙冷笑一声,显然不爽。 「过些天就是我的第一次演讲,我会越爬越高,也会越来越稳。」 等时机成熟的那一天,一切就会变得水到渠成。 楚眠说道。 「你爱高不高,反正过些天我要去趟国外,正好在你演讲的时候。」 厉天阙背着她往前走,人很不爽,托着她腿的手也变得格外用力。 说着爱高不高,却是连她演讲的时间都看过了。 楚眠手攀在他的肩上,想了想道,「厉天阙,我可以去你的私人山庄么?」 她的话题有些跳。 「你想干什么?」 厉天阙语气不善地问。 那里是他给亡母和亡姐修建的。 「我想送你一份礼物,需要进你的山庄才能送。」 楚眠想了想自己学习以画入碑的进度,现在来说还有些慢,但他去国外的话,她就有时间多练习,应该可以赶在他回来后就送出。 「礼物?」 厉天阙嗓音里的不善一下子消失了,变脸不要变得太快,「为什么要用到山庄?」 礼物送他手上不就行了? 「能让我进去么?」 楚眠不答反问。 「怎么,你要给我母亲和姐姐坟前拔草?」厉天阙问道。 「差不多吧。」楚眠道,「等你从国外回来就知道了。」 「行,你别乱来就行。」 厉天阙勉强答应,嘴角的弧度却扬了起来。 礼物。 狗东西终于知道要送他礼物了。 乱来…… 楚眠蹙眉,「那我可以碰她们的墓碑么?」 他会不会忌讳。 「既然让你进去,自然你碰什么都能行。」 厉天阙脱口而出,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对她似乎是纵容过了度。 那个地方,明明一直是他的禁地。 算了。 也不是纵一天两天了。 「嗯。」 楚眠这才放心下来,靠在他的背上看前面的路。 许久,她有些疲累地垂下头,靠在他的头上,不看路了,就这么由他背着自己往前走。 夜晚的温度微凉。 她阖上眼睛,双臂拥着他,放心将自己的重量落在他的身上。 「我不是秦清。」 厉天阙低沉的嗓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她正亲密地贴着他,他的每个字都在震颤在她的耳膜上一样,她缓缓睁开眼,就听到厉天阙又道,「她看到的是绝望,我不是。」 她于他,从第一眼起就是光亮。 …… 阳光清明,湛蓝的天空跟水洗过一般清澈,云层变幻不大。 是适合飞行的天气。 停机坪上风有些大,停着一架白色机翼的超大私人飞机,飞机机梯下方站着不少的保镖。 门口处,孟墅笔直地站在那里,默默看一眼手錶上的时间。 很好,小姐来送机已经三个小时了,还没送好。 孟墅忍不住往里看去,什么都没看到。 楚眠是第一次坐厉天阙的私人飞机,豪华程度堪称奢侈糜烂,舱内布置得金碧辉煌,完全就是一个最高规格的客厅,连总统府的陈设都及不上。 空乘不停地穿梭在厨房和客舱,将一道道精緻又华丽的美食端到桌上。 楚眠坐在近乎松软的沙发里,手上端着一杯咖啡,默默喝了一口,一抬眸,厉天阙已经将蘸着松茸酱的小块鹅肝餵到她唇边。 「……」 她有些无奈。 今天是厉天阙出发去国外的日子,他要她来送机,她没有拒绝。 送到飞机边了,他又说飞机上有个世界顶级的厨师,擅长各个国家的精美菜式。 她想想时间还有,也没拒绝。 结果一上来,才发现这样的顶级厨师做菜不仅量少,还出菜出得特别慢。 就比如这道鹅肝,厉天阙一勺下去,盘子上就只剩下一层淡淡的酱了。 三个小时,楚眠都没吃饱,已经是懒得吃了。 偏偏厉天阙兴致很高,餵了她三个小时还不腻。 「要不你自己吃吧,我饱了。」 楚眠喝一口咖啡道。 「你什么饭量我不知道,这点哪够你吃的。」厉天阙手上的银勺仍停在她的唇前,「乖,张嘴。」 「你这飞机是不是该飞了?」 楚眠转移话题。 第255章 送机分别 「等你吃饱的时间还有。」 厉天阙趁她张嘴,将鹅肝餵了进去,坐在那里看她吃。 「……」 他是有餵人吃饭的瘾么? 楚眠默默嚼着极嫩的鹅肝,虽然上菜速度慢,但是真的好吃。 她将手中的咖啡摆到桌上,道,「我真的不吃了,你留着吃吧。」 飞机都要10个小时的t国,他正好可以慢慢品尝到那里,吃10个小时应该也不会觉得撑。 「真不吃了?」 厉天阙拧眉看她。 「嗯。」楚眠点头,正要说自己该下去了,厉天阙就道,「那过来,我抱抱。」 「……」 出个国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不见面了,用不着这样吧。 第293页 楚眠很是无奈地看着他,在厉天阙强势的目光下,她还是靠过去,依偎进他的怀里。 厉天阙搂住她,在她的头上亲了一下,低沉地道,「手机要保证有电,每天打三个电话给我,我的电话必须第一时间接。」 「哦。」 楚眠应道。 又开始了。 上一次他出国也是这样。 「上课、工作的时间不能超过晚上8点,同学、同事聚会一律不准参加。」 厉天阙搂着怀中温软的人,喉咙紧了紧,「另外,你演讲之后若有别的财阀找你,一律推开,不准理会。」 「好。」 这一点他不说,她也会的。 她本就不想和那些财阀打交道。 「我这趟去的时间有点久,孟墅我留在国内处理公务,你有什么事吩咐他,不用通知我。」厉天阙低眸看她,「听到没有,嗯?」 拖长的尾音如果忽略其中的霸道,那是性感极了。 「好。」 楚眠能说什么。 厉天阙转念一眼,似乎又觉不对,「你吩咐荷妈,让荷妈找孟墅。」 他没忘记,孟墅挑的狗被楚眠一眼选中的事。 「为什么?」楚眠不解地抬起头。 「怎么,你很想直接和孟墅联繫?」 厉天阙的眸色沉下来,连勾至眼尾的深辙都像一道锐利的刃,叫嚣着发狠。 楚眠明白了,从他的怀里离开,坐到一旁,「厉天阙,你的占有欲发作起来真是人畜不分。」 小海豚这几天受了他多少罪,现在连孟墅也不能倖免。 「我乐意。」 厉天阙道,他就是看不顺眼一切黏在她身边的东西怎么了? 她本就是他的。 「行,您乐意。」楚眠不想和他争执,让着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神情淡然地看向他,「时间差不多了,那我下去了,祝你一路顺风。」 「就这样?」 厉天阙靠在沙发背上,不满地拧起眉。 送个机怎么就这么难。 楚眠深吸一口气,想了想道,「到t国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 厉天阙显然是个不能听好话的,一听这话,他唇角的弧度立刻扬起来,勾着邪气,「这么捨不得我,跟我一起去好了。」 「我有演讲。」 她不可以不去。 「以后再说。」 「不行。」楚眠见他眉宇之间隐隐有发怒的迹象,忙道,「你之前不还催我早点重建贫民窟,好静下心来和你聊聊我们之间的事么?」 厉天阙坐在那里,脸色不豫地盯着她清纯的脸。 真够可以的。 敢拿他的话来堵他。 半晌,他双臂搭在沙发背上,冷冷地道,「走吧,跟我捨不得你似的。」 「嗯,一路顺风。」 楚眠朝他点点头,想想又沖他笑了笑,淡淡的,浅浅的,露出一点白齿。 末了,她转身往外走去。 忽的,她的手腕被人一把捉住,用力的、强势的。 下一秒,楚眠就被一股凶猛的力量给拉了回去,人摔进松软的沙发上,厉天阙立刻覆身而上,低眸深深地盯着她。 他生着一张稜角分明的脸,从下巴到眉,无一处不好,尤其是一双眼睛,狭长精緻,眼皮的深辙不自内眼角开始,半单半双,勾至眼尾,就这样注视着她的时候,异色的眸深得妖冶惑人,又似小兽般痴缠。 楚眠能感觉出他的不舍,不禁道,「你一周后就回来了。」 她放软了声音。 末了,她垂在身边的手抬起,攀到他的背上。 「你管一周的时间叫久?」 他怎么这么不乐意听她讲话。 「……」 一个星期的时间,难道不是一眨眼就过了么? 厉天阙盯着她的眼,视线最终落到她浅色的唇上,他一手撑在她一边,一手捏上她的下巴,指尖抵在唇下,低下头含住她的唇。 他的动作并不急迫,甚至是缓慢的。 就像孩子吃宝贝的零食一般,知道会越吃越少,因此吃得特别慢,尝得特别细。 男人的舌尖挑动着她唇间的味蕾,很软,却带着细细的电流,滚在她的唇齿之间。 楚眠不知道旁人的接吻是不是这样,但厉天阙的吻总是有着一股强烈的慾念,能吻到她头皮发麻,吻到让她感觉下一秒,她就会被燃为灰烬,什么都不剩…… 厉天阙将她的手拉了拉,让她把自己的腰圈得更紧,吻得更加深入。 其实就一个吻而已。 可后面,楚眠脑袋都有些空白,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结束的,人靠在他的怀里回神。 「在家要想我。」 厉天阙将她搂在怀里道,又在她发间亲了下,「还有,不准让那只土狗上我的床。」 他观察几天了,那只狗总想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进他的房间,睡他女人旁边。 「那我可以走了?」 楚眠靠在他的胸膛,声音都被吹得软绵绵的。 厉天阙听得喉咙发痒,恨不得将她按倒再亲一遍,但时间确实到了。 楚眠将厉天阙送上机,又被厉天阙送下机。 飞机外的风有点大,楚眠拢了拢头发往车子走去,走到一半,她回头,厉天阙站在那里看着她。 他的眼睛向来深邃,和她对视时总给她一种错觉,好像除了她,他眼里再容不下其它。 第294页 「一路顺风,到了报平安。」 楚眠重复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 「啰嗦。」 厉天阙嫌弃地道,唇角却勾起得意的弧度。 这女人捨不得他。 「再见。」 楚眠沖他笑笑,这才走向车子,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直到她的车子开出很远,厉天阙仍站在飞机前没有动。 -- 作者有话说: 厉总走了,都闪开!你们的作者要憋大招了! 第256章 演讲来临 厉天阙离开后的时间,楚眠并不轻松,她在学校和公法会之间跑,在蔷园和私人山庄之间跑。 渐渐的,她在蔷园的时间少了,呆在私人山庄的时间更多一些。 清丽秀水的山庄内,楚眠坐在画板前,拿着素描笔作画,一笔一勾都极为认真。 不远处,是两座极高的墓碑。 上面是两个女人的照片。 她笔下的画正是两位。 一旁的小海豚很乖巧,不打扰她画画,在山庄里兴奋地跑来跑去,不时咬些花草、小物件丢到楚眠旁边。 「什么礼物需要你住在山庄里送?」 楚眠的手边摆着一叠厚厚的稿子,是她这次演讲准备的材料。 稿子上是一支开启外放的手机,厉天阙的声音自里边传出来。 他现在是越发好奇她送的礼物是什么。 楚眠边画边道,「等你回来就知道了,实在不行你也可以让人帮你看看。」 反正山庄是他的,他真想看礼物是什么,她也拦不住。 「不行,我的礼物,他们配先看?」 厉天阙道。 隔着10个小时的飞行航程,楚眠也知道厉天阙现在的神情是不满的,明明好奇得不行,却不会让旁人替自己看一看。 她知道他会这样,所以放心画画。 白日画完,晚上就可以开始准备礼物了。 手机里偶尔传来敲键盘的声音,厉天阙大概也是在工作,楚眠正画着,就听他道,「你的演讲在三日后?」 「嗯。」 楚眠应道。 关于演讲,她刚申请成为议员,这一次演讲对于她拉拢人心至关重要。 不过好在她的人气算是大热,有之前巅峰会比赛的余热,加上成员们的力捧,以及她年纪轻轻就成为公法会一员,又是总统看好的人选,这些话题已经在网上炒起相当大的热度。 也因此,演讲地方的选择一变再变,挑的地方越来越大,好供更多市民前来。 甚至,还有电视台、网络平台已经商定好要直播她这一次演讲。 「紧张?」 厉天阙问她。 「我不紧张。」 能有这么大的热度都是她一步步铺排过来的,越多人关注她,她就越能收拢人心,她兴奋还来不及,有什么好紧张。 楚眠画着画,忽然想起一事,她放下手中的素描笔道,「厉天阙,查清楚陈公子和秦清的车祸原由了么?」 那天晚上,她上酒吧打了陈公子他们一顿。 紧接着人就被劫走了,厉天阙的保镖立刻追上,这事本不难,以保镖的素质也的确用最快的时间追上了。 只是追上的时候,陈公子和秦清两人已经死了。 两人死在车里,被割喉而死。 整个事情发生在车子行经一段没有监控的路段后,两人被杀,手法利落,一点痕迹都不留,很像是专业杀手做的。 虽说陈公子为人行事嚣张乱来,仇家不少,但两人死在她上酒吧寻仇之后,楚眠总觉得这个时间点有些怪。 「查不到,杀手什么都没留下,我已经让人去一些杀手组织,看是谁接的单。」 一提这个事,厉天阙的声音也沉下来。 楚眠想到的,厉天阙自然也想到了。 「我也没查到。」 谢家的情报组织虽然不如以往,但总还是有用的,可在谢家的追查下,也依然什么都没查到。 不止如此,楚眠还去过现场看过环境,真的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她隐隐有一种感觉,好像有一双黑暗中的眼睛一直盯着她。 盯得她毛骨悚然。 「如果他们两个死前把你卖了……」 厉天阙沉声道,没有把话说完整。 闻言,楚眠下意识地看一眼自己手腕上的镯子,道,「真卖的话,对方为什么不留着这两个人来揭穿我,而是杀了?」 这有些矛盾。 对方杀人,一定有杀人的目的,她现在就是解不开这个疑惑。 这种感觉很不好。 「你三天后的演讲,我会让保镖扮作你请的保安,维持现场秩序。」 厉天阙道。 「嗯,演讲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楚眠想了想又道,「其实更大可能还是巧合,陈公子只是被其他仇家寻来了,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虽然她自己并不这么想,但厉天阙远在国外,她没必要还让他替她担太多心。 事已至此,她自己解决就行了。 「有人护着我放心一些。」厉天阙说道,「演讲完你就离开,早点回家,外面不要多呆,也不要接触太多外人。」 外人。 楚眠低笑,「什么是外人?」 她的话音一落,就听厉天阙低沉磁性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 第295页 「除我以外的人。」 一字一字。 字字唯我。 楚眠忍俊不禁,千山万水都隔不住他可怕的占有欲,她重新拿起素描笔,「行,我知道了,我办事一向小心谨慎,不会有事的。」 厉天阙当然知道她行事谨慎,要不是这样,他就让她直接停了这场演讲。 …… 余下的时间,楚眠暂停了课业和工作,一心扑在礼物和准备演讲稿上。 很快,就到了演讲这一天。 演讲地址选在公法会旧址广场,这里立着百年前的大楼,大楼已经残破不堪,只能从稜角感十足的边缘看出它昔日的辉煌。 大楼前的广场很大。 平时连鸟都不飞过来的地方今天聚集着人山人海。 据说是无任何财团背景的平民议员,光这一点就够引人注目。 由于来的市民太多,保安的数量加了一倍又一倍,强行在人群中分出几个过道来,确保他们好掌握情况。 大楼旁的草地里停着一部商务车,车门开着,靠车门的真皮座椅上坐着年轻的女孩,一身白色休闲打扮,干净清爽,看着毫无那些古板议员的样子。 楚眠坐在那里,最后一遍翻手上的演讲稿。 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看稿子不为背,只是想看看有没有进一步修改的地方。 孟墅和荷妈坐在前面,一个坐在驾驶座,一个坐在副驾驶座,两人表情都有些紧张。 「小姐,时间差不多,该准备上台了。」 孟墅开口道。 「嗯。」 楚眠颌首,放下手中的稿子。 第257章 等我这次回来,你就跟我告白吧 「小姐,加油啊!」 荷妈又兴奋又紧张地看向楚眠,见她神情淡然,好像上台的人不是她一样。 「嗯。」 楚眠沖她淡淡一笑,低头从车上下来。 「眠姐!」 一阵齐声的呼喊传来。 楚眠抬眸,就见叶成、樊冰冰他们巅峰会九人齐刷刷站在一起,一个个穿得格外正经,不是西装就是商务式长裙,全像是来办公的。 那日从酒吧出来,她就没刻意找他们。 他们从她和秦清的对话中一定猜了些什么,心思很乱,要不要继续支持她,她不勉强。 但他们来了,说明一切。 「眠姐,你今天好帅。」 樊冰冰走过来,展露笑颜,满眼都是崇拜。 「都想通了?」 楚眠看向他们。 她如此直接,庞庞、米拉他们都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叶成站在那里也直接,「我们那晚回去是都有些胡思乱想,但我想过了,我不管眠姐你认识什么人,反正我说了跟着你就一定跟到底!」 「我也是。」 樊冰冰边说边替楚眠调整好耳环的位置,不让一点细节出问题。 「我也想过了,我认识的眠姐霸气又正义,左右是不会害我们的,既然这样,有什么好想的,听眠姐就对了。」张和平站在那里道。 「没错。」 「我也是!」 大家纷纷应道。 闻言,楚眠站在那里勾起唇,笑着道,「你们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若是我真有害你们的一天,你们尽管自保,我不怪你们。」 说这话的时候,楚眠没想到这话会应验得那么快。 「眠姐……」樊冰冰蹙眉,「今天可是你演讲的大日子,说这种晦气的话干什么?」 「就是就是。」庞庞伸出肥嘟嘟的手,「我们一起来加个油好了。」 「来来来!」 大家一个挨一个把自己的手放上去,高高叠起。 楚眠看着他们笑了笑,也将自己的手放上去,放在最上面。 「加油加油加油!」 一个比一个喊得响,震奋人心。 「真羡慕你们巅峰会的感情,好得像是兄弟姐妹一样。」 一个柔软的声音忽然传来。 楚眠侧目,就见贺盛璃站在不远处,一袭长裙优雅文艺,长发飘飘,仙气十足,在她身边站着的是钱南南,钱南南的脸色就不大好了,一直瞪着她。 「哟,这不是那个被我们巅峰会压得头都抬不起来的英才会的头头吗?」 叶成一脚站向前,阴阳怪气地道。 闻言,贺盛璃脸上的笑容依然美丽,变都没变一下,迳自走向楚眠。 樊冰冰跟着上前,和叶成一起挡在楚眠身前护着她。 「你们这是做什么?好像防着我似的。」 贺盛璃站在那里笑道。 「你们英才会针对我们巅峰会的事还少了么,一个个跟作精一样。」叶成瞪回去。 「离我们眠姐远点。」樊冰冰冷淡地道。 「你们想多了,我就是知道香辣你今天来演讲,特地来支持你的。」 贺盛璃站在那里,也不向前,只一脸真诚地看向楚眠,「我真的很佩服你,从进入帝都大学开始,你就凭自己的本事创造奇蹟,巅峰会、公法会,支持者无数,短短时间,你已经爬到这个位置,相信不久之后,你会是a国最有话语权之一的人物。」 楚眠站着,听到这话淡淡一笑,「我也很佩服你,什么都没得到,还能这么装。」 贺盛璃的眼中掠过一抹刺痛,而后朝她点了点头,「你对我有误会,我也不好说什么,那就祝你演讲一切顺利。」 第296页 说着,贺盛璃好似真的对她没有任何想法一般,转身便要走。 一旁的钱南南捏了捏拳头,忽然朝着楚眠冲过去,撞开叶成和樊冰冰,伸手去打她,「谢香辣,你个不要脸的,你害我上不了学……」 楚眠眸色一冷,抬手轻而易举地握住她的手腕,控制得她动也无法动弹。 「钱南南!」 贺盛璃错愕地看过去,连忙上前拉过钱南南,手在楚眠的手腕旁擦过,蹙眉道,「钱南南,你别生事了好不好?」 楚眠反手一推,钱南南惨叫一声,整个人摔在地上。 贺盛璃柔弱不堪,被这么一带也跟着摔下来,两人颇有些狼狈不堪。 「活该。」 叶成呸了一声,转眸看向楚眠,「眠姐,别理她们,你该上台了。」 「嗯。」 楚眠颌首,转身离开,蓦地她低眸,看向自己的手腕,上面的镯子似乎泛着水光。 她刚刚明明没碰过水。 她伸手正要去触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楚眠拿出手机,是厉天阙来的电话。 楚眠将手机放到耳边,道,「你不是在开会么?」 「你演讲开始了么?」 厉天阙低沉的嗓音落进她的耳中,不似平时那般,有些说不出来的沉。 「嗯,我就要上台了。」 楚眠以为他是公事上有什么不豫,正要问,想想还是作罢。 「安保布置一切妥当?」厉天阙沉声问她,「来的市民都是没问题的?」 「你怎么了?」 楚眠有些奇怪他的操心。 手机那端沉默了几秒,厉天阙才开口,「我突然有些心绪不宁,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他心绪不宁不应该是担心他自己么?怎么担心到远在国内的她了。 楚眠看着前面的人山人海,道,「那你要注意安全。」 「你注意安全。」 厉天阙的声音几乎是和她同时响起。 楚眠笑了,「我没事,我要上台了。」 「嗯。」 厉天阙应着她,忽然又叫她,「等下。」 楚眠没将手机放下,就听他道,「阿眠,等我这次回来,你就跟我告白吧,别等了。」 「……」 楚眠黑线。 听听,这是人类讲出来的话吗?什么叫她别等了? 楚眠有些哭笑不得,说了声上台便挂断电话,收起手机,踩上残破的台阶,走向自己的演讲台。 巅峰九子站在斜下方,个个无比自豪地看着楚眠一步步走上前,那一抹白色融进今日的阳光中。 底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仿佛这场演讲已经成功结束。 贺盛璃走回席间,找了一个前排的位置坐下,静静地看向演讲台的人,唇角勾起一抹微妙的弧度。 …… 第258章 你不叫谢香辣,你叫楚眠 楚眠从容走到演讲台前,身后是执着法权的女神像,略显破损,但在阳光下依然美丽尊贵。 晴空万里,云层万丈,层层叠叠,曼妙至极。 残破的旧大楼前,广场人头攒动,后面的人听到后面都站了起来,无数台机器对准演讲台上的年轻女孩。 她五官清纯精緻,神情淡然,却自带着胜过一切的光芒。 掌声雷动。 「这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法律,我想加入公法会的唯一原因就是希望能凭一己之力,完善a国法律。」 楚眠吐字清晰地做了总结,再次惹来山呼海啸般的掌声。 巅峰九子恨不得将巴掌鼓烂。 远处,孟墅和荷妈站在车前远远地望着楚眠的身影,都不禁露出笑容。 「我就知道,小姐不会永远做蔷园的一株菟丝花。」 即使楚眠看不到,荷妈也用力地鼓掌。 闻言,孟墅的笑容淡了下来,眉头皱起来,这样的楚眠的确光芒四射,可再这样下去呢,真能一步一个脚印,完美解决贫民窟的问题么? 如果不能,厉总也要被影响,深受其害。 算了。 事到如今,只希望一切能顺利。 孟墅也跟着鼓掌,拿出手机给厉天阙发消息。 「一切顺利」的顺字刚在他指尖被码出来,就听到一个幽幽的女声忽然响起,声音从现场的高级音响设备中传出来,传遍广场每一个角落。 「我有问题。」 是市民提问的环节。 楚眠站在演讲台前,长睫轻抬,人群中一个穿着蓝色斗篷的女孩慢慢站了起来,斗篷下隐约露出拐杖的痕迹,握住话筒的是一只骨瘦如柴的手。 那只手缓缓抬起,揭了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张苍白可怜的面容。 楚醒。 「……」 楚眠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不是应该在贫民窟么? 楚醒站在人群中,缓缓张开干得凝着血珠的嘴唇,「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将第一次演讲的地址选在旧公法会大楼前?」 这一幕,多像当日帝都大学的礼堂,楚正铭的演讲上,她楚眠的现身。 楚眠冷眼看着她,忽然,手腕上传来异样的轻响。 楚眠低眸,只见自己腕上的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裂出细细的纹路,正越裂越大…… 「是不是因为关于贫民窟的法律,百年前就是在这里一锤定音的?」楚醒问她,「你进公法会,你成为议员,是因为你想替贫民窟那帮罪犯、废人洗地吧?」 第297页 全场的观众都有些莫名,好好的演讲怎么跟贫民窟扯上关系了? 「这不是楚醒吗?」 叶成错愕地睁大眼,这人怎么会在这里,她可和眠姐一向不对付,她要干什么? 孟墅也嗅出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抬眸望去,就见楚眠站在那里垂下手,做了个手势。 是事情有变,要他立刻控制现场。 孟墅的脸色一沉,连忙拿起手机往前走去。 楚醒单手艰难地拄着拐杖往前走,一步一步逼近演讲台,一双眼直视楚眠,冷笑着道,「还有,你是叫谢香辣吗?」 话音刚落,天空中忽然扬下无数纸张。 像晴天白日下的一场大雪。 纸张翻飞。 有人去接,就见上面印着一张一看就是多年以前的照片。 照片中是一张全家福,楚正铭夫妇坐在沙发上,十六岁的楚醒与楚眠站在两人身后,都看着镜头。 楚眠也接了一张,看到上面的照片不禁冷笑。 ps的技术不错,连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她怎么配和楚家人拍全家福呢,全家福这种东西上一向是把她排除在外的。 照片下方是几行黑字,是写她楚眠的字字句句。 「你不叫谢香辣,你叫楚眠。」 楚醒走向前,握住话筒准确无误地复述出纸张上的文字,「二十一年前,你被生父生母弃在玛丽安医院,是我父母见你可怜,将你接回楚家教养,可你脾气顽劣不驯,只因为我父母不肯给你过多的零花钱,你就去霸凌同学,去做违法的事……」 这话一出,全场譁然,所有人都震惊得从位置上站起,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有保安冲上前,一把拉住楚醒,夺去她手中的话筒。 可楚醒的声音还能从音响传出来,字字响亮,「楚眠,你干尽坏事,我父母无奈之下只能将你放弃,你频频来害我而不得,反致自己一时精神错乱,被送去风岛,一呆就是三年,但你一出来却是比以前更加恶事作尽,你捏造各种证据害我们楚家家破人亡!」 米拉站在人群中,听到这话,惊呆地用手捂住嘴巴,「送、送上风岛是什么意思?」 「……」 樊冰冰的脸也白了。 不会的。 眠姐不会是贫民窟人。 可是……楚眠,眠姐,名字应上了。 楚眠站在那里没有动,只冷冷地看着这样的楚醒。 她忽然明白,一个谋划已久的惊天阴谋就等着今天向她展开。 她转眸,看向人群中坐着的贺盛璃,贺盛璃坐在那里,优雅从容,见她看过来,贺盛璃沖她展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是贺盛璃? 保安奉命将楚醒拉攥开来,楚醒手中的拐杖倒下,她顺势倒在地上,不管不顾地撕声大喊,「楚眠!你敢不敢认你改名换姓!你敢不敢承认你是贫民窟人,你敢不敢认你做这么多就是想将贫民窟的骯脏事一併带到国内来!」 「……」 楚眠站在那里,只看着贺盛璃,同她遥遥对视。 「眠姐!」 巅峰九子冲上来,叶成担忧地看向楚眠,「这个疯女人恶意破坏你的演讲,你先走,我们留下处理。」 「是啊,眠姐。」 众人担忧地看向她。 走? 整场演讲都被直播出去,大众舆论可以先放一边,但此刻的她怕是已经被总统府、所有财阀盯在眼里了。 走,已经没用了。 见楚眠被推着要走,楚醒忽然大笑起来,笑得撕心裂肺,笑得眼里都是泪,倒在地上指着她,「楚眠,你不敢承认是吗?你明明是贫民窟的逃犯,却还妄想进公法会影响a国的法律!难道是为了你犯罪铺排吗?」 第259章 既然已经退无可退,那就不退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眠……谢香辣才不是贫民窟的逃犯。」 樊冰冰站在那里瞪向楚醒,有些激动地喊出来。 「你们还信她?哈哈哈……」 楚醒在满场的譁然中笑得越来越放肆,而后伸出瘦得见骨的手指向楚眠,声嘶力竭地控诉,「楚眠,你敢不敢举起你的手,让人看看你手上的电子锁环?」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楚眠身上,被这突然转变的剧情弄得云里雾里。 电子锁环,那是属于贫民窟人的印迹,也是最直接的证据。 有起闹者跟着喊道,「看手!看手!」 喊声越来越齐,隐隐往荒谬的方向发展。 庞庞站在那里气愤至极,指着下面的人大声喊道,「你们别太过分了,看就看,我们巅峰会会长怎么可能是逃犯!」 楚眠可是要做进公法会议员的人,这楚醒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是贫民窟逃犯,这根本是来影响眠姐前途的! 楚眠手上有什么东西,他和她相处这么久难道会不知道吗? 吼完,庞庞一步站到楚眠身边,胖胖的手一把握住楚眠的手臂,将她的手给高高举了起来。 楚眠面无表情。 叶成、樊冰冰他们猜到一些的,却是想阻止都来不及了。 见状,所有的机器立刻重新架好位置,全部对准楚眠的手。 阳光从女神像后穿掠而过,划过楚眠的手,纤细白皙,似艺术品一般精緻,而她的手腕上佩戴着一只玉色纯粹的手镯。 第298页 只是此时此刻,镯子上遍布细细的纹路。 庞庞也听到了细微的裂响,他愕然地抬起脸,就见楚眠的皓腕上,镯子上的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 「……」 他惊呆地睁大眼睛,就听一声碎响入耳,那只玉镯应声而碎,镯子的碎片斑驳而落,掉在他的手上。 阳光晃着所有人的眼。 众目睽睽下,楚眠的手腕上,玉镯已完全脱落,映入所有人眼帘的……赫然是银色的电子锁环。 电子锁环,贫民窟人的标记。 「眠姐……」 庞庞近乎惊恐地看向楚眠依然淡定的脸,手猛然放开,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真的是贫民窟人。 有时候,猜是一回事,证实又是另一回事。 张和平、米拉他们一个个脸都白了,个个无法置信地看着这样的楚眠。 她手腕上的锁环就像是这后面的女神像,尊贵优雅,可蒙上尘埃后,整尊女神像便都失了光环。 楚眠站在上面,楚醒还在撕吼着什么,但音响的声音都盖不住人山人海的呼啸声。 孟墅已经有所行动,所有的保安用尽全力控制现场,不让一些激进的民众爬上演讲台。 这是拿她当初对待楚正铭的方法来对付她了。 几个保安冲上演讲台,站在楚眠身旁,恭敬地低头,「小姐,孟助理让我们接小姐离开,如何收场等想到措施后再开记者发布会。」 来不及了。 她现在走,不过是保自己一时安危、苟延残喘,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已经全部白费了。 楚眠站在那里,望着底下刚才还喊着要支持自己的民众,此刻正口口声声地叫嚣着骗子,叫嚣张着给交待…… 交代么? 既然已经退无可退,那就不退了! 楚眠抿了抿唇,低眸看向自己手腕上的锁环,毅然伸手取下演讲台上的话筒,握在手里,扬声,「没错,我不是谢香辣,我是楚眠,楚家养女,二十一岁的楚眠。」 字字利落干脆。 这一声换来整个广场的安静,所有人都呆呆地看向她,楚醒瘫坐在地上痛恨地瞪着她。 贺盛璃坐在人群中,脸上的笑容更加明艷。 「三年前,我被楚家设计上了风岛,成为一个贫民窟人,从那时候起,我才知道大众嘴里腐烂、丑陋、罪行横生的贫民窟有多少的委屈。」 楚眠一字一字对着话筒说道,「我改名换姓成为议员,进公法会有我的原因,原因就和我刚刚演讲的一样,我想完善这个国家的法律,我想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加平等,我想让大家了解真正的贫民窟!」 「……」 全场寂静。 孟墅站得远远的,遥望着演讲台上的人,头上的汗已经密密麻麻地渗出来。 巅峰九子呆呆地看着这样的楚眠,好似有一团雾这才从他们的会长大人头上消散开来。 「你们知道的贫民窟从来不是真正的贫民窟,它里边的秘密足以震动整个a国。」 楚眠已然全部豁出去。 她清楚,她现在不讲,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都不会有这种站在公众面前的机会。 她握着话筒一步步走下去,「自百年前,风岛被定义为俗议上的贫民窟,因为它逐渐成为犯罪的温室、病毒的根源,国内制定下孤立风岛的律法,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些全是假的!」 全场人山人海,却是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百年以前,各大财阀厮杀争斗不止,最后输家或被打折了腿、或被挖了眼睛全部送到风岛,剩下的财阀之间为相互制衡,就将风岛一步步设计成了如今的贫民窟。」 楚眠索性对着话筒将贫民窟的秘密彻底曝光了开来,「这么多年下来,所谓的精英制度是财阀们的遮羞布,所谓的适者生存不过是欺骗大众的话语,贫民窟的贫穷、犯罪、传染病……哪一样没有财阀的手笔!」 这话一出,全场再次譁然。 她说的简短,但却曝出了一个惊天秘密,这个秘密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无法正常消化。 楚眠正欲曝光正多的东西,音响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的声音再也传播不到广场每一个角落。 楚眠停在那里,抬眸望去,无数的车辆正朝这边聚集,大批穿着制服的警官推开人群,朝着演讲台走来。 来的还真快。 果然一切都是事先布置好的。 「小姐,快走!」 保安们见势不妙,急忙拉着楚眠就走。 楚眠抿了唇,跟着他们离开,离开前,她深深地看一眼巅峰九子,他们有的迷茫、有的恐惧、有的不解…… 第260章 她被关进江南堂 「记住我的话。」 她看着他们淡然地道,然后跟着保安离开。 什么话? 大家呆了呆,忽然想到楚眠的那一句—— 若是我真有害你们的一天,你们尽管自保。 果真是一语成谶。 广场上乱作一团,好好的演讲一如当初的楚正铭演讲,被迫变了初衷,乱得不能再乱。 很快,就有警官冲上来,将巅峰九子强行带走,「走吧,关于楚眠的事,有话要你们交待!」 「……」 今天以前还无比风光的巅峰九子就此被狼狈带下台。 第299页 一切都记录在直播的镜头中。 …… 车子在马路上疾驰。 孟墅亲自开车,油门踩到底,选择最不好跟踪的路往前飞驰。 楚眠坐在后座,一手撑着头,黑白分明的眼静静地看着外面一闪而逝的风景,唇抿成一线。 「小姐,你别害怕,一切有厉总。」 孟墅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见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以为她是害怕过了头,「还有巅峰会的人,我先送你去安全的地方,再想办法把他们捞出来。」 楚眠看着外面,仔细想着这段时间以来一连串的事。 手镯的碎裂、楚醒的出现,以及齐爽的死、陈公子和秦清突然被割的喉……一切的一切,就像一张天网密密地罩下来。 每一个眼都那么小,让人无法逃脱。 她连揭穿贫民窟所有秘密的时间都没有。 一切,都被算计得那么刚刚好,仿佛这网为她量身定做。 她张了张有些干涩的唇,平静地道,「孟助理,我可能完了。」 她指望的一步一谋划,在这一刻成了天大的笑话。 她不顾一切地爬着荆棘丛生的天梯,她不在乎一路上自己会被刺出多少血。 但这一次,却是腰斩。 天梯被人生生拦腰截断,楚眠仿佛正看到自己的身体在坠落,坠进无底的深渊。 「不会的,小姐,有厉总在,你怎么都会没事。」 孟墅蹙眉说道,正想再劝劝她,视线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 他猛踩剎车。 车子停在马路中央。 只见前面,马路上停着密密麻麻的车辆,无数警官站在车边,拿着手枪正对准他们。 孟墅往后望一眼,除了几部跟着他的自己人的车,剩下全是警方的车停在那里。 有人先一步研究了他会逃离的路线,在此拦截。 这局面,是他怎么都料不到的。 孟墅坐在车上,一颗汗从额角滑落,他的手死死地抓住方向盘,按下通话键道,「你们的车去拦截,我趁乱突围,今天要是小姐被带走,我们一个都不用活了!」 楚眠坐在车上,静静地听着,手指在腿上轻叩。 五。 四。 三。 二。 一。 倒数完毕,孟墅的手机铃声通过连接车内的外放响起,楚眠听到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传来—— 「孟墅,别藏了,我知道是你在带着谢同学跑路。」 是总统唐瑾辰。 看到这个人物的出现,楚眠一点意外都没有,毕竟是张大网,大网里没一个绝对权势的人物,网怎么立得住。 孟墅显然没想到唐瑾辰会这么快猜到自己这里来,一时间僵在车上,就听唐瑾辰又道,「我收到匿名信,这才知道原来谢同学一直被天阙养着。」 「……」 「孟墅,我们聊聊。」 「……」 「你把人带过来,我暂时不伤害她。」 「……」 孟墅僵硬地坐在位置上,额上的汗更加密集。 「孟助理。」楚眠看着前面的背影淡淡地开口,「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再滴水不漏的保护也抵不过蓄意的安排。 既然有人想一次性致她于死地,又怎会让她轻易逃脱。 「小姐,厉总……」 孟墅慌了。 他想保着她,但这么多枪口,想逃跑无异于是在做梦,强来只会造成不可收场的伤害。 「你记着,从今天起,我和厉天阙再无一点瓜葛。」 楚眠平静地坐在那里,一字一字说完,伸手推开车门,迳自走了下去。 警方见她出来立刻握着枪全部冲上前,将她团团围住。 「……」 楚眠静静地看着他们身上的制服,望一眼天边的云彩,忽然有些理解齐爽当日的绝望。 那并不全部来自于秦清,而是因为,他们本无罪,可偏偏站在了所谓的正义对立面。 …… 楚眠的事情太过特殊,她没有被送到警方,而是被第一时间送进了一个名为江南堂的地方。 江南堂,诗情画意的一个名字。 可楚眠到了,才知道这里是a国特别设立的一个地方,专门用来对付特殊角色的审讯堂。 四周无窗,内里道路如迷宫一般,有着炮弹都难轻易打穿的坚硬墙壁,是关押狠角色的好地方。 纯白的墙壁隐隐泛着光,四下满目皆白,看的时间久了,刺得人眼睛犯晕,竟是比黑色还让人压抑痛苦。 楚眠坐在中央的椅子上,看着自己身上的手铐、脚铐,自嘲地勾了勾唇。 她何德何能,也能进这江南堂。 「说,你创巅峰会、进公法会到底有什么图谋?你除了巅峰会那几个,你还有多少同党?」 穿着黑色制服的三个男人站在她面前,冷冷地询问着她。 楚眠坐在那里,指腹划过手铐,缓缓抬起一张白皙淡定的脸,「不如你们直接去问唐瑾辰,他决定要怎么处置我。」 闻言,中间的一个男人嗤笑一声,「年纪轻轻,狂妄至此,但不好意思,江南堂不是你们大学那种安乐窝,这里没人会听你指挥。」 说着,男人从腰间拔出手枪,直接对上她的心脏,「自己交待,你有什么图谋,你到底做过多少事,还有,贫民窟有多少人逃出来了?」 第300页 听到这话,楚眠淡淡地笑了,直视男人的眼睛,「我的图谋还重要么?从我身份曝光的一刻,我在总统和所有财阀的眼里就是死人一个。」 「……」 男人沉默。 这女孩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太过通透了。 「之所以留着我的命,就是在想我手里会不会掌握着什么贫民窟秘密的具体证据,怕我身在此处也有办法曝光出来。」 楚眠坐在那里道。 第261章 天阙知道这事了么? 「原来,你在被捕之前说那番话就是为自己留一条命。」 男人终于明白讯问面前的女孩不需要拐弯抹脚,只需简单直接,他将手中的手枪上膛,「好,那你说说看,你手上有没有证据?」 「让唐瑾辰来和我谈。」 楚眠淡定自若地道。 「总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男人将枪口用力地顶上她的身体。 「那我们就静看事情如何发酵。」 楚眠笑了笑。 冥顽不灵! 没有人可以在江南堂里还如此狂妄。 听到这话,男人的脸色彻底阴鸷下来,拿住枪对准她的右肩就开了一枪。 「砰!」 楚眠坐在那里,身体狠狠一震,脸色瞬间煞白,没一丝血色,剧痛自右肩扩散开来,迅速游走全身。 男人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一般人中这一枪,不说惨叫,起码也是痛到浑身抽搐,魂不守舍。 而外表看着像易碎花瓶的楚眠却只是低头,淡淡地看一眼自己右肩上陡然出现的血窟窿,勾起苍白的唇角,平静地道,「江南堂的手段,我见识到了。」 「……」 「所以,唐瑾辰可以来和我谈了么?」 还是,要再多搞点花样? 「……」 讯问的三个男人都有些匪夷所思地看着她。 看来,眼前的人确实不是他们几个能讯问的。 …… 奢华富丽的大厅里,电视里正不停地播着新闻—— 「自带平民光环的谢香辣在申请议员后的第一场演讲中,被曝出是贫民窟的逃犯,被警方当场带走,一个逃犯行为如此嚣张恶劣,造成极重的影响,大家都在猜测她做议员的图谋,现在,跟随我们的镜头,我们一起去楚家看看,据说现在的楚家早已经是空楼一座……」 记者站在旧公法会大楼前对着镜头念着稿子。 贫民窟三个字,好像一瞬间成了a国的热议。 这个从来不被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地方,开始霸占所有的热搜。 贺雅与厉擎苍坐在沙发上,贺雅剥着手上的葡萄,餵到厉擎苍唇边,看他换台。 每个台都在说贫民窟,都在说楚眠。 「难怪这丫头当初巴着厉天阙不放,原来是个贫民窟人。」 厉擎苍一口咬下葡萄,不屑地冷笑一声。 「我看她也有几分自以为是,以为当众曝光所谓的贫民窟秘密,就能引起舆论,结果两个小时不到,她说的那一段就被全抹掉,就像她没说过一样。」 贺雅说道,声音轻轻柔柔的。 舆论,在真正的权势面前,不堪一击。 从楚眠身份曝光的一剎,所有的财阀都会盯上她,所有的势力都不约而同地达成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能放过她。 贺盛璃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就听到厉擎苍坐在那里道,「这丫头说这些可不是为了舆论,她就是说给所有财阀听的,她要他们猜她手上是不是掌握着某种证据,她聪明得很,在自保呢。」 闻言,贺盛璃的目光动了动。 自保? 她不会让楚眠有自保的可能,她要楚眠这一次死,死无葬身之地。 「父亲、母亲。」 贺盛璃走过去,恭敬地朝两人低了低头,在两人身旁蹲下来,替他们剥葡萄皮。 贺雅朝她点点头,忽而蹙起眉,「她是天阙的人,天阙会不会保她?」 「保她不是更好?」 厉擎苍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他厉天阙手上掌控着a国的大部分经济,看似无人可敌,不过也有财阀各自为阵,齐不起心的缘故。」 「……」 贺盛璃蹲在那里静静地听着。 厉擎苍将手中的遥控器搁到一旁,继续道,「但他要坚持保一个小小的贫民窟逃犯,甚至任由秘密曝光而出,那他就是站在a国所有财阀的对立面,要是所有人都齐心……他厉天阙即使不死也会被卸半身皮肉血骨。」 听到这话,贺盛璃的手指一僵,抬眸看向厉擎苍,「二哥不会为那个贫民窟人什么都不顾的。」 厉氏财团。 a国最大的财团,大半的经济、运输都在二哥的手里,哪个正常人会如此不管不顾。 闻言,厉擎苍眼色一冷,恼怒地抬起腿朝着贺盛璃踹了过去,「胡说什么,他要犯错才好,他犯了错,唐瑾辰和那帮财阀才会求着我出山。」 他才可能重掌厉氏财团。 「盛璃……」 贺雅站在那里,埋怨地看一眼贺盛璃,明知道厉家父子不对付,她怎么还说这些。 「……」 贺盛璃被踹得倒在地上好半晌都晃过神来,她用力地握住拳头。 她和厉擎苍想的不一样,她要做厉氏财团的夫人,可不是要让厉天阙一败涂地。 第301页 现在厉天阙在国外,鞭长莫及。 她已经把自己手上所有的筹码偷偷放给唐瑾辰了,唐瑾辰身为总统,他会有办法逼着厉天阙放弃楚眠那个女人。 …… 总统府屹立在广袤的天空下,湖边白鹤翩翩起舞,景致诱人,却也严肃至极。 「砰!」 办公室的大门被人狠狠推开。 穿着笔挺的唐瑾辰坐在办公桌前,抬眸,就见孟墅脸色难看地冲进来。 管家和几个保安跟着,一脸为难,「总统,我们没能拉得住。」 「你们先下去。」 唐瑾辰挥了下手,让他们撤下去。 孟墅沉着脸大步走到唐瑾辰面前,低了下头,而后直截了当地道,「楚眠小姐是厉总的人,请您马上把她放了,如果您觉得为难,走一般程序也可以,就是不能把她关到江南堂。」 江南堂那是什么地方,是吃人的地方! 据他所知,进了江南堂的人就没有全须全尾走出来的。 要是让厉总知道,小姐在他手上硬生生被拖进江南堂,他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厉总泄愤。 「天阙知道这事了么?」 唐瑾辰坐在那里,面容不再如常平静,金丝边框眼镜后,眉头一直蹙着。 孟墅抬起手看一眼表上的时间,「那边是个私会,信号一律被屏蔽,会议在10分钟后结束。」 除非厉总自己走出那个会议室,才能收到国内的消息。 但现在厉总还没打任何电话回来,可见厉总还不知道。 第262章 您是要我背叛厉总? 「很好。」 唐瑾辰坐着,双手交握着抵在唇前,一双眼看向他,语气有些复杂,「孟墅,我要问你个问题,在你看来,天阙对楚眠是个什么态度?」 自他收到匿名信后,头就疼到现在。 一个贫民窟的逃犯,扯上公法会,现在还扯上厉天阙,稍处理不好,a国就炸了。 闻言,孟墅在办公室里站得笔直,面色严肃地看向唐瑾辰,「总统,恕我狂妄。」 「……」 唐瑾辰看他。 「如果楚眠小姐在江南堂丢了性命,您的位置怕是坐不长久了。」 孟墅一字一字道。 「……」 唐瑾辰坐在椅子上,听着这话面色一僵,而后苦笑起来,「竟到这种地步了么?」 现在想想,当初他和厉天阙打桌球,他一直赞扬楚眠,却让厉天阙脸色越来越差。 合着是醋上了。 关门声传来。 管家端着咖啡走进来,唐瑾辰沉默许久,抬眸看向管家,道,「去和t国那边周旋一下,暂时断了天阙一切能回国的渠道。」 听到这话,孟墅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向唐瑾辰,几乎是咬着牙道,「总统是要将厉总弃在国外么?您真的要这么做?您别忘了,您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厉总给了多少的扶持!」 「这个不用你提醒。」 唐瑾辰有些恼了,从办公桌前站起来,冷冷地看着他,「我知道你们厉氏有多大的权力,我也知道他真想回来,你这边一动,有的是办法让他回国。」 「……」 那他还敢说这个话。 孟墅此刻愤怒、慌乱皆有。 厉总不在,小姐被抓,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扛在他的肩上。 「所以我才想和你聊,天阙向来最信任你,他一走,他国内的网全掌握在你手里,只要你肯配合,他就回不来。」 唐瑾辰站在那里道,「只要等我们把楚眠的事解决,再将他风光迎回就是。」 孟墅一听,不禁笑了,笑得荒唐,「您是要我背叛厉总?」 绝无可能。 「背叛?」 唐瑾辰苦笑一声,「难道你觉得我现在做的事是背叛么?你对天阙忠心耿耿,我难道不是拿他当兄弟?他受过的苦难道还要我再和你讲一遍?」 孟墅的目光僵了僵。 他和厉天阙、唐瑾辰都是相识于微时,那时,他只有七岁,唐瑾辰大一些。 他出身最低,是个毫无背景的平民,住在离蔷园不算特别远的地方,意外认识了两个为家族所不喜的少爷——厉天阙与唐瑾辰,不喜到两个少爷竟和他一个平民上了同一个小学。 起初,他们彼此不识,直到有一次一帮高年级的混混找唐瑾辰的麻烦,他和厉天阙路过,莫名其妙被当成帮凶一顿揍了。 那一次,他直接被揍懵,七岁的孩子哪里见过那种阵势。 后来还是厉天阙先行反抗,唐瑾辰回过神,拉着他三个男孩子硬生生地闯出一条血迹斑斑的活路来…… 其实当时也没什么可聊的地方。 后来,也是各走各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盲于男孩最初的崇拜吧,他总是忍不住偷偷跟着厉天阙,知道对方住在蔷园,常常悄悄过去,却又不敢搭话。 那个时候的厉天阙就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了。 然后,他在那里遇上了也偷偷跟来的唐瑾辰。 唐瑾辰也想结识厉天阙。 他们两个就爬上高高的围墙,看着大冷的冬天里,一个男孩倒在庭院里被佣人抽打,他躺在那里,面无表情,鞭子一记又一记地甩在他的身上。 旁边一个漂亮的大姐姐护着她,拼了命用身体去挡。 第302页 孟墅那个时候才明白,不是所有的小姐、少爷都活得高高在上、幸福美满,也有过得比普通人还不如的。 自那时起,孟墅和唐瑾辰就时不时地往厉天阙跟前凑,帮着想办法整那帮佣人。 后来,厉总的姐姐去世了,厉总彻底像变了一个人,阴沉、恐怖,同时也寂寞。 再后来,唐瑾辰被家族接了回去,只剩下他还跟在厉总的身后,一直到去年年初,厉总持枪冲进厉擎苍的书房。 厉家,以至于整个a国的局面被改写。 现在唐瑾辰突然说起这段往事,孟墅才想起,厉总的苦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见证过,还有唐瑾辰。 见孟墅的目光慢慢缓下来,不再拿自己当个敌人看,唐瑾辰的面色也松了松,拿起面前的一份文件推过去,「孟墅,你看看这个。」 孟墅低眸看去,前面几页是网络新闻的截图。 事情发生到现在还不满两个小时,各种各样对楚眠不利的新闻已经全部冒出来。 上面全是过去的老新闻,指贫民窟人逃出风岛后如何在国内作恶,强、奸、杀、人,无恶不作。 孟墅翻了两页,猛然看到齐爽和楚眠见面的监控频截图被清晰地放出来。 紧接着就是陈公子和秦清被割喉,以及楚眠在酒吧拿酒瓶砸人的偷拍图,一张一张全部清晰无比。 新闻直指楚眠大开杀戒,屡屡作恶,完全就是贫民窟一贯的作派。 贫民窟人……绝不能放出风岛。 「……」 这才不到两个小时! 这都是什么! 孟墅的呼吸都沉重起来,越发用力地翻后面的纸张,都是一些评论截图,全在指着楚眠的嵴梁骨骂,要求审判,要求死刑,甚至还做起了哀悼陈公子的网页…… 可笑,那陈公子在他看来根本就是死不足惜。 「这是阴谋!」孟墅明白过来,「整个局就是沖楚眠小姐来的一场阴谋。」 是楚醒么? 可那人哪干得起这样一件大事。 「没错,这是阴谋,向我举报天阙养着谢同学的人就是幕后黑手。」 唐瑾辰站在那里,看着孟墅道,「但现在幕后黑手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谢同学她的确是贫民窟人,众目睽睽之下被看到了电子锁环;重要的是现在多少财阀和不出山的老家族都在总统府外面候着,想看我到底会怎么做。」 末了,唐瑾辰又无奈地添一句,「重要的是,你和我讲,她对天阙来说特别重要。」 第263章 她是一定保不住了 这是他成为总统以来遇见的最难办的事,没有之一。 「那你是怎么想的?」 孟墅渐渐冷静下来,明白唐瑾辰有唐瑾辰的难处。 唐瑾辰看着他,沉默半晌,才低沉地道,「孟墅,我和你交个底,她是一定保不住了。」 这个她,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闻言,孟墅的脸上再次浮起震动、怒愕,「那我也和你交个底,楚眠小姐要是保不住,我们俩就是对厉总的背叛,都别等厉总动手了。」 自己给自己一枪来得痛快些。 唐瑾辰笑了,「那你告诉我,我们保着她,她能把贫民窟秘密烂死在肚子里么?」 「……」 孟墅僵住,无法回答。 「我总要给所有财阀和老家族们一个交待,不然我怎么保?」 唐瑾辰看向他,「你能不能让天阙收管着她?把她背后所有的东西都交待出来,继而这辈子不准提贫民窟三个字,不准想给贫民窟翻盘的事,更不准进公法会,也不准收拢人才,别说出国,连出帝都不行……让她老死在蔷园。」 「……」 孟墅哑然。 这和搞死小姐有什么不一样么? 「如果天阙能保证这一条,那就迎他回来,让他安所有财阀和老家族的心,还得让他交出一定的筹码,就是万一有变数,他厉天阙能跟着倒血霉的筹码。」 唐瑾辰站在那里说道,语气再苦涩不过。 他一直看着孟墅,见孟墅不说话便笑了,笑得再无可奈何不过,「不能是吧?我也猜到了,谢同学短短时间爬进公法会,成为议员,拢络人心,她是有筹谋的,这种人让她放弃为贫民窟发声,简直比要她命还狠。」 「……」 孟墅陷入彻底的沉默。 「即使她为了一时保命答应老死蔷园,天阙为她作保,将来她一反覆,天阙就完了。」 唐瑾辰把现在的局面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展开在孟墅面前,「天阙为情所迷,他敢赌,你敢吗?」 「……」 孟墅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头疼。 「孟墅,我不让天阙回来,就是不想害他,就是想给他保着厉氏财团,保着他的权势地位。」 唐瑾辰把话引回最初的点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回来,强行保下这个女人,那他就是和所有的财阀、老家族作对,厉家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厉擎苍,你真觉得他在这种局面里还能保得住自己的一切?」 孟墅站在那里,好久才道,「厉总什么都权衡过了,他……」 「他权衡过了就要让他乱来?」 唐瑾辰打断他的话,「孟墅,你别忘了他能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你要看着他为一个女人连自身都不管了?」 第303页 「……」 「你要看着他为一个女人,再把自己的位置拱手让给厉擎苍,厉擎苍一上位,他有什么好果子吃,别说命了,恐怕他亡母和亡姐的坟都给刨了!」 「……」 这些年下来,唐瑾辰的口才一向是在他之上的。 孟墅看着唐瑾辰,久久辨不出一句。 外面隐约传来杂音,似有人在极远的地方嘶吼喊叫。 唐瑾辰往窗外的方向看去,头疼地抚额,「是民众,已经有大批民众聚集到总统府前,质问一个贫民窟人怎么能逃出风岛,质问她如何杀人还能全身而退,还能进入公法会成为议员,质问公法会是不是过于疏漏……他们已经开始质疑总统府的治理能力了。」 「……」 「这要真查下去,难道我要把天阙推出去给大众一个交待吗?」 唐瑾辰苦笑着道。 「小姐没杀过人。」孟墅看向他,忍不住道,「恐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比你和我还要遵纪守法。」 他们在这里说的话何曾是站在法的角度上,根本就是站在各方利益的平衡点上。 唐瑾辰看向他,「孟墅,她杀没杀过人,还重要吗?」 「……」 孟墅哑了。 「她是贫民窟人,她还进入公法会,妄图揭开贫民窟的秘密,这就足以让她万劫不复了。」 唐瑾辰从办公桌后走出来,伸手搭在孟墅的肩膀上,「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要迎天阙回国。」 话落,孟墅身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拿出来,上面跳动着的赫然是boss的字样,他手一颤,额上沁出汗珠,伸手就要接。 唐瑾辰将手覆了上去,定定地看着他,「你想清楚。」 「……」 孟墅的脸几乎是苍白的。 「天阙夺回权势两年不到,他摔下去,迎接他的就不会再是一座简陋的蔷园,而是无底的深渊。」 唐瑾辰看着他道,「是,我考虑得更多,多方利益,我的位置,天阙这个兄弟……你不用,你只需考虑一样,是保那个女人,还是保天阙现在拥有的一切。」 手机在孟墅手里不停地震动着。 一遍震动结束,第二遍紧接而至,足见对面的人此刻有多急迫。 最终,在唐瑾辰的注视下,孟墅握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气息都弱了,「我要见见楚眠小姐再说。」 「当然。」 唐瑾辰一口答应,「但你得先把天阙在国内的网控制在手里,总之,他暂时不能回来。」 一回来,事情就由不得他们来掌控了。 「……」 孟墅是绝望的,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做这样的抉择。 …… t国。 静得发指的酒店总统套房里,电脑上来回播放着楚眠演讲的视频,声音吵在每一个角落。 几个工作人员站在一旁,瑟瑟发抖地拿着手机拼命给国内打电话,却是包括孟墅在内,一个主要谋事的人都联络不上。 他们已经拨打一个小时了。 国内没人接电话。 他们缓缓抬眸看向坐在书桌前的男人。 厉天阙坐在那里,墨色衬衫将他的身形束得凌厉,映得他稜角分明的脸庞越发面无表情,他不看电脑上的视频,只低头摆弄着一盒火柴。 火柴盒在他修长的手指之间来回翻转而过,火柴被推出,又被合上,如此反覆。 他似乎是漫不经心地做着一件无聊的事,但在场的人都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因为他们分明都感受这间房里的冷,不寒而慄的冷。 第264章 这就是你说的不会伤害她? 又是漫长的十分钟。 「孟助理还是不接电话。」有人弱弱地出声。 「总统府也不接电话。」另一个跟着道。 厉天阙听着,连眼都没抬一下,好像这话全不在他心上,他推出一根火柴,单手划下,火焰「呲」一声燃起,映进他深色的眸间。 有人大步从外面走进来,呼吸都有些急促,站到厉天阙面前低下头,「厉总,机票订不到,总统刚刚来电,此次金融大峰会对a国很重要,请您务必参加完全程再回去。」 厉天阙低眸盯着快燃到指尖的火苗,压着嗓音,「哦?那我非要提前回去呢?」 听到这阴沉到极点的声音,下属头皮都在发麻,只能豁出去禀告,「总统说了,如果您非要提前回去,飞机就是飞到a国上空,也得掉头。」 听到这话,一屋子的人全惊得瞪大眼睛。 这总统是要把厉总直接按在国外,不准回国吗? 什么意思? 总统要和厉总崩了? 「……」 厉天阙坐在那里听着,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只是长指一勾,将还燃着的小簇火焰握在手心里。 灼烫感在他掌心中撕裂开来。 「啪!」 厉天阙一巴掌将火柴盒拍在桌上,站了起来,抬起一双嗜血的眼,薄唇吐出的是再邪气不过的字眼,「告诉唐瑾辰,有能耐他就让我一辈子回不了国。」 「……」 众人低头。 「否则,我女人受的任何一道伤,我都要他百倍偿还!」 厉天阙咬牙,周身都是戾气。 「是。」 那人不敢耽误,急忙退了下去。 第304页 剩下的人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厉天阙转眸阴鸷地瞪过去,「都愣着干什么,继续给我打电话!想办法回国!」 「是,是。」 众人忙应下。 厉天阙站在那里,缓缓展开自己的手掌,掌心的灼伤明显,仿佛染着黑色的沼泽气息。 …… 总统府前聚集了大量的民众,总统府内又坐着无数的财阀、老家族。 孟墅只能跟着唐瑾辰从较偏的一条小路离开。 林荫大道深处,一座冰冷的巍峨建筑渐渐展露出孟墅面前。 江南堂。 孟墅跟在唐瑾辰的身后走进江南堂,一路上穿着制服的人都低头鞠躬。 长廊里空旷地传着他们的脚步声。 「孟墅,据你所知,谢同学手里有没有掌握什么证据?」 唐瑾辰边走边问道。 孟墅心情复杂,没有说话。 「你知道我现在担心的,万一她手里有一些什么证据,再被她抛到国际上,对我们a国的影响就太大了。」 唐瑾辰语气沉稳,但还是泄了担忧。 贫民窟本来掩在精英制度和适者生存的外皮下,虽不算太人道,但还勉强说得过去。 现在这一层外皮撕了,成为a国财阀唯我的私刑之地,加上种种,一旦证据被曝出,就出大事了。 国与国之间,其实和财阀与财阀之间并无不同,有机可乘的时候谁都不会落后。 闻言,孟墅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小姐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就算有也不会轻易让我知道。」 毕竟事关贫民窟,以楚眠爱护的性子不让旁人知道也正常。 「……」 「她只提她要重建贫民窟,以她修法学、进公法会的样子来看,她是想生出自己的羽翼,慢慢修改法律,将贫民窟解救出来,并不会直接抛出什么秘密来陷害a国。」孟墅又道。 「也可能是她手中就没证据。」 唐瑾辰如此猜测道,「当然,也可能是有证据,只待她更强大的时候再拿出来更能确保事情进展得万无一失。不过现在被我抓了,她会不会情急乱来,真不好说。」 「……」 孟墅沉默。 「你和她相识久一些,一会帮着问问,也好让她少受些苦。」 唐瑾辰劝说着他,两人便走到头了。 走进电梯,电梯直往地下。 穿制服的人将一间囚室打开,囚室很大,到处皆白的颜色既晃眼也让人心生压抑。 偌大的囚室中央,从天顶落下一根根钢柱,形成一个四方囚牢。 楚眠就在牢笼里。 她靠着钢柱坐在地上,一头长发散开披在肩上,面色苍白,嘴角挂着血,右肩的位置是一片干涸的血迹,衣服、裤子上明显有些被撕裂的爪痕,双手、双脚都被铐了起来。 她双眼闭着,似毫无生息一般。 「小姐!」 孟墅震惊地睁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里边的女孩。 就是厉总把人从贫民窟接回来的时候,他也没见过楚眠这个样子过。 一时间,孟墅只觉血气逆流,转身一把抓住唐瑾辰的衣领,激动地吼了出来,「唐瑾辰,这就是你说的不会伤害她?」 他怎么和厉总交待! 「这是江南堂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未审先断骨。」 唐瑾辰道。 断骨不是真断骨,而是断其傲骨,不管怎样,先让你见识见识江南堂的手段,这样哪还有什么不肯交待的。 「可你明明答应我……」 孟墅气到挥起拳头,牢笼中的女孩忽然睁开了眼,长睫轻抬,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沉默而平静地看着他们。 孟墅看向她,手一僵,垂了下来。 唐瑾辰有些意外地看向楚眠,江南堂历来的手段他是清楚的,一顿折腾下来,她的眼睛竟然还能如此清明。 他不由得看向一旁的孟墅,「你是不是派人打点了?」 孟墅脸色难看得要死。 一旁穿着制服的人走上前来,低头歉意地道,「总统,是我们无能,她有些身手。」 不止是枪伤,他们还领了两条恶狗进来,准备好好杀一杀她。 谁知这女孩双手双脚被绑还能从闻血就疯的恶狗下完整地保存自己,反而是两条恶犬,一条被打得上肢折断,一条连上下颌都给掰开了。 正准备想点别的方法折磨她时,唐瑾辰便带着孟墅来了。 「你还有身手?」 唐瑾辰有些愕然地看向楚眠。 孟墅站到牢笼边,担忧地看向楚眠,「小姐,你怎么样?」 楚眠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她纤细的手指抓上牢笼,身体微颤地从地上站起来,一双眼越过他看向唐瑾辰,淡漠地问道,「查到告密之人的身份了么?」 第265章 这不是你的退路 她想知道,和她猜的是不是同一个。 唐瑾辰站在那里,没想到她第一个问题是这样,她猜到有人和他告密。 真聪明。 他摇头,「没有。」 「看来总统府的办事效率也不怎么样。」 楚眠嘲弄地勾唇,笑容苍白。 唐瑾辰被她嘲得脸色有些难看,正想说什么,楚眠反而开始和他讲条件了,「别难为我巅峰会的人,别让财阀找他们的麻烦。」 第305页 「保他们不难,但我要什么,你应该明白。」 唐瑾辰道。 「说说看。」 楚眠轻描淡写地道,好像不是身处牢笼,而是谈生意一般随意。 「第一,你要将你所有的谋划供出来,包括你还有多少除天阙以外的帮手;第二,你手上有没有掌握贫民窟的一些东西,是否被你放在国外。」 唐瑾辰站在牢笼前,看着她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顿了很久才讲出最后一条,「第三条,向全国认罪,指你所言都是虚假,所做都为犯罪服务,服从审判。」 孟墅站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向楚眠。 楚眠受了枪伤,又刚刚斗完两条恶犬,这会正是虚脱之时。 她头靠在银色的钢柱上,闻言气虚地笑了笑,「抱歉,除我这条命能给你,这三条,我一条都不会办。」 她的确是贫民窟人,但她无罪可认。 「你刚刚才把你的软肋告诉我。」 唐瑾辰静静地看着她。 巅峰九子,她好像挺重视的。 「嗯,他们的确是我的软肋。」楚眠淡定地认了,「但他们已经被我拖下水了,总好过我拖更多人下水吧?」 她又不蠢。 况且,巅峰九子什么都不知道,又都是平民,他们的命对总统和那帮财阀来说并不重要。 她真不认罪,让巅峰九子诉她罪状反而价值更高些。 唐瑾辰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听到这话,唐瑾辰蹙起眉,「你果然还有帮手,你到底筹谋了多少?」 她的命已经不是最重要的。 只是怕她这样的人还不止一个,她死后,还有人、有证据把一切曝光出来。 「我说了,我只能给你这条命堵住悠悠众口。」 楚眠道,她浅浅启唇,贝齿上沾着血。 「你的命本来就已经在我手里了。」 唐瑾辰拧眉。 「不,我还可以自杀,你可以说我畏罪自杀,但我身后的帮手看到了,可能会和整个a国来个鱼死网破。」 楚眠知道他担心什么,她偏去扎他此刻最愁的地方,「但我由着你杀,是我心甘情愿,我可以保证,至少两年之内不会有鱼死网破一说。」 「你——」 唐瑾辰被堵到说不出话来。 身在囚笼,她居然还能反过来威胁他。 他转眸看向孟墅,「她身后的帮手是不是只有谢氏家族,还是不止?」 一个厉天阙,一个谢氏家族就够难搞了,如果不止,那简直是大麻烦。 孟墅看向楚眠,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以他所查是没有的,但他现在讲出来,反而是害她。 「算了,你跟她聊聊,看能不能讲通。」 唐瑾辰有些头疼地转身离开。 楚眠看着唐瑾辰的背影,淡然地勾了勾唇。 孟墅皱着眉头站到牢笼面前,看着楚眠苍白的脸,「小姐……」 开了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楚眠头靠着栏杆看他,平静地出声,「你能进来,说明唐瑾辰和厉天阙达成了统一阵线,还是和你达成了统一?」 她什么都猜得太透。 孟墅站在那里,有些愧疚地低下头,「厉总还在国外。」 那就不是和厉天阙。 楚眠明白了,她轻轻点头,又气虚地问道,「唐瑾辰不会害他?」 本来,她以为自己的身份曝光,厉天阙也要被拖下水,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 「我们三个相识于微时,我相信他不会害厉总。」 孟墅道。 如果唐瑾辰真要害厉总,第一时间就去联合那些财阀了,而不是要和他联手。 况且,撇开少时认识的情份,唐瑾辰和厉总在某些地方利益共通,他没有害厉总的理由。 原来如此。 「那就好。」 楚眠点头,算明白了。 厉天阙不愧是厉天阙,不管什么时候,都难以受她连累。 挺好,不用临死再欠他一份。 楚眠站得有些累了,人靠着钢柱慢慢坐下来,坐到冰冷的地上,抬起手抹掉唇角的血。 见状,孟墅忍不住蹲下来,抓住栏杆道,「小姐,不是没有自救的余地,只要你把你知道的都交待出来,安了唐瑾辰的心,我立刻迎厉总回国,有他为你作保,你一定可以安然无恙。」 在江南堂这个地方多呆一天,就是多一天的生不如死。 楚眠屈起双腿,手随意地搁在膝盖上,整个人看起来瘦弱至极。 闻言,她笑了笑,笑得极淡,「就是要我出卖我身后的所有帮手,出卖我手上的所有证据,然后安安份份做蔷园的一只金丝雀,再不提贫民窟人事,稍一动就是害厉天阙,对么?」 「……」 孟墅哑然。 楚眠看着他,继续道,「孟助理,你曾经和我说过,迟早有一天,我得在厉天阙和贫民窟之间做个抉择。」 「……」 孟墅定定地看着她。 「现在我做出决定了,我不要厉天阙。」 她笑着,一字一字说道,如此平静,只一双眼睛似乎泛起淡淡的红。 孟墅握紧了手中的栏杆,「小姐,你这又是何必,荷妈知道你出事了,在家已经哭得不成样了,你忍心看她这样吗?」 「孟助理,我不妨和你说句实话。」 第306页 楚眠看着他道,气很游虚,「表面上,我有谢氏家族助力,我有巅峰会铺路,我想做议员将来太太平平地修改法律,一步步重建贫民窟,这好像是我唯一的上升之路,但我也不是没给自己留退路。」 「……」 孟墅错愕地看着她。 「我私下还有一个组织,是我来帝都以后建立的,你都没有查到过,那里有我的退路。」 楚眠淡淡地道,「我刚刚和唐瑾辰说的都是真的,一旦我提前自杀,我的组织就会不惜一切代价把贫民窟的真相和证据捅到国际上去,但我并不想a国因此动荡,所以……」 厉天阙曾经说过,他把捅自己的刀子交到她手上。 是他以为,等她到了某一天自己的力量足够强大,她一定会为贫民窟平反,疯狂追究财阀们的罪。 他为财阀之首也难以避免,哪怕他夺权不到两年,有些事与他无关。 但事实上,贫民窟的秘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随便曝出,她要等最好的时机,否则太过豁出去,会害太多人。 因为救人而去害更多人,从来都不是她的初衷。 她说的口干舌燥,顿了好久,才继续道,「唐瑾辰只要说我手上没有任何证据,杀我一个贫民窟人就可以暂时平息外面的一切,给我组织多一点的准备时间,将来若有人再次站出来用比较温和的手段重建贫民窟,请你让厉天阙别太拦着,当圆我一个梦。」 她啊。 太想重建贫民窟了。 做梦都想,可惜,在她手上实现不了了。 闻言,孟墅的手握得更紧,盯着她道,「小姐,这不是你的退路,这是贫民窟的退路。」 -- 作者有话说: 又是爱你们的一天!么么哒! 第266章 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这么要强 她早知道她这条路不会安稳,结果就留了这样一手后棋? 她连自己的命都没算进去? 「当我想重建贫民窟的时候,我就不用退路。」 楚眠淡淡地道。 「那厉总怎么办?」孟墅看她,「你知道厉总有多疼你,你要死了他……你就不能心疼心疼他么?」 为什么非要选贫民窟? 心疼,她没机会疼他了。 见她不说话,孟墅又忍不住多添一句,「厉总最不能受刺激,你知道的。」 听到这话,楚眠仰了仰头,头发有些凌乱,她眨着眼睛,好一会儿,她才看向孟墅,「我的命对他来说还没重要这种地步吧?」 他最爱的姐姐去世时,他都没有发病,又怎会因她发病。 「……」 「在我死之前,就让他留在国外吧。」 她的声音有些顿。 「小姐……」 「孟助理,你别犯蠢,我不会改变的。」楚眠搁在膝盖的手慢慢蜷紧,「总之,你现在千万别放他回来。」 「……」 其实一路过来,孟墅也知道劝不了她,连厉总都劝不了她,更何况是他。 孟墅死死抓着牢笼的栏杆,看着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只觉五内俱涌着一种翻腾的情绪,为她的执着,也为她的看开。 他知道,她现在说的都是为厉总好。 唐瑾辰回来时看到这副景象,就知道孟墅没有游说成功,不禁嘆了口气,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孟墅,你想清楚了吧?」 这事实在是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到这一步,保好各方利益的平衡才是最重要的。 孟墅蹲在那里,闻言,眼眶竟是红的。 好久,他慢慢松开抓着栏杆的手,人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朝着楚眠单膝跪下,重重的一下。 他一双唇不自禁地颤慄起来,连声音都发得极其干涩,「小姐,对不起。」 他不能保她了。 这一跪,就代表他替厉天阙、替厉氏财团放弃她了。 楚眠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栏杆,因为说了许多话,右肩上被草草包扎好的伤口再次渗出血来,透过衣服,血渗得快变黑了。 她扯了扯嘴角,没看孟墅,只道,「你走吧。」 该说的都说完了,他留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 孟墅看着她苍白的侧颜,有几根乱发贴在额际,他的眼眶顿时更红。 他站起来,转眸看向唐瑾辰,「总统,答应她的条件吧,你也没什么选择。」 唐瑾辰蹙眉,看一眼楚眠道,「那我总得再试试她的骨头,就这么放弃不是我的风格。」 万一,楚眠她吃不消江南堂的手段,还是一五一十地招了呢? 孟墅听着这话,恨不得揍上唐瑾辰,说话都用力起来,「你到底要折磨她多久?」 唐瑾辰不想让楚眠知道自己的底线,便只道,「孟墅,我有分寸。」 「厉总迟早会回来。」 孟墅通红的眼瞪着他道。 待厉总回来,他们有一个算一个,谁都逃不了。 「我知道该怎么办。」唐瑾辰郑重其事地看着他,向他保证,「你看不下去就别看了。」 「……」 孟墅看看他,又看看楚眠,视线落在她右肩的伤口上,手指慢慢握紧成拳,终是不忍看下去,转身大步离开。 唐瑾辰走到牢笼前,低眸看着坐在地上的楚眠,问,「谢同学,不对,应该叫你楚眠,眠,这名字有什么说头么?」 第307页 楚眠低眸看向自己手上的电子锁环,有些讽刺地笑了笑,「长眠不醒的眠。」 就是这么个说法。 「……」 唐瑾辰听得目光凝了凝,顿住片刻才道,「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这么要强,当初我是真的对你抱有很大的希……算了,不聊这些,你当真什么都不想说?」 楚眠伸手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指骨,活动着。 她知道,新的一波折磨要来了。 一旁,穿着制服的人端着一杯水走上前来。 水杯的旁边一个拇指高的小玻璃瓶,里边放着一颗白色扁平的药。 唐瑾辰看着她,沉凝几秒,伸手拿下玻璃瓶,道,「江南堂也不止有枪械、恶犬这些折磨人的手段,tp1314听过没有?专门为嘴硬的角色研究出来的一款审讯药,光一颗药就能让人生不如死,若是加大剂量,更能让人尝尽百种痛苦,感受百遍濒死绝望。」 tp……1314? 楚眠抬眸看向他手中的玻璃瓶,里边的药看起来平平无奇,她甚至能笑着道,「名字还挺浪漫的。」 唐瑾辰皱眉,「在江南堂,不管是国外间谍,还是乱世分子,没有一个是这药撬不了口的,老实说,我欣赏你,我真的不想对你用这药。」 「……」 楚眠坐在那里,仍是微笑着看他,没有回应。 没有回应,就是最固执的回应。 「我真不明白你,照理来说,天阙那么宠你,你余生本不用愁,你为什么还要选择这样一条路?」 唐瑾辰是真的不懂她。 「你去过风岛么?」楚眠问他。 「……」 他当然没去过。 楚眠抓着栏杆再次慢慢站起来,露出一抹极为苍白的微笑,淡淡地道,「风岛上有一棵树,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树,但它一年四季都开花,风不改、雨不改,虫蛀了仍开花,叶子枯了也开花,我觉得它很漂亮。」 那棵树在她眼里,是风岛的生命树。 「真有这样的树么?」 唐瑾辰有些疑惑。 什么树生命力竟如此顽强,各种摧残下还能日复一日地开花。 「什么时候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楚眠站了起来。 唐瑾辰看着她,心下不大是滋味,半晌,他将手中的玻璃瓶递进牢笼。 楚眠接过来,没有多想便将药往嘴里倒,一丝犹豫都没有。 唐瑾辰看得很不舒服,伸手将水杯递给她,楚眠没有拒绝,接过来将一杯水都喝了下去。 凉水流入胃中,竟挺舒服的。 「把她绑起来,免得她自残。」 唐瑾辰看向一旁的人。 人太痛的时候,就容易自杀来结束一切。 他一挥手,牢笼钢柱自地拔起,埋入天顶之中。 两个穿制服的男人上前将楚眠手上、脚上的镣铐解开,为免她生出不该有的冲动,旁边还有几把枪同时对准她。 第267章 吃药受刑 楚眠被推着走到墙上,她身后的墙面冰冷而白,自上、自下四个墙角机械式伸出手臂粗的铁索。 两个男人一人抓取一根重重的铁索,将一端的铐锁锁在她的手腕上,收紧到无法挣脱的程度。 双手、双脚都被分开锁住,长长的铁索将她整个人拉扯成「大」字型。 她狼狈而耻辱地站在那里。 苍白的面色、右肩的血色、衣服上的爪痕……无一不在让她的身形显得更加单薄、瘦弱。 偏偏她的脸上没什么恐惧,仍是淡定地站着。 下属给唐瑾辰搬来了一张椅子,他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谈不上耀武扬威,也谈不上落井下石。 他只不过在做一件自己该做的事。 …… 楚眠被关进江南堂的第一天,被餵了tp1314。 她站在那里,双臂被铁索拉扯着,许是太累,她闭上眼眯了一会,一阵疼痛辗转从下面碾上来。 似车轮从她双腿碾过,碾碎一副骨骼,再游走至上,碾碎五脏六腑,不断侵吞上来…… 楚眠猛地睁开眼睛,一滴汗落至眼上。 见她睁眼,唐瑾辰知道药力开始发挥,便开口道,「楚眠,我知道,你在贫民窟三年,受尽委屈,可能不甘,可能心怀正义,但这些不该变成你一心重建贫民窟的执念。」 「……」 楚眠的头开始阵阵发痛,像是有数百支小箭穿透她的头皮,直刺头骨。 「百年以前,财阀乱斗,厮杀不止,不停有家族崛起,也不停有家族落没,最后剩下的财阀为免争斗继续,又为互相制衡,才会想到将那些势弱的输家赶到风岛。」 唐瑾辰坐在那里看着她苍白的面容讲述道,「谁都不想自己的血仇活下来,谁都不想让旁人的血仇轻易死去,各种小心思之间,贫民窟三个字就成了风岛的代表。」 「……」 楚眠伸直手指,一把抓住冰凉的铁索,她死死抓住,唯有这样,她才能抵御这不间断的疼痛折磨。 「你说的都对,贫民窟人满身传染病、修养低下,一到国内就会犯案,强、奸,卖、毒,这些都是百年来一个个财阀、大家族放出去的风声。」 唐瑾辰继续说道,「为的就是要让国内民众仇视风岛,仇视贫民窟,好将那里彻底隔绝成一个孤岛。」 第308页 「……」 一旁的下属见这么一会儿,楚眠除了脖子上青筋跳动,手抓铁索,并无太多的异样,不禁上前,掐住她的下巴,往她的嘴里又扔进去一颗药。 楚眠被迫干咽进去。 唐瑾辰看着皱了皱眉,继续说道,「所谓贫民窟适者生存的规矩也是由此而定,这么多年以来,仍有不少财阀会把得罪自己的人断手断脚扔进风岛,以图痛快,我不知道你收集的证据里有没有,厉氏财团也参与其中,厉擎苍更是干了不少这样的事。」 「……」 痛。 越来越不可承受的疼痛,密密而来。 楚眠站在那里,心口开始出现窒息感,呼吸逐渐困难。 她脑袋痛而空白,只听着唐瑾辰不断说话声和自己过于绵长的呼吸声,仿佛下一秒,她就要困于窒息而亡。 「我知道,法律对于贫民窟现在的人来说很不人道,但和整个a国比,那里到底只是小小的一个孤岛,微不足道。」 唐瑾辰道。 「……」 楚眠死死抓住铁索。 她得忍下去,她必须忍下去。 外面已经引起轩然大波,唐瑾辰不可能一直把她困在江南堂,最多三天。 三天之后,他必须要做出一个决定。 到时,她就可以解脱。 唐瑾辰看着她缓缓垂下头,想她快疼到受不了了,便接着道,「楚眠,你有没有想过,a国的根基向来都是财阀,贫民窟真相完全被揭破的那一天会引起多大的震动?国际介入,财阀再次陷入百年前的乱斗之中,经济下滑,国弱民穷,到时候所有人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中。」 「所以,贫民窟註定要世世代代成为牺牲品?」 楚眠忽然抬起头,面色已近惨白,薄汗渗出。 她呼吸无力地说着,嘴角勾起一抹再讽刺不过的弧度。 唐瑾辰很是意外地看向她,两颗药下去,她还能讲出话来? 她未免太能忍了。 良久,他才开口,「为了a国稳定,这样的牺牲是值得的。」 「笑话。」 楚眠一双眼痛得发红,条条血丝全显露出来,她看着他,满是不屑。 「你不是也考虑过这一点,才不直接将事情捅到国际层面么?你出生a国,你对a国也有感情。」 唐瑾辰被她眼中的不屑激到,眉头拧成「川」字,人从椅子上站起来,「既然如此,你就对这个国家感情更深一点,该埋藏的秘密就该让它永远埋藏下去,该放弃的人也要永远放弃。」 「……」 楚眠死死地抓住两边的铁索链,针刺般的疼痛直入她的肺腑,在心脏处停留,来来回回地折磨。 她眼前突然一黑,好一会儿才慢慢恢复视觉。 唐瑾辰仍站在她面前,还是那样的说辞。 为顾大局,贫民窟人就是要被放弃,要她乖乖把筹谋的一切合盘托出。 尖锐的疼痛在身体里爆炸开来,直刺喉咙,楚眠更加用力地抓住铁索,骨头几欲顶出去一般,她笑着看向唐瑾辰,声音几乎低到没有,「凭什么?」 如此沙哑。 唐瑾辰目光一僵。「我讲这么多你还不……」 「都是生而为人,凭什么不配公平?」 楚眠忽然敛了笑容,一双血红的眼愤怒地瞪着他,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 她身体震动,两边沉重的铁索也跟着晃起来。 吼完,楚眠只觉喉咙刺出血腥味,一口血从唇间喷出,溅了一地,将她惨白的唇彻底染红。 剧痛,再次游走全身,疯狂地袭击着她。 「……」 唐瑾辰站在那里,神情完全滞住,震动地看着她,久久不能平静。 明明是濒死的状态,她的眼中却有着令人难以想像的生气。 他突然在想,风岛上的那棵树大约就是如此,树干再残破依然能开出花来。 第268章 你暗中出去联繫一条船 「你的大道理我不听,我也不认。」 楚眠瞪着他,唇染硃砂一般潋滟而傲,她的声音沙得像嗓子破了一般。 「放肆!」 一旁的下属听不下去,又拿起一颗药朝着楚眠走过去。 「等下。」 唐瑾辰回过神来,拦下下属,沉声道,「今天就到此为止。」 「她还能说话。」 属下皱眉,一般人服下一颗药,就痛得快晕死过去,这女人吃了两颗还能说话,还能和总统叫嚣。 「过犹不及。」 唐瑾辰看着面前的楚眠道,「楚眠,今天我暂且放过你,明天我会直接给你餵四颗药,你好好想想。」 说完,唐瑾辰深深看她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穿制服的下属端了杯水餵楚眠,站在她面前道,「在江南堂,还从来没有人吃下四颗药过,具体效果我们都不知道,我劝你还是老实交待,好歹图死个痛快。」 「……」 楚眠抿了两口水,水和自己的血一起含混喉咙里,味道是说不出来的苦。 她品着嘴里的味道,汗水如泪般自睫毛上落下。 那人掐着她的下巴餵她,力道蛮横,楚眠忽然想到厉天阙哄她喝姜汤时的场景,一碗姜汤而已,许百种好处,餵她吃药更是把糖剥好了餵她,生怕她苦。 末了,她舔了舔唇,觉得这味道更难喝了。 第309页 楚眠不禁苦笑一声。 原来,由奢入俭是这么的难。 …… a国和t国差了将近10个小时的时差。 a国快入夜的时候,t国正陷入黎明前最暗的一段时光。 酒店前的天空,漆黑得连一颗星子都没有。 音乐喷泉的音乐停了,只剩下水柱跳动,如鱼一般溅出水面,再没入水中,悄无声息。 厉天阙坐在一旁的鞦韆上,一双长腿跨开,整个人没于寂夜之中。 他摆弄着手中的火柴盒,自事情出了之后,他从最初的盛怒到现在已经很平静了,连发给孟墅的消息都非常平静。 手机被他搁在一旁,屏幕亮着,上面有他发送给孟墅最新的一句话—— 【厉天阙:她现在怎么样?】 没恼怒,没歇斯底里。 很平静的一句问话。 那边的孟墅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挣扎,终于将电话拨了过来。 厉天阙看一眼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竟没有第一时间去接,而是耐心地等着手中的火柴燃尽,一直燃到指尖,灼烫感从指腹直达神经,他才扔了火柴。 他将手机放到耳边,孟墅愧疚不已的声音传来,「厉、厉总。」 「她现在怎么样?」 厉天阙问出了和信息上一样的话,嗓音低沉、镇定。 那边孟墅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是不敢相信厉天阙能这么平静,久久才困难地回答道,「人……人在江南堂。」 「江南堂。」 厉天阙沉静地重复着这三个字,语气没什么起伏,似无谓一般,「受了什么刑。」 孟墅完全说不出口,只能急迫地道,「厉总,这是小姐自己选的路,她不想连累您,其实从风岛到蔷园,您一直管着她,从来没给过她真正的自由,不如这次就放手吧。」 孟墅不是想推卸自己的责任,但现在这种情况,只有搬出楚眠,才能让厉天阙更好地接受这个事情。 「她跟你说的,她恨我一直没给她自由?」 厉天阙的嗓音比刚才更沉了一些。 夜色比方才更浓郁。 那边,孟墅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厉天阙似乎也不执着这个问题,而是继续淡漠地问道,「她受了什么刑?」 「厉总……」 「说。」 厉天阙淡淡一句,不容置喙。 孟墅又是沉默很久,才无比艰难地道,「我、我走的时候小姐状态勉强还好,但我看总统的意思,可能是要用上那药了。」 「哦。」 tp1314,江南堂专门用来对付硬骨头的药,他曾经还想给厉擎苍试试。 厉天阙没什么意外地应了一声,「唐瑾辰要折磨她几天?」 「我不知道。」 孟墅如实回答。 大抵不过会超过三天。 三天,他再不赶回去,她就没命了。 厉天阙握着手机,一双眼凝望着眼前无边的夜色,淡漠而镇定地道,「你去向唐瑾辰施压,让我回国,否则,他就不用干下去了。」 这命令下得是没用的。 但凡孟墅愿意听,也不会等到现在。 孟墅在国内听到这话,内心折磨难受得要死,许久才道,「厉总,待事情了了之后,我亲自迎您回去,我任您处置。」 这就是不愿意了。 厉天阙脸上的神情没动,依然是没有意外,只是握着手机的修长手指略略收紧。 半晌,他冷笑一声,「孟墅,你在厉氏财团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每次我出国,为防万一,国内网络尽为你所用。」 「厉总……」 孟墅的声音都抖了。 「没有哪个财阀不会对自己得最得力的属下防上一手。」 厉天阙如是说。 国内的孟墅听到这话,脸都白了,莫非,厉总也对他防了一手,有致他于死地的手柄吗? 他正想着,就听到厉天阙道,「我对你,没有。」 因此,孟墅才和唐瑾辰有这机会,将他弃于国外。 「……」 闻言,孟墅整颗心脏都绞在一起,痛得不能再痛,愧疚遍布全身,「厉总,我……您蛰伏多年才有今天的一切,我不想您一朝全部失去。」 「是么?」 厉天阙笑着问,语气轻飘飘的。 「厉总,您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小姐吗,我可以带进去。」 孟墅的声音都是哽咽的,他真的对不住厉总,可也只能对不住厉总。 「我要和她通次电话,时间我定。」厉天阙坐在鞦韆上,背微微弯着,淡漠地吩咐,「你带一罐糖进去,再把那只土狗送进去,她喜欢。」 「好,我知道了。」 孟墅的情绪完全绷不住了。 他甚至想算了,厉总想回就回吧,可一想到回来的代价,他连想结局都不敢想。 「那就这样。」 厉天阙干脆地挂了电话。 夜色,浓得化不开。 喷泉无声起起落落。 一名下属走上前,四处看了看,才在漆黑的夜中看到厉天阙的身影,上前,硬着头皮报告,「厉总,我们真的尝试各种办法了,国内铁板一块,没有渠道进去。」 他们甚至想到走旁门左道,让厉总裁借用旁人的身份,乔装一下悄悄回国,结果还未到机场就被拦下。 第310页 酒店周围的人明显增多,应该就是受总统和孟助理所託来盯着的。 尽管他们第一时间把周围的人都清理掉了,但这一招被发现后,t国飞往a国的航班直接停了,连带着几个可转机国家的航班一併停掉。 总统这一次为了把厉总按在国外估计付出不小的代价。 「……」 厉天阙在这座酒店等了十五个小时,等来下属的无能为力。 他已经等不下去了。 这十五个小时,已经是他的极限。 厉天阙低眸看向自己的手,五指张开,又握拢,冷声发话,「你暗中出去联繫一条船。」 「船?」下属明显被说得愣了下,「什么船。」 船?轮渡也渡不出去啊,都被严格管制着。 厉天阙坐在那里,长睫轻抬,眼里涌出无边暗色,薄唇微启—— 「偷渡船。」 -- 作者有话说: 加更了!我居然在高潮情节段落给你加更,我可真是个好作者呀。哈哈。 第269章 和厉天阙通电话 既然连借用旁人身份这一招都不行,那他什么身份都不用了! 这a国,他非回不可。 闻言,属下大惊,呆在那里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偷渡? t国有小地方出现天灾,因为善后不力,不少难民都选择偷渡到别的国家,可坐这种船……可不好受。 …… 楚眠关在江南堂的第二天,被一次性餵四颗药。 万虫嘶咬的痛楚铺天盖地,寒霜封着身体,试图将她一寸一寸冷冻起来,让她再无生存之力。 痛。 无休无止的痛。 痛到极点的时候,楚眠已经无力抓住铁索,人根本站不住,摇摇晃晃似一只即将落地的风筝,摇晃不止,银色的铁索跟着她晃,发出金石之响。 她一度感觉自己回到了楚家,小小的她悄悄打开扇门,留着一线空隙,看楚家夫妻给楚醒过热闹的生日。 她被楚醒逼到房间的角落,楚醒将蛋糕按上她的脸。 蛋糕的香腻直冲她的唇鼻间,让她喘不上气来,她拼命挣扎,可怎么挣扎都逃不出那没顶的痛苦…… 人尚未这种痛中缓过片刻,她又回到贫民窟那座孤岛上。 她不经意间惊动盘在树上的蟒蛇,蟒蛇用身体一圈一圈将她困起来,一点点收紧,紧得仿佛内脏都要从口吐出。 那一张血盆大口直朝她的脸袭击而来。 楚眠猛地惊醒,睁开了眼睛,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浸透。 她目光发虚地看着前面,十几个穿制服的男人站在那里,楚眠摇了摇头,才发现只有四个人,是她痛到看不清了。 她吃力地喘息着,仿佛在风岛的海水里呼吸,痛苦而困难。 四颗药的力道果然比两颗药强多了。 「你看你脸上,连一点血色都没有了,我们都知道,这药下去人比死还难受,你这么扛着又何必。」 有人和她说。 楚眠没有回答,新一轮的疼痛又蔓延上来。 烧灼皮肤的痛感自脚心慢慢传上来,她整个人如置身火海,烧灼的痛感很快遍布全身,菸灰覆在她的面上,一寸寸夺着她的命…… 一度,她觉得自己会死在这火海中。 「小姐!」 意识迷离中,楚眠听到孟墅的声音。 唐瑾辰同孟墅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画面。 楚眠呈「大」字形被锁在那里,人垂着头,连吐的力气都使不出来,鲜红的血从嘴里一点点渗出,滴落在地上。 这样的画面让唐瑾辰都不禁别过头去,不忍去看。 忍痛时难免要咬牙,她这个样子恐怕是忍得差点将一口牙齿全部咬碎。 「给她餵两颗止痛药。」 唐瑾辰吩咐。 楚眠意识浑浊,沉浸在无休无止的疼痛之中,直到嘴巴被人撬开,被餵了什么药。 她以为是又加大药量,直到疼痛感逐渐减轻,楚眠缓缓抬起被汗湿的长睫,抬眸看去,孟墅红着眼睛站在那里,难过地看着她。 一个大男人跟要哭了似的。 唐瑾辰站在一旁,沖属下使了个眼色。 铁索瞬间从上下四个角落吐出更长一些,为让她更好地自由活动。 但铁索一长,楚眠就彻底失去站在那里的本事,人狠狠地摔到地上,唇间渗出来的血更多。 「砰。」 声音响亮。 唐瑾辰下意识抬了抬手,却起不到任何搀扶的作用。 孟墅连忙冲过去,蹲在她面前,双手颤抖地剥开手中的糖,餵给她,「小姐,糖……」 厉总说的,她喜欢。 楚眠趴在那里,嘴里鲜血未除,就被推进一颗薄荷糖。 甜味没尝到。 但薄荷的清凉让她的脑袋有些微的清醒,她双手按在地上,支着想站起来,却使不上力,又重重地摔回去,长发迷了眼。 「小姐……」 孟墅蹲在那里,眼睛更红,唇都在颤慄,他转眸,「小姐,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楚眠转眸,只见不远处一只白色的长毛小狗站在那里,黑幽幽的眼睛直盯着她,却不上前,好像认不出她了。 「小海豚,还不过来?」 孟墅招呼它。 小海豚这才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在楚眠的身边转悠着,拼命用鼻子吸着什么,忽然像是认出她一样,一下子欢腾起来,小脑袋直往她怀里顶。 第311页 楚眠痛得几乎昏厥。 「小海豚不可以!」 孟墅连忙抱住小狗。 小海豚不满被分离,在他怀里凶起来,奶声奶气地叫着,咧开尖尖的牙齿。 楚眠被重重的铁索压着,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拼命撑着从地上坐起来,人被铁索拉扯得摇摇欲坠。 她苍白一笑,沖小海豚招了招手。 孟墅松开手,小海豚立刻跳进楚眠的怀里,楚眠艰难地抬起手抚了下它的脑袋,白色的毛立刻沾上血迹。 有点难看。 楚眠收下手,有点不忍再触摸。 「你还是什么都不想说?」 唐瑾辰在她面前半蹲下来,蹙眉看着她。 楚眠只看着怀里的小狗。 「我现在是真恨不得早些把楚正铭给治了,要不是他,你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要是你能为我做事该多好。」 唐瑾辰有些感慨地道。 四颗药都能扛下来的人江南堂还没出现过。 孟墅抽出湿纸巾,上前替楚眠擦去脸上汗迹和血迹。 楚眠脸一偏,没让他碰。 孟墅的手僵了僵,单膝及地,像是跪着一般,语气涩然无比,「小海豚和糖是厉总让我带过来的,他想和你通个电话。」 「……」 楚眠的目光顿了顿。 「说些让天阙死心的话吧。」 唐瑾辰蹲在一旁道,语气温和,「他暂时回是肯定回不来,也救不了你,但你要能让他死心,到时他回来,我和孟墅都能少受点罪。」 「我不在乎!」 孟墅立刻瞪向唐瑾辰,他现在已经不在乎厉总会怎么对他了。 就是死,他都觉得该的。 「那你就不怕天阙听到她这声音动怒,转身不管不顾地找上各国首脑来向我施压?」 唐瑾辰道,厉天阙不是做不到,但这样的话,a国就要乱成一团了。 「那也是你活该。」 孟墅道,他恨自己,也恨唐瑾辰,说完,他看向楚眠,「小姐,你要接么?」 第270章 厉天阙,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怪不得给她吃止痛药,原来是为这一通电话。 楚眠有些困难地颌首。 孟墅拿出手机,拨打厉天阙的号码,很快,电话被接通。 孟墅要将手机递给她,见她面色惨白,便将手机放到她的耳边,当了一回手机支架。 楚眠坐在地上,呼吸绵长。 不知道她是不是痛到听觉有误,手机里久久没传出声音。 她抱着小海豚,正要侧目去看,男人低沉而显尽疲惫的嗓音落入她的耳中,「阿眠。」 ——阿眠,过来。 ——阿眠,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阿眠,我们之间只有不死不休,没有好聚好散。 ——阿眠,我做你的天宫,保你万事顺遂、一世无忧。 一时间,楚眠眼前掠过许多画面,目光游离,人怔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嗯。」 「……」 唐瑾辰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她刚受过tp1314的折磨,方才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可此刻,她调整得自己声音除了一点疲惫,完全听不出受过巨大折磨。 这人……真待她有朝一日强大起来,得多可怕。 楚眠一出声,手机里又是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厉天阙的声音听起来比孟墅镇定平静多了,他沉声问她,「吃了几颗药?」 他也知道tp1314。 「就一颗,还好。」 楚眠淡淡地道。 她的声音发哑,听起来就真的还好,如果孟墅和唐瑾辰没看到她按在地上极力扼制,扼制到指骨都在发颤的话。 「痛么?」 厉天阙又问她,那声音入魂入骨,就好像人在她身旁一样,那只大手揉着她的头,目光深邃,问她痛不痛。 「还好。」 楚眠用字简短,太长的句子太耗力气,她所剩实在太少。 「你撑下去,我马上就回来了。」 厉天阙对她道,像是某种誓言,实在磁性好听。 楚眠低眸看向自己腿上的小狗,缓缓吸了一口气,按在地上的手更加用力地扼制,逼着自己声音听起来更正常一些,「厉天阙。」 「嗯,我在,你说。」厉天阙道,语气是难得的温柔、耐心,「你慢慢说。」 慢慢说。 他知道她现在的痛? 楚眠抿了抿唇,一字一字开口,「本来想在贫民窟重建以后再和你聊,但我活不到那个时候,就现在和你说。」 「你想说,我现在还不想听了。」厉天阙在那边低笑一声,「把话憋着,等我回来。」 楚眠不听他的,坐在地上道,「厉天阙,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她语气平淡又认真,哪怕是孟墅和唐瑾辰在那里看着,都不知道这话算不算临死前善意的谎言。 手机里传来沉默,唯有呼吸声在加重。 楚眠不管,看着怀中的小狗继续说道,「这几个月以来,你确实对我很好,但你对我的坏也掺半,你救我出风岛,可你的手下也将风岛的精神病患残忍击毙,我知道在你眼里,贫民窟人不算什么;你供我吃穿,可你也要我做你的金丝雀;你为我挡过箭,可你也用碎骨锁差点废了我腿。」 「……」 第312页 t国。 从酒店秘密逃出的厉天阙此刻站在海边。 他身上穿着属下淘来的难民衣,颜色发白发灰,味道发着馊,本来一张英俊的脸被抹了泥灰,看起来狼狈不堪。 远处,不少等着偷渡的难民站在海边昂首以盼,等着船来,风从他们身上掠过,带过一阵阵难闻的腥味。 厉天阙就这么站着,听着楚眠在电话一句一句陈述他的不好。 他听着,一双眼发红嗜血,薄唇轻轻颤慄,呼吸越发沉重。 「我真的很难对你产生好感,其实我一早想过,待重建贫民窟成功,我就离开你,至于欠你的几分恩,再找机会还就是,反正我无法说服自己和你在一起。」 「……」 「现在不用了,我死已成事实,你不必回来,省得你救不到我还拖自己下水,让我到死都欠着你,我不喜欢这样。」 「……」 「我不喜欢你,就不想欠你,你让我就这样上路吧,我还开怀一些。」 楚眠还在他的耳边说着话,一字一句都透着认真,认真到一点谎言的影子都没有。 「啪——」 火柴在厉天阙的手中折断,木刺尖锐被他狠狠握在掌心。 不消一会儿便是血肉模糊。 厉天阙似感觉不到痛一般,仍是用力地握着拳,任由那抹尖锐刺入皮肉更深。 他盯着远处逐渐驶来的货船,眸光幽暗,压着声音道,「我让你感觉到负担了?」 「是,厉天阙,你的好与坏,对我来说都是负担。」楚眠哑着声音清晰地告诉他,「我死之前,你都不要再出现我面前,我真的不想看到你。」 「哦。」 厉天阙站在那里应了一声,而后道,「那你撑着,等我回来。」 那些明显滞了下,显然想不到他还说这句话,他都能想到楚眠无可奈何的样子,「厉天阙,你听不懂我……」 「我让你撑着你听不懂吗?」 厉天阙赶在她前面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掌心的尖锐刺透血肉,鲜血滴落下来,浸进沙子里。 「……」 楚眠在那一端完全沉默了。 厉天阙吼完,像是用尽了一身的力气,一双红得浸血的眼睛突然暗下来,他的声音一下子弱了。 「楚眠,你撑着,当我求求你。」 他这么说。 可怜得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 「我求你,行么?」 「……」 楚眠伤痕累累、有气无力地坐在江南堂冰冷的地上,听着耳边传来的哀求,心口掠过一阵锐痛。 比受刑还痛。 他怎么会…… 他可是厉天阙,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厉天阙,他说,求她? 楚眠坐在那里,嘴唇动了动,却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蓦地,那边电话挂了。 楚眠按在地上的手颤了颤,这大概会是她这辈子最后的通话,连一句再见都没有。 也是,不需再见。 t国。 厉天阙挂了电话,站在原地许久,呼吸极沉。 半晌,他将手机扔到一旁下属的手中,吩咐道,「你立刻回去,别让人发现我已经不在酒店了。」 「厉总,您的手……」 第271章 坐船归国 属下站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向他的左手,那手上正不断淌血。 「回去。」 「是。」属下低头,又道,「对了,厉总,我打听了下偷渡的规矩,为免被发现,所有难民都会被挤在货船最底部的一个空间里,而且一旦与人冲突被发现,就会被立刻扔下海。」 偷渡难民的命,不是命。 他本想打点一下,但后来想想,能干出偷渡这种事的都是亡命天涯之人。 厉总的身份太特殊,一旦被发现说不定就要惹出更多的事,即使没事,也担心船上的人演技不够,在通各国关卡时再出卖厉总。 a国到t国不是一站式,要过许多关卡,有得折腾了。 闻言,厉天阙目色一沉,「知道了。」 他将手腕上的名表也扔给下属。 他现在要以难民的身份偷渡回a国,身上就不能有任何不符身份的东西。 确定自己身上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了,厉天阙转身义无反顾地朝着那一大群难民走去,他学着他们佝偻起背、低下头混了进去。 下属站在远处望着这一幕,心中复杂极了。 总统和孟助理以为管制好明面上的交通就能阻止厉总回国,他们估计做梦都想不到向来一身骄傲、高高在上的厉总会为了一个女人甘愿装成难民偷渡回去。 …… a国,江南堂。 「结束了?」 唐瑾辰已经从蹲着改为坐着,直接坐在地上,伸手抬了抬眼镜,一脸疑惑地看向楚眠没什么表情的脸,忍不住问道,「你是为了让天阙死心,还是说真的?」 她的样子、声音看起来都太真了。 真的就好像对厉天阙毫无意思一样。 孟墅单膝跪在地上,他本就对唐瑾辰憋着气,听到这话忍不住怼上去,「你是总统还是八婆,这也关心?」 「……」 唐瑾辰被吐槽得默默无言。 「他好像还想回来。」 不用再撑的楚眠一下子说话变得特别无力苍白,发间虚汗直冒,她看向唐瑾辰,道,「你还是早点解决我吧。」 第313页 只有她死,才能平息一切。 「他回不来。」 唐瑾辰道,厉天阙又不会飞,怎么从t国突然跑到a国。 蓦地,他又皱起眉,「天阙不会真糊涂到跑去找各国首脑,来给我施压吧?」 以厉天阙的能力,他能做到,但这可就有通敌叛国的意思了。 不会。 厉天阙不会的。 不行,万一他真受刺激了怎么办。 「我回总统府办事。」唐瑾辰有些头疼地从地上站起来,低眸看向孟墅,「你也回去吧。」 「……」 孟墅不甘地呆在那里。 唐瑾辰看看他,又看向已经虚到连坐都是摇摇欲坠的楚眠,蹙了蹙眉道,「这狗留下。」 好歹也算给她留最后的一点慰藉。 说完,唐瑾辰拉起孟墅一起离开。 他们离开后不久,止痛药的效果便慢慢消失,疼痛感再次排山倒海地涌上来。 铁索被收回去,楚眠如木偶般被拉扯着站起来。 小海豚滚落到地上,看着她这样子急得团团转,冲到她脚边的铁索前,张嘴就去咬。 大概是咬得太猛,把自己咬痛了,小小的一团翻滚在地上呜呜乱叫。 「小海豚,我没事。」 楚眠低头安慰着它,很快,她便安慰不动了。 瘙痒感突然侵噬全身,再接着,她感觉自己的皮肤正在一点点被腐蚀溃烂,那种疼痛感真实得好像她真的整个人都快腐烂了。 一直腐烂到口、鼻、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 小海豚,她撒谎了。 她很疼。 真的很疼。 她想吃糖,想吃厉天阙哄她喝药时给她的糖,很想,很想。 …… 「进去!」 货船上安排偷渡的主事人说着当地的话,将一个个难民给踹进去,「找地方坐,坐不了就挤,都别给我闹事出声,不然给你们都丢进海里餵鱼。」 厉天阙被主事人一脚踹进人堆,人挤人,所有难民像货物一样被堆在一起,挤得一点空隙都没有。 稀薄的空气里满是海域里的咸湿以及旁人身上的恶臭,这底部是一点空层,矮得连站都站不起来。 上面的板子被一合上,有重物压在上面,压得一点光都透不进来,只透了几个孔来供空气流动。 黑漆漆一片,只剩下一双双不安、惶恐的眼睛露在黑暗中。 厉天阙被旁边的人挤到角落里,即使以前待在蔷园被佣人折磨毒打,他也没呆过如此骯脏恶臭的环境。 这里的空气让他窒息。 厉天阙强迫自己忍下来,指腹抚过虎口上的纹身,来回抚着,薄唇抿成一线。 忍过这二十几个小时,他就能回到a国。 货船的庞大船身开始动了,挤成一片的人左右歪斜,倒来倒去,低低的咒骂声在狭小黑暗的空间里响起…… 「艹!是不是你推老子?」 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本就小得可怜的一块地方还生出斗殴。 忽然,厉天阙被人按倒在地上,黑暗中拳头狠狠朝他袭来,对准了他的头部。 厉天阙目色一冷,头一偏,那拳头砸到旁边。 他一拳挥了过去,那难民一下子被打得飞到柱子上,痛得惨叫起来,闹出极大的动静。 动静一大,上面的板子就被人揭开来,一道刺眼的手电筒光照下来,照过一张张脸,看到两个脸上带伤的,不由分说地道,「刚来就惹事,这一路还不知道怎么样,把这两个给我拎上来,丢下海。」 在一阵悽厉的尖叫声中,那两人被强行拖了上去。 剩下的人都恐惧不已,有些女的甚至抽抽嗒嗒地哭起来。 漆黑中,不知是什么刮过脸,锐痛一生,厉天阙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脸,是血。 他受伤了。 一旦被发现…… 这些人自然是没这个福份要他的命,但被发现,这国就回不去了。 厉天阙用散发着馊味和汗味的袖子去擦脸,黑暗中,他看不到自己的脸,只能用力地擦,恨不得擦掉一层皮。 货船一直在左摇右晃。 有人已经痛苦地呕吐出来,味道飘得到处都是。 厉天阙坐在那里,指腹按向虎口的纹身,试图转移掉对这呕吐物的注意力,才发现,他身上没有任何属于楚眠的东西。 第272章 他一双眼幽暗得宛如黄泉世界 沉闷糟糕的空气里会让人滋生极端的情绪,两个难民的离开只给这群人不到三个小时的安静,很快,试探性的斗殴又起来了。 「来啊,你们都来打我啊,反正老子也不想活了,一起死吧!」 有人低声叫嚣着,有心浮气燥的人上去就把他嘴巴捂了开始打起来。 旁边的女人们哀声低呼。 厉天阙被揍了一下,他没还手,以为对方会适可而止,对方却突然胆子大了起来,带着同伴就朝他扑过来。 厉天阙重重倒在地上,震痛的头部划过一个念头。 他要回去。 他不能惹事。 「砰!」 有人一拳揍上他的肚子,厉天阙痛得闷哼一声,伸手过去,不敢放开手脚,只抵御性地挡了挡。 这样的行为让人认定他是胆小怕死,越来越多愤怒的难民摸了过来。 第314页 一拳又一拳落到他的身上。 片刻后。 好几个臃肿恶臭的男人直接扑到他身上,用力量压住他,把对生活的不满全部发泄出来。 厉天阙有那么一瞬,以为自己是回到小时候,被一群佣人虐待。 他咬住牙,死死地忍着。 狗东西,等着他。 寂夜般的浑浊黑暗中,忽然有木刺直直地刺入他的指尖,贴着指甲盖狠狠刺进去。 他痛得瞳孔猛地紧缩,额上、脖子上的青筋全部暴跳起来,他某一个指甲盖被人用力掰着。 下一秒,指甲盖直接被掰折。 「……」 厉天阙死死咬住牙,咬得血腥味在嘴里流连,冷汗瞬间如雨下。 这样的暴打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主事人扔面包下来才停止,大家才当做无事发生,开始补充能量。 厉天阙蜷缩着身体倒在身后的木头上,右手用力握住自己左手的无名指,握到颤抖,黑暗中,鲜血淌了他满手…… 狗东西。 狗东西。 老子这回可是为你吃尽苦头了。 他妈还敢说不爱他试试! 厉天阙咬着牙,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罢了,爱不爱的后说。 别死。 他就快回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十指连心的痛中,厉天阙迷迷糊糊睡过去,再睁开眼时,就看到一束光落下来。 温暖的光,一缕缕地落在他满是鲜血的手上。 他抬眸,就见头上的那块板被揭了,女孩安静地坐在上面,一袭月白长裙垂至膝处,两条腿轻轻晃动,纤细的手指剥着糖纸,将糖推入樱唇间…… 她低眸看向他,眼睛弯起,「厉天阙,糖很甜。」 是吗? 有那么甜么? 厉天阙靠在木头上朝她伸出手,指尖的锐痛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眼前哪里有什么光,分明是一片黑暗,楚眠更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呼吸一顿,抬手按向自己的头。 是幻觉。 他怎么会突然开始有幻觉…… 厉天阙伸手敲了敲头,一定是被打出来的幻觉,一定是他连续20多个小时不睡,这船颠了这么久又没吃进东西才会这样。 对,一定是这样。 和疯子血无关。 吃东西,得吃东西。 厉天阙在旁边摸了摸,摸到一片残缺的面包,是大家争抢时掉落在他身边的。 厉天阙伸手捡起来,将面包放到嘴边,一股浓浓的馊味立刻涌进鼻子,让他差点吐出来…… 「……」 厉天阙闭上眼,咬了咬牙,一发狠便将面包往嘴里塞,嚼都没嚼直接吞咽下去。 反胃感一直冲向喉咙,他拼了命地往下压。 黑暗中,他一双眼幽暗得宛如黄泉世界,鬼魅游走、腐烂丛生,但也开得出最美的曼珠沙华。 …… 楚眠被关进江南堂的第三天,唐瑾辰已然有些撑不住了。 国内的声音越来越沸腾,跟住在总统府似的一帮老家族和财阀,恨不得联合起来把他给吞了。 反而在江南堂,唐瑾辰还能感觉到一丝安静。 下属端着药站到一旁,这一回玻璃瓶里装的是五颗药,今天的折磨又要开始了。 楚眠被铁索锁在那里,脸色白得胜过身上的衣服,三天未曾洗漱的她浑身都是粘腻感,一头长发有些凌乱地松散下来,双目红而无神,黯淡无光。 连着两日受尽非人的折磨,她还能挺着已经够奇蹟了。 长毛小狗在她脚边绕来绕去,似乎感觉到主人的难受,乖巧地一直用舌头舔她的裤脚,想给予安慰。 「你何苦还撑着?」 唐瑾辰坐在椅子上,转着腕上的表,说完嘆了一口气。 都不知道为她嘆的,还是为自己嘆的。 「……」 楚眠没有说话。 她是真的累了、乏了,也痛到极致。 连闭眼睡觉都成为一种奢侈的时候,人的精神力也就耗到了终点。 江南堂的确很擅长折磨人,她现在的确就想死,想解脱这一切,但她没忘记,她身后是贫民窟的未来。 「楚眠,你恨我么?」 唐瑾辰问她,目光深远。 他知道她不是罪大恶极,可还是用了这样的手段去折磨她。 闻言,楚眠缓缓抬起头看向他,嘴唇干涩,凝着两颗血珠,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道,「我若化成厉鬼,自有我寻仇的地方,你,可能顺便。」 「……」 这就过分了。 不说恨,也不说不恨,还寻仇寻到他这是个顺便? 唐瑾辰听得不太是滋味,良久,他拍拍腿上不存在的尘埃站起来,推了推眼镜,「要不要先吃点什么,一会要吃药。」 「糖。」 楚眠也不和他客气。 孟墅带来了一罐子糖,是厉天阙要他带的。 「给她糖。」 唐瑾辰看一眼下属,然后转身便走,一步步走出囚室,伸手拢了拢身上的西装。 江南堂的气温要比外面低上许多。 走出长长的过廊,穿着燕尾服的管家很快迎上来,跟在他身后,担忧地问道,「总统,还没交待?」 再不交待,这外面就疯了。 「不能等了,楚眠拒不认罪,那就只能给她加些罪堵悠悠众口,私见贫民窟逃犯、割喉案等,能加在她身上的罪都加在她身上,好让财阀和公众们自行明白贫民窟秘密只是她一时信口雌黄。」 第315页 别一个个动不动就来找他的麻烦。 唐瑾辰边走边道,「另外,将巅峰会那几个学生提出来,要他们证实楚眠的罪行,身边人检举更有说服力,更能将事情迅速平息下去。」 心疼厉小智障…… 第273章 小海豚,你替我陪陪厉天阙吧 「明白。」 管家点头,「那财阀那边……」 一提这个,唐瑾辰的头都大了,停下步子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就这样吧,就说楚眠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贫民窟人一时提起,在演讲时是怕了,是被逼急了,要信口雌黄来保一保命。」 「那万一财阀和老家族们还是不信,不依不饶呢?」 管家忧心地问道。 「我相信楚眠,她说两年之内不会动荡a国就不会,既然如此,他们还有什么可闹的,人都要死了。」 唐瑾辰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信楚眠,但就是信了,很快,他又嘆一口气,「就这样吧,等厉天阙回来,说不定我这位置还坐不了两年。」 到时,管他的。 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 管家默,他感觉出来了,总统是真的被这个楚眠弄得很头疼。 …… 在判决下来之前,楚眠又经历了整整五个小时的痛苦折磨,两度昏厥。 等药效逐渐消失,铁索解开,她整个人不支地跪倒在地,瘦可见骨的手按在地上,血迹斑斑。 她低着头,疲惫地喘着气。 连呼吸,她都嫌累。 「呜呜……」 小海豚趴在一旁,难过地看着她。 楚眠被两个穿制服的男人拎起,拎到一张长桌前,将她按坐在椅子上。 其中一个满眼佩服地看着她,「你是我见过最有胆色、最能忍的女人……不对,这么能忍的男人也没见过。」 另一个道,「好了,上面不会再逼着你吃药,把字签了,你也就解脱了。」 「……」 楚眠低眸看去,视线有些模糊,只勉强看到面前是一份文件,标题是判决书。 下面的字又密又小,以她现在的视力看得特别吃力。 楚眠困难地看了一会儿,了解大致内容后问道,「什么时候行刑?」 「明天上午,因此事影响太过恶劣,上面决定公开处刑。」 旁边一人语气有些沉重地道。 这三天下来,他们见识到楚眠的毅力,对她颇有些不舍,她原不该死的,她本就是被楚家陷害,只因牵涉到财阀,就不得不被牺牲。 「……」 明天上午。 公开处刑。 死都不能死个体面。 楚眠嘲弄地勾了勾唇,「字我就不签了,签了是认罪,都是要死的,签不签没区别。」 「……」 旁边两人都明白这一点,也没有勉强,收起面前的文件,问道,「你还有什么心愿,如果在我们能力范围可以办到,我们尽量满足。」 「我巅峰会的人怎么样?」 楚眠问。 一听这问题,两人表情顿时就不对了,「你还提这九个渣渣?他们被关了几十个小时,什么手段都没用就吓得半死,结果一被提出来让干什么干什么,全都把你卖了,什么乱七八糟我看着都觉得荒诞的罪都安你头上……」 简直比江南堂还过分。 「……」 楚眠垂了垂眼,没说什么,神情很平静。 旁边的人却是替她打抱不平,「都一群什么玩意儿,我听说巅峰会是被你创立起来的,你还给他们保驾护航,这下可好,你养了一群白眼狼……不是他们,这判决都不可能这么快下来。」 下来得快一些没什么不好,至少她可以少受些折磨。 见楚眠面容惨白而淡然,似是无动于衷,他们也不好再说下去,只道,「要不要吃点什么,江南堂的伙食还可以。」 「把孟墅带来的一罐糖都给我吧。」 楚眠淡淡地道。 「你怎么全靠糖来活命啊,女孩子家家多吃糖容易蛀……」 话说到一半,那人拍了自己一巴掌。 他在胡说什么。 她是半只脚踩进棺材的人,还在乎蛀不蛀牙? 最终那一罐糖到了楚眠的手里,唐瑾辰已经放弃从她口中撬出答案了,那么,从现在这个时间到明天行刑前,她可以舒服地活着了。 楚眠靠着白色的墙角坐下来,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也没什么感觉。 痛苦的折磨持续太久,对别的感知就淡了。 楚眠坐在那里,从罐子里取出一颗薄荷糖,伸手撕开包装,怎么撕都撕不开,手颤巍巍的几次划过。 糖落在地上两次,她才咬牙将包装撕开,把糖含在唇舌之间。 她用力咬下去。 她自以为用尽浑身力气,结果糖根本没碎,反而是咬出一口的血。 要是厉天阙在这里,肯定会取笑她,真没用,连颗糖都咬不碎。 楚眠甚至能想到他说这话时的神情,这么想着,她笑了起来,笑得断断续续的,笑得眼睛更红。 小海豚趴在她的怀里,扭头静静地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吃颗糖能笑成这样。 楚眠低眸,伸手揉揉它的小脑袋,「真没想到,陪我最后一程的会是你。」 「……」 第316页 小海豚眨巴着眼睛。 「小海豚,我要走了,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楚眠想想又道,「算了,很远的地方要是还有这么多不公平的事怎么办,我可不想再经历一遍,不要碧落不要黄泉,只要永生永世没有知觉。」 小海豚把脑袋往她怀里拱了拱,楚眠含着糖看它,「明天执行死刑你就不要去了,枪毙还是挺血腥的,等我死以后,你就留在荷妈身边,她人好,会好好照顾你。」 「……」 小海豚似懂非懂地看着她,一双眸子漆黑而可怜巴巴的。 楚眠忽然就想到了厉天阙,莫名,眼眶酸涩起来。 她想,她和厉天阙最后一面是在哪里? 想了好一会儿,楚眠想起来是在他的私人飞机上,明明没几天的事想起来竟有种恍然多年的错觉。 那一天,她送机送了好几个小时。 当时觉得受不了,现在发现那是他们最后相处的时间。 她想着和厉天阙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又撕了一块糖放进嘴里,拼命地舔舐着那抹浓郁的甜。 楚眠有些吃力地将小海豚两只爪子抓起来,和它对视。 小傢伙像是在故意哄她高兴,一个劲地朝她吐舌头。 楚眠沖它笑了笑,道,「小海豚,你替我陪陪厉天阙吧?」 「……」 小海豚用爪子拍拍她。 第274章 巅峰樊冰冰的守护 「真的,我和谢傲然说我心疼他,可实际上,我没怎么疼过他。」 楚眠笑得有些苦涩,「我以前总觉得他对我是莫名的占有欲作祟,可当他在电话那头……我真的很不是滋味,以后,你帮我多疼疼他好不好?」 他真的……挺苦的。 「呜……」 小海豚呜咽着,小爪子在她手里挣扎着,似乎不太满意她的说话。 「你别怕,厉天阙有时候就是看着凶,其实没什么,你这么会卖萌,多哄哄他,他肯定不会生气。」 楚眠再度劝它。 小海豚还是不太满意。 楚眠索性把它抱进怀里,手指往它怀里揉了两下,挠它痒痒,「听话,你不听话我就一直挠你。」 小海豚在怀里挣扎,滚来滚去。 一人一狗玩得不亦乐乎。 远处,江南堂两个穿制服的男人看着,对视一眼,都无奈地嘆了一口气。 楚眠在江南堂白色的囚室角落里坐了一整夜,一双眸静静地看着前方。 她以为如果没重建好贫民窟,她会到死都惦记着。 可没想到…… 现在的她,满脑子都是厉天阙。 回忆就像是放的一格格电影,在她脑袋里来回播放,放得让人心脏紧缩,她苍白骨瘦的手不时拿起一块糖,撕开包装,又拿起一块,撕开…… 她的脚边很快就堆了满地的糖纸。 行刑前的一夜,她将一整罐全吃了。 …… 东方的天空破了鱼肚白,太阳的光慢慢亮起来,照在这座带着凉意的城市。 小小的房间里,樊冰冰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床边,一张脸憔悴、苍白,双眼无神地看着前面。 房门没关,樊妈妈坐在外面的沙发上,不时地嘆着气。 樊冰冰知道妈妈在嘆什么,她是没想到自己这个女儿居然如此贪生怕死,受了楚眠的照拂,又转头干脆利落地出卖。 樊冰冰承认,自己出卖得很干脆。 她被关进警局,一直得不到问话,也没吃过什么东西,饿到昨天,才有人将她提出去。 一场不在警局的谈话。 来人也不是警方。 对方衣冠楚楚、西装革履,话里话外间泄露是为总统府办事的。 「樊同学,你和楚眠是怎么认识的?你知道她是贫民窟逃出来的么?」 「樊同学,我已经安排好医生给你做身体检查,你也知道,风岛上传染病很多,你也要小心自己的身体。」 「你百般不开口,难道是要坐实你和楚眠有勾结么?你何必如此,贫民窟人眼中是没有法律约束的,她隐瞒身份不说,还敢杀人。」 「其实酒吧斗殴那一幕,监控都如实拍了下来,你也在其中,不过,把你摘干净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楚眠的身份与一般的贫民窟逃犯不同,外面公众的声音分了两派,要是有更多确实的证据,又或是身边人的检举,罪越多,越能平息外界的声音。」 「樊同学,你妈妈辛苦一生,将你养大不容易吧?你要是犯了罪,她该怎么办?听说,她也在巅峰会担了职务,你要不开口,要不我请她过来聊聊?」 当时那间小屋里的谈话她一字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也记得自己没有太犹豫便道,「你们不要找我家人的麻烦,我检举楚眠,什么罪名都行。」 昨晚,她便被放出来了。 樊冰冰想着自己背叛的那一幕,眼睛红了红,伸手拿起床上的机票就走出房门。 沙发上樊妈坐在那里,正难受地抽自己巴掌,见她出来连忙停下来,道,「这么早就醒了,我给你做饭。」 做妈妈的都不忍责怪子女,只怪自己教得不够好。 「妈。」 樊冰冰走到她面前跪了下来,伸手将机票递了过来,「行刑时间是在9点,飞机起飞时间是8点,您收拾下就走吧,离开这个国家。」 第317页 闻言,樊妈愣在那里,发红的眼睛错愕地看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里边不出卖眠姐也没用,他们不会放我走的。」 樊冰冰跪在地上,抬眸内疚地看向自己的妈妈,「今天是公开行刑,现场人多,我会去现场力证自己是被严刑逼供的,这样一来,一定会引起譁然,刑期肯定就要改判,眠姐暂时就不用死了。」 但这样一来,她自己肯定又要被抓进去,会面对什么她不知道。 所以,她只能让妈妈先离开,只有妈妈安全,她才能去做。 「……」 樊妈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手上的机票,忽然明白了一切,眼泪顿时流下来,声音哽咽,「原来你打的是这主意。」 「我当初凭努力考上帝都大学,却不能再进一步,是眠姐帮了我一把,她给您换工作,她给我首付先买了这套房让我慢慢还,比赛的时候,她为了让我顺利比赛还把自己置于险境。」 樊冰冰跪在地上,伸手握上自己妈妈的手,眼睛湿润,「妈,我真的不能看着她被判死刑不管。」 「好孩子,是个有志气的孩子。」 樊妈欣慰地伸手捧上她的脸,哽咽地道,「我看新闻都把你们会长说成是十恶不赦的女魔头,可我看就不是,她那么好,体谅我,拉扯你,什么时候害过我们一分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楚眠是什么样子,我们心里有数就好。」 「谢谢妈,所以,您赶紧出……」 樊冰冰还没说话,樊妈就伸手一把将机票撕了,擦掉眼泪看她,「冰冰,我不出国,我就留在这里,你要做什么尽管去做,如果他们不放过楚眠,还不放过你,那妈妈上,妈妈替你们去喊冤。」 「妈……」 樊冰冰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不知道说什么,最后伏在樊妈的腿上哭得泣不成声。 母女俩抱在一起哭了许久,樊冰冰才站起来往厨房走去,从刀架上取下一把水果刀紧紧攥在手里。 窗外的天更亮了一些。 樊冰冰没有犹豫地将刀往自己的脸上划去,鲜血顿时直流,一张花容月貌的脸顿时有了残缺。 一刀不够,樊冰冰又往自己手臂上划了几刀,避过动脉的位置。 樊妈站在一旁,伸手捂住唇哭得不行。 樊冰冰笑着看她,「妈,现在像是被逼供的样子么?」 那些人栽赃眠姐,说她杀人,她也来,撒谎谁还不会了。 第275章 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樊妈哭着点头。 在樊妈的注视下,樊冰冰把自己的脸弄得脏一些、乱一些,这才毅然走出家门。 曾经的她是不敢这么做的,可认识楚眠以后,她好像变得果敢很多。 是楚眠教会她,做事不能瞻前顾后,有时候拼一拼没什么不好。 …… 公开处刑的地点在极偏的郊外,只是樊冰冰到的时候,车子已经进不去了。 水泄不通的路况,市民不停地往里涌,路边的花田全被踩烂。 离挺远的地方就开始有特警维持秩序。 樊冰冰伸手压了压头上的帽子,在人群中艰难地往前挤去,「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她要挤到最前面,挤到镜头底下控诉才有用。 「哎,当初她演讲我还去了,她曝出贫民窟秘密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什么惊天新闻,结果就没下文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要我说,贫民窟这块歪地也能长出好苗,看看那楚眠之前的视频和照片,长得也太清纯了。」 「呸,男人就知道看脸,她可是贫民窟的逃犯,听说还故意去卖,把自己身上的传染病传给别人,帝都大学好多教授和男生都得病了。」 「天吶,这心思真恶毒。」 「我早就说了,贫民窟出来的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到处都是众人的讨论声。 樊冰冰忍着怒意往前挤,忽然手腕被人从后抓住,她立刻瞪过去,「放手!」 一转头,她愣住。 叶成站在她面前,脸色蜡黄,脸上、脖子、手臂上全是青瘀,看起来触目惊心。 见到她,叶成也呆住了,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你这是怎么回事,被人砍了?」 「那你这呢,被人打的?」 樊冰冰冷淡地反问。 两人问完,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叶成一拳轻轻捶在她肩上,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不能这么没良心,不过你对自己下的手也太狠了,你不是要做明星吗?」 明星没了脸还能做明星? 「我现在还在乎做不做明星?」 见到叶成,樊冰冰找到和自己志同道合的同伴,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 「叶成的大嗓门真是十里地外都能听见。」 又有声音传来。 两人回眸,就见庞庞、米拉挂着满脸的彩,伤痕累累地朝他们走来,看起来状态都很差,唯有一双眼睛还算亮。 「……」 樊冰冰再次愣住。 她被米拉拉到旁边的花田里,没了人群的拥挤,空气一下子好起来。 四人还没说上几句,张和平就和剩下四个巅峰会成员也摸到这儿,每一个脸上都挂着极重的彩,一副遭人狠狠虐待过的模样。 庞庞大惊,摸着自己肥肥的脸道,「我还以为你们真的全都出卖眠姐了,我一个人慌得要死。」 第318页 以他们学生的能力,把楚眠救走是不可能的,只能凭一己之力说审讯有问题,让上面重查,暂保楚眠一命。 当初知道楚眠是贫民窟人的时候,他是害怕的。 但他忘不了他考试前,楚眠一直默默陪着他的身影。 他知道,在里边死撑着没用,不如假意出卖,再来一搏,没想到,巅峰会的人和他想的一样。 「看来,我们大家想的都一样。」 樊冰冰忍不住笑了,眼眶有些红。 叶成看着他们一个个,清了清嗓子道,「行了,你们这群蠢货,都上赶着来送死干嘛,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我是副部长,听我的。」 「大家都做好准备才来的,恐怕没人听你,反正我不听。」 张和平在一旁道,抹了抹脸上的伤。 为显真实,他都是给自己来真的。 「我也不听。」 一旁的米拉已经哭了,哽咽着道。 樊冰冰看大家一眼,又看向手錶上的时间,「马上就到时间了,谁都不想走那就不走了,今天不管怎样,一定要让上面重查,公开庭讯!」 而不是什么法庭相关视频都没有,就直接决定了死刑。 「没错,公开庭讯!」 「重查!我不信眠姐会有那么多罪名背在身上!」 大家愤慨激昂,热血得不行。 见状,叶成也不好再说什么,伸出手道,「那来加个油吧!」 众人围成一圈,一只只手叠了上去,高喊加油。 喊完,阳光下的大家都有些恍惚,平时喊加油的时候,楚眠的手总是放在最上面…… 不远处,人群依然拥挤。 有三个穿着随意的男人站在人群中,低调地低着头。 为首的男人静静地站着,通过人与人之间的空隙看向不远处在花田里互相加油的九个人,唇角勾起一抹欣慰的弧度,有些感慨地道,「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能让人奋不顾身。 也幸好,这群学生没有辜负她。 「谢少,马上到时间了。」 站在他后面的人道,言语戒备。 「嗯,一会跟在巅峰会后面行事,他们控诉起来会引走所有人的注意力,我们救人。」 为首的男人正是本该远在边境的谢傲然。 楚眠一出事,他就来了帝都,靠着谢家的情报组织,他只查到楚眠被关在江南堂,却查不到江南堂到底在什么位置,隐藏得太秘密。 因此,他只能等今天布署一切。 「谢少,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万一露馅,被总统府和各大财阀盯上,我们边境的安宁就没了。」 后面跟着的人道。 闻言,谢傲然冷笑一声,「在我从贫民窟回来以前,边境没有安宁可言,我能回来,是楚眠救了我,换句话说,边境现在的安宁是靠了她。」 既然如此,他有什么理由不救楚眠? 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她有危险,他就是舍掉这条命也要救她。 「是。」后面的人不敢再置疑,「我们的人已经布置好了,就等楚小姐出现。」 …… 远处两辆贵族豪车并排停着,车窗同时落下。 孟墅坐在其中一部车上,凝望着远处的人山人海,脸色憔悴、疲惫,布着血丝的眼睛里毫无光彩,搁在膝盖上的手死死握着拳。 握得鲜血渗出,握得血肉模糊。 荷妈坐在一旁哭得泣不成声,手一下一下地捶着前面的座椅椅背,也像是狠狠砸在孟墅的胸口。 第276章 有人赶回来了 跟着厉总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背叛。 生不如死的一次背叛。 他这几天没有睡过一次整觉,他忽然在想,楚眠一死,他又凭何面目在厉总面前活下去。 另一部车上,唐瑾辰单手抵着头,面色消沉,膝盖上放着一份文件,他随手翻着。 一页一页,都是关于楚眠的字句。 他看着,忽觉眼眶有些发涩,许久,他将眼镜摘下来,自言自语般地道,「我一直觉得,和一个国家的安稳比起来,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就像战士上战场,维护一方安宁,甘愿死得无名。」 「总统……」 管家坐在驾驶座上,闻言不禁从后视镜看一眼唐瑾辰,见他眉眼间尽是憔悴。 「可我现在突然不敢肯定了。」 唐瑾辰有些疲倦地往后靠去。 她声嘶力竭地告诉他,同样生而为人,凭什么不配公平。 是啊,牺牲的前提,是要心甘情愿。 「总统,别这么想,今天过去,一切就太平了,至少在您的任职期内都会是太平的。」 管家只能如此安慰。 「她才21岁,年纪真不大,又是个难得的人才,却被我折磨得不轻,还死得憋屈。」唐瑾辰自嘲地勾了勾唇,「但愿她化成厉鬼,直接来找我吧。」 「……」 管家又看向后视镜,竟见唐瑾辰的眼眶有些发红。 今天,註定会是难平的一天。 …… 厉氏庄园,华丽、奢侈。 庞大的大厅里,水晶灯高达十米,白日也亮着,每一颗都闪烁着极致的光芒。 贺盛璃今天换了一件非常华美的晚礼服,如钻石般闪满全身,鱼尾的设计让她看起来格外优雅高贵。 第319页 她抱着怀中的猫轻抚,脚下轻轻踩着舞步,一张妆容精緻的脸上露出微笑,连眼睛都是亮的,难见平常的病容。 「盛璃今天这么开心?」 贺雅走过来就见贺盛璃抱着小猫在轻舞,嘴里还哼着不太成调的曲子。 「开心呀。」 贺盛璃弯眉一笑,转眸看向不远处的电视屏幕,里边正直播着刑场现场。 人山人海的围观,比楚眠演讲那天还热闹。 可是今天,却是楚眠的死祭。 楚眠死了,二哥一定很难过,等他回来,做妹妹的一定要多安慰安慰他。 贺盛璃这么想着,脸上的笑容更开心了。 不一会儿,厉擎苍也出现了,他着装笔挺,身上不见一点酒气,人坐到沙发上,一双深沉的眼直勾勾地看向电视屏幕。 「……」 贺雅看他们父女一眼,居然都这么盯着楚眠行刑,有这么好看么? 不过是一个贫民窟里的人罢了。 贺雅坐下来,伸手削起苹果来,没有打扰他们父女。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一直到行刑时间,押死刑犯的车也没有到达现场,明明现场的特警已经隔开人群,将路留出来。 怎么还不来? 贺盛璃有些莫名地看着,听里边的记者说什么可能堵车…… 堵车? 押死刑犯的车能堵在路上?不是警车开道吗? 在电视画面中,一些特警明显开始动起来,撤出人群,这是出了意外?人呢?都到时间了! 贺盛璃转了转眸,有些发恼地将怀中的猫摔到地上。 这到底怎么回事? 都迟15分钟了! 「哈哈哈哈——」 一阵狂笑突然在厅里不合时宜地响起来,贺盛璃转眸,就见厉擎苍坐在那里笑得满脸得意,眼里迸射出激动的光来,好像等待已久的事终于实现了。 「父、父亲,您怎么了?」 贺盛璃突然感觉不安。 「到了时间,死刑犯却押不上刑场,还看不懂?」 厉擎苍从沙发上站起来,伸手理了理身上的西装。 「可能路上车子坏了吧。」 贺雅小声地道。 「蠢,唐瑾辰费尽心思搞这一出大戏安各方的心,怎么可能会让行刑时间有所误差。」 厉擎苍笑得中气十足,「这只能说明一点,有人赶回来了。」 有人赶回来了。 这一声,让贺盛璃往后退了半步,心凉得彻底,「这、这不可能,总统和孟助理不会让二哥回来。」 「刑场聚集所有的目光,路上严防死守,现在守得最薄弱的是哪一环?」 厉擎苍问。 「……」 贺盛璃的脸顿时惨白。 是江南堂,是楚眠出江南堂的那一刻,最薄弱。 像她们从来都只闻江南堂的名,不知道江南堂在哪,但二哥……不可能不知道。 难道,他真的赶回来了? 怎么做到的? 这不可能。 不是全封锁了吗? 贺雅坐在那里,见厉擎苍往外走去,不禁问道,「擎苍,你去哪?」 「我当然是去现场看看我那个好儿子如何为女人不顾一切,顺便再找找以前的老相识聊聊天。」 厉擎苍兴奋得不行。 他只要拿捏到厉天阙死保贫民窟女人的证据,再去找找那些财阀和老家族们,一联合,那属于他的时代就要回来了! 闻言,贺盛璃突然意识到厉擎苍这是要去踩厉天阙一脚,连忙追上去,「不行,父亲,二哥的人不会让您出去!」 「啪!」 厉擎苍嫌烦直接一巴掌甩过去,将柔弱的贺盛璃整个人甩翻在地,不悦地吼道,「用得着你来教我做事?」 「父亲!」 「今时不同往日,我平时忍着是因为不忍也不行,今天就算有人拦着,我也会动用自己所有的力量走出这个庄园!」 说完,厉擎苍大步离开。 「……」 父亲这是要把自己仅存的一点手下全用来闯这庄园了,是她给他创造出这样的好机会。 贺盛璃倒在地上捂着脸,心彻底慌了起来。 难道,二哥真的要为那个女人沦落到一无所有? 他为什么呀,他为什么要赶回来? 他不可能做到的! …… 另一边,唐瑾辰最先收到消息,让管家开车就走,布署特警赶回江南堂协助。 孟墅见状也不由分说地跟上去。 人群还在为没出现的死刑犯在热烈讨论着,谢傲然和巅峰九子各立一方,也是同时察觉到不对劲。 看着现场的特警被调动,他们的念头一致——跟上! 「上我的车,走!」叶成有些激动地道。 明天厉总上线!我怎么觉得我写个现代文写出了古代电视剧里劫法场的感觉,但愿这是个错觉。 第277章 阿眠,我回来了 「怎么还不来,不会看到这边人多,又改成不公开处刑了吧?」庞庞担忧地道。 「先跟上再说。」 人们还待在现场疯狂争论,议论声、质疑声越来越高涨,却不见已经有越来越多的车离开现场,赶往另一个地方。 …… 而在十分钟之前,楚眠正坐在江南堂特制的纯黑色囚车里。 第320页 这部车,外壳坚硬不摧,密封性极高,她坐的地方两边都有竖栏立着,窗口闭得严严实实。 前面穿着制服的人都是持枪站在车上,严阵以待。 临走前,江南堂派了两个女的看着她洗漱,给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算是给她留下最后的体面。 此刻,楚眠神情淡然地抱着怀中的小海豚,手铐击撞出清脆的声响。 她抓着小海豚的爪子轻轻摇了摇,沖它微微笑着,「我的话记没记住,要做到。」 要替她多疼疼厉天阙。 「你一点都不害怕么?」 前面一人闻言忍不住转头看向她,她现在是踏上死亡的路,她的眉间怎么会一点恐惧都没有。 「迟早都要死的。」 楚眠淡淡地道,手揉揉小海豚的脑袋。 真乖。 「其实总统和孟先生都托我问你,你真的再没什么遗愿了?」那人问道,「如果有,他们会竭力替你完成。」 遗愿?也不是没有。 她没等到亲眼看到贫民窟被重建的那天,她也没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问一问是不是如楚家所言,自己是被抛弃的。 还有…… 她还没和厉天阙好好告别,总像欠了他些什么。 楚眠正想着,车子忽然停下,好一阵静止。 这样的静止不同寻常。 连她腿上的小海豚都似察觉到异常,突然安静下来,一动不动地窝在她的怀里。 楚眠缓缓抬眸,只见车上的人个个紧张极了,汗从头盔下滴淌下来。 「砰。」 枪声忽然在外面响起。 紧接着是极为单调的打斗声,不像是群架,即便如此,车子依然停着,没有动一下。 谢傲然? 不会是他,他若从边境而来,身边不会不带人,不会只是这么小的动静。 巅峰会? 那几人势寡,不会如此冲动行事。 那…… 想到一种可能性,楚眠猛地睁大眼睛,眼里尽是不敢置信。 不会,不可能。 「楚小姐,请配合一些,跟我们先退回江南堂。」 一个穿制服的男人意识到外面情况不对,当机立断将楚眠从位置上拉起来。 楚眠本就虚得厉害,这一拉腿软得差点跪下。 小海豚从她腿上落下,在那里冲着人啊啊呜呜地凶。 楚眠被两个持枪的人一左一右地架起,从打开的车后门下去,后车门离江南堂大门不过十步距离。 身后的打斗声还在响。 楚眠回头,打斗场面被停在那里的车挡住,什么都看不到。 「快走!」 身旁两人急迫地架着她往回走,楚眠被迫跟上他们的速度,痛到脸色惨白,眼神涣散。 「砰!」 忽然,一颗子弹穿过他们的头顶,狠狠射入江南堂的上方。 「我看你们谁敢把她带出我的视线!」 狂妄的声音突然在静谧的空气里响起,地面的石路反着阳光,两边森森树林幽静无风。 这声音…… 楚眠猛地挣开身旁架着自己的两个人,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来。 高大的黑色囚车后,一群穿制服的人拿着枪步步后退。 人影错落的后面,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出现。 他一身破败衣裳,却无不堪,背挺得笔直,满是血污的手握着一把手枪就这样顶着所有的枪口一步步走进她的视线里。 风平地而起,捲起尘埃无数。 楚眠站在那里,无法相信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有那么一瞬,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他头发凌乱,本该英俊的面庞伤痕累累,鲜红色的伤痕一道一道,满嘴鲜血,厉眉下一双眼红得似浸了血一般,连瞳眸都在发红,泛着腾腾戾气,如从地狱中回归。 厉天阙…… 楚眠近乎呆滞地看着他,脸上失了所有的表情。 她的视线从他满是伤痕的脸往下,越过无法言说的破烂衣裤,最后落到他的脚上,是一双破了洞的老皮鞋,又脏又难看。 厉天阙顶着枪口缓缓走到她面前,抬手随意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将脸擦得干净一些,站在她面前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再邪气不过的弧度—— 「阿眠。」 「我回来了。」 他笑着说,眼睛却红得像是要滴下血泪。 「……」 楚眠站在那里盯着他,听到自己心口处有什么崩掉的声音。 好疼。 疼得清醒。 她才清醒地发现,原来世上有一个人这么怕她死,怕她离开这个世界。 「厉先生。」 站在她两边的人这才意识到是一个多了不得的人物出现,才明白为什么刚刚枪声只响了一下,就不再有声音。 这里哪个敢直接往厉天阙的头献上一颗子弹。 「厉、厉先生,您是怎么回来的?您放下枪,您这样会让我们难做的。」 有人声音发颤地道。 厉天阙站在那里,闻言哂笑一声,「为难?不为难,你们要么往我这里开一枪,要么放了她。」 他尽是血污的手举起枪,黑色枪口朝着自己的头敲了敲,不可一世到了极点。 「……」 楚眠敏感地发现,他这伤不是刚刚造成的。 第321页 他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厉先生,这人已经判了死刑,您为什么非要帮着一个死刑犯呢?」站在楚眠左边的人激动地道,「总统和孟助理他们……」 话没说完,厉天阙的枪口不远不近地对准了他,「不敢开枪么,可你们这些人的命我倒是一条都不在乎。」 「……」 那人顿时脸色煞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个一直躲在车后的人暗中窥探,见厉天阙背对着自己,猛地扑上前,想要将厉天阙扑倒在地。 他们是不敢开枪,但可以在总统来之前先把人制住,把枪卸了,否则真让人被劫走,总统那里他们无法交代。 楚眠站在那里,看着那人扑出来,目光一变,沙哑地喊出来,「小海豚!」 第278章 阿眠,我手指甲断了 停在后车门的小海豚听到这一声,想都不想地飞扑出去,凌空扑上那人,一口咬上对方的腿。 那人被缠住,无法摸到厉天阙身边。 厉天阙低眸不屑地扫了一眼,而后抬眸看向楚眠,朝她勾了勾手掌,「过来,还走得动么?」 声线温柔如水。 楚眠听着,喉咙里像是被灌了什么似的,干涩极了。 好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回来的?」 唐瑾辰和孟墅不是拼了命重重封锁么? 他为什么还能出现在这里? 「……」 厉天阙定定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我今天跟你走,你就完了。」 楚眠声音发涩地告诉他。 她的下落现在是所有财阀和老家族都追着的,他不好保。 她想让他走,想像在电话里一样绝情,可看着他满身血污伤痕,她的舌就像舔在刀刃上不敢动,一动,便是鲜血淋漓。 闻言,厉天阙低眸看一眼自己还扬在那里的手,低沉地道,「阿眠,我手指甲断了,很疼。」 「……」 楚眠听得一震,不敢相信地看向他的手,只见他无名指的指端红得几乎发紫,一片血肉模糊,根本不见指甲。 她的瞳孔猛地紧缩,一滴泪落了下来,心口痛得歇斯底里。 她瞪向他红得似要滴血的眼睛,声音颤慄,「厉天阙,你是疯子吗?」 他到底做了什么才回国的? 「我是。」 厉天阙毫不犹豫地承认了,沖她笑着,笑得温柔,又笑得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所有的枪口都对准着他。 楚眠没有再犹豫,抬起脚朝他走去,她双脚被铐着,一步一步走得慢而艰难。 厉天阙朝她伸出手,等待着她。 不远处,有车子急停,唐瑾辰和孟墅分别从车上急切地冲下来,就看到这样的一幕。 「……」 唐瑾辰抬手扶额,头都快要炸了,「这位祖宗是怎么回来的?」 到底怎么回来的! 叶成和庞庞、张和平打头阵,从车上下来就钻进树林里,一路摸进去。 摸得差不多了,一群人慢慢往外钻,抬眸望出去,就见巍峨的建筑物前,一群穿制服的人头顶着头盔、握着枪对准中央的人。 他们的眠姐瘦得厉害,脸色苍白,此刻正一步一步朝着面前的男人走过去。 近了,男人一掌扣住她的后脑勺,低头狠狠地吻了下去。 疯狂、热烈。 「……」 众人全惊得差点摔了眼珠子。 「眠、眠姐的男人原来是……」 庞庞胖胖的手指着外面难以置信地喊出声来,喊到一半,叶成和樊冰冰同时伸手捂上他的嘴巴。 要死了喊这么响。 叶成站在那里,望着那边吻得难捨难分的两人,又看看自己曾经被掰折的手指。 这么紧张的时刻,他竟后知后觉地在想,他现在总算理解为什么眠姐的男人听到他喊鸭子时反应那么大了…… 厉天阙,a国最大的财阀,权势滔天的财阀。 楚眠近乎虚脱地站在那里,被厉天阙吻得呼吸不畅,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让她逃无可逃。 良久,厉天阙才慢慢放开她,一双眼定定地盯着她,问,「我是不是很臭?」 「没……」 楚眠刚说完,就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开始慢慢下沉,直到双膝跪到地上,握着枪的手无力垂下。 「厉天阙!」 楚眠震惊地蹲下来,只见他唇上的血越来越多,瞳孔一度涣散,呼吸困难。 刚才的动静根本不至于造成这样的伤势,似是想到什么,楚眠还戴着手铐的手一把扯开他身前的衣服,只见他的胸膛上到处是青紫色瘀伤,遍布得一丝空隙都没有。 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走吧,他们不敢动我。」 厉天阙说着便强撑着重新站起来,一把扔了手枪,俯着身体试图横抱起她。 「不要。」 楚眠当然抗拒。 「乖,听话。」 厉天阙看她一眼,咬了咬牙关,撑起双臂将她抱起来,呼吸不匀得厉害。 他厉天阙的女人受了这么多苦,当然得像个公主一样被抱回去。 「……」 他总说她固执,其实他固执起来,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眠不清楚他伤势到底到了程度,不敢反抗,只能由着他抱起来,尽量不动。 第322页 厉天阙抱着她往外走去,旁边的人拿着枪想上又不敢上,硬是被他走出一条道来。 楚眠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胸膛传来的跳动声,渐渐安定下来。 算了。 到这一步,再推开已经毫无意义。 「天阙!」 唐瑾辰皱着眉走过来,拦到厉天阙面前,「你别再犯糊涂了行不行,这会刑场上没人到,说不定已经有财阀的人往这走了,看到你这样,你怎么洗得清?」 厉天阙抱着楚眠站得笔直,闻言,满不在乎地冷笑,笑容都沾着血色,「老子要洗?」 「天阙!你今天怎么得来的一切都忘了,你全都不要了?」 唐瑾辰站在那里瞪着他道。 「这帐,我过两天和你算,别挡着道。」 厉天阙冷冷地说着,抱着楚眠就要走过去。 不远处,孟墅带着人单膝跪在地上,完全是一副告罪的姿态。 厉天阙看都不看一眼,像是眼里根本没这人。 「你这么干,就不怕我联合上你父亲吗?」 唐瑾辰站在原地脸色难看地吼出来。 听到这话,厉天阙连头都没回,抱着人继续往前走。 唐瑾辰捏紧了拳头,脸色差到极点,「给我拿下他们,不准动枪!」 看厉天阙的伤势应该是撑不了多久的。 闻言,孟墅带着人猛地站起来,横手拦在厉天阙和楚眠面前,一双眼对向唐瑾辰,「总统,非要反目不可?」 到这一步,孟墅无法再站在唐瑾辰一边了。 他必须死保厉天阙。 见状,唐瑾辰面色铁青,「孟墅,天阙疯了你也疯了吗?」 话音刚落,几部车忽然从外面直冲进来。 车上冲下一堆身形健硕又戴着口罩、帽子的人,拿着枪就朝着地上一通乱扫,逼得江南堂的人在戒备中一路后退。 接着,那些人站到孟墅前面,对上唐瑾辰,俨然是一副力保厉天阙和楚眠的姿态。 「……」 唐瑾辰无语地看着这一幕。 这他妈又是哪里来的一拨人? -- 作者有话说: 唐瑾辰:我头好痛,我不想做总统了。 第279章 你回来了,它就不是了 「……」 远处,树林里的巅峰九子看着这场面,面面相觑。 江南堂一拨,总统一拨,厉天阙一拨,口罩人一拨。 个个都有枪,就他们没有。 怎么感觉他们不是来救眠姐的,而是来吃瓜的? 「你们是谁?」 孟墅疑惑。 为首的男人手中拿的是一把黑色冲锋鎗,闻言冷着声道,「总统和厉大财阀之间的恩怨我无意过问,不过,楚眠我得带走。」 谢傲然。 楚眠认出他的声音,不禁蹙了蹙眉,他怎么也来了。 她抬眸看向厉天阙,厉天阙已然是有些站不住了,听到这话,他缓缓转身,目光冷冽地看向那人。 风声如杀。 场面一度静得很诡异。 唐瑾辰看着众人这架势,心累到极点,抬眸冷冷地看向面前的人,咬着牙吼出来,「都要打是吧?都不想要太平是吧?那就给我打!」 话落,枪声顿时四起。 震耳欲聋,比过年还热闹。 谢傲然带着人直接和江南堂的人打起来,孟墅见状也无可奈何,让手下拔出枪以人墙的姿态护住身后两人。 林中的鸟被惊得乱飞。 米拉吓得直往男生后面钻,叶成看着这热血澎湃的一幕,不禁感慨,「我们a国有证就能买枪的律法可真不是条好律法。」 看看,这都打成什么样了。 「……」 樊冰冰无语地看他一眼,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想这个。 枪声中,楚眠感觉抱着自己的人踉跄地往后退一步,她抬眸,凝进厉天阙血红的眼中,心口一疼,道,「你先放我下来。」 「谁?」 厉天阙用尽力气横抱着她,低眸看她一眼,气息很不稳。 楚眠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莫名有些心虚,「谢傲然。」 果然,她刚说完,厉天阙的脸色就变了,阴沉沉地睨向那群戴口罩的人,居然从边境追到帝都来了,可真是用心良苦。 「让他滚。」 厉天阙拧眉,他的人他救不了?要谢傲然? 楚眠看着他一脸吃醋的情绪,唇上鲜血的颜色便更深,眉蹙得更紧,只能道,「那你先让我下来。」 「……」 厉天阙不肯放,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楚眠目光坚定地看着他,厉天阙抿了抿薄唇,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她放下来。 「站好。」 楚眠看他一眼,然后咬了咬唇,转身朝着旁边的囚车走去,双腿发软得厉害。 她不敢让厉天阙看出异状,只能强忍着不适,让自己走得像个正常人,到达车门前,楚眠用尽力气拉开车门,从车上取下扩音麦握在手里,喊了一声,「停!」 枪声中,女人的声音突然插入,带着掩饰不住的沙哑。 谢傲然闻言立刻抬手,让手下停下。 孟墅也跟着停下。 江南堂的人跟楚眠相处三日,对她的声音十分熟悉,突听命令,下意识地都停下枪。 画面一下子静止了。 第323页 只剩下几个中枪负伤的人在地上低声哀嚎。 「……」 唐瑾辰站在那里,看着突然起又突然停下的枪战,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算什么? 楚眠都能指挥枪战了? 「撤。」 楚眠对着手中的扩音麦又说了一声。 听到这话,为首的谢傲然猛地回头,望一眼她的方向,帽下的眼深了深,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顺从地落下话,「撤。」 于是,一群戴着口罩的人在众目睽睽中往后撤了出去。 谢傲然一步步往后退,退到厉天阙身旁的时候,他顿了顿步子,抬眸看向眼前一身狼狈却无不堪的男人。 有些人纵然一身破败,存在感依然强到让人无法忽视。 「……」 厉天阙目光阴鸷地睨向他,染血的薄唇抿着冷漠。 「厉大财阀照顾不好的人,不如让我接走。」 谢傲然一手握枪,一手轻抬头上的鸭舌帽,低沉地说出口。 厉天阙站在那里,闻言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我给我家楚眠面子,现在走一切好说,否则,我让人抬你的棺材回边境。」 谢傲然怎么说也是边境之主,能在他面前如此的大约也只有眼前的男人了。 「或许厉总有找我谈的时候,随时候教。」 谢傲然一字一字说完,又往后退了两步,而后朝楚眠的方向低了低头,率众离开。 唐瑾辰莫名地看向底下一帮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不去追?」 「唐瑾辰。」 楚眠的声音响在众人有所动作前,字字句句,沙哑却清晰、利落地落入每个人耳中,「我们都各退一步,进江南堂,谈出一个结果,如何?」 这意思是刑场不用去了,她也不跟厉天阙走,她愿意留下来谈。 的确,再在这里僵持对谁都没有好处。 唐瑾辰转眸看向厉天阙,脸色发青地道,「行,先进江南堂。」 得到想要的答案,楚眠才慢慢走到厉天阙面前,手上的手铐绕过他的手臂,双手抱上,一双布着血丝的眼看他,「我们先进去。」 「没什么好谈的。」 厉天阙现在看唐瑾辰不顺眼得很。 「我们在这耽误太多时间,现在出去恐怕会被人盯上,不如进江南堂。」 楚眠说道,抱他胳膊的手紧了紧。 而且他伤很重,目前得先需要治疗,而不是应付更多的麻烦。 「我不想你再回这个鬼地方。」 厉天阙冷眼看向树林深处的巍峨建筑,眼中充斥反感。 「你回来了,它就不是了。」 楚眠弯起嘴角,淡淡一笑。 「……」 厉天阙以为自己听错,猛地低眸瞪向她,眸瞳红得滴血。 什么叫他回来了,它就不是了? 她什么意思? 「……走吧。」 楚眠被他看得尴尬,她不是什么会甜言蜜语的人,她无法直视他的眼睛,便低下头搂着他的手臂往前走。 孟墅立刻就要跟上,她转眸看向孟墅。 孟墅内疚地低下头,脖子弯得跟要断了一般。 「你回庄园。」楚眠看向他认真地道,「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厉老爷走出庄园,或者联繫上不该联繫的人。」 听到这话,孟墅猛地抬起头。 没错。 刑场该被执刑的人没出现,老爷肯定能猜出一二,要是老爷趁机踩踏厉总一把,怕是要出乱子。 第280章 我厉天阙的利益就两个字 恍然回过神来的孟墅头上顿时冒出不少虚汗,忙道,「我现在就回去。」 说完,孟墅转身就走,留了一部分手下护着他们。 …… 一行人进了江南堂。 江南堂的大门立刻被关上。 「咳——」 厉天阙伸手按向一旁的墙,咳了两声,血顺着咳嗽淌下嘴角,人俨然已经到了虚脱的地步。 「厉天阙?」 楚眠担忧地看向他。 她从来没见过他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伤势到底有多严重。 厉天阙一把握住她的手,抬眸冷眼看向唐瑾辰,「把手铐解了。」 「她现在的身份是个死刑犯。」唐瑾辰皱眉。 「我现在是在跟你商量?」 厉天阙眼里掠过一抹嗜血的杀意。 「……」 唐瑾辰当然清楚厉天阙是个拿着枪就敢对自己父亲下手的人,即便此刻厉天阙伤势再重,唐瑾辰也不敢拿他怎样。 唐瑾辰一挥手,立刻有人上前替楚眠将手铐、脚铐解开。 楚眠手腕、脚腕上都是磨破皮的红痕,一得到自由,她连忙伸手去搀扶厉天阙,厉天阙伸手搂住她的肩膀。 「……」 楚眠顿时痛得身形一僵,极快地恢复自然。 但厉天阙还是感觉到了,他低眸看向她苍白的眉眼,「什么?」 「江南堂潮湿,关节痛。」 楚眠道。 「……」 厉天阙仍是定定地看着她,显然不信。 楚眠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肩膀,只好如实相告,「枪伤。」 「……」 厉天阙听着,呼吸滞了一秒,他尽是血污的手从她肩上缓缓下滑,点点头,平静地转眸看向唐瑾辰,「我和你谈。」 第324页 「好。」 唐瑾辰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去她受刑的那间囚室。」 厉天阙道。 「……」 唐瑾辰的腿都麻了。 厉天阙看向楚眠,「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很快就带你回家治疗。」 「嗯。」 楚眠点点头。 厉天阙站在她面前,抬起手理了理她的长发,低哑的嗓音近乎温柔,「这里谁要是再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我就把他全家灭了。」 「……」 众人默。 楚眠站在原地,看着厉天阙同唐瑾辰往里走去,心有些悬着。 她看得出来,厉天阙此刻的状态全是强撑着,该立刻接受治疗的是他才对。 她有太多的话想问,却都不是时候。 她现在只希望,他的伤都能立刻好起来。 …… 囚室的门被推开,入眼是压抑人心到最极致的白,白得晃眼,也白得像头魔鬼,直闯心脏。 墙上的铁索还没收回去,虚虚地落在地上。 厉天阙抬起脚走进去,一眼就望见地上的铁索,锁铐处血迹斑斑,一罐空了的糖罐子被摆在中央。 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大概这就会是他最后看到的画面。 看着那铁索,厉天阙一时间浑身血液逆流。 「你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唐瑾辰看他一身破烂衣服,伸手将身上的西装脱下,正要往他身上披,厉天阙一个反手,拳头直接揍了上去。 唐瑾辰的脸上被狠狠打了一记,脚下踉跄两步,撞到一旁的墙上。 厉天阙上去又要揍他,唐瑾辰也来了火气,转身还击,拳头还没打上,就被厉天阙一把握住。 「砰。」 下一秒,唐瑾辰的头就被厉天阙狠狠按到一旁的桌上。 厉天阙身体一阵剧痛,他往地上吐了一口血痰,伸手死死地按着他,脸色发狠到极点,「唐瑾辰,老子的女人你也敢杀,你这总统做到头了?」 他终究还是选择回来报复了。 唐瑾辰被按在那里很是狼狈,金丝边框的眼镜歪斜,连着几日的不畅让他已经疲惫、愤怒极点。 他从来都不想和厉天阙硬碰硬,但这一次,他也忍不下去了。 「厉天阙,我是为了这个国家!」 唐瑾辰歇斯底里地吼出来。 厉天阙站在那里冷笑一声,「在a国,谁不是先计较了自己的利益再去管这个国家,你在同我装什么?」 这话分明是指他说着好听,其实还是为了自己总统的利益,不让自己任职期间出现大动荡。 唐瑾辰闻言苦笑一声,「好,你说我是为了利益,那你呢,a国最大的财阀,你的利益你不要了吗?」 他这么不顾一切地赶回来,非要救下此刻本该已死的人,他自己天大的利益就不要了? 闻言,厉天阙血污的手往他头上更加发狠地按了按,「我厉天阙的利益就两个字,楚眠。」 「……」 唐瑾辰听得目光一震。 他把一个女人看成是他所有的利益? 「唐瑾辰,你说,我扶你上总统的位置就是为了保护我的利益,现在,你动了我的利益,这笔帐怎么算?」 厉天阙低头瞪着他,眼中全是戾气。 「……」 唐瑾辰脸贴在桌上失了表情,许久,他才无法置信地问道,「一个女人,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重要到他连现在到手的一切都可以放弃? 厉天阙往他腿上踹了一脚,才松开他,手扶着桌子在椅子上坐下来,随意地擦拭唇上的血。 唐瑾辰狼狈地摘下眼镜,在他面前坐下来,脸色灰败而难看,「那你准备怎么办,怎么和那些财阀、老家族交待?」 「我用得着和他们交待?」 厉天阙冷笑。 唐瑾辰几乎要捏断手中的眼镜腿,「你保着楚眠一天,外面就会不太平一天,你父亲也会蠢蠢欲动……」 「那正好。」厉天阙语气凉薄地打断他的话,「我这次回来,就是准备公开贫民窟的秘密,a国的财阀也该重洗一次了。」 听到这话,唐瑾辰惊得睁大眼睛,「厉天阙,你疯了?你也要替贫民窟平反?」 难道他要看着a国再陷入百年前的财阀乱斗? 「贫民窟人的死活与我无关。」 厉天阙坐在那里,一双眼阴沉地睨向唐瑾辰,指腹停在自己的虎口纹身上,嗓音冷冽而残忍,「我只知道我女人受了很大的委屈。」 「……」 唐瑾辰僵硬地坐着。 「既然你为了护太平、护财阀要她受尽委屈,那我就让这个a国彻底乱了。」 厉天阙狂妄地开口。 唐瑾辰的身体一下子瘫软下来,「厉天阙,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闻言,厉天阙慢慢直起身子,人向前倾去,看着他薄唇勾起一抹残酷到极致的弧度,「她受多大的苦,就得有百倍的人赔百倍的苦。」 第281章 如果我愿意做一只金丝雀呢? 财阀的存在成为她无法存活下去的理由,那他就让a国的财阀重洗。 这样,她可以随便活。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个样子。」唐瑾辰感觉自己已经完全不认识厉天阙了,「你自己也会完蛋!」 第325页 他是财阀中的财阀! 他怎么可以为了楚眠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管。 「我没保护好她,自然在这百倍人之中。」 厉天阙的语气平静,听到唐瑾辰耳朵里却是字字疯狂,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了。 「……」 唐瑾辰呆呆地看着他,忽然笑起来,笑得大声,笑得嘲弄,也不知道是在嘲他,还是嘲自己。 厉天阙眸光冷冽。 「那我和孟墅做的算什么?我们不也是为了你么?」 唐瑾辰苦笑着道,「天阙,若你真要如此固执,你别怪我去请你父亲出山,请他重新坐阵厉氏财团,和你站在对立面。」 他必须维持一个安稳的局面。 厉天阙掌这么大权非要胡作非为,那就只能让厉擎苍出来打压了。 「可以。」 厉天阙想都不想地道,眸子泛着血色,「那就看看,是你先助厉擎苍抢了我的位置,还是我先把你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 听到这话,唐瑾辰的面色白了白,「我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为一个女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不该碰她。」 厉天阙道,态度决然。 「好吧,既然已经无话可谈,你带着人走吧,所有的兄弟情分都停在今天。」 唐瑾辰重新戴上眼镜,嗓音有些僵硬。 他们之间的厮杀会从厉天阙离开江南堂的一刻真正开始。 「……」 厉天阙抬眸冷冷地看他一眼,没有多言,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如果我愿意做一只金丝雀呢?」 女孩微哑的嗓音忽然在囚室中响起。 厉天阙猛地回眸,就见楚眠抱着一只医疗箱,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一双布着血丝的眼越过他,静静地望向唐瑾辰。 「你什么时候来的?」 厉天阙拧眉。 「我向他们借了医疗箱就过来的。」 楚眠淡淡地道,就在他那一句利益只有两个字的时候。 她走向他,沖他淡淡一笑,「你先坐下,我给你擦脸。」 厉天阙顺从地坐下来,楚眠将医疗箱放到桌上打开,从里边取出一包医用湿纸巾,靠着桌沿给厉天阙擦脸。 「楚眠,刚刚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唐瑾辰坐在那里看着楚眠,他觉得,现在的楚眠比厉天阙冷静多了。 楚眠用湿纸巾擦过他的额头,上面也是一片瘀青,她手指轻轻擦过去,厉天阙的眉头拧了下,她动作便更轻,纸巾绕过伤处,先擦去脸上的脏色。 厉天阙盯着她,把脸往她掌心里蹭了蹭。 楚眠低眸看着他,笑了笑,而后淡淡地道,「今天没有将我处刑,可以对外称现场人太多,为避免发生意外,已将人另外执行死刑。」 「这说法瞒一般公众还行,瞒不过财阀们。」唐瑾辰道,「甚至,这时候可能已经有人知道是天阙来劫人了。」 「所以,今天不应该是救人,而是杀人灭口。」 楚眠盯着厉天阙的脸认真地擦拭着,看他一点点恢复英俊外貌。 「……」 厉天阙懂她的意思,一双眼立刻直勾勾地盯着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唐瑾辰听着这番话,琢磨半晌后道,「你是说,让我伪造一下今天的事,放消息给各大财阀和老家族,有人进江南堂杀人灭口,还很有可能是天阙动的手?」 「厉天阙在t国参加峰会,回来知道出了贫民窟人的事,他向来猖狂狠毒,更是不满贫民窟人爆料挑衅,于是让人赶在死刑前灭口,将人活活烧死,用以告诫贫民窟人不得再生事。」 楚眠说着,总算将厉天阙擦了个大概的干净,只是上面的伤依然看得叫人触目惊心。 唐瑾辰听到这话,心思顿时又浮动了,「伪造监控不难,活活烧死的话也不用看尸体,而且若是厉天阙出面解决的人,那些财阀也会停了追究的心,毕竟,他们谁会想到a国最大的财阀杀来江南堂,是为了救一个贫民窟人。」 说灭口,反而逻辑通顺。 这样,事情也能太平解决。 这么一想,唐瑾辰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原来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然后呢?」 厉天阙盯着楚眠苍白而干燥的唇。 「然后,a国不用乱,我不用死,你也别乱来,和平解决。」 楚眠微笑着看向他,「当然,让我出卖我身后的组织不可能,但我保证,他们不会乱来,只会像我之前一样一步步和平解决贫民窟的问题,可能要久一点。」 也许两年,也许四年,也许更久,也许……永远无法解决。 「我问的是你。」 厉天阙看着她道,嗓音低沉喑哑。 楚眠手中的湿纸巾擦到他的脖子上,动作顿了顿,他颈上有着几道明显被抓破的血痕,印迹很深。 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语气平淡无味地道,「以后,我就是个不存在这世上的死人,我不会再参与任何重建贫民窟的事,也不会再见任何一个外人,等厉天阙找个安全的地方给我,我就再不往外踏出一步,老死围墙之内。」 谁都不会知道,那个贫民窟的死刑犯还活在世上。 「……」 闻言,唐瑾辰怔怔地看向她。 第326页 这提议他曾经也有过,只是当时她宁死不愿,可现在,她却亲口提了出来。 厉天阙坐在她面前,长睫动了动,深深注视着她的一双血眸变得深邃无比,他的嗓音更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 「你确定你要做一只永远停在我手掌心里的金丝雀?」 厉天阙盯着她问,伤痕累累的脸上没什么喜色,薄唇被渗出的血再次染红。 好像怎么都擦不干净似的。 「不好么?」楚眠笑着道,指腹轻轻抹去他唇上的血,「你不一直希望这样么?」 现在,她心甘情愿了。 皆大欢喜,多好。 「我不在乎什么财阀乱斗。」 第282章 与巅峰九子告别 厉天阙道,他当然希望她能放下贫民窟的事,生命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但他……也不是不可以妥协。 他要财阀重洗,不仅仅是挂在嘴上的话,他可以为她做到。 「何必把所有人都栽进去呢?」 财阀乱斗,贫民窟也未必就能从中得利,所有人都会受到伤害,他也会。 楚眠微笑着道,对上他的视线,「这是我的决定。」 「心甘情愿?」 厉天阙轻易被她左右决定。 「心甘情愿。」 楚眠认真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那边坐着的唐瑾辰,「总统怎么说?」 「事到如今,我还能怎么说?」 她已经给了他一条最太平的路,难道他不走么? 唐瑾辰看向她,「你真能做到困死围墙之内?」 「她不会困死,只要她想,我可以带她去国外,想住多久住多久。」 厉天阙道。 这话虽然冷,但已然不如初时强硬,妥协了。 楚眠站在那里笑了笑,看向厉天阙,「那我们回家?」 回家。 最动听的两个字。 「嗯。」 厉天阙沖她勾起唇角,抬手握住她的,十指相扣。 楚眠低眸看向他血肉模糊的无名指,目光触动。 这一截指甲盖夺走了她最后的固执。 当他带着满身伤痕,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亡魂走向她时,她知道,从今往后,她无法再只顾着自己了。 他喜欢她一直存在于他的视线里、掌控中,那她便如他所愿。 楚眠抬起眼,再看向厉天阙时眼中只剩下笑意,同他执手离去。 …… 唐瑾辰安排他们换了一身衣服,扮成自己的下属离开。 楚眠刚换完衣服走出来,就见江南堂的下属抓着几个人走进来,「总统,有几个学生模样的人在外面鬼鬼祟祟,怎么处置?」 楚眠抬眸,就见叶成、樊冰冰他们狼狈地推进来。 巅峰九子哪里进过江南堂,见到里边的阵势就浑身僵硬。 樊冰冰第一个看到楚眠,顿时眼睛一亮,连忙朝她扑过来,「眠姐!」 话落,剩下几人都跑过来,纷纷围到她身边,七嘴八舌地关心起来。 「……」 唐瑾辰认出他们,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很好,连这几个学生都是在阳奉阴违,嘴上说着出卖,转头就弄一身伤出现在这里,也就差向媒体控诉总统府刑讯逼供了是吧? 「我没事。」 楚眠站在那里,淡淡地笑了笑,视线落在樊冰冰的脸上,伸手去摸了下,「蠢不蠢,一个大明星把自己的脸毁了怎么挣钱?」 樊冰冰站在那里眼睛红了,惭愧地道,「我们还是什么忙都帮不上。」 「我们没枪、没势,什么都做不到。」 叶成看着楚眠苍白的脸难受得厉害。 一群人就在那里吃了半天的瓜,屁都不是。 「那可不是,要不是有人提前来救,现在你们的眠姐肯定进入重审阶段了。」 一旁唐瑾辰忍不住出声,有些没好气。 楚眠身边这一个个全都跟成了精似的,前面三天一点动静都没有,今天全冒了出来,各使各的办法。 怪他防范不周。 「眠姐气色这么差,一看就遭到逼供了。」叶成站在那里瞪向唐瑾辰。 「怎么,你们几个学生还要追究我啊?」 唐瑾辰无语了,他就这么好欺负? 「你不该被追究?」 男人低沉的嗓音忽然响起。 众人转眸望去,就见厉天阙换了一身保镖的纯黑装束,人高腿长,皮带束着窄腰,腰间别着枪套,微微一抬眼,嗜血的杀气滋生,气场凛冽寒人。 穿着保镖服,却没一点保镖该有的臣服气息,天生为王。 见到这位祖宗,唐瑾辰不说话了,默默走到一边。 「姐、姐夫。」 叶成瞬间立正、稍息,双手贴合裤线,站得笔直,一双眼眨动得频繁,满是心虚。 姐夫应该是不记得自己叫他鸭子的事了吧? 樊冰冰、米拉她们也都慌了下,忙朝厉天阙低头,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姐夫。」 「嗯。」 厉天阙冷着脸应了一声,走到楚眠身边,看向她道,「我们走。」 「我和他们告个别。」 楚眠道。 厉天阙颌首,没有阻止。 楚眠双腿发虚地站在地上,回眸看向面前个个搞得一身伤的巅峰九子,「今天你们就当没来过,记着,你们已经检举了贫民窟恶人楚眠,你们和我没有半分关系。」 第327页 一听这话,叶成急了起来,「眠姐,我们检举是因为……」 「我是个死人。」 楚眠打断他的话。 「……」 所有人错愕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楚眠已经被执行死刑,这世上不会再有楚眠这个人。」楚眠神情平静地道。 厉天阙站在一旁,眸子深深地盯着她,看她脸上的心甘情愿有几分,好像是十分。 她居然真的愿意做他的一只金丝雀了。 厉天阙勾起唇角,有些得意。 他这次偷渡船坐得值,特别值。 巅峰九子看着楚眠,很快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这是一场假死的布局。 樊冰冰怔怔地看向楚眠,问道,「眠姐,那你说要我们帮的忙呢?」 「已经不用了。」 一个已死的人还要帮什么忙,烧点纸吗? 「那你说的重建什么地方呢?」 米拉呆呆地看着楚眠,一个死掉的人还能做什么? 楚眠浅笑着摇头,「用不着我了。」 叶成站在那里,抓着银色的头发,越想越不对劲,「不是,眠姐,那你说过要修改律法呢,那你修的双专业呢?你读的大学呢?你进的公法会呢?都……都不要了吗?」 所有一切一切的努力,就不要了? 「不是活着更重要么?」 楚眠笑得更深一些,眼底坦然,似是毫不在意。 「可你付出那么多……」 「不是什么付出都非要得到一个结果不可。」楚眠淡淡地道。 巅峰会的人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她,重逢的喜悦在这一剎那全部被冲散了。 樊冰冰看向厉天阙,又看看唐瑾辰,最后视线停在楚眠苍白憔悴的脸上,有些艰涩地问道,「那以后……是不是也不能和我们见面了?」 第283章 被关了几天,知道老子好了吧? 这话一出,叶成整个人狠狠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楚眠。 楚眠点点头,「嗯。」 米拉向来情绪最细腻敏感,听到这话,难过得眼泪一下子落下来,「一、一辈子不见了吗?」 人生那么长,就没有再见的一天了? 楚眠转眸看向一旁的水柜,让人取了几瓶水出来,她一瓶一瓶发过去,发到每个人的手里。 发完,她伸手去拧自己手中水瓶的瓶盖。 拧不动。 她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 一只手从她手中取走水瓶,厉天阙站在她的身旁,将水瓶拧了开来,递回去。 楚眠看他一眼,笑着接过水瓶沖大家举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就简单告别吧,我祝你们个个一帆风顺、前程似锦。」 这哪是告别,这是诀别! 巅峰九子你看我、我看你,都想说些什么,可都发现现在这局面的确是对楚眠最好的。 活着,就够好了。 他们现在的能力根本没有办法助她更好。 十个水瓶碰到一起,击撞出声音,水溅出来,落在每个人的手上。 楚眠仰头饮下一口水,几个女孩哭得已经泣不成声,米拉扑上来抱住她。 「……」 楚眠被抱得扯到伤口,她只能极力撑着。 唐瑾辰抱臂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场面了,不谈利益,不谈格局,只谈朋友之义。 「哭得这么生离死别做什么,我还没说放过这几个学生。」 唐瑾辰出声道。 闻言,楚眠松开米拉,转眸看他一眼,面色苍白地笑了笑,淡定地道,「你会放的。」 「凭什么?」 唐瑾辰睨她。 「你不放,厉天阙会为难你。」楚眠笃定地道。 唐瑾辰失笑,「你真当天阙是什么绝世大善人,他会护几个学生?」 厉天阙无情毒辣的一面她没见过是不是? 听到这话,楚眠转身走到厉天阙身边,自然地握上他的手,一双眼深深地注视着他。 厉天阙低眸看着她今日格外柔顺的动作,完全是依附于他,得意简直要从嘴角溢出来,他握紧她的手,看向唐瑾辰,「嗯,我护了。」 不就几个学生么。 小东西让他护,他护着就是。 「……」 唐瑾辰想摔眼镜,脸色青了又青,而后摆手,「行,你们请便吧。」 这都叫什么事。 楚眠他碰不得,连几个学生他都碰不得。 …… 从唐瑾辰的车队脱离出来,楚眠和厉天阙换了车。 楚眠坐在舒适的真皮车座椅上,双手、双脚没了束缚,她看向窗外倒退的街景和外面的烈日,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她在江南堂呆了不过三天,却有种呆了一辈子的感觉。 放在座椅上的手忽然被握住,脸被捧住,楚眠收回视线,就见厉天阙倾身靠了过来,稜角分明的脸直逼她眼前。 温热的触感一点一点落在她的唇上,厉天阙慢吞吞地吻着她,略带着粗粝的指腹在她脸上摩挲着,舌尖缓缓推进来。 楚眠闭上眼乖巧地回应着他。 渐渐的,厉天阙的吻变得侵略起来,他含着她柔软的唇,近乎是掠夺占有一般吞噬着她的呼吸,吻得深入,缠绕不休,像是要将这些日子不曾有过的触碰都讨回来。 第328页 血腥味自两人的嘴里钻出来,让这个吻变得瑰艷而诱惑。 已经分不清是谁的嘴又破了,反正都是伤痕累累。 楚眠察觉到厉天阙的吻越来越失控,不禁睁开眼睛笑着看他,「别,还有人在呢?」 闻言,厉天阙回眸冷冷地瞥了一眼司机的位置。 「……」 司机开着车感觉到一股凉飕飕的视线,吓出一脑门的汗。 楚眠坐在那里,抬起双手捧上他的脸,指尖拭去他唇上的血。 他的唇比她还干,一碰就破。 厉天阙享受着她的服务,唇角的弧度勾得降都降不下来,「被关了几天,知道老子好了吧?」 「我知道你对我好。」 楚眠看着他暗红的眼,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只是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好。」 好到为了救她,他可以带一身伤而来,可以毫不犹豫地在唐瑾辰面前讲要替她报复,要替她公开贫民窟的秘密。 厉天阙忽地靠近她,额头抵上她的,薄唇上沁出一颗血珠,他勾着唇角,邪气得不可一世,「我看你也是被我迷得不行了,还在电话里说不爱我,口是心非的女人,啧。」 「……」 这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不说人话,不愧是他。 楚眠听着这熟悉的语气,忍不住笑了,眼眶微湿。 她就像是一个人端着孟婆汤,脚下踩着黄泉,走上奈何桥,她连下一辈子不要再做个没人要的小孩都想好了,却被人一把握住手拉回人间。 若不是他此刻脸上的伤,她都感觉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切都没变。 「笑什么?」 厉天阙伸手去揉她的头。 楚眠看到一闪而过的红,她拉下他的手,视线落在他血红的无名指上。 他的手型很好看,修长,骨节分明,可现在,他手上不止破了皮,无名指的指甲都没了。 「怎么弄的?」 她问,想碰,却又不敢碰。 「被难民掰掉的,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算他命大。」 当时船里面那么黑,他也看不清,这仇是报不了了。 难民? 楚眠目光凝了凝,而后心口停了一拍,双眸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声音僵硬到了极点,「你……是坐难民偷渡船回来的?」 否则,她想不到他这个高高在上的财阀怎么会接触到难民,还弄了一身的伤。 「嗯。」厉天阙漫不经心地点头,仿佛毫不以为意,「船还是太慢了,要是坐飞机,你能少受十几个小时的苦。」 所以,他穿成那样,是因为他要装成难民。 他在暗涩的偷渡船里,在一望无际的海上漂二十几个小时,就是为了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难民船出事的机率从来就不低,他有没有想过,他可能会葬身大海…… 楚眠猛地起身,伸手用力抱住他的肩膀,抱得用力,下巴抵在他的肩膀,鼻尖酸涩到极点。 第284章 将来我们两个合在一穴 长这么大,她第一次尝到这种感觉,晦涩、疼痛。 「……」 厉天阙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愣,笑着道,「怎么了,小东西?」 「没什么,就是觉得……」 楚眠颤慄着唇笑了,好久才道,「很高兴再见到你,厉天阙。」 她的眼睛蒙上一层红雾。 「……」 厉天阙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眸色顿时一深,暗涌的情绪泛上来,他一把将她拉下来,接着按上她的后颈,再次低头吻了下去,吻得强势不可控。 楚眠没有任何犹豫地吻了回去,学着他的疯狂,去汲取一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个吻才在楚眠渐弱的呼吸中停下来。 她靠他的身上,「厉天阙,我有点累,想睡一会儿。」 「好。」 厉天阙伸手环住她,修长的手指在她领口处往外挑了挑,挑向她的伤处。 楚眠按住他的手,低声道,「没事,已经处理过了,你看我手还能动。」 「我就看一眼。」 厉天阙沉声道,他还没有检查过她的伤。 「回去再检查吧。」 她刚刚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伤口又绷开了,现在血肉模糊的样子不好看。 楚眠低声说道,「对了,我以后可以住你的私人山庄么?」 「你要住那?」 厉天阙有些意外。 「你父亲知道我住蔷园,那里不够保密,你的私人山庄比较大,也比较偏,就算你父亲那里联合了什么人找上来,也有时间给你反应。」 楚眠靠在他身上淡淡地说着,「当然,那里是你母亲和姐姐的长眠之地,若是你不愿意我去打扰,另外找个地方也可以。」 「你不怕?」 「怕什么?」楚眠反问。 「那里有墓碑,葬着骨灰。」 厉天阙当然不觉得山庄有什么不好,只是在其余人眼中,那里就是他为亡母与亡姐修的一座庞大墓地。 楚眠低笑一声,闭上了眼睛,「这有什么好怕的,要是你一直不讨厌我,说不定将来我也会葬在那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毕竟,他不顾一切来救她,她葬在这他应该不会反对。 「这就想着和我过一辈子的事了?」 厉天阙握着她纤细的手臂笑,「行,老子应你,将来,我们两个合在一穴,就葬她们旁边。」 第329页 「……」 很好,聊着聊着连死后葬哪都聊好了。 楚眠已经看到自己的一辈子是什么模样,踏不出的山庄,管不到的贫民窟,做一只米虫直到死亡,听起来好像也不错。 车窗外的风景一直在往后倒退,像急逝的时间。 楚眠靠在厉天阙的肩上,静静地望着,这大概会是她最后一次看外面的风景了。 …… 私人山庄位于山林深处,云笼雾罩。 车子驶进深深的青色竹林,穿过稀薄的白雾,一座庞大的私人山庄展现在楚眠的视线里。 从今往后,她就要一直住在这里了。 高耸的大门前,荷妈和一群佣人、保镖等候在那里。 车子一停,荷妈就沖了过来,急切地打开车门,看到楚眠活生生地坐在车里眼泪便刷刷地往下流,「小姐,小姐,太好了,太好了……」 荷妈激动到语无伦次,已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荷妈,我没事。」 楚眠淡淡一笑,随后转头,「厉天阙,我们到了。」 她坐直身体,一直任她依偎的男人却歪斜下来,头重重地落在她的肩上,一双眼睛阖得紧紧的。 楚眠整个人顿时一僵,一把抓住他的臂膀,慌张地唤他,「厉天阙?厉天阙,你醒醒……」 「……」 厉天阙一动不动地靠着她。 他昏过去了。 「荷妈,医生呢?沈医生有没有来?」 楚眠伸手吃力地扶住他,转眸着急地看向荷妈。 「来了、来了。」 荷妈这才意识到厉天阙似乎伤势也很重,忙退出来,让两个保镖上前将厉天阙从车里扶出来。 「你们小心点,他内伤很重,还可能伤到骨头了,你们轻点!」 楚眠从车上下来,一着急差点栽倒在地。 荷妈连忙扶住她,「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先救他。」 楚眠看着两个保镖架着厉天阙往里边,眉头蹙起,厉天阙的伤势恐怕比她看到的还要严重。 …… 山庄的气温比外面低,这个季节本该温度适宜,但现在却有些凉意。 大楼里,沈医生带着医疗团队已经等候。 楚眠没有跟进厉天阙接受治疗的房间,她现在的身份是个见不得光的,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坐在大厅里,静静地等待结果。 「小姐,喝点水吧。」 荷妈端着水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边坐下,特地拿的碗,还备着勺子,用勺子舀了一勺餵到她唇边,拿她当个孩子。 「荷妈,别这么紧张,我挺好的。」 楚眠淡淡一笑,从她手中接过碗低头喝了一口。 荷妈坐在她身旁,看着她苍白的面容,眼眶又湿了,伸手替她理顺额角的发,「小姐,你受太多苦了,命运真是不公平,小姐人这么好,怎么就没几个人疼呢?」 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要被扔到贫民窟,好不容易回到国内还要受这样的罪。 楚眠安抚地沖她笑了笑,抬眸看向楼梯的方向,不知道厉天阙现在怎么样,沈医生带的医疗设备不知道够不够全,可能还是去医院更好些。 她收回视线,目光掠过对面的墙,顿时愣住。 只见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幅画。 《朔雪少女》的旁边多了一幅《金字塔》。 是她的原画,应该在学校。 厉天阙把她的画都挂到这里来了,要是还在学校,这种贫民窟人画的画肯定就被销毁了。 两幅画,如珍如宝一般,被裱好最精緻的框,高高悬挂于墙上。 「荷妈,厉天阙对我真好,是吧?」 楚眠望着画若有所思地道,似自言自语一般。 荷妈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点头,「是啊,我从来没见过少爷对谁这么上心过,诶,我和孟助理说了,我说少爷把小姐当眼珠子一样宝贝着,肯定会回来救你的,孟助理还说不可能了……你看,还是被我说中了。」 「我也没想到,他会回来救我。」 楚眠低声道。 愿与你合于一穴,生生世世,不分不离。 第285章 少爷怕是不好了 一个傲进骨子里的男人,坐着难民船回来救她。 「小姐你别难受,荷妈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等少爷和你把伤都养好了,就好好过日子。」荷妈安慰着她。 楚眠点了点头,「嗯,我以后会好好疼他。」 「这就对了嘛。」 荷妈一脸欣慰,随后又感慨地道,「虽然我也觉得小姐你不是池中物,应该有自己的一方天地,可你做的事啊都太危险了,你看看,这回都被折磨成什么样了,命都差点丢掉。」 「……」 楚眠默默地看她。 「要我说,小姐你就该全部放下,什么贫民窟的都别去想了,舒舒服服地过少奶奶的生活。」荷妈又劝道。 闻言,楚眠的眸子黯了黯,她弯起唇角,笑容有些涩,「不想了。」 以后,也用不着她去想了。 荷妈认为她是想通了,开心得不行,「不想了就好,不想了就好,我就希望你和少爷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再生个小宝宝给我带。」 这日子,想想就很美好啊。 楚眠看着荷妈脸上的笑容,低头将一碗水都喝了下去,「我去旁边的房间等沈医生吧。」 第330页 一会医疗团队下来会看到她。 …… 「叩叩。」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楚眠正对着镜子而坐,一点点擦拭自己肩上的枪伤。 「请进。」 她拢了下衣领。 门被人从外推开。 沈医生拎着两个大医疗箱一进来就看到楚眠面色苍白地坐在那里,旁边的垃圾筒里全是沾血的棉球,累了厚厚一堆。 他不禁皱眉,这楼上楼下伤势都不轻啊。 「厉天阙怎么样?」 楚眠启开没有血色的唇问道。 「还没醒,因为不知道厉总到底内损有多严重,所以初步治疗后,现在在做具体检查。」沈医生将手中的医疗箱放下。 「那你下来?」 楚眠蹙眉,她还以为厉天阙已经醒了。 「厉总下船的时候就让我待命了,我就是替小姐准备的团队,要是小姐的伤不第一时间治好,厉总醒了我就完了。」 沈医生说着,拉过一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来,「你放心,检查一出结果我就上去。」 「……」 沈医生的出现是为了她。 楚眠没再说什么,伸手打开衣领,拉到臂膀,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又问道,「他应该在难民船上遭到过毒打,不知道骨头有没有事?」 沈医生看得呼吸一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回答,「依我看,厉总的肋骨、腿骨都有一定的断裂,现在就是查。」 「那他昏过去,是不是因为肋骨断裂后伤及内脏?」 楚眠的面色一下子暗下来。 肋骨、腿骨都有断裂,他还能在江南堂站那么久,还要抱着她走?他真的是疯了。 「要是伤及肺腑现在就不止昏倒了,厉总暂时的表象数据勉强还可以。」 沈医生向她解释,「昏倒是因为他全身上下都是严重瘀伤,换一般人早就被打死了,他意志力够强才能挺过来,这种情形就是神经一直紧绷着时反而清醒,一旦松懈,人就倒了,很正常。」 难怪,在江南堂的时候,厉天阙还有力气打唐瑾辰,一出来在车上和她说着话,人却昏了过去。 她还以为他是太累睡着了。 既然各项数据还可以,以沈医生的手段肯定能把厉天阙治好。 楚眠稍稍松了一口气,就见沈医生拿出医用镊子、棉球、手术刀出来对着她的伤口犯难,「你这枪伤什么时候中的,怎么处理的,怎么恶化得这么快?」 「我进江南堂就中了一枪,弹头已经取出,恶化得很快么?」 楚眠低头看一眼,上面血肉模糊的她没什么感觉。 「这伤口发炎就算了,还有要开始化脓的迹象,你……不痛吗?」 沈医生有些错愕地看向她,这种伤口换到任何一个人身上都要鬼哭狼嚎了,她还能这么平静地同他说话? 这两位都是什么神仙,痛都没感觉的? 一个伤口化脓都表情平静,一个骨头断了都能走能打。 「一开始的确很痛,但后来我连着三天吃了tp1314,神经痛觉都被调动起来,反而让我提高了对痛的抵抗力,因此现在真没什么感觉。」 楚眠淡淡地道。 「tp1314?那是什么?」沈医生不解。 「一种审讯药,能让人精神错乱,感知百般痛苦,但药效过后,身上看不出一点伤痕。」楚眠说道。 沈医生听得眉头蹙得紧紧的,「早就听闻江南堂什么极端手段都有,但没想到这么狠,不知道这药对你身体有没有后续影响。」 「那等厉天阙醒了以后,让他找唐瑾辰拿颗药回来,你研究一下。」 楚眠道。 但其实对她来说,有没有后续影响也无所谓,她本就是捡了一条命,活着就行。 「这是个好办法。」沈医生连连点头,镊子夹着棉球给她消毒。 疼痛感还是丝丝地钻入伤口,楚眠咬紧牙关。 「叩叩。」 门又被敲响。 有人焦急地在外面道,「沈医生你快上来呀,厉总血压突然不停升高,人也开始说起胡话,还在乱动,要不要打镇定剂?」 「……」 怎么会突然血压增高? 楚眠拉起衣领,推了一把沈医生,「别管我了,快上去。」 「……」 沈医生也顾不上,只好快步离开。 楚眠坐在位置上,纤细的手指握紧拳,指上一用力,腕上被铐锁磨伤的地方血色顿时渗出更多。 他会没事的。 这种想法不过几秒,荷妈着急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小姐,小姐,快去看看少爷,少爷怕是不好了!」 闻言,楚眠身形一僵,瞳孔紧缩,一时间,脑袋里变得空白一片。 直到荷妈破门而入,楚眠才回过神来,站起来不顾一切地往外跑。 她冲到楼上,一进门,各种仪器的声音交织成杂乱的乐曲,惹人心烦意乱,一群医护人员站在床前正实施抢救。 有人回头望一眼,见到楚眠顿时呆在那里。 这、这、这不是那个死刑犯吗? 楚眠没管他们,直接扑到厉天阙的床前,只见厉天阙躺在那里脸色奇差,闭着的眼皮下眸子乱动,染血的唇一直在说着什么,沈医生正在拿着注射器往他的手臂静脉中推入。 第286章 我不走了,你回边境吧 第331页 厉天阙猛地一甩,整支注射器都被甩了出去。 旁边仪器上的数字急剧上升,跳动得越来越高。 「按住他啊!」 沈医生见状脸都青了,歇斯底里地喊道。 被楚眠出现惊到的医护人员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上前去按厉天阙,一个男人死死地将厉天阙的手给按下去,正好按到他没了指甲的无名指上。 厉天阙顿时痛苦地拧起眉,反抗更为剧烈。 「轻点!」 楚眠瞪过去一眼。 「……」 那人被瞪得心头一慌,动作不由得变轻。 奇了怪了,一个贫民窟的死刑犯怎么会有这么慑人的眼神。 楚眠在床头的地上蹲下来,拿起一旁的毛巾想替他擦汗,就听厉天阙唤她的名字。 「楚眠,楚眠……」 一声一声,急切到极点。 「我在这里,厉天阙,我在这里。」 楚眠放下毛巾,伸手握上他的手,指尖轻轻按进他的掌心。 她一出声,厉天阙的情绪似是瞬间抚平,身体不再乱动,只是手紧紧握住她的,恨不得握断。 见状,急得满头大汗的沈医生稍微松了口气,他看向楚眠,示意她继续说话。 她能安抚厉天阙的情绪。 楚眠身体已经透支极点,连蹲都蹲不好了,她索性跪到地上,握着厉天阙的手,靠近他耳边想说话,却听他低语道,「等我回来。」 「……」 楚眠目光一僵,他还以为自己在那艘难民船上吗? 「撑下去,求求你,你要什么我都帮你,求求你,我帮你重建,求求你……」 厉天阙用力握着她手,闭着眼不停地说胡话,反覆都是哀求。 如此卑微。 「我没死,厉天阙,因为你,我活下来了。」 楚眠在他耳边轻声地说,一出口,声音颤得让她无法自控。 「求你,楚眠,求你……」 人说胡话的时候句子听不大清。 楚眠唯一听得最清楚的一句就是哀求,他求她别死,他求她活着,他求她等他回来。 「厉天阙,你听着,你已经不在难民船上了,你回来了。」 她告诉他。 他还是求她,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说,他已经回来了。 不知道是她有用,还是沈医生的急救药起了效果,厉天阙的情况逐渐平稳下来。 医疗队撤了出去。 厉天阙静静地躺在床上。 楚眠背靠着床坐在地上,安静地听着室内仪器的声音,听了很久很久。 以前听贫民窟的老人说,人最容易陷进去的梦境不是快乐的,而是恐惧的。 越恐惧陷得越深。 没人知道这过去的二十几个小时厉天阙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但她想,那一定是绝望得入了骨,才会在梦境里都不放过自己。 她往后靠去,头靠在厉天阙的手臂边上,累到极点地闭上眼,沉沉睡去。 …… 楚眠醒来的时候,厉天阙还是没醒。 她将沈医生叫进来陪着,自己则走出山庄。 经此一事,了解些内情的保镖哪里敢拦楚眠,她是进是出谁都不敢说一句。 楚眠踩着脚下湿软的泥绕过一大片竹林,来到山前的小溪前,溪水将里边的石头洗得圆润,激荡出的水花干净美好。 她站在一块石头前,手按向被风吹得隐隐作痛的肩膀,淡然出声,「谢傲然。」 话落,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出来。 男人一身劲装打扮,整体看起来比屏幕上显得瘦很多。 他慢吞吞地朝她走来,一边掀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张俊朗的面庞,笑着看向她,「我就知道你能猜到我还在这里。」 谢傲然越过面前石头的时候,他的腿明显一僵,有着不如正常人般的别扭。 当年,他深陷于争斗中,左腿被人硬生生砍了下来,后来漂到风岛,被楚眠捡回一条命,后来他就装了假肢,已经适应得不错。 见状,楚眠看向他的腿,没有奚落,也没有同情,只淡淡一笑,「走得越来越好了。」 她的笑容苍白。 「我可是练了很久。」 谢傲然人站到她面前,一双眼深深地看着她,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好久才敛住笑容,心疼地道,「你受苦了。」 「还好,活下来了。」 楚眠对自己并没有那么在意。 「那走吧,天快黑了,我车停得有点远,我背你过去。」 谢傲然朝她伸出手,「你伤势不要紧的话,我们就立刻启程,明天这个时候我们都可以在边境看落日了。」 楚眠站在那里没动,谢傲然察觉到她的异样,面色逐渐凉下来。 她从身后拿出一叠检查报告递了过去,谢傲然凝着脸色接过来,低头去看,这是一份厉天阙的检查报告。 遭遇虐打,身体百分之七十呈现深浅不一的瘀伤。 无名指指甲断裂、肋骨断了两根、小腿腿骨断痕明显,以及…… 谢傲然翻了两页,没再看下去,抬眸愕然地看向楚眠,「唐瑾辰是吃熊心豹子胆了,敢把自己的金主打成这样?」 「不是唐瑾辰。」 楚眠摇了摇头,「唐瑾辰和孟墅布局断了国际交通,他是坐难民船回国的。」 第332页 闻言,谢傲然很是震动,回想着江南堂前那一幕,不禁道,「难怪我看他当时穿着奇怪,状态也那么差,原来是这样,那他对你也算是不错了。」 何止是不错。 说完,谢傲然忽然明白了什么,看向她,「你给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不走了,你回边境吧。」 楚眠讲话向来干脆,三言两语讲清楚她和厉天阙、唐瑾辰谈妥的和平交易。 「所以,你要以一个死人的名义在这个私人山庄里活下去?」 谢傲然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在贫民窟已经失了三年自由,还要把自己的一辈子的自由都交出去?」 「这不是交自由,而是我别无选择,我现在能活着就不容易。」 楚眠低眸看向自己的手腕,上面被沈医生包扎过,缠着厚厚的纱布。 「怎么没有别的选择了?你跟我回边境重新开始。」 谢傲然站在她面前,几乎是有些急切地道,「当初没人知道你的身份,帝都机会更多,但现在不一样了,你留在帝都只能做一只见不得光的金丝雀,稍一行差踏错就会被厉擎苍和其他财阀盯上。」 「……」 「边境则不一样,离帝都远了十万八千里,你赚钱也好、发展你的组织也好,相对都更容易。」 谢傲然游说着她,「等将来一日,你翅膀硬了,杀回帝都,给那些害过你的人一点颜色看看,不比你窝在这个地方老死痛快吗?」 第287章 我不能发病 不得不说,谢傲然不愧是跟她从贫民窟就建立起的交情。 他知道她的性格,也知道她更喜欢什么样的生活。 「谢傲然,我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改变。」 楚眠从他手中拿回检查报告,用力地抱在怀中。 山前的小溪带来阵阵凉意。 「因为这叠检查报告?」谢傲然问,「你是不是觉得厉天阙为你受这么重伤,你欠了他,那我和他去说,只要他放你离开,我可以把谢家的情报组织让给他。」 这算是份厚礼了吧? 楚眠站得有些累了,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来。 谢傲然也跟着她坐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等她一个答案。 「谢傲然,你是不是还没女朋友啊?」楚眠转眸看向他。 「……」 谢傲然被问得面露尴尬,他指指自己的假肢,自嘲地道,「这不废话,我这样谁看得上我?」 「堂堂谢氏家族的话事人说这种话。」楚眠笑了笑,「不过你没女朋友,不懂也正常。」 「……」 怎么你现在就成感情专家了是吗? 「我以前也像你这样,厉天阙把我从风岛救出,我记他一恩,他及时为我洗胃,我记他一恩,他替我挡箭,我再记他一恩,我等着他将来遇到麻烦,我就还了。」 楚眠坐在那里望着山壁道,「直到这一次,我看到他伤痕累累出现在我面前,我才明白男女之间不是这么清算的。」 「那怎么清算?」 「他做这么多,是要我的心,是要我只属于他一个人,我只有做到,才是清算。」 楚眠道,她懂了,也愿意这么去做。 谢傲然坐在一旁看着她的侧脸,白得没有颜色,她静静地望着山壁,目光一如既往的坚韧。 她要决定做一件事的时候,旁人根本撼动不了。 「你愿意这么清算,是因为你已经不止当他是个救你出水火的恩人了。」 他点破。 闻言,楚眠坦然地点了点头,浅笑着道,「我想也是。」 「……」 看她这么直接地承认,谢傲然眼睛黯了黯,很快视线移到别处,没说什么。 「谢傲然,谢谢你不远千里过来救我,你不适合搅进这次的事件里,越早走越好。」 楚眠收回视线看向他,认真地道。 「我会暂时住在圣座酒店,等你回心转意。」谢傲然从石头上站起来,面容肃然,「我不接受你从此就做一只飞不出墙的金丝雀。」 「谢傲然……」 楚眠蹙眉。 「我也不相信你能这样轻易忘了贫民窟的一切,房老、明叔、小太阳……重建贫民窟这件事,你不亲力亲为你放心吗?」 谢傲然站在那里,一字一字说道。 房老、明叔、小太阳…… 楚眠的喉咙哽了哽,「我现在本该是个死人。」 一个死人,她做不到的事太多了。 「他既然让你活,为什么不能让你活得随心一些?」谢傲然看她,沉声反问,「只因为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就要接受这段被禁锢的感情?」 「谢傲然。」楚眠的脸冷下来,「你不能说他坏话。」 「……」 谢傲然面色一僵,随即苦笑起来。 这就护上了? 从她说她心疼厉天阙的那天开始,他就该知道,迟早有这一天。 他往后退去,步伐僵硬,一步一步,「楚眠,你哪日想回头了,我就在圣座,我赌你做不了笼中鸟太久。」 说完,谢傲然转身离去。 「……」 楚眠看着他的背影,渐渐垂下眸来。 若是有选择的余地,她当然不想做笼中鸟。 可现在,由得了她选么?她若就这样离开,她怎么对得起厉天阙这一身的伤。 第333页 …… 一望无际的海洋。 颠簸不停的货船。 巨大的黑洞吞噬着一切,让人什么都看不清,却清晰地感受着死亡、绝望。 「楚眠!」 厉天阙猛地惊醒,一头的汗,心脏跳动剧烈,双眼忽然睁开,里边如血浸染,流淌着深刻入骨的恐惧。 「厉总。」 一旁坐着的沈医生立刻站起来走到床边。 厉天阙从床上一下子坐起,沈医生连忙阻止都来不及阻止。 一阵剧痛自胸口袭来,厉天阙伸手按过去,嘴角的瘀伤变得更青,他抬眸看向门口,只见楚眠靠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他,一身裸粉的长裙长至膝盖,裸在外的手臂比牛奶还白皙细腻。 厉天阙的呼吸一下子缓下来,勾起唇角,「你站那干什么?」 还不到他这里来? 「……」 沈医生站在那里,听着这一声,身体僵了下,机械般地转眸,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门口空空如也。 根本没有人。 厉天阙坐在床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门口的人就像一团幻影,虚无地散开了。 他目光一滞,转眸,就对上沈医生震惊的目光。 四目相对。 房间里一时间静得半点声音都没有,空气都尴尬起来。 沈医生站在那里,有些艰难地干咽了下,斟酌着语气小心翼翼地问道,「厉总,你什么时候开始有幻觉的?刚刚是第一次还是……」 话音未落,厉天阙抬手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将他拉下,双眸恶狠狠地瞪向他,「给我治!」 他手上还插着针,输液管晃了几晃。 「……」 沈医生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不能发病!」厉天阙的手指死死握紧,「听到没有?」 以前,他是盼着发病的,但现在,他不盼了。 那女人才对他投怀送抱,他不能现在就变成一个疯子! 「……」 沈医生的脸都胀成了紫色。 厉天阙阴沉沉地瞪着他,松了两指,沈医生得以呼吸,忙道,「我知道,厉总,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绝不让不该发生的发生。」 得到保证,厉天阙才推开他,冷冷地道,「这事不能告诉楚眠。」 「是。」 沈医生低头。 「她人呢?」 厉天阙的语气突然慌了下。 「小姐出去了,可能待在房间里太闷。」 沈医生下意识地往后又退了退,哪怕是伤重的厉天阙还是能给人灭顶般的存在感。 还在就好。 厉天阙松了口气,拔掉输液管,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第288章 那你爱不爱我这疯子? 沈医生忙道,「厉总,您的伤要卧床静养,否则骨伤难愈。」 「她怎么样?」 厉天阙问。 「小姐最重的外伤还是枪伤,我已经重新用药。」沈医生说道,「至于tp1314会不会给身体造成后遗症,我得拿到药做研究后才能给出答案。」 「我让人把药找来给你。」 厉天阙想都不想地道,说完,他转身便往外走去。 「……」 沈医生默默站在原地,心底有些咆哮。 医生的话就这么不管用吗,腿骨有断痕还往外跑,等瘫了才开心是不是? 这么不配合的病人他真是不想治了!他要辞职!他要离开帝都! 默默地吶喊完,沈医生转头拿起文件开始研究疯子血,眉头拧了再拧。 难道是这次楚眠被抓刺激了厉天阙,引发幻觉? 但愿只是一时幻觉,不会严重下去。 …… 楚眠从山前竹林小溪回来,踏进山庄巍峨的大门,沿着小路一直走到大楼前。 黄昏的光迷离万丈。 有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楚眠抬眸,就见厉天阙站在门前的台阶上,一身白色的家居服衬得他的脸色更白,领口的扣子开了两颗,露出锁骨下方的纱布,凉风吹过,他的衣摆在动。 见到他,楚眠错愕地睁大眼。 厉天阙呼吸急促地站在那里,抬手朝她勾了勾,无名指指端的纱布白得惹眼,「阿眠,过来。」 有气无力的一句。 「你怎么出来了?」 楚眠连忙跑向前,刚一踩上台阶,人就被厉天阙抱进怀里。 她还没觉着伤口疼,就听到厉天阙痛得闷哼一声,却是不放开,他将她越抱越紧,死死搂在怀里,咬着牙低声斥道,「老子都伤成这样了你还往外跑,眼里还有没有我了?」 若没有他,她现在就跟谢傲然去边境了。 楚眠暗暗想着,嘴上道,「我就是出来透口气,倒是你,你身上多处骨折,还敢下地?」 他是怕自己残废不了么? 「还不是一醒来就看不到你。」 厉天阙哼了一声,低头在她颊侧亲一下才放开,搂着她转身往里走。 楚眠笑了,「厉天阙你是小孩子吗,睡醒还要找妈妈?」 「显然,我是个成年男人,所以睡醒要找女人。」 厉天阙睨她一眼,眼神一如既往的邪,只是他现在连脸都是苍白的。 楚眠看他一手按着胸口,担忧地问道,「怎么样?」 这个沈医生也是,让他看着,怎么能让人下地。 第334页 「疼。」厉天阙盯着她道,声音瞬间柔弱了好几分,「疼死了。」 「……」 楚眠无奈地陪着他回到房里。 坐在房里看文件的沈医生立刻站起来,朝他们低了低头。 厉天阙朝他做了个退下的手势,沈医生连忙拿着文件要退下,楚眠无语地看着,连忙阻止他,「沈医生,输液袋里还有药呢。」 这就走了? 职业道德呢? 「……」 沈医生摸摸自己差点被勒死的脖子,有些心慌地看向厉天阙。 厉天阙这会倒是没戾气了,顺从地被楚眠扶着在床上躺下来,一躺下,他一臂横在额前,拧着眉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能不能加点止痛药?」 楚眠见状眼中心疼更甚,不禁询问沈医生。 「……」 沈医生很想说,您放心,这位少爷的忍痛能力不比您低,刚才还差点把我搞死了。 但碍于厉天阙在场,沈医生不敢说出来,只能点点头,道,「我给用下镇痛泵吧。」 「好。」 楚眠知道剧痛起来是个什么滋味,她服用审讯药的时候,也巴不得谁给自己来一针止痛。 重新给厉天阙输上水,沈医生才静悄悄地一个人离开。 厉天阙横下手臂,睨她,「躺会。」 楚眠没有拒绝,顺从地爬上床,在他身旁躺下来,头靠在他的臂膀上,静静地看着头上的吊灯。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早上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现在她却躺在他的怀里。 「我看到你哭了。」 男人低沉带些得意的嗓音忽然落入她的耳中。 楚眠怔了下,「什么?」 「今天在江南堂,你看到我手指甲断了,就掉眼泪了。」厉天阙躺在她身边,低笑一声,「我还以为要等我死你面前,你才会哭呢。」 「你今天这样,和死有差别么?」她低声道,真没见过比他更疯狂的人了,「你说你怎么会想到坐难民船过来?」 他也是敢,就不怕死她前面。 「只要能让我见到你,什么办法都可以。」 厉天阙道。 「疯子。」 她说。 「我说了我是。」 厉天阙将她搂紧一些,但避过枪伤的位置,头往她靠去,薄唇暧昧地贴上她的耳,嗓音嘶哑地问,「那你爱不爱我这疯子?」 他问得直接。 如电流般的声线直击她的浑身神经。 楚眠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厉天阙便一口含住她软软的耳垂,含在唇间放肆舔舐,写满欲的呼吸在她的耳中放大、不停放大…… 「……」 楚眠连呼吸都被麻得快停了,她想让开,厉天阙察觉她的意图,眸子一深,「别动,我全身都是伤。」 「……」 她只好安静。 这份乖巧劲简直甜进了厉天阙的胸口,他便细细地吻着她的耳朵,舌尖带着暗欲描绘形状,一点点呼吸,让人有种沉沦欲望的错觉。 「说。」厉天阙吻着她,咄咄逼人,「不说我就想和你做了。」 楚眠黑线,这人说话怎么永远这么…… 她躺在他的胳膊上,舌尖舔了舔唇,「厉天阙。」 「嗯?」 他勾着尾音,性感得一塌糊涂。 「我不知道爱要从什么方面去验证,但我知道,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危险,我也愿意付出生命去救你。」 她声音很轻,像竹林外的溪水,凉且柔。 厉天阙吻她耳朵的动作一顿,一双狭长的眼深暗地盯着她,盯着她长而密的睫毛,连扇动的频率都到了他的心底。 愿意付出生命来救他。 「真的?」 他问。 「是。」 楚眠回答得坚定。 「那还要什么验证,你就是爱惨老子了!」 厉天阙再度吻上她的耳垂。 收到大家的礼物啦!谢谢谢谢谢谢!!铭记在心!! 第289章 我现在就说是贺盛璃害我 妈的。 这伤什么时候能好,他是真的想……了。 「……」楚眠被亲得感觉整只耳朵都要麻掉了,笑着偏了偏头,「厉天阙,你能不能有个伤者的样子,好好躺着休息。」 「我是在忍痛。」 「……」 「你好些天没见我了,为了排遣你心中的寂寞,你男人就算伤势再重也得安慰你。」 厉天阙说得情深意重,在她耳侧的肌肤又亲了好几下。 「……」 她心中也没那么寂寞,更不需要这种安慰,她又不是欲望上脑的人。 楚眠无奈极了,又不能推他,只能强行转移话题,「你既然不想休息,我和你聊点正经事。」 「什么正经事?」 他现在不正经事么? 「孟助理那边怎么样了?」她问。 一提到孟墅,厉天阙的目色便冷下来,如霜雪一般,沉声道,「他有电话回来,我没接。」 不过应该是稳住了厉擎苍,否则这个时候,外面已经乱套了。 「通知下他,让他把贺盛璃盯紧了。」 楚眠说道。 她对这个女人的忍耐已经到了头,就算她要老死这座墙内,她也不能让贺盛璃下半辈子好过。 第335页 这么想着,她的眼底掠过一抹狠意。 「贺盛璃,盯她做什么?」 厉天阙莫名。 贺盛璃素来胆小平庸,难不成她还敢替厉擎苍做事? 「这次我被揭贫民窟人的身份,从幕后的行事手法来看,我觉得大概率是贺盛璃做的。」楚眠简单明了地说道,「贺盛璃这么对我,我不想放过她。」 只是她现在要待在这座私人山庄,就只能让他帮忙。 听到这话,厉天阙不禁看向她,「不可能,如果她跟着厉擎苍做事,应该早就准备好和各大财阀联络了,不会等到现在。」 他没有禁锢贺盛璃的自由。 「她不和各大财阀联络是因为她根本不想置你于死……」 楚眠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目光清冷地睨向他,「厉天阙,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不是信不信你,而是逻辑说不通。」 厉天阙道。 闻言,楚眠从他臂弯中离开,在床上坐起,盯着他道,「我现在就说是贺盛璃害我,我没证据,我就是直觉。」 她连声音都冷了。 「……」厉天阙默。 「你爱信不信。」 楚眠看向他的眼神更凉了。 莫名的,厉天阙有种要灭顶的惶恐感,他定定地看着她冰冷的双眼,还凝着血珠的薄唇动了动,「我没说不信。」 语气突然就怂了。 厉天阙也意识到自己语气突变,忙清了清嗓子,调整声线,「我打电话让孟墅把人按住就是,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我怎么看你了?」楚眠冷声反问,觉得自己眼神很正常。 「……」 还怎么看。 她眼神是要把他冻死么? 厉天阙抬起还插着输液针的手,慢慢去够床头的手机,手一抬,他就拧眉,满脸痛色,「呃……」 「……」 楚眠坐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 厉天阙侧过身子,艰难地去够手机,牙关都咬紧,眼底尽是痛意,喉咙里压抑着低吟,一副疼得快要死了的样子。 见状,楚眠无奈地从床上下来,拿起手机递给他。 「我坐起来打。」 厉天阙支撑着想坐起来,他不喜欢一直躺着的滋味。 「不行。」楚眠拒绝。 「哦。」 厉天阙默默又躺回来,换手接过手机,拨通孟墅的电话,打开外放。 那边孟墅一接到电话,声音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厉总,您和小姐现在身体怎么样?」 听到他的声音,厉天阙的面色沉下来,阴沉开口,「庄园控制住了?」 「控制住了,只是老爷现在大发雷霆,还说……」 孟墅在电话里欲言又止。 楚眠站在一旁,看着厉天阙的目色变得暗沉,他道,「说什么?」 「老爷说……」 孟墅还是不太敢开口,另一个中气十足带着浓烈恨意的吼声从手机里传出来—— 「我说,厉天阙,光困住我没用的,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否则,你保着那贫民窟女人一天,你父亲我就有翻盘的一日!」 是厉擎苍。 他没能走出庄园显然是气狠了,说话都是歇斯底里的。 厉天阙的眼迅速阴鸷下去,染着的红似蒙着血色的雾,层层密密,遮着无底的深渊。 他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攥紧,无名指端纱布渐染鲜红。 楚眠连忙上前强硬地松开他几乎僵硬的手指。 「……」 厉天阙抬眸看她一眼,眼底的杀意淡去一些,阴沉地道,「告诉厉擎苍,他想翻盘,下辈子吧。」 「是。」 孟墅在那边应道。 「贺盛璃在不在庄园,把她控制起来。」 厉天阙说着,手指又被人一勾,他抬眸,楚眠站在那里,手往地下指了指,厉天阙眸色一深,接着道,「送到山庄里来。」 「三小姐?」 孟墅愕然,显然不明白这事和三小姐有什么关系,想了想道,「我好像没看到三小姐。」 楚眠一惊,「她肯定是跑了。」 这个贺盛璃,脑子倒是好使的很,知道她没死,知道她会猜测,更知道她会在厉天阙面前说出来,这就跑了。 本来不怎么相信事情是贺盛璃干出来的厉天阙听到这一句不禁也起了疑,「加派人手,把贺盛璃给我抓回来。」 「啊,是。」 孟墅立刻应道,末了又添一句,「等我做完厉总交待的事,马上回山庄受罚。」 他没忘记自己的罪。 厉天阙根本不听,直接挂了电话,转眸看向楚眠,深深地看着她。 「怎么,现在信我说的话了?」 楚眠冷笑一声。 呵,男人。 看女人就是不够透彻。 「……」 厉天阙看着她这样,想问什么也不好问了。 楚眠站在那里,从他手中取走手机放到一旁,而后看向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厉天阙,她喜欢你,这就是她为什么害我却又不和你父亲合谋的原因。」 「什么?」 厉天阙显然完全想不到。 「没想到吧,你这个妹妹看似柔弱胆小,处处与人为善,其实心里有谱得很,从我第一次出现在你家庄园后,她就盯上我了。」 第336页 第290章 阿眠,你吃醋了? 楚眠说道,「我怀疑,方雪那次敢撞我也是授了她的意,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楚醒会在她的手里,因为她要方雪认罪,不曝出她的存在,也只有这样,后面的事才解释得通。」 「……」 厉天阙的目色阴沉。 「那次在邻市,杀手看着像是副部长萧瑞派的,但她突然闯出来替你挡箭,时间掐得太好,说是她做的也说得通。」 楚眠静下心来分析着前前后后的事,「毕竟她贺盛璃的行事风格就是利用旁人达到目的,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装得跟个圣母一样。」 「你是说,她已经几次三番想要杀你?」 厉天阙问。 「嗯。」 楚眠颌首。 厉天阙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起得太猛,胸口痛得厉害,他一手按住胸膛,一手去拿手机,重新拨通孟墅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不等孟墅开口,就冷冷地道,「贺盛璃必须给我抓回来,留意帝都所有的交通渠道,就是上了飞机,也把飞机给我按停了!」 「……」 「她要是跑了,你也不用活着回来见我。」 厉天阙说完,将手机一扔,有些不悦地看向楚眠,「怎么这些你现在才告诉我?」 「我又没证据,我现在说的话也都是猜测。」 楚眠站在床边,伸手扶上他的肩膀,想要让他躺下,嘴上淡淡地道,「再说,有些人不是说了么,那个妹妹平庸无能、胆小怕事,干不出这种事来。」 闻言,厉天阙正要反驳,忽然明白什么,盯着她勾起唇角,「阿眠,你吃醋了?」 他的女人,真是越来越可爱。 「没有,只是感慨你们兄妹一场,果然了解透彻。」 「你就是吃醋了。」 厉天阙抬手就捏住她细嫩的下巴,得意地靠过去亲了一下,「放心,除了你,哪个女人进不了我厉天阙的眼。」 「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楚眠假笑。 「嗯,我赐给你的荣幸。」 厉天阙趾高气扬。 「……」 楚眠将他按回枕头上,甚至想给他把氧气管插上,这样他就不好讲话了。 …… 三天后。 外面的天气如何楚眠不知道,私人山庄下了一场雨。 烟雨缭绕,整个山庄都浸在雾气中,能见度极低,烟雾中的奇花异草却是开得越发的好,从楼上往下望去美得像个仙境一般。 这样的环境,很适合颐养天年。 楚眠感觉自己已经过上养老的日子了,她端着温热的水杯站在阳台上,低头喝了一口,温热着胃。 她低眸望去,孟墅正跪在大楼前的地上,身上的衣服早就被雨水浸透,他仍是跪得笔直,面无表情,看着刚毅,但时不时传来的几声咳嗽已经在暗示他有些撑不住了。 楚眠把水杯放到一旁,转身往里走去,一进房,房间里空空荡荡。 这个臭男人…… 楚眠深吸一口气就往楼下走去,刚从楼梯转弯,就见到原本该在静卧的某人此刻正站在大厅里,冷声向荷妈寻人。 寻的正是她。 「你怎么又下床了?」 楚眠有些无语地看着他,他这人好像不太懂什么叫静卧。 厉天阙猛地回去,见到她,眼中瞬间褪去阴沉,勾着唇朝她走来,「我睡一会的时间你跑什么?」 他脸上的瘀伤痕迹消退很多,英俊容貌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我就在阳台上。」 楚眠话落,厉天阙就过来将她圈进怀里,低头埋进她的颈间,闻她身上的气息。 她糖吃得多,身上都带着薄荷的凉凉气息。 楚眠任由他抱着,自从厉天阙从t国回来以后,好像越来越离不了她一样,她稍微走开一会,他都会惊醒,起来到处寻人。 「我说了要老死墙内就不会走,你总是这样伤什么时候才能养好?」 楚眠背靠在他的胸膛上很是无奈地道。 一旁荷妈见两人腻腻歪歪的,偷笑着往厨房走去。 「你还不一样?」 厉天阙这才松开她。 「我伤的是肩膀,现在就是一条胳膊不能抬而已,你是多处骨折。」这能一起比吗? 「我不喜欢躺着。」厉天阙拧眉,「现在我走路又没问题,走慢一点就行。」 「你要沈医生过来和你讲一遍休养知识吗?」 楚眠看他。 「他不敢在我面前啰嗦。」厉天阙不可一世地道。 「……」 楚眠无话可说了。 「少爷,小姐,吃点水果吧。」 荷妈将一盘切好的水果放到门口的茶桌上,正对着外面的烟雨濛濛。 「吃水果吧。」 楚眠说着走向门口,在茶桌前坐下来。 厉天阙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一转眸就能看到外面台阶下跪着的孟墅,这位置,这视角…… 他收回视线,厉眉下一双眼深邃地看向楚眠,沉声道,「你要给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求情?」 茶桌原本不放这个位置。 荷妈也不会没规矩到把水果盘放到这价值连城的古董茶桌上。 楚眠坐在那里,视线在水果盘上转上了一圈,用签子叉住一块苹果递向他,神情淡然地道,「我想提个建议,让你更好的消气。」 第337页 厉天阙倾身过去,一口将苹果咬住,顺道流氓一把,舌尖在她指尖舔了一记。 他将苹果嚼烂,才冷冷地开口,「他当初敢自作主张就料到有今天,更何况他连个贺盛璃都抓不到,废物一个,这气我消不了。」 三天了。 一个贺盛璃跟凭空消失一样。 「你真要他以死谢罪的话也不会让他在这跪三天了。」楚眠看向外面,见孟墅跪在那里隐隐有摇摇欲坠之势。 「为了你,我还真不在乎他死不死。」 厉天阙冷哼一声。 「可他天天跪在我眼皮底下,我没怎么感觉消气,消气不是应该更痛快些?」 楚眠看向他,又向他餵了一颗葡萄。 厉天阙张唇含住,楚眠看着他,指尖抹去他唇角沾到的葡萄汁,动作自带魅惑,偏偏一张脸纯的不得了,好像完全是无心一般。 厉天阙被她撩得喉咙紧绷,道,「我听听看。」 得到这句话,楚眠淡淡地笑了笑,转头看向孟墅,扬声,「孟助理,你过来。」 第291章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过 孟墅跪在那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抬眸见厉天阙和楚眠都看着他,忙站起来往前走去。 他起得太猛,几乎是一路踉跄着跪到门口。 看着可怜兮兮的。 「孟助理,你在厉氏财团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吧?」 楚眠看向他道。 听到这话,孟墅愧疚不安地低下头,脸色苍白地道,「是,我利用厉总给的权利背叛厉总,害小姐身陷江南堂,我罪无可恕。」 其实他明明知道厉总把楚眠放在掌心之上,可他还是背叛了,总觉得自己是对的。 可当得知厉总坐着难民船回国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那你就别跪在这里碍我的眼了。」楚眠坐在茶桌前淡淡地道,「从今天起,你就继续利用你的权利做点事,比如给唐瑾辰找麻烦。」 「……」 孟墅抬眸愕然地看向她。 给唐瑾辰找麻烦? 厉天阙听着挑了下眉。 有意思。 「我看你挺了解他的,应该知道什么麻烦最能让唐瑾辰头疼,什么麻烦你做什么。」楚眠说道。 孟墅不明白她的意思,转眸看向厉天阙,见他没有异议,便只好低头道,「是,我明白了。」 说完,孟墅转身离开,步伐踉跄。 楚眠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厉天阙抬手拿签子定住一块苹果,低沉地道,「唐瑾辰现在和我的关系势成水火,知道被寻了麻烦也不敢来触我的霉头,他要撒气就只能往孟墅头上撒。」 然后,孟墅再回击,唐瑾辰再反击,两人互找麻烦,能斗个互不安眠。 「他们两个连成一气把你弃在国外,把我关在江南堂,我看不下去他们关系这么好,这样一来,也省得你自己去找唐瑾辰的麻烦。」 楚眠微微一笑。 这样多好,自己不费一点功夫就能找尽这俩人的麻烦。 「不愧是我厉天阙的女人。」厉天阙餵她苹果,「够坏。」 「……」 她现在要长住这座山庄了,这辈子只能看这些风景,只能见这几个人,一生都被註定了,还不允许她在孟墅、唐瑾辰身上撒撒气? 虽然,她也明白他们各有各的立场。 「不恨他们?」厉天阙问。 楚眠张嘴含住他餵过来的苹果,摇了摇头,「我知道他们是为了你。」 其实他有这两个肯不顾一切为他的人,挺好的。 听到这话,厉天阙的脸色沉下来,「我要他们为了我杀你?」 开什么玩笑。 楚眠看向他暗色的眼,道,「其实在你回来之前,我也以为我是能被舍下的。」 连她都没想过他会不要命地赶回国救她,唐瑾辰和孟墅这样的局外人又怎么会想得到。 「怎么可能。」 厉天阙低笑一声,随后抬眸深深地看向她,眸底暗藏汹涌,薄唇微启,「你信不信,我就是捨得下我这条命,我也舍不下你。」 说着,他伸手抓过她的手,靠过去将她刚叉起的一颗葡萄给咬走。 这话的份量太重,重得楚眠感觉自己肩上被垒上千斤重担。 「厉天阙,其实我没为你做过什么。」 楚眠现在想起来,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为她付出。 「你不用做什么,在我眼前就行了。」 厉天阙不假思索地道。 这是他对她的占有欲,始终如一,不曾改变。 「我以后都住这里,你自然什么时候想看到我都能看到。」 她已经决定顺他的心意。 「嗯。」 厉天阙听着往后靠了靠,一派慵懒恣意,薄唇勾着邪气的弧度。 楚眠坐在他对面,听着雨声吃着水果,一盘水果很快见了底。 盘中还剩下最后一块苹果。 楚眠用签子定住,正要餵他,一抬眸,就见厉天阙侧目看着外面。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门外的雨势大起来,溅在地上起了一个个小窝,溅出一阵阵烟雾飘散在绿树异花间,地上的路被雨刷得湿滑反光。 「其实你要是逼我,我可以为你做尽一切,甚至当初说交给你的刀子我都可以抢过来捅我自己,让这a国陷入百年前的混乱。」 第338页 厉天阙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看着外面的雨幕,嗓音低沉地道,「但你放弃了贫民窟,放弃了自由,就只做我厉天阙的女人,我真的很开心。」 「……」 楚眠默默地看着他。 厉天阙收回视线看向她,微染血色的眼底明明深沉,却又好像跳动着孩子般的雀跃,「阿眠,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过。」 她真的这么重要么? 那看来,她的决定还是正确的。 楚眠笑了,眸眼如星,伸长手臂递过去苹果,「开心就好。」 厉天阙低头一口咬住,修长的手指握上她纤细的手腕,上面还包着纱布,他能摸到上面的电子锁,他道,「等你身体好一些,我就找唐瑾辰借人把你这锁去了,从此,你跟贫民窟就再无关系。」 再无关系。 楚眠听着这四个字,目光滞了滞,但她的唇角还是弯着,沖他笑着点了点头。 …… 比起在江南堂囚禁的漫长三日,在山庄养伤的日子楚眠过得像在云端一样,舒适极了。 好吃、好喝供着她,每个人都对她笑脸相迎。 山庄的景色也不逊于任何一个景点,晴天有晴天的波澜壮阔,雨天有雨天的温婉秀丽,山、水皆宜入画。 阳光暖暖照在整个山庄,楚眠坐在门前画画,正画着,一声呜咽的狗吠声传来,小海豚围着楚眠拼命转,一双乌黑的眼睛巴巴地看着她,似在求救一般。 随后便是伴着荷妈的骂骂咧咧。 「你这只臭狗,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居然去叼耗子!」 荷妈冲过来,一把抓起小海豚,在它屁股上抽了两下。 小海豚嗷嗷地直呜咽。 「好了,它知道错了。」楚眠笑着道。 荷妈也捨不得真抽狠了,装模作样抽了两下后便放下,小傢伙立刻跳进楚眠的怀里蜷成一团。 荷妈站在一旁气呼呼地道,「小姐你别老护着它,这么大个山庄我们也是天天打理,不知道哪来的老鼠居然被它给发现了,真是的,那种一辈子只能活在阴暗角落里、阳光都不敢见的耗子有什么好吃的。」 第292章 厉总的错误宠爱方式 闻言,楚眠苦笑,「荷妈,打击面有点广了,我会自动代入的。」 以前,她不能曝光自己贫民窟的身份,现在,她不能曝光自己是个活人的身份,可不就是一辈子只能活在阴暗中,连阳光都不敢见。 听到这话,荷妈一脸尴尬,忙道,「小姐瞎想什么,我们山庄的阳光多好啊,哪里阴暗了,而且你要什么我都能从外面给你买回来。」 说完,荷妈更尴尬了。 这叫什么话,不是明摆着说小姐连自己要的东西都无法出去自己买么。 「有点扎心。」 楚眠笑笑,笑得云淡风轻,好像也不是特别在意,还能直言扎心,可那笑分明是涩的。 荷妈观察着她的神情,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忽然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贺卡,「小姐,明信片又来了。」 楚眠接过来,是一张无字明信片。 自从她在这里住下后,谢傲然每天都送一张明信片,昨天明信片背后附着的是贫民窟的岛屿风景图,今天附着的图片则是房老以前的一幅油画。 他是在告诉她,她根本忘不掉贫民窟,更忘不掉风岛上和她共苦三年的人。 楚眠低眸看着手中的明信片,房老没了双臂,又没她在旁边供其呼呼喝喝,以这老太太每天不骂人就不舒坦的性子,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看了一会儿后,她将明信片递给荷妈,「还是一样。」 「小姐放心,我会藏得严严实实,不让少爷看到。」荷妈收起明信片道,「这到底是谁啊,天天给你送明信片,也不嫌累。」 「送的时间久了,心就会凉,到时就不送了。」 楚眠想,时间一长,谢傲然大概就会对她失望透顶,回到边境做他的边境之王去。 「在说什么这么热闹?」 男人的声音传来。 楚眠回头,就穿着一身家居服的厉天阙从楼里走出来,姿态慵懒,比前几日又精神很多,眼睛也不再红得跟染血一样,薄唇勾着弧度。 看到他,楚眠微笑。 荷妈低了低头,退下去。 厉天阙朝着楚眠走过去,从后俯身去搂她,看着她画纸上的画,正是远处的景色。 「睡醒了?」 楚眠柔顺地靠着他,声音也是软的。 「嗯,你又不在。」厉天阙不满地道,「你伤还没好,画什么画?」 「无聊,随便画着打发时间。」 楚眠道。 「无聊?来,带你去见点有趣的。」 厉天阙握住她的手,拉她站起来就往外走去。 路过山庄中几条路交汇处的墓碑时,厉天阙停下来,看着眼前被上好的丝绸蒙上的墓碑,低眸看她,「这礼物非要等我伤完全好了才能看?」 入住这里的第二天,厉天阙就想看她为自己准备的礼物,结果楚眠非说等他伤完全好了才能看。 他来拜祭亡母和亡姐时,见墓碑被布蒙着,便猜到几分,她应该在墓碑上动了什么文章,可能是画了什么好看的画……可越是蒙着,他越想看。 「嗯。」 楚眠点头。 第339页 他这养伤太不安分了,所谓静卧也就睡觉那点时间,为了他能早点好起来,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逼逼他。 「我想看。」厉天阙指着墓碑道,「你老用布遮着我母亲和姐姐的墓碑也不好吧,她们晒不到太阳会不高兴。」 楚眠看他,「所以你睡觉的时候,我会把布揭下来让她们晒晒太阳,她们也说只想看到一个健康的亲人,不要看伤痕累累的。」 他既然这么急就应该赶紧把伤养好。 「你通灵了?」 厉天阙挑眉。 「不是你先通的?」 楚眠反唇相讥。 「……」 小东西真会说。 厉天阙伸手去揉她的头,「行行行,我明天就能好。」 「是吗,我不信你,我等沈医生的x光。」 楚眠伸手去理顺自己的发,又被他拉着往外走,她看他,「去哪?」 「跟我来。」 厉天阙牵着她的手走出山庄,穿过外面的那片竹林,再前面就是她上次和谢傲然见面的地方。 楚眠心里沉了下,他不会知道谢傲然要她去边境的事吧? 正想着,厉天阙挑开一棵高竹,眼前的场景让楚眠愣住。 之前的小溪消失了,杂草、乱石都不见踪迹。 高高的山壁前铺起平坦而华丽的地面,大白天也灯光璀璨,一座超大的旋转木马出现在她眼前,再远处有海盗船、旋转杯,还有设计大型的滑滑梯…… 这里俨然一个世外游乐园。 柔和的音乐一响,旋转木马就开始转起来,旖旎浪漫的灯光闪烁,引着人去往梦幻。 「什么意思?」 楚眠不太明白地看向厉天阙。 「才几天只能先建这些,过山车、摩天轮还在建,在那边。」 厉天阙指了下远处,「我把这附近的地全买下来了,从山庄延伸出去,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建什么,园林山水、动物园或者商场什么的都可以。」 楚眠看着他英俊的眉眼,仍是不懂,「你要干什么呀?」 厉天阙低眸看她,「我有空的时候,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你去,国内国外都行,没人会知道你的身份,没人会伤害你;但我伤好以后肯定还要去财团,那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去,到时,你想过点菸火气的生活,我就在这附近建一个小城给你过。」 「……」 楚眠听着他这番烧钱烧到飞起的话,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情绪,她咬了咬唇,道,「厉天阙,你不用这样。」 「你不喜欢?」 厉天阙睨她。 「不是,我……」 「那你就收下,总之你喜欢什么,我就建什么,保证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能玩得开心。」 厉天阙笑着打断她的话。 「我真的不用。」 楚眠明白他觉得她放弃了自由,所以在尽可能的范围里给她极大的自由。 可游乐园也好、动物园也好,哪怕建座商场让她自己在里边随便挑衣服选商品,这种自由也都是幻象。 她楚眠为什么需要幻象? 可厉天阙好像听不懂,拉着她往前走去,停了旋转木马,「上去坐坐。」 「我不坐这个,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楚眠摇头。 -- 作者有话说: 迎接新的一波高潮戏吧! 第293章 不生气了好不好 「我就愿意把你当个孩子宠。」 厉天阙说着不管不顾地将她一把横抱而起,送到一匹白色的独角兽上,启动开关,让旋转木马转起来,他就站在她的身旁。 头顶上方落下细细的雪,很是唯美浪漫。 楚眠抬手,雪落在她的掌心,是假的。 楚眠目光黯了黯,厉天阙站在旁边,头靠着杆子看她,满眼宠溺,「说说看,你还希望这里有些什么?只要你说的出,我就能给你建。」 「我真没什么要的。」 楚眠道,想劝他赶紧打消这个念头。 「你喜欢画画,我给你建一座植物园怎么样,花花草草由着你画。」厉天阙倒是兴致勃勃。 「……」 楚眠沉默了,坐在独角兽上看厉天阙一个人给她构画着蓝图。 他越说越多,甚至要这里建一个赛车场,到时候他陪她赛车。 他滔滔不绝着。 楚眠却越来越难维持自己正常的脸色,她放在杆子上的手猛地握着,淡漠地开口,「停下。」 「嗯?」 厉天阙这才发觉她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 「我说停下,我有点头晕。」 旋转木马停了下来,假雪也不再飘。 楚眠从独角兽上下来,手下意识地按了按肩上正在癒合中的伤口,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厉天阙,从我决定当个死人开始,我就知道我接下来会过什么样的日子,自由是我自己愿意舍掉的,你不用这样补偿我。」 她的声音还算柔和,没什么攻击性。 补偿。 被一下子戳中心思的厉天阙脸色有些难堪,定定地看着她。 「你越这样我反而越会在意,何必呢。」 她已经给自己做好所有的心理调适了,她宁愿要真实的不见天日,也不要虚假的烟火气。 楚眠淡淡地说完,转身离开。 「……」 第340页 厉天阙还站在旋转木马前,看着她愈走愈远的背影,面色越发的沉,胸口堵得厉害。 …… 楚眠回到山庄,看着画板上画了一半的画,一时间也没了心情继续作画,便将画板收起来。 她走进厨房,荷妈已经在准备晚餐的食材,见她进来,有些愕然,「小姐,你不是和少爷在一起吗?」 「我来看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楚眠淡淡地道。 她一靠近,荷妈就忙不迭地道,「哎哟,没什么可帮的,你都受伤了来厨房干什么,快出去歇着。」 「我闲着无聊。」 她道。 荷妈看她一眼,心想这天天闷在同一个地方,连出都出不去,谁都会无聊得快疯的,于是道,「那你帮我盯着烤箱,一会泡芙烤好了帮我挤冰淇淋和奶油,看你喜欢吃哪样就多挤点。」 「好。」 楚眠走向烤箱,烤箱里的泡芙烤得金黄,香气挡都挡不住。 她走到大理石台前,准备好冰淇淋和奶油,放入裱花袋中,刚做完这些,烤箱中的泡芙便烤好了。 荷妈戴着手套取出一盘香喷喷的泡芙,搁到楚眠面前,叮嘱道,「凉一会会再加。」 「好。」 楚眠在那边等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便拿起装着奶油的裱花袋开始往泡芙里边挤。 这工作很简单,简单到不需要用什么心思。 楚眠重复着一板一眼的事情,心思逐渐沉淀起来。 其实,她是不是不该用那样的语气和厉天阙说话,他也只是好意而已。 唉。 谈恋爱比她想的麻烦,她这就开始担心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哪里说的不对了。 楚眠在心里暗暗嘆一口气,手上已经挤了一半的奶油,正准备换冰淇淋,忽然就听到「咔」的一声。 偌大的厨房里瞬间所有窗帘都合上,将外面的光遮得严严实实,让整个厨房置于一片黑暗中。 「荷妈?」 楚眠出声,这才发现本来在那里洗菜洗得水声直响的荷妈似乎已经不在厨房了。 她放下手中的裱花袋走出去,想要去拉窗帘,人突然被拦腰一抱,男人清冽的气息笼罩下来。 厉天阙。 楚眠抿唇,还未说话,人就被抱到大理台上坐着,身后就是那盘泡芙。 他要做什么? 楚眠有些莫名,尚未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就听「呲」的一响,火苗在她眼前燃了起来。 黑色的火柴头跳动着火光,火芯为青,左右摇曳,隐隐绰绰地映出男人深邃的轮廓。 厉天阙站在她面前,低着身子,一张脸被火光照得更加祸国殃民,密密的长睫下,偏灰的瞳眸盯着她,泛着的光似妖异、似深情…… 火苗烧到他的指尖,自然而然,落到两人中间的地上。 「呲。」 又是一声。 厉天阙手掌长型火柴盒,指腹抵着火柴尾端,单手帅气划燃,手臂线条微鼓。 他抬起左手从右手中灵活接过火柴,上升的烟气缭绕在他狭长的眼前。 黑暗中,连微弱的光都是暧昧的。 楚眠坐在大理石台上看他,「你这是?」 她隐隐猜到答案。 「哄你啊。」 厉天阙磁性开口。 果然。 这世界上拿火柴哄女人的,他厉天阙一定是独一份吧? 楚眠看着那火光,他手中的火柴很快又要燃尽,厉天阙看着她道,「再给你表演一个。」 他单手推开火柴盒,从里边拔出一根长长的火柴,张嘴咬住,咬在森白的牙齿间。 厉天阙拿着火柴盒的手从唇前慵懒滑过,一抹火光就在他的唇前燃了起来,火光的温度氤氲着眼,他盯着她,眼尾浅浅一勾,魅惑而性感。 「……」 楚眠盯着他的眼,忽然就觉得呼吸有些不畅。 他舌尖一挑,火柴自唇中间到了唇角,火光斜斜跳动,他的样子又帅又邪,分明是故意诱惑。 眼见火柴越烧越短,他还没有吐掉的意思,楚眠连忙伸手从他唇前抢下还在烧的火柴,扔到地上,「胡闹。」 话落的一秒,厉天阙猛地低下身来,一张脸埋进她的颈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东西,不生气了好不好,嗯?」 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卑微又可怜。 楚眠坐在那里,刚要说话,腰也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环住,她几乎被他的气息吞没,完全没了自己。 第294章 厉天阙与谢傲然 「我没生气。」她道,「我就是觉得我做什么都是自愿,我不会后悔,自然也不需要刻意的补偿。」 「真的?」 厉天阙抱着她,显然还不是很相信。 「真的。」 「那你亲我下。」 厉天阙立刻道。 「……」 他就是个给三分颜色能开染房的男人。 楚眠抬起手攀到他的肩上,转头在他的侧脸上轻轻地吻了下,「行了么?」 「不行。」 他抵在她的颈间,只露半边脸看她,眼里压着欲。 楚眠太熟悉那是什么了,连忙道,「你的伤还没好。」 别乱来。 「我的伤无所谓,要不是看你还伤着,我能忍到现在?」厉天阙抱着她道。 第341页 「……」 楚眠伸手去捏他的耳朵,「你脑子里能不能别整天想这些?」 全是黄色废料。 「那不行,看到你就想。」厉天阙在她的颈间轻咬一记。 「怪我?」 这锅甩的。 「嗯,怪你。」 厉天阙从她颈间离开,在黑暗中盯着她,伸手去抚她的脸,人一点点逼近,薄唇似吻非吻地停在她的唇角,贪楚地呼吸着她周边的空气。 「我好像记得有人以前就说过他重欲。」 这锅她不背好么。 「见到你就重了。」 「……」 楚眠说不过他了,索性不开口。 厉天阙双手按在她两边的大理石台上,薄唇就这样在她的脸上游走,不贴着她的皮肤,却比贴着还要磨人。 他似在描绘她的轮廓,楚眠坐在那里被描得莫名口干。 「以后生气不要转身就走。」厉天阙的呼吸在她脸上肆意游曳,嗓音喑哑性感,「留下来,老子哄你。」 「……」 「我不喜欢看你的背影,听到没有?」 厉天阙闭上眼,薄唇停在她的眼角。 她今天就这样从游乐园离开,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就不舒服了多久。 「那我们以后就这样简单点生活,不要再建什么了,好不好?」 楚眠道,她真的是不喜欢。 闻言,厉天阙睁开眼,长睫蒙着深眸,「我不想我以后不在的时候,你就只剩无聊和寂寞。」 「开灯。」 她同他道。 厨房的灯亮了起来,照明一切。 楚眠转过身,看向旁边的一盘泡芙,道,「我没那么寂寞,我刚刚还在帮忙做泡芙,你要不要吃?」 她伸手拿起一个,递给他。 「太甜了。」 厉天阙有些嫌弃。 甜的不吃难道吃苦的么? 楚眠也不勉强他,张嘴咬了一口,奶油的绵甜立刻钻入口腔,甜着她的味蕾,下一秒,厉天阙就吻了上来,霸道地将她嘴里的奶油悉数捲去。 「……」 不是不喜欢吃甜的么? 楚眠无语地看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厉天阙舔了舔唇上沾到的白色奶油,邪气地道,「我就喜欢甜的。」 他反覆无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闻言,楚眠又气又好笑,再次伸手去捏他的耳朵,他现在浑身上下都是伤,也就耳朵能欺负。 「厉天阙,你能不能别老耍流氓?」 这一会儿的时间他都占她多少次便宜了。 「你是我的女人,我不耍流氓耍什么?耍大刀?」 「……」 楚眠竟然无言以对。 「你再吃一口。」他觉得这奶油还不错。 「不吃。」 「我餵你吃。」 厉天阙强行将泡芙餵给她,楚眠连连闪躲,想要跳下来又被他拦住,她只能往他怀里躲。 厉天阙被她躲得肋骨隐隐作痛,但看着怀中的人却是怎么都捨不得放开,反而伸手抱得更紧一些。 …… 车子驶进竹林深处,附近白雾笼罩,湿气极重,高高的山壁和竹林挡了大半的阳光。 在离山庄不远处,车子停了下来。 司机下车,恭敬地拉开车门。 面容清俊的男人西装革履地从车上走下来,手上捏着一张明信片。 这一次,明信片背后附着的是《金字塔》,出自楚眠的手笔。 「谢先生,这路湿滑,我来送吧。」 司机站在一旁道。 谢傲然站在车前,低眸看一眼手中的明信片,「我亲自送,我认识的楚眠绝不会甘心老死在一座山庄里。」 他一定要她回心转意。 说完,谢傲然抬起腿往前走去,从路边转入竹林,朝着山庄的方向走去。 待到差不多的位置,他将明信片置于高墙外的一处小平台上,用一块鹅卵石盖上。 送完明信片,谢傲然转身,三把手枪齐齐地对着他。 黑色枪口尽露锋芒。 谢傲然面色不改,从容地抬起眼。 孟墅从手枪后露出一张疲惫的脸,他最近和唐瑾辰斗得死去活来的,就差面对面干上一仗,累到不行。 早上,他突然接到厉天阙的电话,要他回来候一个人。 候一个从边境回来的人。 孟墅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谢先生,久仰大名,厉总请你一见。」 「用枪请?」 谢傲然笑了一声。 孟墅也笑,「谢先生,用枪请不算什么,只要不是用枪送就行了。」 闻言,谢傲然的笑容微敛,厉天阙的手下还真是个个能人。 谢傲然并未反抗,任由孟墅卸了他腰间的枪,然后跟着离开竹林,前往另一个地方。 山壁陡峭,瀑布直下沖入一弯湖泊中,水声很大,近乎嘈杂。 谢傲然被枪口顶着往前,就见湖泊旁的亭子里站着一个身形高大颀长的男人,墨色衬衫在身,形容肃杀,不用靠近就令人心生怯意。 厉天阙。 a国最大财团的总裁,权势滔天,无人敢惹。 「谢氏家族的主事人来我厉天阙的地方,怎么连个正门都不敢走?」 厉天阙转过身来,一双眼轻蔑地看向他,薄唇勾起的弧度满是嘲讽。 第342页 「……」 谢傲然本就不指望自己这样天天送明信片会不被发现,心下也是坦然,他步子僵硬地踩着脚下怪石走向亭子。 厉天阙在亭子里坐下来,跷着一条腿,修长的手上把玩着一把匕首,好整以暇地看着谢傲然一步步略显艰涩地走过来,冷笑一声,道,「假肢?」 这消息倒是瞒得不错,他在帝都从来没听过。 谢傲然走进亭子,低眸看一眼自己的腿,坦然地道,「是,当年被人砍了,人漂到风岛,是楚眠救了我,在她的照顾下我才能痊癒。」 第295章 不知道她在风岛三年是怎么过活的吧? 厉天阙坐在那里,听着这话面色猛地一沉,玩着匕首的手顿了动作,一双眸睨向他,阴鸷至极—— 「谢傲然,你好像不太了解我,区区南方边境,我厉天阙还不放在眼底。」 话落,匕首自厉天阙手中掷出,寒光擦着谢傲然的耳边飞过,直直刺入他身后的亭柱中。 亭外,瀑布都带着杀戮的声响。 「厉先生权掌厉氏财团,手握a国运输,连总统都是您一手扶上去的,这世上自然没什么能让您放在眼底的。」 谢傲然站得笔直,不卑不亢地道。 他虽残疾,但好歹也是谢氏家族的主事人,即使面对的是厉天阙,一点气骨还是有的。 闻言,厉天阙冷笑,手上把玩起精緻的匕首套,嗓音凉薄,「你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看在你的命是我女人救下的,我放你今天这一次,若是还有下次,我保证,你断的就不止是一条腿了。」 谢傲然不退,反而往前走了一步,将手中的无字明信片按到石桌上,「其实厉先生不找我,我也想找厉先生聊一聊。」 「……」 厉天阙低眸,视线落在明信片的《金字塔》画上。 「厉先生的时间宝贵,我也不和您迂回曲折,您也知道,谢家一向不参与a国财阀那些明里暗里的斗争,偏居一隅。」 谢傲然站在那里,一脸正色,「但只要厉先生您愿意,我愿意交出谢家的情报组织以表诚意。」 听到这话,亭外站着的孟墅不禁脸色一变。 这何止是诚意,情报组织一向是谢家的一手王牌,内里不知道如何操作,只要给足时间,任何人的私密事都能打探出来,这献出来就等于是谢家向厉氏财团投诚,以后南方边境可由厉总说了算。 厉天阙听着,面色不变,仍是笑容讥讽,「哦?」 他也不问对方要什么索取,就这么哦了一声,将谢傲然晾在那里。 谢傲然目光变了变,却不退却,继续道,「我只有一个小小条件,请厉先生给予楚眠自由,放她跟我回边境。」 风声肃杀。 厉天阙猛地从亭子里站起来,一把将谢傲然按到亭柱上,拔下匕首就横到他的脖子上,狭长的眼里尽是嗜血的戳杀之意,压着狂涌的乌色云层。 「她是我女人,跟你有什么关系?轮得上你来我这说去留?」 厉天阙的嗓音一剎那阴沉到了极点,幽幽的。 谢傲然背靠着柱子,身体僵直。 传言一点不差,厉天阙果然是手段极狠之人,一言不合就要见血,根本容不得旁人有不中听的声音。 薄薄的锋刃就贴着谢傲然的脖子,他只觉得一痛,鲜血就沿着刃边淌成直线。 谢傲然看着眼前瞬间就狂躁的男人,也无法再用场面上的那一套,沉下脸道,「厉先生真当楚眠是你的女人,而不是笼子里的金丝雀?」 「你想死?」 厉天阙目色更狠,磨牙,一只手狠狠按向他的喉咙下方。 谢傲然被按得差点窒息,他当然知道得罪厉天阙是一件糟糕至极的事情,但他必须这么做。 「楚眠还年轻,以为厉先生你捨命回国,就是对她偏爱,她就该回报全部。」谢傲然背靠着柱子道,「可是厉先生,我们都是男人,你这是偏爱还是自私,我们都清楚对吧?」 「你清楚?」 厉天阙笑了,笑得格外冷冽,「你清楚什么?」 「我清楚厉先生你一点都不了解楚眠,你只是要一只飞不出你掌心的金丝雀,你只是在掌控而已。」 谢傲然一字一字说出。 「你清楚个屁!」 厉天阙连脏话都骂了出来,手上狠狠用力。 谢傲然分明感到皮肉被割开的痛觉,倘若这会厉天阙手上拿的是把枪,应该早就气得走火了。 「厉先生急了?被我说中了?我想,你到现在还不怎么了解楚眠的过去吧,更不知道她在风岛三年是怎么过活的吧?」 谢傲然道。 「……」 孟墅站在亭外都不禁为谢傲然捏一把汗。 这个谢傲然生着一副小白脸的面孔,就名字里有个傲字,还真的敢在厉总面前傲,也不怕厉总把南方边境的太平给搅没了。 厉天阙自是连废话都懒得同谢傲然讲了,忽地扬起手中匕首要往他的肩膀上刺下去,眼见刀锋就要落下,谢傲然脱口而出,「楚眠在风岛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 他几乎是喊出来的。 「……」 厉天阙的手一僵,刀尖没落下,一张俊庞轮廓绷着,布满戾气的眼瞪着他。 谢傲然的呼吸也绷着,见刀没落下来,便知道自己赌对了,继续道,「楚眠初到风岛的时候还只是个18岁的小女孩,她被扔在精神病人堆里,被打过被咬过,几次还差点被强、奸,最开始的时候她连睡觉都不敢睡,也不会找食物,饿了就吃草吃树叶,饿狠了抓点土和着海水就能往喉咙里咽。」 第343页 「……」 厉天阙整个人都僵住了,眼底掠过一抹血光,手死死握住匕首,衬衫下的手臂线条偾张。 「……」 孟墅站在外面听着,脸色白了白。 他一向都知道贫民窟的生活都是非人的,但知道和听闻细节完全不同,他根本不知道贫民窟的人饿起来会去吃…… 他居然就让这样一个在风岛受尽三年折磨的人又进了江南堂。 「后来,楚眠在齐爽等人的帮助下学会在贫民窟生存,但就是这么一无所有的地方也照样有纷争,风岛的纷争比不了财阀冠冕堂皇的斗法,一点点食物就能让人玩命。」 谢傲然站在那里,不顾脖子上的血继续道,「楚眠见识到了人命如草芥,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决定改变贫民窟,她带头向深山里行进,寻找新食物,要么遇上猛兽,连蟒蛇她都一个人打过;要么就是吃到有毒植物,全身发紫,差点没命,可就是这样,她也没放弃过。」 「说下去。」 厉天阙咬牙。 「她把寻来的食物给大家一起分享,救了很多老弱病残;有人想自杀,她就天天盯着不放,直到对方打消念头。」 「……」 第296章 偏爱? 「有人没房住,她觉都不睡的搭棚屋;有人得了传染病,也是她陪同隔离,直到好转;有人想欺负弱者,她就把对方打到跪下,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一直打到对方怕。」 谢傲然说着风岛上的那些事,记忆也跟着回到那座贫瘠的岛屿,「她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孩,她发了疯地想活命,但她做事又不要命,我到风岛的时候,贫民窟上已经形成规模,大部分的人都是围着她转,听她的吩咐。」 「……」 厉天阙瞪着他,按在他喉咙下方的手却慢慢松了。 「厉先生,你认为,她做到这一步要花多少努力?又要付出多少鲜血?她可曾有过一刻的退缩?」谢傲然反问。 「……」 厉天阙的身体越发僵硬。 「……」 孟墅和两个保镖站在亭外听着。 这些属于楚眠的过去,他们都不知道,楚眠不曾开口说过,看厉总的神情,恐怕也不曾问过。 「我那时奄奄一息,又没了一条腿,我根本不想活下去,是楚眠把最好的食物给我,采各种药草给我熬,半夜守着我怕我自杀。」 谢傲然抬起手抹了一把脖子,手上全是血。 他看着那血,完全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是她告诉我,再没尊严也要活下去,因为只有活下去才能赢来尊严,不然死了,就只能以这副不堪的姿态死去。」 「……」 「我那时候就知道,楚眠是要尊严的,不止她要,她还要替所有贫民窟人要。」 谢傲然说着,视线慢慢从手上离开,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可是,她坚持了那么久、死亡都无法撼动的信念却因为你轻易放下了。」 「……」 「而你,堂堂厉氏财团的总裁,自私地控制她的自由还让她认为是种偏爱!」谢傲然看着他,「你不觉得你作为一个男人太过可笑了吗?」 「谢先生请你注意措辞!」 孟墅没忍住站了出来,这样的话放以前在厉总面前死一百次都够了。 但现在,厉天阙只是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只有一双眼深得看不到底,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说错了么?」谢傲然看着面前的厉天阙反问,「你以为你是救了她吗?不是,在江南堂死,她至少还是为了自己的信念,死得无悔;但现在,你只是要她以一只毫无尊严的金丝雀身份晚些死在你身边而已。」 「闭嘴!」 厉天阙忽然歇斯底里地吼出来,眸染血色地瞪向他,杀气沉沉。 「……」 孟墅看得都慌了。 这个谢傲然真的是寻死不看日子,他要死在厉总手里,小姐那边怎么交代? 谢傲然显然是豁了出去,不仅不闭嘴,反而往前站了一步,直逼厉天阙面前—— 「厉天阙,我可以告诉你,你要是不放她去完成自己的心愿,你这辈子得到的都不可能是真正的楚眠!当然,你可能也不在乎这些!」 「谢傲然!」 孟墅急了,拔出枪便对准谢傲然。 这怎么能怪厉总,当初是他背叛厉总才弄出来这一切,后来想老死于墙内也是小姐的想法,又不是厉总逼的! 厉天阙站在那里,偏灰的妖异双眼此刻染着丝血,他瞪着谢傲然,薄唇抿得紧紧的。 好久,他张开薄唇,「滚。」 「厉天阙你……」 「滚!」厉天阙低吼出来,恶狠狠地瞪着他,「老子和自己的女人怎么样,用不着你这个外人来说三道四!滚!」 见状,孟墅给身边两个保镖使了个眼色,三人上前一把抓住谢傲然,强行将他往外拉扯。 谢傲然挣扎了两下,最后被枪口逼着离开。 瀑布声巨大,嘈杂入耳。 亭子里,厉天阙站在那里看着前方,很久很久都没有动一下。 …… 山庄里空气宜人,安静非常。 一条路走下来,半点声音都听不到。 荷妈蹲在路边的花圃前修剪花枝,忽然就见一人影斜斜地走来,定睛一看,那人却是厉天阙。 第344页 「少爷。」 荷妈连忙站直了低头。 厉天阙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经过,忽然又停下来,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看过去,「荷妈。」 平得毫无起伏的语气。 「是,少爷。」 荷妈攥紧手里的剪子,莫名惶恐。 没事没事,自从小姐出现以后,少爷就不是从前的少爷了,行事没那么狠辣,一定没事,大概只是问问小姐。 「我对楚眠好不好?」 厉天阙问道。 听到这莫名其妙的问题,荷妈有些愕然,但还是回道,「当然好啊,少爷把小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小姐一受难,您就从国外跑回来,小姐受伤,您看她的检查报告比看自己的还细緻,你怕小姐闷着,还给建游乐园。」 这荷妈是说得真心实意,在她看来,少爷对小姐就是好,两人就是天生一对,配得要死。 「那你觉得什么是偏爱?」 厉天阙又问。 荷妈彻底懵了,忍不住抬头,就见厉天阙站在那里,一张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冷冰冰的,眉目深沉,更是全然看不懂。 这叫什么问题。 少爷怎么会问她这种问题。 「让你说就说。」 厉天阙没什么好耐性。 「偏爱,少爷对小姐就挺偏爱的啊。」 荷妈弱弱地说道,见厉天阙拧眉,料想不对,忙又找补一句,「这偏爱,大概就是把对方喜欢的、在意的都跟着喜欢了、在意了。」 哎哟,她都一把年纪了,怎么问她这种情情爱爱的问题。 「……」 厉天阙冷冷地看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荷妈被吓得神经薄弱。 厉天阙从路口交汇处往大楼走去,蓦地,他往后退了几步,两座蒙着柔软绸布的高碑立在眼前,上面的布迎风飘着,却窥不到里边的真实。 这偏爱,大概就是把对方喜欢的、在意的都跟着喜欢了、在意了。 那楚眠,她对他又是什么样的偏爱? 厉天阙的眸色一深,忽然迈开长腿往前走去,不由分说地抓住绸布一角,扬手掀开。 绸布如云般被扔在风中,缓缓坠落。 厉:我命都拿出来玩了,跟我说我不够偏爱,嗯? 第297章 他就是要这唯一,他有错么? 两座墓碑静静地立在他的眼前,从前,上面只贴着两张照片,连名字都没有。 墓碑高耸而冷清。 但现在,照片不见了,多出来的是一缕缕完美的雕琢痕迹。 本该呆在照片中的两个人被绘制成画,而后被一笔一划刻在碑上,占据一半的碑,没有丝毫的颜色,却刻得栩栩如生,长发飘飘,容貌至美,比照片中的人物笑容还要鲜活,明明无色,瞳孔却是亮着光。 刻痕极深,百年、千年都难以磨灭。 这笑容会随着墓碑永永远远地立在这里。 「那两座碑太高太冷清。」 他记得,楚眠有这么说过。 他当时怎么说来着? 厉天阙站在那里,盯着碑上的刻痕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他当时说,「我在想永久保存的方法,不止是碑,包括她们的容貌,可惜,照片再怎么保存也会发黄变坏,将来我要死了,就没人替她们换新照片了。」 这话,是他说的。 这就是楚眠要送给他的礼物,将他亡母与亡姐音容永远保存下去的办法。 甚至,连墓碑上的字都刻好了。 字体流畅潇洒。 四周碑沿更是镌刻出繁锁的蔷薇花边,一朵一朵盛开石花,万种柔情全部置于一碑。 原来,墓碑可以如此唯美而庄严。 「哎,少爷,小姐不是让您晚点再看吗?」 荷妈见厉天阙掀了绸布,忍不住上前道,「少爷,您去国外的那些天,小姐几乎没日没夜地待在这里刻碑。」 「……」 厉天阙站着没动,任由她说。 「听说这以画入碑是门绝技,特别难学呢。」 荷妈说到楚眠就话多起来,「小姐要先将照片改绘成画,这碑上刻的每一笔她都要先在石头上练,练个好几遍熟了才上去刻,这样才能保证每一笔都不会走样。」 「……」 「小姐雕得呀手上有好几个口子,伤了也不停,就贴上创可贴继续刻,她说少爷您心急,回国肯定要第一时间看这碑,所以不分昼夜地赶出来。」 荷妈站在厉天阙的背后叨叨地说着,完全没注意到厉天阙的脸色。 把对方在意的在意了…… 「呵。」 厉天阙忽然低笑起来,似是自嘲,然后笑得越发放肆,笑得肩膀微颤,笑得眼底蒙了雾气。 原来,那个从来不在意对方的人竟是他? 她都知道他生命里最重要的就是母亲和姐姐,所以特地学了以画入碑的手技,贴着创可贴亲手刻了碑。 而他,不是不知道她最在意什么。 只是他吃味,他争,他要在她心里争最唯一的那一块位置,连贫民窟都不准跟他抢。 可他有错么? 他就是要这唯一,他有错么? 「少、少爷……」 荷妈被这样突然笑起来的厉天阙吓懵了。 厉天阙猛地回头看她,笑容近乎狰狞,「你也觉得我可笑么?」 第345页 他厉天阙活了这二十几年,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可笑。 而此时此刻,他也觉得自己挺可笑的。 「少爷,您怎么了?」 荷妈错愕地看着他,是不是该喊小姐过来? 没想荷妈有所反应,厉天阙已经往里走去,步伐踉跄,若喝醉一般,又若失意。 …… 楼上小厅里,楚眠看着一本无聊的娱乐杂志,看着看着便睡着了。 她坐在沙发上,单手抵着头,乌丝落肩,双眼微阖,神情安静,凭添着几分惫懒。 杂志从她腿上滑落下来。 蓦地,她感觉到视线,从睡意中惊醒,睁开眼睛。 厉天阙就站在她面前,正低眸看着她,一双深色的眼似藏着无尽的深渊,完全窥不到底,令人心生寒意。 「你怎么了?」 楚眠发觉他的不对劲。 「我看到你的礼物了。」 厉天阙一字一字说道,嗓音低沉,毫无喜怒。 楚眠听着,眉间蹙起来,坐正了身体,「你不喜欢?」 果然,她轻易去触碰他亡母和亡姐的墓碑还是有些过分了,这本不该她来碰。 厉天阙在她面前蹲下来,面无表情地抓起她的手,细细打量。 她的手在他掌心的衬托下,小得可怜,手指又软又细,跟一下就能捏断似的,她伤势恢复得快,现在上面看不出任何一道口子的痕迹。 但是,只要一想到这只手贴着创可贴没日没夜地刻碑,他的胸口就跟被绞过一样。 「我没要你这么做。」 他咬了牙。 「抱歉。」楚眠向他道歉,「要不寻个好日子重新竖碑,是我不……」 「你只要在我身边就行。」 厉天阙抬起眼,长睫下的眸深沉无底,「我什么礼物都可以不要,你也不用为我做任何事。」 他忽然慌了。 他忽然不想要她的任何付出,因为她的付出看起来比他给的高贵多了。 楚眠坐在沙发上,看出他好像并不是动怒,微微松一口气,随后有些讶异地道,「厉天阙,你没事吧?我就在你身边。」 他是怎么了,她已经决定留下来,为什么这些天他看起来是患得患失的? 难道还要她写个血书保证不成? 厉天阙蹲在她面前,侧过脸,薄唇印在她的掌心,深深地印下去,像吻着奇珍异宝。 「……」 楚眠看着他,他到底是怎么了? 他刚刚出去就只是看了下墓碑,还是见了别的? 「阿眠。」 厉天阙吻着她的手心,低声唤她的名字,嗓音喑哑刻骨,「我厉天阙从来都是个卑劣的人,自私霸道,只要是我看上的,我非要捏在手心里我才舒服,就是毁了我也不会放出去。」 「……」 「以前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我不会改,我也改不掉。」 厉天阙抬眸睨她,说着最让人心寒的话,语气却是近乎卑微的,像在祈求谅解一般。 和厉天阙在一起这么久,楚眠怎么可能不清楚他这点占有欲,只是他怎么会突然讲这些?他不是一向挺引以为豪的么? 当初要她留下的时候多狠,就差把她囚禁了。 楚眠看着他深邃的眉眼,忽然笑了笑,淡淡的,「老实说,以前我是真讨厌你这样,但相处下来,我好像有点理解了。」 第298章 这财团,我不要了 「理解?」 她还来理解他? 楚眠抽出自己的手,忍着伤口牵扯的痛,双手捧上他稜角分明的脸,低眸看他,「对你来说,真正在意而又握在手里的太少了,所以你才会这样。」 谁能想到,厉氏财团的总裁,手掌a国风云的厉天阙会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呢? 「不是太少,是自我姐姐去世后,就再也没有了。」厉天阙盯着她道,「直到你出现。」 这情话…… 挺动听的。 很多人都分辨不清男人的情话是真是假,可自厉天阙一身是伤出现在江南堂的时候,他的话,她都信。 楚眠捧着他的脸,像安抚着一个孩子轻轻抚着,眼里带着笑意,温柔极了,「好,以后我陪你,我疼你。」 「就算我让你一辈子都不提贫民窟三个字?」 厉天阙问她。 「我听荷妈说,明天就可以把我手上的电子锁卸了,到时,我和贫民窟真的再无半点关系,你不用担心。」 楚眠道。 其实她分得很清楚,以前的楚眠死在了江南堂,活下来的楚眠是因为他才能活。 闻言,厉天阙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在她面前低下头,「怎么办,以前觉得你对我不好,现在,又觉得你对我太好了。」 好得太过,就真的过了。 这么好的阿眠,该被拿一切来换。 「你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 楚眠有些无奈。 「不用你伺候,床上床下,我厉天阙来伺候你。」 厉天阙把脸埋到她的腿上。 「……」 可闭嘴吧。 楚眠失笑。 …… 翌日,楚眠等人带着特制的工具来解开自己的电子锁环,等了半天,等来的却是唐瑾辰。 厉天阙坐在楼上,靠落地窗的位置看文件,楚眠背靠着他的臂膀看杂志,小海豚趴在她的脚边打盹。 第346页 颇有些岁月静好的画面很快就被外面传来的争执声打破。 「行了,我现在都想不通我小时候怎么认识的你,看着老老实实的,花花肠子那么多。」 唐瑾辰压着怒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总统,这里是厉总的地方,还请您声音小一点。」 孟墅压着声音一板一眼地道。 「你不出现在我面前,我声音自然小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门口,楚眠转眸望去,就见唐瑾辰身着一身雪白衬衫配着深色马甲,姿态优雅,就是脸色不大好看。 孟墅没有表情地站在他的身后。 「今天吹的什么风,把总统都招来了。」 楚眠语气凉凉地道,还故意看了一眼落地窗外的天气。 「天阙问我要人要工具解你的电子锁环,正好,我也想来问问,是哪位英明神武的祖宗出的主意让我和孟墅互斗?」唐瑾辰边说边走向书桌,在椅子上坐下来,「知不知道我每天要处理多少事务,现在又添多少工作量?」 厉天阙放下手中的文件,拥着楚眠站起来,冷笑一声,「你该庆幸这不是我的手笔,否则,你添的就不是工作量,而是医护人员。」 「……」 唐瑾辰的面色更加难看,也听懂是谁在报复自己,不禁看向楚眠,「手段厉害,佩服。」 不用自己动手就让他和孟墅斗得黑天暗地。 楚眠看他眉间满是憔悴之色,果然是睡不好觉的样子,心中也着实出了一口气,道,「多谢抬举。」 「……」 唐瑾辰庆幸自己多年涵养不是白练的,否则就要暴走了。 「小姐,解锁环的专业人员在楼下。」 孟墅站在那里道。 「好。」 楚眠点头,转眸看向厉天阙,厉天阙问她,「要我陪?」 「不用了,解个锁环,应该很快。」 楚眠说着便随孟墅往外走去。 门被关上。 室内只剩下唐瑾辰和厉天阙两人。 厉天阙在书桌前坐下来,眉色冷厉。 唐瑾辰最近为事忙得焦头烂额,但面对厉天阙也没邪火可发,只道,「怎么回事,叫我过来又让我说是我自己想过来?」 他厉天阙在想什么? 厉天阙打开身旁的带锁抽屉,从里边取出一堆文件,嘴上道,「我女人太聪明,说是我让你过来,怕她能想到什么。」 「想到什么?」 唐瑾辰自己都没想到这一趟是何目的。 厉天阙把文件丢到他面前,沉声道,「这里是a国所有财阀和老家族的名录,我看了下,大半势力都在帝都,我准备先控制帝都的财阀。」 「你什么意思?」 唐瑾辰眼皮一跳,顿时慌了起来。 「我不认假死那一套了,我要你恢复楚眠的身份,替贫民窟平反,财阀那边我先下手压制。」 厉天阙冷冷地道。 谢傲然要他放了楚眠,这绝不可能,但楚眠要做的事,他可以替她做。 「你还来?」 唐瑾辰脸色都变了,「不是说好了一切就这样揭过去,让楚眠太太平平地在这里过就行了吗?你是不是捨不得她被软禁在这里,行,取了电子锁环以后,再过个十年八年,等所有人把楚眠忘记的时候,你给她再造个假身份出来不就行了?」 实在不行,整容也可以啊。 「不行。」厉天阙冷漠地道,「她有身份,为什么要换身份?」 「不是,我就不明白了,放着你大好的财团不管理,你要干什么?」 唐瑾辰站了起来,双手按在书桌上,他好不容易才稳定住国内的局势,这算什么?玩他? 「我要重建贫民窟。」 厉天阙没有任何犹豫地道。 她可以替他刻碑,他就可以替她重建,这一次,他不是被她的固执妥协,而是纯属自愿。 「怎么重建啊?」 唐瑾辰脸都青了,「你以为你先下手为强就行了,你的人手有多少?你能控制住帝都的财阀,难道还能控制住全国的?一旦被他们找到联合的路子,要么你完,要么整个a国再现财阀乱斗,到时国际介入,a国就完了!」 「……」 厉天阙冷漠地看着他,脸上神色不改。 「好,我就当你能压制住全国的财阀,就当我能扛住国际压力向财阀们问罪,那你占着厉氏财团总裁位置,厉家历史上没少干的骯脏事你要不要背锅被问责?还是你要散了整个财团?」 唐瑾辰问道。 「这财团,我不要了。」 厉天阙道,眼中冰冷决绝,一丝可惜都无。 第299章 厉与唐大事谈成 听到这话,唐瑾辰震惊地看向他,腿一软,人几乎瘫坐在椅子上,「你从九岁开始想着要报复厉家,私下筹谋十来年,拿枪夺来的这一切你就不要了?」 「有问题?」 厉天阙挑眉。 「你难道觉得这没问题?你没了财团你怎么生存,你怎么报复厉擎苍?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 唐瑾辰的声音又拔高了。 他甚至觉得厉天阙是不是被楚眠给餵迷药了,以前的厉天阙把权势、金钱当成游戏玩,现在这游戏说不玩就不玩了。 「你以为我今天找你来是跟你商量的?」 第347页 厉天阙冷笑一声,又在剎那收敛了笑意,人往前倾去,一双深眸凌厉地睨向他,「唐瑾辰,我是在通知你。」 「我不跟着你干,你为个女人你疯了!」 唐瑾辰脸色青得厉害。 「那你就准备好与我为敌。」 厉天阙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语气冷到极致。 「……」 唐瑾辰坐在那里,看着这样的厉天阙,头几乎炸裂,好久,他一脸苦涩地道,「天阙,你不怕你把赌注全下在楚眠身上会输吗?也许等你一无所有的时候,她未必有陪你重头再来的勇气。」 男人与女人之间其实就是床上那点事,厉天阙现在把事情搞大了,搞太大了。 「老子不是在赌,是在宠。」厉天阙不屑地看他一眼,「你一个孤家寡人,你不懂。」 「……」 都什么时候了还餵他吃狗粮。 唐瑾辰苦笑,从位置上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走去。 厉天阙坐在书桌前,没有拦他,人往后靠了靠,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背影。 唐瑾辰伸手握上门把手,转动的响声这一刻像是被扩大了好几倍,清脆而刺耳。 厉天阙薄唇抿着,一句挽留都没有。 唐瑾辰停在那里,良久,他松了门把手,一步步走回来,面孔凝重地走到厉天阙面前,说出自己的答案,「我不想与你为敌。」 「很识相的答案。」 厉天阙不可一世。 「我不是怕你,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像十几年前一样,一群人围着你打,你却只能一个人撑。」 以前,他面对的是一群佣人;现在,他面对的是a国的财阀。 唐瑾辰站在那里沉声道,看向厉天阙的目光格外深沉。 厉天阙坐在那里,闻言不由得道,「行了,除了我女人,我不想和任何人搞得感情多深一样。」 「……」 唐瑾辰拉开面前的椅子坐下来,「其实你有没有想过,给楚眠整个容什么的,或者让她暗中操控她那组织,逐渐实现改变?这样风险更小。」 他退步了,真的,他可以退到这一步。 「不管她怎么做,都有迟早和所有财阀槓上的一天,这种风险我担不起。」 厉天阙嗓音冰冷极了。 不是这种风险他捨不得她担,而是他担不起。 唐瑾辰后知后觉地明白,这次把楚眠关了一遭是彻底让厉天阙怕了,也彻底让他疯狂了。 到这一步还能说什么? 那就做吧。 捨命陪君子。 唐瑾辰长嘆一口气,重新坐正,翻开面前的文件,开始谈正事,「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就算先控制帝都的财阀,需要的人手也特别多,若有万一,就是给他们联成一线的机会。」 这绝不是好事。 「a国的财阀们向来都是一盘散沙,我现在化被动为主动,他们就没机会联合了。」 厉天阙看一眼他面前的文件,「最迟明天傍晚,帝都的财阀就会被全部软禁起来,后天,总统府就可以准备公开问罪,在国际介入前把事情迅速处理完毕。」 要做,自然是越快越好。 唐瑾辰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好,我马上回去着手办理,你这边也要小心,千万不能走漏一点风声。」 只要不让财阀合成一线,厉天阙的方案勉强行得通,至少,是个不会乱到翻天覆地的局面。 「嗯。」 厉天阙颌首,正要说什么,头部突然一阵剧痛,像是尖锐的锋刃直刺神经,在里边绞杀作祟。 他痛得面色一白,抬手按向头,冷汗沁出。 「你怎么了?」 唐瑾辰站起来疑惑地看向他。 「没什么。」 厉天阙咬了咬牙,伸手拉开抽屉,摸出一瓶药倒了两颗扔入嘴里,拿起水杯喝下。 从坐偷渡船回来,他有了幻觉,并伴有间歇性的头痛。 「你这伤势还没好,就急着要做大事,你说你没了财团以后,上哪治伤去?」唐瑾辰看着他道,「要不再缓缓?」 反正局面一直都这样。 「不缓。」 厉天阙按着头,不假思索地道。 他不知道这疯子血会在什么时候爆发,如果就在下一刻,他至少得替她把重建贫民窟的事给做了。 …… 两人商议完毕,从楼上走下去的时候,大厅里,楚眠正在摘除电子锁环。 她坐在单人沙发上,坐得笔直,双手放在两端。 一阵火光闪过。 那专业人士戴着面罩,手上利器冒着火星子开始切割她手腕上的特殊锁环。 楚眠低眸,三年多来,她第一次看到锁环出现裂痕,她的目光有些恍惚。 她曾经以为,当她摘下锁环的时候会是重建贫民窟之时,没想到会是在这个山庄里。 「现在,要分离锁片和你的皮肉了。」那人站在那里道,「锁片和你的皮肤早已经长在一起,为避免留下残渣,我……」 「没事,你分割吧。」 楚眠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要从她的皮肉处切割而已。 「好的。」 那人拿出了手术刀与医用酒精。 厉天阙与唐瑾辰并肩站在楼梯上,他眸子沉沉地望过去,就见那人俯下身,手术刀直接从锁环的裂痕处剜进楚眠的皮肉中。 第348页 楚眠的面孔瞬间一片惨白,额角的细筋都突显出来,另一只不被碰的手猛地攥成拳死死握紧。 见状,厉天阙三步并作两步冲下去,抬起腿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脸色阴沉到极点,「你他妈麻醉都敢不打?」 找死么? 那人被踹得整个人七荤八素,头还撞到旁边的花瓶,手术刀差点捅向自己,他抬起头,一脸无辜地看向厉天阙杀人一般的脸色,吓得缩了缩身体,「是,是这位小姐说不打麻醉的。」 第300章 厉天阙有点不对劲 「……」 厉天阙瞳孔一缩,猛地转头看向楚眠。 楚眠坐在那里,脸色苍白,目光平静地看向他,「是我说的。」 「为什么不打?」 厉天阙盯着她。 剜皮剜肉的痛为什么要自己承担! 「……」 她只是想记住这一刻的感觉,记住自己始终没有完成抱负,辜负了贫民窟的人。 楚眠看着厉天阙阴沉的脸色,眸光动了动,最后笑道,「还以为不痛,没想到挺疼的,那还是打麻醉吧。」。 算了,他不喜欢就打吧,省得他的情绪又莫名患得患失。 「……」 专业人士倒在地上哭丧着脸,耍他呢? 厉天阙站在她面前,只见她的手腕处已经有鲜血渗出来,滴淌下来落在地上。 他看着,胸口都给疼坏了,语气放软,「逞什么强,以前在贫民窟还没逞够么?」 她怎么就是学不会在他身边尽情柔软脆弱。 「不逞了。」 楚眠淡淡一笑。 「我不在你又逞。」 厉天阙在她头顶上揉了一把,在她边上的沙发扶手坐下来,伸手环住她。 最后,楚眠还是接受了麻醉,在毫无痛楚的感觉下,看着跟随她三年多的锁环被摘除下来。 她的手腕处是一圈的血肉模糊。 厉天阙看着眉毛拧得很紧,把一只手放到她唇前,「疼就咬我。」 「打了麻醉,不疼。」 楚眠靠在他怀里道。 待命的沈医生随即赶到替她治疗,一圈圈纱布裹上她的手腕。 专业人士将分离下来的电子锁环放入一个沉香木盒中,恭敬地递给厉天阙。 「孟墅,收起来。」 厉天阙出声。 楚眠看他,「收这个干什么?」 他不是巴不得她和贫民窟一点关系都没有么。 「留着吧。」 厉天阙没说原因,就这么随意一句。 她割捨不掉,他总不能就这么销毁了。 楚眠有些摸不清楚他的想法,疑惑却得不到答案。 唐瑾辰仍站在楼梯上,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暗嘆,就真疼到连个锁环都捨不得销毁,难怪能什么都不顾。 行吧。 这a国的天变就变吧,以他的能力已经阻止不了了。 …… 第二天。 窗格映着阳光,树影妖娆摇曳。 偌大的床上,楚眠被厉天阙逼得一点点往后靠,一直坐靠到床背上,炙热的吻随即而至。 厉天阙穿着舒适的家居服,扣子少系好几颗,领子低得露尽肌理,线条贲张,突出的喉结随着吻她的节奏而上下移动,连喷薄出来的呼吸都带着欲的味道。 他吻着她的嘴角,缠绵悱恻,欲罢不能,嗓音喑哑得不行,「阿眠,你的枪伤还痛么?要不,我们不忍了?」 这天天养伤看着人又吃不到嘴的感觉实在太燥了。 「厉天阙,够了啊。」 她轻声斥道,每次吻着吻着他就想走火。 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当自己是神仙,还想跟她剧烈运动。 楚眠从他怀中挣扎出来,伸长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边取出一本书,「我向荷妈借了本书,我们看看书吧。」 厉天阙欲求不满地往书封上一瞥,书封上印着大大的几个字—— 《清心咒》 「……」 厉天阙脸都黑了,含住她的唇狠狠咬了一口,哑着声线道,「你怎么就这么会折磨人,还清心咒,怎么,要你男人去做和尚念佛吃斋?」 不好意思,他是个肉食动物。 「只是念来修身养性而已,我觉得特别适合你。」 楚眠一脸认真地道,可以扼制他动不动就想走火的心。 「你呆在我面前,我念一千遍清心咒也没用。」 厉天阙有些烦躁地离开她,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扯了扯领子,「算了,再这么看着你我得憋死,我去财团。」 闻言,楚眠有些愕然地坐起来,「去财团?你现在应该休息。」 「天天躺床上,又不能和你做,我受不了。」 厉天阙言语直白露骨,从床上下来,直接脱了身上的家居服,露出轮廓流畅的背部,裤腰松垮地低着,腹部线条扎实,如果无视他身上的伤,这绝对是最养眼的身材。 厉天阙迈开长腿走向衣架,取下上面的黑色衬衫展开穿上,扣上扣子,无名指端的纱布极为明显。 「你真要去?」 楚眠蹙眉。 「捨不得我?」厉天阙转眸睨她,薄唇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我晚上就回来,要是中途你改变主意决定不忍了,我也可以提前回来。」 「……」 第349页 三句不离脑中废料。 楚眠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穿衣,「那你自己注意点,不要久坐,也不要走太久,去财团稍微看一看就行了。」 现在他的伤势恢复比较重要。 「知道。」 听着她的叮嘱,厉天阙很是愉悦,扣着袖扣便朝她走来,低下头在她唇上又是蹂躏一番,「等我回来吃晚饭。」 楚眠坐在床上,唇被吻得殷红一片,光泽潋滟。 她将厉天阙送到山庄大门处,看着他坐车离开。 她凝望着外面雾气中的路,唇抿了抿,身后忽然传来荷妈的笑声。 楚眠回头,荷妈笑着道,「小姐真是变了好多,现在都会对少爷依依不捨了呢。」 以前她可是巴不得少爷早点走,果然是日久生情,真好。 「厉天阙有点不对劲。」 楚眠道,脸上不似玩笑。 「啊?」 荷妈不解地看向她,少爷有什么不对劲?不挺好的么。 楚眠转身往回走去,自住进山庄起,厉天阙一直在这里养伤,陪着她,现在伤还没怎么好,突然就说去财团。 说闷也好理解,只是,他刚刚在床上明明是一时起意,可旁边的衣架上连外出的衣裤都挂好了。 「小姐,小姐……」 楚眠被荷妈唤得回过神来,她抬眸,荷妈站在一旁疑惑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你说少爷到底怎么了?」 「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有些反常。」 她现在天天呆在山庄里,两耳不闻窗外事,脑子都有点钝了。 楚眠边走边问,「现在外面有什么情况吗?」 「什么情况?」 荷妈没跟上她的思路。 「就是曝出我死亡的新闻以后,外面已经完全风平浪静了么?」 第301章 你留下来,只会给厉天阙带来麻烦 楚眠说道,「还有贺盛璃,孟助理到底找到没有,既然她没有出国的可能,她留下来很可能另有目的。」 很奇怪,以厉天阙的权势网怎么可能快两个星期了都还没有找到一个贺盛璃。 贺盛璃是厉家娇生惯养长大的,又身体不大好,一个人逃亡如何活命,还是说,有谁在她背后给了什么助力? 荷妈走在她旁边,被这一连串的话问得一脸懵,「这些,我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是不是安逸了太多天,楚眠忽然才意识到贺盛璃的消失很可能会带来非常不好的后果。 贺盛璃这个女人从来就不简单。 楚眠咬了咬手指,「荷妈,给我电脑,我要联网看新闻。」 这些天,她没管过外界的事,因为她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被切割成两半,现在活着的是厉天阙给予的生命,那就只能随他心意而活。 但她不管,不代表之前的事就这么了了。 「好。」 荷妈点头。 楚眠坐在客厅里,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手指在上面飞快地敲击着,查询着现在的新闻。 原来,贫民窟的热度并未因她的「死亡」而降下,新闻上全是刻意引导的标题,讲述贫民窟如何一步步成为犯罪温室,对国内如何仇视…… 楚眠看着这些新闻标题,纤细的手指一点点捏紧,握成拳头。 这些财阀都被一个贫民窟人爬进公法会的事刺激到了,正疯狂抹黑贫民窟,将那里直接定义成犯罪窟。 以后,组织做事就更难了。 也或许,永远不可能成功。 楚眠看着新闻,又去搜了下厉氏财团的新闻,一切正常。 难道是她想多了,厉天阙只是呆得太闷出去走走,并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她? 「小姐。」 荷妈从外面走进来,站到楚眠面前。 楚眠抬眸,荷妈手上又拿着一张明信片,依然是谢傲然锲而不捨送来的。 不过荷妈这次多了句话,「小姐,那位先生说想见你一面,有要事和你讲。」 「我不想见他。」 楚眠道。 「我看他脸色很凝重,还说什么他的消息你一定想听。」荷妈道。 「……」 送消息来的? 楚眠想了想,放下手中的电脑,起身往外走去。 山庄外,竹林深处,山壁上瀑布哗哗往下流淌,水花泛白,周遭空气透着入骨的清凉。 谢傲然站在形状怪异的石头前,身上衣着束得一丝不苟,面色确如荷妈说的一样凝重。 「你还没回去?」 楚眠走过去,看着男人淡淡地开口。 谢傲然转过身来,一条腿动得僵硬,看到楚眠较之之前变得正常的脸色,他松一口气,随即又皱起眉,「你不跟我走,我不会回去。」 还没死心。 「你要带什么消息给我?」 她问道,声音淹没在瀑布声中。 「我的人查到帝都内的局势有些微妙。」谢傲然正色道。 「什么意思?」 楚眠目光变得清冷起来。 「目前我知道的是江、童、颜、郭、丰几个大家都有亲眷出国,而一些本已经退出争势的老家族特地留了人在帝都。」 谢傲然道。 楚眠抿唇,「之前因为我的事,老家族派人来了解情况,一时还没走也没什么。」 她这么说着,但脸色却越发凝重,显然她心里并不这么想。 第350页 谢傲然看得出来,于是也不反驳什么,继续道,「自你死讯传出后,帝都太平静了,平静得没有一个财阀追究你是否真的死了,反而,厉家庄园有被人频繁打探的痕迹。」 听到这最后一句,楚眠睁大了眼睛,呼吸不畅起来,「打探厉家庄园?」 「不错。」谢傲然颌首,「我怀疑你在厉天阙身边的消息已经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每个财阀的耳中,他们正在筹谋一场大事。」 「这不可能!」 楚眠下意识否定。 「你确定?除了厉擎苍,再无人知晓你们的事?」谢傲然道。 当然不是。 还有一个贺盛璃。 「没理由,就算让他们知道了消息,他们随随便便就能相信厉天阙和贫民窟有瓜葛,厉天阙还要死保一个贫民窟女人?」 楚眠蹙眉道。 他可是厉天阙,a国最大的财阀。 在他没有站出来当众承认自己要保她前,谁敢就这么槓上?财阀间大大小小的矛盾多的是,哪那么容易齐心。 谢傲然站在那里,双手插在裤袋里,道,「你分析得都对,可就怕这背后之人真有这么大的能耐,游说财阀齐心对付厉天阙。」 「……」 背后之人,贺盛璃么? 她不是喜欢厉天阙么,难道现下为了自保真要全部豁出去。 就算贺盛璃为自保敢豁出一切,以她的本事真能做成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 楚眠越想越觉得,从她演讲开始,整桩事的确和贺盛璃脱不了关系,但如今,贺盛璃背后可能还有人…… 是厉擎苍? 他被软禁着怎么做到? 这一环扣一环,楚醒背后是贺盛璃,贺盛璃背后还有人……没完没了了。 「你这边什么消息都没收到?」 谢傲然有些奇怪。 就算没有情报组织,厉天阙和唐瑾辰能什么风都收不到? 「是我的错。」 楚眠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失误所在。 这些日子,她和厉天阙在养伤,而她又让孟墅和唐瑾辰忙着互斗,上面的人不谨慎,下面的人哪会那么容易发现这种细微的问题。 「楚眠,如果所有财阀真的为了共同利益准备对付厉天阙,那别说保你,他自己都得挨些狠的,还不知道结局如何。」 谢傲然看向她,「你留下来,只会给厉天阙带来麻烦。」 「……」 楚眠的眼神顿时一厉,冷过山间瀑布的水。 谢傲然被她这样的眼神慑到,不禁道,「你不会以为我是为了让你离开而给你假消息吧?」 他不可能干这种事。 「不是。」 楚眠站在潮湿的草地上,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一张白皙的脸上,清纯的五官刻着雪般冷冽,「我只是没想到,我放那些财阀一马,他们却还是不罢休!」 她真要闹的话,国内早就乱了。 她都决定做个死人了,这些财阀还不肯放过! 第302章 厉天阙的头痛发作频繁 见她这样,谢傲然的目光深了深,这样的楚眠又有些之前的影子了,「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我得先通知厉天阙这个消息。」楚眠淡淡地道,「你先走吧,站久了不好。」 闻言,谢傲然低眸看向自己的假肢,眼里掠过一抹笑意。 既然对她来说,他这贫民窟认识的旧人还值得她关心,那她的抱负就不会随随便便死掉。 楚眠没在意谢傲然这拐了弯的诸多心思,她转身离开。 回到山庄,楚眠就用座机给厉天阙打电话,铃声一声接着一声,那边始终没人接电话。 「……」 楚眠坐在那里,太阳穴突突跳着。 厉天阙今天出门到底是要做什么? …… 斜阳西下,黄昏的天空一如这两个文字般美好。 披了金光的林荫大道上,清一色的黑色轿车嚣张地停在马路中间,压着上面的线。 车队尾端,穿着制服的保镖黑压压地站成了一片,飞鸟飞过,看着这一幕架势都不禁快快扇翅飞走。 顶端的豪车后座,两个男人并排而坐,一个优雅,一个慵懒。 正是唐瑾辰和厉天阙。 车内一点声音都没有。 厉天阙单手把玩着一盒火柴,漫不经心地等待时间的流逝。 唐瑾辰的脸色却凝重到极点,他扶了扶鼻樑上的金丝边框眼镜,一双眼深沉地看着前方,呼吸都格外重。 今天一控制住帝都的形势,明天就可以变天了。 若不成功,他也就要准备引咎辞职。 「砰。」 一旁的车门被打开,孟墅站在那里,朝厉天阙低了低头,「厉总,还有最后一批人即将放出去,针对的是如今尚在帝都有些话语权的老家族们。」 「放。」 厉天阙缓缓吐出一个字,神态从容恣意,仿佛只是做件极平常的事。 「是。」 孟墅站直身体,往后打了个手势,被集结的保镖立刻坐上轿车,一部部车扬长而去。 「孟墅,我们三个有十几年没在一起打过架了吧?」唐瑾辰探头看向孟墅,苦笑一声,「你不再劝劝?今晚可能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是你不是我们,因为唐瑾辰自知劝不动厉天阙。 第351页 闻言,孟墅站在外面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厉天阙,面色有些灰白,双眼黯然,苦涩地道,「我这辈子几乎不做选择题,厉总说什么,我做什么,唯一一次做了,还做错了。」 他以为他能保着厉总什么都不失,结果厉总伤痕累累,坐着偷渡船而归。 这个错,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弥补上。 厉天阙虽然没对他有任何大的惩罚,但对他的态度明显比从前冷了,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厉天阙坐在那里听着,没发表任何意见。 唐瑾辰看孟墅这样就知道他以后是万万不敢再擅作主张,更别说劝了,不禁嘆一口气,道,「那今天的行动一定不能露出任何破绽,先安排人手暗中盯着,明天总统府一宣布替贫民窟平反的事,就立刻把财阀们控制起来,断了他们和外界的联络,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明白。」 孟墅见厉天阙没有异议便应道。 厉天阙坐在车上,余光中一辆辆车从视线中经过,他把玩火柴盒的动作忽然一顿,眸中掠过一抹暗色,「怎么派去老家族的车这么多?」 老家族之所以称之老家族,是因为他们都是决定退出争权夺利的老财阀,远离帝都是最好的法子。 远离以后,剩余的老家族哪需要派这么多人。 「小姐被抓之后,老家族都派了人来询问,而后都留人下来呆在帝都,可能还是对小姐之死存疑吧。」 孟墅回道。 事情过去不到两周,没走也不奇怪。 听到这话,厉天阙猛地抬起长睫,灰瞳渗出妖异之色,如淬了毒的箭直射出去,「有问题。」 「什么问题?」 唐瑾辰有些奇怪地看向厉天阙,老家族不走就是有问题了? 话音刚落,唐瑾辰的管家急匆匆地朝这边走来,唐瑾辰按下车窗,管家看向他,「总统,以江、童、颜、郭几个大家为首的财阀、老家族刚刚递了话,说有重大的事要和您线上视讯。」 「这么突然?」唐瑾辰愕然,转眸看向厉天阙,「你是a国最大的财阀,他们有这样的举动没先通过你么?」 当初要对付楚眠,财阀们意见一致跑到总统府要消息,那也是先通知到孟墅那里,只是当时孟墅急着处理楚眠的事根本没闲心理会。 「啪!」 厉天阙将手中的火柴盒狠狠砸了下去。 「……」 唐瑾辰一惊。 「还不够明显?他们连个风都不露到我面前,说明他们已经联成一气了。」 厉天阙咬牙,脸色瞬间阴沉可怖。 「怎么可能,这才多少时间,这些各怀心思的财阀怎么可能突然就联合起来?」 唐瑾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也许,他们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如果是这样,他们自有应对我部署的策略。」 也就是,他主动出击的计划失败了。 厉天阙将一根根长指收紧,眼中浮出嗜血的戾气。 「那你……」 唐瑾辰和孟墅都惊住。 「我怎样?我怕什么?」厉天阙冷笑一声,「他们以为联合起来就能对付我、对付我女人,做梦。」 没人可以在他眼皮子底下对付楚眠。 没有人。 「……」 唐瑾辰听着这话,双肩彻底垮了下去。 本来,凭他加上厉天阙,说不定真能在控制住所有财阀的情况下替贫民窟平反,财阀们不能集体闹事对a国影响最小。 可现在,财阀们若有了一手准备,那厉天阙就只能和他们硬碰硬…… 他在中间也做不了什么,恐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百年前的财阀乱斗重现a国。 「你先回总统……呃。」 厉天阙话到一半忽然伸手按住头,剧痛在脑袋里炸裂开来。 「厉总!」 孟墅见状连忙递上水,厉天阙接过来喝了两口,人往后靠去闭眼休息。 「你怎么回事,怎么又头疼?」唐瑾辰有些奇怪看他。 「厉总经常头疼么?」 孟墅一无所知。 第303章 我根本没有清醒的时间了 「你都不知道?」唐瑾辰愕然。 「……」 孟墅黯然,厉总确实和他说的越来越少了。 「去把沈医生找过来吧,这纷争就在眼前,他这个状态可不行。」 唐瑾辰担忧地道。 孟墅点头,正要去联繫沈医生,厉天阙忽然睁开眼,脸色缓了很多,他看一眼手中拿着的水瓶,一抹惑然一闪而逝,随即问道,「派出去控制老家族的保镖到齐了么?」 「……」 听到这话,孟墅和唐瑾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这个话题不是早已经过了么? 不是都在说他们的计划破产,财阀们已经联合起来的事了么? 厉天阙怎么记忆又跳回到上一步。 「怎么了?」 厉天阙察觉他们两个的不对劲,沉声问出。 唐瑾辰伸手扶额,沉默几秒后状似随意地问道,「天阙,你是想说现在财阀联合起来,保镖派出去也没用是吗?」 「财阀联合,什么时候的事?」 厉天阙的面色瞬间变得阴鸷,眼底掠过杀意,猛地瞪向孟墅,「这么重要的事你不知道报告?还由着我把人手全部派出去,你是想我死?」 第352页 「……」 孟墅站在车外,听着厉天阙这话人已经完全呆住了,脸在发白,身体里像是有冰流在逆流。 厉总是真的记不得刚刚发生的事了。 怎么会这样? 厉总的身体底子明明一直都很好,怎么会这么突然…… 「沈医生,快找沈医生!」 唐瑾辰看向孟墅,声音都带着一抹慌。 这个时候,厉天阙可千万不能再出事。 厉天阙坐在车上,冷漠地看了一眼唐瑾辰,又看向眼中惶然的孟墅,握着水瓶的手忽地一紧,明白了些什么。 …… 「幻觉、头痛、记忆紊乱,我没想到这些症状会这么快全出现了。」 寂静的林荫大道上,厉天阙虚靠着车身,单手插在裤袋里,冷着脸听沈医生站在旁边说话。 沈医生脸都是白的,不时去抹头上的汗。 下一秒,厉天阙抬起手就握住他的衣领,凶悍地一把将人扯到自己面前,目光狰狞地瞪向他,咬着牙问道,「你不是有把握不让我发病?你敢诓我?」 沈医生站在那里,额上冷汗疯狂地往外冒,气都是虚的,「厉总,我研究过您母亲苏家一族的病症,像这样三种症状在短短两周之内齐聚的根本没有过,何况您还在用我的药。」 闻言,厉天阙冷笑一声,攥着他衣领的手更紧,「怎么,你还要奉承我一句厉害么?」 没有过的事在他身上有了。 「我不是这意思。」 沈医生白着脸道,「可能是您现在身体虚,加上精神一直得不到松懈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您接下来一定要好好休养,恐怕财团的事您也不能再操心。」 孟墅守在一旁,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复杂。 不能再操心。 可现在的局面,厉总怎么能不操心。 唐瑾辰站得比较远,他本不想过问厉天阙的身体状况,但总统府那边的视讯会议催得急,他不跟厉天阙商量好又不好直接去开会。 想了想,唐瑾辰走回去就听到沈医生的话,步子顿时一僵,随即快步走上前去,「什么意思,天阙要发病了么?」 「……」 沈医生还被厉天阙握着衣领,胆战心惊的,哪敢轻易回答这样的问题。 厉天阙冷冷地看着他,轮廓冷硬。 唐瑾辰见他一言不发,不禁急了,「有什么办法能治?现在可不是你想休养就能休养的时候,那些财阀要真知道你保了个贫民窟的女人,一定会向你发难。」 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沈医生站在那里听着眼睛都瞠大了,财阀们已经知道了?连成一气了?那厉总不是…… 厉天阙靠车站着,一片绿叶自树上落下,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肩上。 他将沈医生更扯向自己,嗓音如冰般冷,「你还有什么药,能保我多久清醒的时间?」 一听这话,沈医生的腿都发软了,「厉总,您千万不能再想着干什么大事了,您现在必须接受治疗,必须什么都不想不问不做,做到绝对的安静休养,不被任何事打扰,否则、否则……我、我无能为力。」 唐瑾辰听着头都痛了。 沈医生再不敢讲,这话也已经说得很清楚明白。 厉天阙站在那里,闻言,握住他衣领的手僵住,「你的意思是,就算用药,我也根本没有清醒的时间了。」 他就要发病了。 他就要像他的姐姐、母亲一样,发病、杀人、沦落地狱。 沈医生低下头,不得不实话实说,「厉总,我不说您也知道,苏家出现记忆紊乱这种症状后没人逃得过,您姐姐更是出现后第二天就发了病。」 说到最后,他声音越来越小,生怕厉天阙一怒之下要了他的命。 厉天阙没有要他的命,反而是松开手,自嘲地低笑一声。 的确。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一次,他被佣人打得差点几乎断腿,躺在床上起不来。 姐姐趴在他的床边哭,哭着哭着突然就喊着要找母亲,要回庄园,她以为自己还生活在母亲的庇护下。 第二天,他躺在床上,佣人又过来欺负他,还要彻底废了他的腿。 姐姐突然将佣人们全部推出去。 后来,他就听到飘雪的庭院里传来惨叫声。 血腥味伴着细雪飘进窗。 她发病了,杀光整个蔷园的佣人。 没想到这一天同样要落到他的头上,落得措手不及。 「沈医生,据我所知,夫人和大小姐都是遇到大刺激后才会发病。」 孟墅站在一旁道。 夫人因为老爷带女人回家,大小姐则是因为厉总被断腿。 沈医生面孔发白地看向他,「厉总现下要干的事还不够刺激吗?」 与所有的财阀对抗,结局未知,这过程中但凡受一点伤、落一点下乘都是刺激。 精神上的紧绷、情绪上的起伏,一点一滴都会导致发病。 「……」 孟墅沉默了。 「就没法子治?」唐瑾辰看向沈医生。 「疯子血只存在苏家的基因里,这病特别怪异,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让任何发病的前期症状出现。」 第304章 后天晚上,楚眠去南边边境 沈医生低着头,顿了顿又道,「可现在,所有的前期症状厉总都出现了。」 第353页 就像一支利箭,已经从弦上射出去,是还没射到目的地,可要怎么收回来? 收不回来。 「天阙……」 唐瑾辰看向厉天阙想说些什么,却见厉天阙已经离开,一个人沿着马路往前走着。 那背影寂寞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收回视线,却见孟墅正看着自己,唐瑾辰苦笑一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想了,财阀乱斗这样的大事,凭我们两个扛不下来。」 让厉天阙休养,他们来解决所有的财阀,不可能,他们毫无胜算。 他们胜不了,麻烦还是会落到厉天阙的头上。 安静休养?想都别想。 「……」 孟墅也明白,他踉跄地往后退一步,第一次感到绝望。 …… 厉天阙在河边站了很久,口袋中的手机震过一遍又一遍。 是楚眠的来电。 他没有去接。 他低着眼,英俊的面庞没有一点表情,一手握着一盒长型火柴,一手捏着细细的火柴棍,随意一滑。 「呲。」 火苗随声燃起。 他手一挥,火柴落入水面,火光瞬间熄灭在水中,一点波澜都不起。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要发病。 他还没和她做够。 她才送了他一份礼物而已。 她才答应他要一辈子做他的金丝雀。 厉天阙划着名火柴,全部划入水面,沉默地看着火光燃起又全部熄灭,熄得一点光亮都不存在。 口袋里的手机还在震。 「小东西,别打了。」 他似漫不经心般地划着名火柴,挥入河面,长睫覆着的一双眼黯然无光,写满落拓,嗓音喑哑,「老子这一次怕是真护不住你了。」 一发病,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护她。 他单手推开火柴盒,里边已经不剩一根。 厉天阙扬手,直接将火柴盒扔向河面,转身离开。 平静的水面上,火柴盒顺着水流飘得越来越远。 唐瑾辰和孟墅还等在原地,都有些焦头烂额。 见厉天阙回来,唐瑾辰不禁站直身体,扶了扶眼镜,正要问话,厉天阙冷声吩咐孟墅,「把派出去的人全部悄无声息地撤回。」 对付财阀的计划,他取消。 「是。」 孟墅点头。 厉天阙又看向唐瑾辰,「你怎么还不去开你的视讯会议?」 「我得知道我怎么说。」 唐瑾辰道。 「实话实说。」 厉天阙面无表情地道。 「实话实说?」唐瑾辰震惊,「你要我说你去江南堂不是杀人灭口,就是去救楚眠的,楚眠现在在你手里?」 他疯了? 「是。」 厉天阙颌首。 孟墅不解地看向厉天阙,厉总到底有什么主意? 「你……」 唐瑾辰被他这反反覆覆的操作弄得莫名。 厉天阙站在他面前,薄唇慢慢勾起一抹弧度,邪气得妖魅,「我厉天阙没玩够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让江南堂杀了呢?」 「……」 这下,沈医生都一脸愕然地看向厉天阙。 厉总这是记忆又紊乱了? 「唐瑾辰,我答应你,这女人玩腻了我自然会重新交到你手上。」 厉天阙看着唐瑾辰一字一字道,语气满是不放任何人在眼里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两个星期吧,到时,我把人交给你。」 说着,厉天阙拿起手机,将自己刚刚说的这段话录音截下,发给唐瑾辰。 唐瑾辰收到,拿起手机看一眼,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要我告诉所有财阀,你不是要死保楚眠,只是玩个女人罢了?」 这似乎……是个自保之计。 不像他的风格。 「我厉天阙做事向来狷狂恣意,劫个女人玩玩很奇怪么?」 厉天阙冷笑一声。 「好,我就当这段录音是江南堂劫人那天你和我说的,我拿来应付财阀和老家族们,可交人呢?」 唐瑾辰看他,「这样算一下,两个星期之期就是后天,到后天,难道你还真要把楚眠交出来?」 不可能。 他为了楚眠难民船都敢坐,他捨得交出来? 「你只要这样说,剩下的事你不用管。」 厉天阙收敛了笑容,从他身边走过,伸手拉开车门。 在车门前,他停了停,冷冷地道,「今天的事、我的病,但凡有一个字落进楚眠的耳朵,你们就别想要下半辈子了。」 「……」 沈医生把头埋得更低。 见厉天阙上车,孟墅连忙跟上坐到副驾驶座上,回头看向厉天阙,「厉总,我们现在去哪里?」 厉天阙坐在后座,闻言,眼底掠过一抹厉色,只是那抹厉色越来越淡,淡到最后几乎没有,成为妥协。 「圣座酒店。」 他道。 孟墅震惊地看向厉天阙,圣座酒店,谢傲然的地方。 他忽然发觉,厉总可能要干一件比与所有财阀斗法还能刺激自己的事情,可他……已经再没有脸面去劝阻。 …… 圣座酒店。 最高一层的行政房层没有一点声音,安静至极。 谢傲然从电梯里走出来,一步一步往自己的总统套房走去,取出房卡开门。 第354页 门在他眼前缓缓打开。 他抬起眼,就见孟墅笔直地立在客厅里,双手交握放在身后。 义大利纯手工的沙发上,厉天阙西装笔挺地坐在那里,一腿跷起,放肆狂妄,却又有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优雅。 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在他身上完美展现,完美契合。 对于有人这样堂而皇之闯进自己的房间,谢傲然只愣了几秒,他转身走向酒柜,从上面取下一瓶红酒,打开,倒入醒酒器。 红色的酒液在荡漾出美丽的弧度。 「厉先生大驾光临,莫非是要赶我回南边?」 谢傲然站在那里,边倒酒边问道。 「后天晚上,楚眠去南边边境,你安排路程。」 厉天阙单手搁在腿上,无名指合着上面笔直的裤线,指端的纱布下,缺了一片指甲盖。 闻言,谢傲然倒酒的手一颤,红酒洒在酒柜上,他放下红酒,转头看向厉天阙,声音泄露惊愕,「厉先生说什么?」 「你腿没了,耳朵也聋了?」 厉天阙掀眼,目光如刃地睨向他,言语间毫无客气可言。 第305章 你要敢对楚眠生出邪念 谢傲然已然顾不上这些,他走向前,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你决定放楚眠跟我回边境了?」 「什么叫跟你回边境?」 厉天阙阴沉地看着他,「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只是在还恩确保她在边境生存下来而已。」 「这我当然能做到!」 谢傲然立刻说道,语气都扬起来,随后又有些不解地看向厉天阙,「你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这些不用你管,这是你去接人的地址。」 厉天阙将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拍到面前的茶几上,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外走去。 谢傲然很是疑惑。 当初楚眠想尽各种办法都没让厉天阙放她走,这会,就改变主意了? 厉天阙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步,伸手解开暗色的宝石袖扣。 他掀了掀袖口,转身朝着谢傲然走回来,站定到沙发前,猛地俯下身,眸光如杀,整个人似没入阴暗一般。 谢傲然下意识地往后一缩,缩完才发觉自己这动作多少有些显怂。 他想坐直,厉天阙单手按在他身旁的沙发扶手上,一手戳向他的胸膛,嗓音低沉地开口,「谢傲然,你要敢对楚眠生出邪念,我就碾碎了你南边边境的安宁。」 赤裸裸的威胁。 毫不掩饰,仿佛生来狂妄。 「……」 谢傲然哑了声音,想说什么,厉天阙已经站起来转身离开,大步离去。 孟墅跟在他的身后离开。 …… 外面的天气暗下来,楚眠抱臂站在大楼的门口,望向山庄大门的方向。 那里始终没有车灯的灯光。 厉天阙一直都没有接她的电话,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说要回来陪她吃晚饭,现在人呢? 楚眠站在门口等待的时间,总统府里,唐瑾辰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和十几位财阀、老家族代表视讯。 一如厉天阙所料,财阀们竟已全部知情。 「总统,今天我们邀您开这个视讯会议是极大的机密,还请您万万要站在总统的立场上。」童家代表如此说道。 「江南堂那里究竟是一场杀人灭口,还是劫人,大家都心知肚明,我明白,您和厉总关系一向要好,若您非要站在他那一边,我们也无话好说。」江家代表如此说。 「大家稍安勿躁,总统心系a国,和肆意妄为的厉天阙向来目标不同,我相信总统会考虑大局利益的。」 郭家代表如此说。 「是啊,总统,厉氏财团的存在确实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但这财团既然姓厉,厉天阙坐不了,还有厉擎苍坐,厉擎苍虽然也狠,却怎么都不会像他儿子那样乱来。」颜家代表如此说。 唐瑾辰坐在办公桌前,十指交叉抵在下颌上,闻言哪里有听不懂的。 这些人都知道他一向顾及大局利益,这是软着硬着在逼他和厉天阙反目,扶厉擎苍上位,难道这其中真是厉擎苍在安排? 换做任何一个人,唐瑾辰都可能会反目。 可那是厉天阙,识于微,要他反目,怎么忍心。 「你们这消息都是从哪来的?」唐瑾辰笑着问道。 「事到如今,总统难道还要瞒着我们?」 有人问,「那既然如此,我们这会议就没有开下去的必要了,总统和厉天阙异口同声,如此费尽心力保着一个藏有贫民窟秘密的女人,置我们于何地?明日新闻上见真章吧。」 「你们在威胁我?」 唐瑾辰冷笑。 「不敢。」 「那你们非要乱,那就乱吧,相信你们也清楚,厉天阙是个六亲不认的,到时逼得他发疯乱咬,诸位可别来找我。」唐瑾辰冷淡地道。 这话一落,众人静默。 要不是考虑这一层,他们何须通这个视讯,他们就是想拉唐瑾辰站他们这一边,用绝对的优势把厉天阙拉下台。 这一年多来,厉天阙上位后的所作所为猖狂、狠辣,跟阎王现世似的,谁不生怯。 见他们不开口了,唐瑾辰继续道,「我也不知道你们是哪里得知的消息,怎么就成我和天阙力保贫民窟女人了,这不可笑么?我和天阙的大利益,难道不是和诸位一样?」 第355页 「可据我们所知,厉天阙对那贫民窟女人情根深种,已经要为她对付我们了,昨天,他手底下的人还有异动,难道不是冲着我们而来?」 唐瑾辰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乐不可支地笑起来,人靠向身后的椅背,「情根深种?厉天阙?你们怕不是在讲笑话。」 「总统要怎么解释在厉擎苍夫妇结婚纪念晚宴上,厉天阙邀那贫民窟女人共舞,他以前身边可没女人。」 一个老家族的老爷子咄咄相逼。 唐瑾辰笑得不行,好一会儿才道,「我看在座也是男人多女人少,男人都怎么想的大家心里有数,厉天阙是什么位置的男人,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闲的去玩情根深种?」 「……」 「而且照你们这样说,那他之前也有个同进同出的女伴,好像是什么议员的女儿,难道他也种情根了?」 唐瑾辰道。 见他态度随意,众人一时都说不出来,直到又一个代表犀利地问道,「总统如此替厉天阙说话,好,那您怎么解释江南堂的火灾,您别和我们说那贫民窟女人已经死了。」 话落,那人在镜头前举起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背景是江南堂,齐聚的枪口下,厉天阙站在众人中央,横抱着一个纤瘦的女人。 那女人正是楚眠。 厉天阙狼狈不堪。 唐瑾辰目光一沉,这照片是谁拍的? 「总统,厉总要是对这贫民窟女人没动情,为什么一身伤还要去救这女人?」有人问道。 「原来,这幕后之人就是拿着这样的照片把你们说服的。」唐瑾辰嘆了一口气,「行,那我也就不瞒你们了,楚眠确实是被厉天阙带走的。」 「……」 众人躁动。 唐瑾辰说着拿起手机,播放录音,里边传来厉天阙桀骜不驯、不可一世的声音—— 「我厉天阙没玩够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让江南堂杀了呢?」 「唐瑾辰,我答应你,这女人玩腻了我自然会重新交到你手上。」 「两个星期吧,到时,我把人交给你。」 第306章 厉天阙回来了 的确是厉天阙的声音,听到的人都迷惘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事情的确起于厉家那个宴会,天阙对那女人起了几分兴趣,不过那女人对财阀没有好感,一直拒绝,这刺激到了天阙,他偏想逗逗这女人,要这女人心甘情愿地跟他。」 唐瑾辰坐在那里说道,「于是,他乔装打扮了一番,把自己弄得狼狈进江南堂劫人,果然,这一招苦肉计生效,那女人对他立刻生了情,这几天,他算是玩了个够本,连财团都没去。」 说完,唐瑾辰都佩服自己。 没想到他还有这编故事的才能,天衣无缝。 「……」 众人将信将疑。 还有人道,「那贫民窟女人被抓之时,总统似乎在国际上有一些动作,好像是拦着厉天阙回国。」 这背后之人不简单,连这都知道,难怪这些财阀肯相信,并连成一线。 「那是另外的安排,什么叫拦着天阙回国,真够荒唐,他要想回,我拦得住吗?」唐瑾辰摇头。 「……」 这话也对。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似乎在想唐瑾辰这话可信几分。 「本来这事很简单,我卖天阙一个面子,让他把女人带回去玩两天,然后再秘密处置了,没想到,你们居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唐瑾辰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忽而笑道,「不是我说,你们这番动静要是闹到他这祖宗面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 众人沉默。 「他可是连自己父亲都敢拿枪指的,这一年多来,a国的经济在他手里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这人不讲规矩,乱来的……」 唐瑾辰语气幽幽地恐吓着他们,「你们真要为了一个贫民窟女人跟他玩?」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不安地重新坐好,有人道,「总统,那女人不简单,能混进公法会去,她手里极有可能握着什么贫民窟的证据。」 「然后呢,然后这证据到了厉天阙手里,厉天阙要拿出来搞死你们?」 唐瑾辰笑得不行,「他疯了,他是a国最大的财阀!他情根深种到要搞死自己吗?」 是的,他就是疯的。 唐瑾辰在心里暗想。 一群人被唐瑾辰说得全都犹豫了,唐瑾辰的这番说辞的确比情根深种的说辞有信服力多了,像厉天阙那种男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 唐瑾辰看着他们的脸色,明白时候差不多了,便道,「行了,既然这事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我也不怕和你们摊开来讲,我在职期间,我不想把事情搞大,今天,你们当没找过我,我当什么都没和你们说过,天阙那边我不会透露任何一个字。」 「……」 「后天,天阙把人一交给我,你们要想继续审也好,要想杀也好,你们讨论个结果出来,如何?」 唐瑾辰说道。 「……」 众人沉默。 「怎么,你们还想搞厉天阙?那我可拦不住你们。」 唐瑾辰道,「不过厉天阙那人玩狠的起来,厉擎苍上位了恐怕也挡不住,大家就想好怎么收拾残局吧。」 第356页 好一阵静默后,有童家的人开口道,「要是能维持如今太平,谁想豁出去?总统能给保证,我们自然是信的,不过后天交人的时候,我想有我自己的人在场。」 这是非要盯着楚眠不可。 「可以,你们都可以派人暗中盯着,别到时又听些风言风语乱想。」 唐瑾辰道。 好一会儿,视讯会议终于结束。 唐瑾辰坐在那里,长吁一口气,目光深沉。 该做的,他已经做了,只是后天,厉天阙要交个什么出来? …… 一直到天黑,厉天阙才回来。 楚眠坐在门口低头看几只蚂蚁从石阶上排队离开,有车灯灯光从远处斜斜地照过来,她连忙抬起头望过去。 果然见山庄大门前有车驶过来。 她站起来就跑出去。 楚眠跑得有些急,呼吸伴着风声响在耳边,一直到大门口,就见孟墅下车拉开车门,着一身墨色衬衫的厉天阙从车上走下来。 车灯在前,他隐于暗中,却依然有着十足的存在感。 安然无恙。 楚眠只想到这四个字,她松了口气,快步朝他跑去,「厉天阙。」 厉天阙掀眼,就见楚眠踩着车灯的光一路朝他小跑过来,裙摆飞舞,五官清透的脸上写着浅浅的笑意,似投怀送抱一般。 「……」 厉天阙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看着她,看得贪婪。 他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有疯子血的基因。 一直到人跑到面前,厉天阙才伸手去捉她的手腕,「怎么跑出来了,等我就等这么急?」 「我有话和你说,你一直不接电话。」 楚眠道,谢傲然带来的消息必须告诉他。 「我也有话和你说,走,边走边说。」 厉天阙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往里走去。 厨房里。 楚眠站在那里洗手,厉天阙从背后圈住她,握着她的手一起洗。 「……」 楚眠看着他这无聊的动作不禁笑了。 花样百出。 厉天阙站在她的背后,低眸注视着她,却是洗得极为认真,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指腹拭过她的每一根手指,摸着她骨骼的形状。 「你的手。」 楚眠的视线落在他缠着纱布的无名指上,蹙了蹙眉。 「已经不疼了。」 厉天阙给她洗完手,在她头顶亲了一下,两人走向餐厅。 餐厅里,荷妈的晚餐早早就准备好了,就摆在餐桌上,冒着香味和热气。 餐厅的灯被关了,桌上摆着烛台,火光跳动,映着一桌美食,颇有些氛围。 这个荷妈…… 楚眠笑了笑,和厉天阙面对面坐下来,厉天阙拿起一旁醒好的红酒,倒入杯中。 烛光映着他英俊无双的脸,连带着姿势都极尽优雅。 楚眠看着,没忘了正事,她道,「我今天得到一个消息,很重要,财阀可能联合一气了。」 「财阀连成一气了。」 她说后半句的时候,厉天阙低沉地开口,和她的话应合上。 「……」 楚眠怔住,注视着他映在暗光中的轮廓,随后心下松了松,「这么说,你今天出去就是为这个事,你想到什么解决的好办法了?」 第307章 不用,我去边境 「解决?」 厉天阙拿起面前的刀叉,抬眸看她一眼,嗓音极沉,「你别看这些财阀平时跟一盘散沙一样各自为阵,牵扯到贫民窟他们是统一战线,贫民窟是他们每个人的把柄,大家互有把柄可以龌龊共生,这把柄被人拎起来,他们自然也可以龌龊共战。」 这一点,楚眠也想过了。 她点点头,「现在不止对贫民窟,这些财阀对你也是威胁,可是一旦大动干戈,a国必乱,我不希望是这样一个结果。」 「所以你得走。」 厉天阙低下眼,切着盘中的牛排,语气轻描淡写的,仿佛只是在说今天的牛排煎得不错。 「你说什么?」 楚眠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留下来是我的隐患,你既不希望我和财阀们陷入乱斗,那你就只能离开。」 厉天阙说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却也没有半分玩笑,「我已经让唐瑾辰同财阀们开会,告诉他们,后天晚上我会将你交出去,到时我会在他们眼皮底下设计一场真正的死亡表演,你脱身就去南边边境,谢傲然会给你安排行程。」 楚眠本来在切牛排的动作一僵,她抬眸看向厉天阙,细细地琢磨着这话里的意思,竟是全部安排好了。 「你要我走?」 楚眠讶然。 他这人占有欲那么强,从一开始就向她表明了,他就是要她呆在他身边,要她呆在他眼里,现在突然说让她走? 「不走也行,那我就跟他们玩。」 厉天阙不假思索地道,眸色暗沉地看向她,「不过,那天在江南堂我沖唐瑾辰发火是一时之气,真要我拿整副身家去和已有准备的财阀们斗,我还是犹豫。」 「……」楚眠怔怔地看着他。 「不过为了你,老子也可以试试。」 厉天阙不羁地道。 楚眠看着眼前暗光下的男人,看着他略沉的脸色,他一向狂妄、肆无忌惮,突然这么直白地告诉她,他也有顾虑,她的心顿时有些微妙。 第357页 可仔细一想,这也正常。 他自小就被厉擎苍赶到小小的蔷园居住,受了二十多年的磨难,也就是去年年初,他才拿着枪将财团夺了过来。 这财团于他而言不止是身家,还是复仇的果实,里边夹着亡母、亡姐的痛…… 若在乱斗中赢了,还好,若输,等于他好不容易抢到的一切再次归于零,甚至更惨,因为这一次,厉擎苍不会再放过他。 厉天阙怎么甘心再被厉擎苍再压一头。 楚眠理解他,她放下手中的刀叉,认真看向厉天阙的眉眼,「我不用你拿整副身家去斗,这样吧,计划还是按你的计划,但你不用送我去边境,送我整容。」 「整容?」 厉天阙的眸光一颤,被他极快地掩饰好。 「是。」楚眠没有任何犹豫地道,「我整容,换一张脸,你再给我一个新身份,我就可以留在帝都。」 可以留在他身边。 「……」 厉天阙坐在那里,看着楚眠果断做出决定的眼神,喉咙竟似被堵塞一般,说不出话来。 整容,她知不知道完全整成另外一张脸孔要下多少刀子,得有多疼? 「财阀不解决始终是个后患,我换了身份以后让我继续做点事,我暗中去逐一解决这些财阀,不让他们给你找麻烦。」 楚眠继续说道,想了想他的性子,又道,「当然,你不想的话我也不出去,就留在你身边也行。」 他要的只是只金丝雀。 闻言,厉天阙笑了,脸庞映在烛光下格外邪气,「整容?老子看上的就是你这张脸,你整了,我就没兴趣了,你就不怕我到时找别的女人?」 「……」 楚眠默,合着她在他眼里就一张脸不成? 她生了些恼意,但很快被她按下,他一个大财阀弄成如今这种不尴不尬的局面,全是因为她,她实在没什么生气的理由。 楚眠坐在那里,抿了抿唇,道,「那你的意思就是一定要我去南边边境?」 他今天回来不是和她商量的,是来通知她。 看来外面的局势确实已经糟糕到他不得不做出抉择的地步。 「现在他们知道你还活着,你再能藏还能藏到哪里,你留在帝都随时会成为别人刺我的一把刀子。」 「……」 楚眠已经完全吃不下去了。 她坐在那里,看着厉天阙的脸,再度沉默。 「你不是拼了命都想重建贫民窟么,我也不是赶你,你去边境还能东山再起,在帝都绝无可能。」 厉天阙放下刀叉,端起面前的红酒品了一口,深色的眼睨向她,「不过,你要逼我,我可以为你不顾一切。」 「不用,我去边境。」 楚眠几乎是立刻回答。 她向来不是个喜欢犹犹豫豫的人,决定要做就做,做得干脆利落。 他已经为她付出很多,再要她逼他用整副身家去搏去豪赌,她做不到。 况且,他已经说到个逼字了,她再强留反倒是自己上赶着要做他的累赘。 「……」 厉天阙握着酒杯的手猛地一紧,红色的酒液在里边晃荡。 她妥协得太快了。 他定定地看着她,看着她的眉,看着她的眼,握着酒杯的手越来越紧,指骨冷硬 。 明明是他刻意引导她,让她妥协,可她真的就这么答应离开他,他心里瞬间就生起了恨,像疯长的藤蔓迅速在身体里生长。 那种恨长成了痛,盘在他每一根神经里。 一听到他让她东山再起,她心里乐疯了吧? 呵。 若不是他拿命坐船回来,她怎么会心甘情愿留在一个小小的山庄,在她心里,贫民窟比什么都重。 或许,她一直都在埋怨他压着她,让她放弃了贫民窟,她只是不说。 「……」 楚眠心里并不好受,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就见厉天阙瞬间阴沉下来,似磅礴大雨前的乌云压境。 他死死地瞪着她,像瞪着一个仇人。 「呵。」 厉天阙坐在那里忽然就笑了,烛光晃过他轮廓分明的脸,俊挺的鼻翼打下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 他笑着,笑得厉害,笑得双肩颤慄起来,笑得眼底起了一层水雾。 第308章 但你到底是不够喜欢我 见状,楚眠突然察觉不对劲,突然就觉得慌了。 她站起来,厉天阙坐在那里,看着他笑着舔了舔后槽牙,猛地扬手一巴掌将酒杯拍碎在桌面上。 「砰。」 清脆一响。 酒杯碾碎在他的掌心之下。 酒液混着血液在他掌下流淌出来,沿着桌边滴落,像极了烧红的烛泪,惊心动魄。 楚眠站在那里,心脏狠狠一紧。 厉天阙抬起眼看向她,他笑着,充满讽刺,「楚眠,我今天算是明白了,你或许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但你到底是不够喜欢我。」 她要喜欢死了他,怎么会看不出来他若非发病,怎么可能成全她! 她要喜欢死了他,怎么会看不出来什么财团什么身家他通通都不在乎! 她始终……都太理智。 他看着她笑,一滴眼泪忽然从眼眶滑下。 狼狈极了。 厉天阙不允许自己有这样的狼狈,急忙抬起手,指腹抹去泪,却在眼下流下一抹血,妖冶而惊心。 第358页 「厉天阙……」 楚眠看他这样,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慌乱地绕过桌子走到他面前,手掌碰到桌上的遥控器,开了灯。 餐厅里顿时亮如白昼,她站到他面前,低下身子半蹲着,抬头仰视着他,「厉天阙,我绝对不是你想的意思,你不让我整容,我不想你涉险,那我离开帝都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但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厉天阙听着,仍是在笑,他缓缓抬起手抬起她的下巴,浸了水光的眼盯着她,唇角勾的弧度更深,说出口的话却是恨到了极点。 「楚眠,我怎么就这么不甘心呢?」 他不是在问她,是在问自己。 他不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但他把她刻进了骨子里。 回来找他? 等她回来的那天,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一个清醒的正常人了。 这样的厉天阙让楚眠看得无端惧怕,也慌。 她突然明白什么解释都没用,她只能伸出双手捧上他的脸,指尖轻轻拭去那一点血痕,像安抚一个情绪失控的孩子,「那我不走了好不好?我陪在你身边,神来挡神,佛来诛佛,你别这样……」 她声音都是颤的。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她开始想自己说错了多少,是不是从坐在这里开始,她每个字都说错了。 「输了一起死吗?」厉天阙问她。 「可以。」 楚眠毫不犹豫地点头,继续轻抚他的面庞。 厉天阙看着她眼里的果决,她想走是真心的,敢陪他一起死也是真心的,他低下头,将脸放在她的掌心蹭。 她的手心柔软,软得将他那股恨轻易给抹平了。 他阖上眼,不去看她的眼睛,低沉地道,「你走吧。」 「厉天阙。」楚眠蹙眉,「我想要你一个发自内心的抉择,我不逼你,你做什么决定都可以。」 他这样她看不懂。 她没有读心术,她也会乱。 「我要你走。」 厉天阙沉声道,一手垂在身侧,掌心早已血肉模糊,鲜血滴在地上。 他浑然不觉疼,只蹭着她掌心的温度,道,「我不会走可能要输的一步,你走,你可以继续重建贫民窟,我也不用被逼豁出一切,能继续压着厉擎苍一头。」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厉天阙。」 楚眠说。 厉天阙不肯睁开。 「厉天阙。」楚眠逼他,「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答案,我不要你有后悔的一天。」 后悔,自然是没有。 他总不能变成一个疯子后还把她留在身边吧,到时,说不定他杀的第一个人就是她。 厉天阙慢慢睁开眼睛,眼里不知什么时候布了两条血丝,他看着她,一字一字道,「楚眠,我要你走。」 楚眠深深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见他眼里真的没有后悔。 看来这确实是他唯一的答案,刚刚,只是不舍吧。 他习惯想要一个人就必须握在手掌心,可她离开,未必就不在他的掌心了。 这么想着,楚眠捧着他稜角分明的脸轻抚,道,「厉天阙,你听着,我走只是一时,不代表我们就永远分开了,异地恋你知道吧?我们可以视频,可以电话。」 「……」 「而且,我现在太弱了,我只有给你添麻烦的份,从来不能真正地站在你身边。」 楚眠凝视着他的眼再认真不过地道,「你给我一点时间,等我长出羽翼,我一定会回来找你,到时,谁都不能让我离开,你也不能。」 「……」 厉天阙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手上的血一直在往地上滴落。 谢傲然说的对,只有让她完成她的抱负,她才能变成真正的她,才能全心全意地爱他,她也是这么想的。 可他们都忘了一件事,他不一定等得到那天。 「厉天阙,你说话……」 她低声唤他,他的沉默让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错了。 她慌,前所未有的慌。 他听着,捏她的下巴,嗓音发哑,「不准看上别的男人。」 楚眠闻言不禁笑了,「不会,我也看脸,整个a国,想找到一个比你脸长得还好的,恐怕很难。」 他该不会就是担心这个吧? 她安着他的心,厉天阙勉强安了,颌首,道,「那先吃饭。」 「先包扎。」楚眠看向他还在滴血的手,「不痛么?」 已经够伤痕累累了,还要给自己增加伤势。 他这人…… 真异地了,楚眠觉得自己电话还不能少打,得不停地叮嘱,他这人真的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 吃过晚饭,两人并未休息,厉天阙带她去了死亡表演的舞台。 夜深人静,马路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厉天阙从车上下来,抓着她的手走向旁边的坡,走到最高,能看到周围的路况,「明天,我将你交到唐瑾辰手上后,你夺枪夺车逃跑,到时就上这一条路,看到那边没有?」 楚眠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远远的,只有坡下路边似有几个工人打着灯在施工。 「你要准确无误地把车撞向那个土坡位置,车身会着火,着火的一瞬,你打开机关,从车底落下,跳入地下空间逃生。」 楚眠不会知道,她以为的一时分离在厉天阙的眼中却是诀别。(非虐,只是为了女主更好地强大,来日方长。) 第359页 第309章 他教她练车 厉天阙讲解给她听。 「车会爆炸,一切化为灰烬,那些财阀派人亲眼盯着,自然会相信我是真的死了。」 楚眠说道,只有真正在这些财阀面前上演一场死亡show,他们才能相信。 「骨灰我会另外安排。」 厉天阙沉声说道,「你要做的就是从现在开始练车,你必须精准地将车停到地下空间的上方,也必须在火起的瞬间逃生,任何一点误差,你就只能死在这场大火里。」 楚眠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你不怕我有误差吗?」 他居然会对一只金丝雀有这么高的期待。 厉天阙低头看她一眼,「你这是要听我夸你?是,你学车时间是不久,但你的学习能力是我见过的人中最强的,这点难度对你来说不算什么,这样可以了么?」 楚眠侧头看他,见他还是这样的语气,没了晚餐时的那种状态,心下安稳不少。 她笑笑,在原地活动了下手脚,「难得厉大总裁如此欣赏我,我一定好好表现。」 闻言,厉天阙看她一眼,眼神近乎诡异,「难道在你眼中,我一直看不起你么?」 「谈不上看不起,但你总是在否定我。」 楚眠笑着说道,然后观察了一下周围的路况,走下土坡。 厉天阙站在高处,看着她的背影,蠢东西,他不是不欣赏她,只是怕她飞远了。 但这一次,他要亲手送她去长出羽翼。 楚眠走到路边,路边停着的是红色跑车,a国唯一一部全ai定制的智能跑车。 她一靠近,车灯就亮了。 「……」 楚眠意识到,这辆车会是这场show里的唯一一件葬品。 她坐上车,繫上安全带,系统自动开启,屏幕上,小白汤圆顽皮地跳来跳去,「主人,小白等你好久啦!」 像个稚童般。 这是她的第一部 车,厉天阙就在这车上教她练习,现在,她还要将这车送向一场烈火。 楚眠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心底有些难以名状的酸楚,偏偏小白汤圆还感觉到她的失落,用卡通的声音问道,「主人,你怎么都不说话呀?小白讲个笑话给你好不好呀?」 话音刚落,副驾驶的门被打开,厉天阙坐了进来。 小汤圆识别人脸,检测到进来的人是哪位大人物时,立刻害怕地耷拉下脑袋,弱弱开口,「厉先生好。」 「你怎么上车了?」 楚眠疑惑地看向厉天阙。 「你的驾驶技术是我手把手教的,自然是教到底。」厉天阙伸手拉上安全带。 「你伤还没好。」 她怎么总能忘记他断了两根肋骨。 「开车。」厉天阙根本不和她废话。 「……」 这人…… 楚眠只好启动车子,车灯照亮面前黑沉沉的路面,她的手灵活挂挡,松离合,踩油门,跑车缓缓往前驶去。 三分钟后。 厉天阙单手支着脸看她一脸沉稳地开着车,语气凉薄地道,「你信不信,现在来个老太太夜跑,都比你快。」 她明天要演的是慌不择路的逃跑,就这? 「……」 楚眠被损得没什么脸面,只好道,「你现在下去,我保证我能开快。」 「老子死不了,开。」厉天阙狠狠地道。 「……」 楚眠依旧慢悠悠的。 「破系统,加速!」 厉天阙发话。 小白汤圆哪里敢违逆他,跑车立刻跟一阵风似的往前胡乱冲撞。 两人绑着安全带都被晃了下,楚眠一惊,急忙稳住方向,眉头蹙起,「怎么还有这功能?小白,我才是你主人。」 「唔……」 小白汤圆委屈巴巴。 「好了,把速度交给我。」 楚眠抵不过这样胡来的厉天阙,只好妥协,她握紧方向盘,一脚油门踩死下去。 车速猛飙起来,红色跑车若一团火焰盘旋在蜿蜒的公路上。 黑色的夜深得漫无边际,寂静得只剩下跑车呼啸而过的风声。 车灯如火,烧起眩目的光。 树影掠过,远处山壁落着冷月的清光。 楚眠打着方向盘,耳边不时传来厉天阙略带气喘的指挥,她用最短的时间领悟吸收,手上快速换档,转弯处,跑车急速漂移,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巨响。 厉天阙的胸膛被安全带狠狠勒着,面色发青,气更喘了。 楚眠下意识想去踩剎车,厉天阙低吼出来,「踩死油门!」 「……」 楚眠听着,是一点糊涂都不敢犯,只能眼神发狠地盯着前方的路况,将两人的性命牢牢握在手中。 一圈一圈又一圈。 到后面,就不需要厉天阙的指导了。 他伸手按着胸口,侧目看向身旁的女人。 楚眠坐在那里,一双眼冷静地直视前方,侧脸透着被牛奶浸过般的细腻的,纯得还是个学生的模样,可偏偏,方向盘在她手下转得飞起。 任何一点失误,都能叫他们撞上树、坡,车毁人亡。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病态地希望她能失误,这样,他们死在一处也不错。 可她用最短的时间练出最凶的气魄,也练出最精准的技术,跑车在弯道漂移,车子几乎原地转起,白烟阵阵,车上的人还能稳稳坐着。 第360页 这才是楚眠真正的水平。 她是从贫民窟那个人间地狱活过来的,她比谁都知道怎么生存下去。 将来,即使没有他,她照样可以活得很好,不受欺负。 金丝雀三个字,只是他的妄想。 厉天阙定定地看着她,痛楚在胸口疯狂跳跃。 天快亮的时候,楚眠终于开出一手逃亡般的赛车技术,她将车停在路边,转眸看向厉天阙,厉天阙按着胸口,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厉天阙!」 楚眠惊住,连忙取了一瓶水拧开盖子递给他。 厉天阙的唇色有些苍白,他接过水瓶仰头喝了一口,握着的手不住地颤慄。 他的头又开始痛了。 但他连去按一下头都不敢,只能当成是伤势作祟。 「你没事吧?」楚眠看他的手,惊得心悸,「我是不是开得不好?」 怎么会让他这样。 她后面明明感觉好多了,是因为副驾驶受的颠簸更重? 厉天阙死死咬着牙关,硬是将那天崩地裂的头疼给忍下来。 第310章 给你留三个小时休息,剩下的时间…… 他放下水瓶,气息不稳地道,「我没事,等你一走,我这边的事了了,我就躺床上不下来了。」 「……」 他这会去躺才好。 楚眠解开安全带,倾身过去,伸手替他抚着胸膛,也不敢碰重了,「好一点没有?」 「不用管我,你现在就要练一练如何把车停在最后的位置,那些人已经施工好空间了。」 厉天阙靠着椅背道,指了指一个位置,「这里是机关,你一按下,车底会有空间容你跃下。」 「怎么一直有这样的一条逃生路?」 楚眠问道。 「嗯。」 「我明白了。」 难怪非要选中这一辆跑车。 那些财阀就是猜疑厉天阙放她生路,也会想跑车就是改装车底,一两天也绝计不可能,不会料到这辆跑车从一开始就有逃生路。 楚眠点点头,看向厉天阙,「那你现在可以下去了,这个停车我自己来。」 她现在要去模拟撞击,他再在车上就要废了。 厉天阙倒也没再坚持,推开车门下去。 楚眠踩下油门的一瞬,厉天阙几乎是狼狈地背过身去,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两步,头痛得几乎炸开来。 他从口袋里取出药瓶就往掌心里倒,他的手颤抖得厉害,药洒了一地。 厉天阙胡乱抓了两颗塞进嘴里,干咽下去,抬起脚就将地上的药全部碾碎。 一阵风吹过,将药粉全部带走,不留一丝痕迹。 「砰!」 一声巨响。 楚眠撞上做了软护的山坡,车子一角还是凹了些,她按下机关,驾驶座椅瞬间后退,脚底下打开一个较小的空间。 底下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楚眠没有多想,双脚一落,人跳了下去。 失重感没维持太久,她就落到路面下方的空间,她转眸,只见里边有一条小通道,几个工人正在施工继续往里挖,见到她突然跳下都呆住。 一次成功。 楚眠捏捏后颈,满意地勾起唇角,头顶上,跑车往前驶了驶,她趁机爬上去。 身上沾到不少泥尘,楚眠站在路边,伸手拍拍衣服,抬眸望去,就见厉天阙朝这边走来。 黎明前的温度格外低,幽蓝的天光下,他的身影似乎更高了,身上的衬衫随风浮动。 楚眠看过去,见他下车后果然脸色好了一些,心下一松,迎上去道,「如何?」 厉天阙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眼中亮起来的光,舌尖抵了抵下排的牙齿没说出话来。 这些天她呆在山庄,她沖他笑,她抚摸他的脸,可她从来没有露出这样的光彩。 她嘴上不说,但就是想要飞出去。 厉天阙深深地看着她,随即勾起唇角,不可一世地道,「我教出来的能不厉害么?」 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 楚眠没和他计较,只看一眼天边的光,「那我再练一会。」 「嗯。」 厉天阙颌首。 楚眠重新回到车上,她开始练习整个逃亡的过程。 疯狂的车速,惊天动地的漂移,稳准狠的撞击,落进地下空间。 一次一次又一次。 直到大白天亮,她还要练习,每一次,都是完美无缺。 厉天阙站在高处,凝望着跑车驶在蜿蜒扭曲的公路上,如此惊险的路段,她的技术一夜成长,毫无瑕疵。 连他,都挑不出一点毛病。 反倒显得他留给她练习的时间还多了些。 …… 厉天阙选的这一条逃亡之路妙就妙在晚上没车,白天的车也少,因此不需要封路去露出更多行迹。 楚眠白天休息,真正能用来练习的就是两个晚上。 第二个黎明来的时候,意味着不会再有第三个黎明了。 今晚,她就要开始表演。 天蒙蒙亮,最后一圈,楚眠仍是完美过关,她从地下空间爬上来,肩膀隐隐抽痛。 她的枪伤算是好得快的,但这两晚的练习下来还是有些痛。 她走到车前想再练,手腕被人攥住,楚眠转眸,厉天阙站在她的身旁,长睫下一双眼深邃不见底。 第361页 「我再练一圈,天还没大亮呢。」 楚眠道,这个时间她还可以再来几圈。 「不需要了,这车头撞得厉害,需要复原。」 厉天阙的嗓音沉哑,「你的技术已经过关,现在只需要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应付晚上的表演。」 楚眠想想也是,考试也要空个脑子。 她点点头,随着厉天阙坐上不远处停着的商务车,两人坐到后排,司机缓缓启动车子,离开这一段路。 外面的天越来越亮。 连着两个晚上极限练车,楚眠的神经一直紧绷着,一点错都不敢露,这会说到休息,人瞬间松懈下来。 她望一眼天边,想到明天这个时候她就在去边境的路上了,心里难免还是生出些分离的愁绪。 楚眠收回视线,看向身旁的男人。 大概是连练陪她两晚累到了,这会厉天阙靠着身后的真皮椅背在阖眼休息,长睫扫下一层淡淡的阴影,高挺的鼻樑下略显苍白的唇抿着,呼吸均匀。 今晚过后,她再想看他大概只能从视频中看了。 楚眠用视线描绘着他的轮廓,握上他随意搁在腿上的手,刚一搭上,她的手就被他立刻握紧,死死握住。 厉天阙猛地睁开眼,灼灼地看向她。 「你没睡……唔。」 厉天阙一手按向她的后颈,人就如暴风般朝她袭过来。 她的唇很快被他锁住,他咬着她的下唇慢慢磨着,呼吸急促而发烫, 他的身子不停欺压下来,楚眠只能往后倒,直到彻底躺在软座上。 车内的挡板缓缓升起来,隔绝司机和后排。 厉天阙一手托着她的头,一手按在她的身旁,在她的唇上磨了很久才抬起头来,眼里的光滚烫,像是要烧了她一般,又似乌沉的天,阴霾了整个眼眶。 「给你留三个小时休息。」他盯着她,喉咙发哑地道,「剩下的时间,跟我走。」 说完,厉天阙也不管她答不答应,便吻了下来,封住她的唇歇斯底里地吻下去,舌头放肆地钻进她的唇间,强势地占有她的一切。 他修长的五指埋入她的发间,没有指甲盖的无名指已经丧失痛觉。 -- 作者有话说: 看到抖音染月小姐姐的推荐,开心极了,谢谢,好傢伙评论比我书评还多,所以希望大家也给我个5星好评吧! 第311章 老子过瘾了 楚眠本也不舍,便没有拒绝,双手环上他的脖颈,仰头迎合回去。 她的回应,让他的眼神更加暗沉。 欲望抵达每一根神经,无法遏制。 车子还在公路上稳速行驶,厉天阙已经是一刻都不愿意浪费了。 楚眠从来没有如此荒唐过,车子抵达山庄的一刻,她已经是满身湿汗,人像是泡在热浪中滚了个来回。 厉天阙潦草给她穿好衣服,便将她从车中抱出,直入大楼。 「是少爷小姐回来……」 荷妈刚迎出来,就感觉一阵风从自己眼前刮过,她甚至没看清回来的是不是厉天阙和楚眠。 一进房间,衣服再度草草落下。 热水淋下,白色的壁被熏出一层雾气,热腾腾的烟滚在整个浴室。 旖旎、疯狂。 修长的五指按在壁砖,指骨绷得用力,发着难以自禁的颤。 热量一再攀升,仿佛一下子回到炎炎夏日,还能闻到满院蔷薇的香气。 楚眠热得双目眩晕,人几乎晕过去的一剎,门被打开了。 凉气逼近,她打了个激灵,人往厉天阙的怀里钻去。 人一轻,她被厉天阙抱起来,两人双双滚落在柔软的床间,男人的吻很快又落下,捏得她腰窝直发痒。 到后面,楚眠也分不清是男女之间的天性使然,还是离别在即,她知道荒唐也行着荒唐,她去咬他的耳朵,咬得他痛到闷哼,他的手却一刻都没有放开她。 早饭没有。 中饭没有。 就这样,一直到了下午。 厉天阙翻过身去,躺在床上低低地喘息着,胸膛痛得起伏,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 楚眠躺在被子下,人已经累得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脑袋里一片空白。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成人之间可以如此荒谬怪诞。 「老子过瘾了!」 他压着满身的痛意道,嗓音喑哑到极致,一双添了迷离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上方。 楚眠听着心脏都在乱跳,她学他的样子躺着,仰头看向上方,低声道,「我看你这两根肋骨是好不了了。」 这么乱来。 厉天阙的眼尾间尽是餍足,上扬的一道辙染着妖冶,闻言满不在乎地勾唇,「这肋骨现在就是戳进肺里我也不后悔了。」 「胡说什么。」 楚眠无语。 「我没胡说。」 她不懂,她以为的异地恋、以为的来日再见都是虚无缥缈的事。 只有现在,她躺在他身边才是最真实的。 厉天阙的眼暗了暗,在床上转身面向她,「睡吧,恢复一下气力,晚上你还有大事要做。」 「嗯。」 楚眠是真的累到了,听到这话她闭上眼睛。 蓦地,她似想到什么,她往他怀里靠去,拉开他的手臂枕上去,这才阖眼。 「……」 第362页 厉天阙看着她的动作,手臂僵了那么一下,他伸出手将她往怀里拥紧,用被子裹住她,五指紧了紧。 他从来都是个很卑劣的人,但凡有一丝机会,他都想把她锁在自己身边。 可现在,连一丝都没有。 他的手终究还是松开了。 …… 楚眠在厉天阙怀里睡了一个很沉的觉,醒来时已是黄昏。 离别在即。 没了白日的激情,再四目相对,楚眠不大好受,她只能想,她还会回来找他。 厉天阙穿好衣服,往手腕上戴表时就不见了楚眠,他穿过大厅走向书房,就见楚眠正站在书桌前。 她穿着一件奶油白的长裙,乖巧的颜色,乖巧的设计,假如她的嘴里没咬着一把螺丝刀,手上没拿着钳子在撬他的抽屉,那就更乖了。 「你在做什么?」 厉天阙走向她。 「你最新的检查报告我好像没看过。」 楚眠说着已经轻轻松松将带锁的抽屉撬开,果然见一份检查报告放在里边,她从里边拿出来。 厉天阙随意地往桌沿一靠坐下,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看她,「玩突袭?」 要检查报告不会请他开锁? 「昨天沈医生来的时候,你们是关起门来谈的。」楚眠看他一眼。 「因为你在睡觉。」 「我睡着的时候,沈医生才来山庄,好像有点古怪。」 楚眠道,站在那里开始翻看报告,又淡淡地添了一句,「而且你以前说过,你发病的时候才可能会让我走。」 「你想的真多,我发病了,你这枕边人第一个就得死。」 厉天阙端着杯子的手一顿,深深地看她一眼,真是长了颗聪明的脑袋,记忆力太好。 幸好他这些症状和伤势混在一起,还勉强能瞒得过去。 楚眠认认真真地将手中的报告从前翻到后,里边还有包括厉天阙的精神评估,精神有些紧绷,需要释压,要进行心理辅导。 精神评估有好几页纸,方方面面写得很详细,包括她被关进江南堂后,他在t国的一些感受,连对话交流都有。 要是只写一切正常,她还会有些怀疑。 但这样详尽的报告,楚眠没什么好怀疑的,她松一口气,又拿起药瓶一瓶瓶看过去,都是沈医生之前开的,没有任何异常。 楚眠彻底放心下来,她看向面前神情懒懒的男人,叮嘱道,「我走以后,那些财阀应该不敢再盯着你了,你先别忙财团的事,就静下心来好好休养,卧床休养,听到没有?」 「啰嗦。」 厉天阙低头喝水,似不耐烦。 「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厉天阙,沈医生说过,伤势也会影响你,你要想压着疯子血就好好养身体,健健康康的,听到没有?」 她神色肃然。 「……」 厉天阙低着眼,牙齿狠狠咬了咬,再抬起眼前一派轻描淡写,「这么怕我发病啊?那我现在要是个疯子,你害不害怕?」 他语气有多随意,人就有多紧张。 这种紧张,是害怕和奢望掺杂在一起的。 「不是害怕的问题,是我得带着你一起走了。」楚眠想都不想地道,「我不会让你杀人。」 一起走。 厉天阙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性,不过,他绝不可能让她看到沦为疯子的样子。 他放下水杯,「行了,哪那么容易发病,我姐去世我都没发病。」 第312章 这女人有点能耐啊 也是。 他抗压能力还不错。 楚眠点点头,不疑有它,一抬眸,就见荷妈抱着小海豚站在书房门口依依不捨地看着她,显然也知道要分开了。 「荷妈。」 楚眠微笑着走过去,从她怀中抱起小海豚。 「小姐,以后没我在身边,你吃饭还是要好好吃啊,晚上早点睡,别熬夜。」 荷妈说道,一脸不舍地看着她,眼眶已经湿了。 楚眠也不舍,道,「我以前说过,我要走的时候会带你走,但我现在走只是一时的,我会回来,我们还会再见面。」 「嗯嗯。」 荷妈哽咽着连连点头。 她们在门口说着话,厉天阙坐在书桌边上低眸,桌面上摆开一排的药,他伸手拿起其中一瓶所谓助恢复的营养药物,眸色暗如寂夜。 疯子血只存在苏家一族,医学上根本没有什么针对性的特效药。 沈医生给他开的也是拼拼凑凑的药,图个效用共通。 比如这药瓶里装的——氟西汀。 抗抑郁、抗焦虑。 这报告、这药瓶……他换得很及时。 厉天阙放下药瓶,不再去看。 不一会儿,外面的天色暗了,孟墅从外面匆匆走过来,低头,「厉总,小姐,时间到了。」 死亡表演的时间到了。 楚眠正抱着小海豚诉说离别,闻言,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厉天阙,厉天阙看向她,一双眼深得像是吞人一般。 「……」 楚眠的心里沉了沉。 厉天阙走上前来,搂过她往外走去。 到楼下,楚眠把怀里的小海豚递给一直跟着的孟墅,见她看自己,孟墅很快低下头,眼里那一抹愧疚还来不及掩饰。 从江南堂出来,他就是这样。 第363页 其实她并不恨他。 「一定要让厉天阙养好身体再去财团,你要是还拿公事烦他,我会来找你麻烦。」 楚眠看着他淡淡一笑。 「……」 孟墅几乎是僵硬地抬起头,然后又低下头,「是。」 该说的都说了,楚眠没什么能再说的,便上车离开。 …… 夜晚的星空下,路灯点缀如星河,细细地描绘出蜿蜒曲折的道路。 凌云路和丁香路的交汇处,灯光更是大亮,不少穿制服的人严阵以待,一排车子静静停着。 高处的一栋半山别墅前,一群西装笔挺、衣着光鲜的人凑在一起,或坐或站。 栏杆前立着一整排的高级望远镜,不时有人通过望远镜望向那一处交汇地。 若是有记者在场,大约是要疯了,这些人竟都是a国财阀、老家族的一些重要人物,一个个平时不怎么对付,此刻却全聚集在一起,还有下属倒着茶、倒着咖啡,俨然是一场茶话会似的。 「怎么样,来了没有?」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茶桌前,品着一杯茶问道。 「还没有。」 有下属回道。 又有人道,「不会不来了吧?」 「我觉得会来,我不信他厉天阙是个情种,他那人六亲不认的,一个女人而已,他敢砸了自己的身家?」 有人站在望远镜前说道。 「可是你们别忘了那位厉三小姐,是她亲自把江南堂前的照片给我们看的,照片里,厉天阙对那贫民窟的女人多么情深意重。」一个人站出来说道。 贺盛璃,一个联合了a国财阀的女人。 这个还在校园的女学生本事着实不小,游说的水平也相当高超,还能在一双双财阀的眼睛下做到神出鬼没。 「不是都说假的,是厉天阙为了让那女人心甘情愿跟自己演的一出苦肉计?」有人道。 「童少爷,你在这商场也经了几年事,这其中的真真假假可不是靠耳朵听的,要靠眼睛去看。」那老人沉声说道,「今天,这贫民窟女人要真落在我们眼中、手中,才算化了这一场误解。」 大家正激烈地讨论着,忽然有人激动地喊道,「来了来了!车来了!」 不少重要人物都被惊到,一把推开下属,走到望远镜前,低头看去。 果然只见下面的交汇路段,远远有车灯闪过来,一直停在强光之下。 强光下,一切看得很清楚,只见一个穿白裙的女孩被推了出来,双手被反绑在身后。 厉天阙斜靠在车前的引擎盖上,一派慵懒,不远处,唐瑾辰也从车上下来,走到厉天阙面前,两人似乎说着什么。 厉天阙漫不经心地笑起来,一眼都没看那女孩,明显毫不在意。 「是那个女人么?」 老人捏了捏眉心,他年纪大了,望远镜再清晰,他自己视力不行。 「没错,就是她,她在公法会的时候,我还见过她一面。」有人说道。 「是她,看来这厉三小姐是耍我们的了,她是想助厉擎苍重掌高位,我们差点中她的计,和厉天阙这个邪门的狠角色对上,给他厉家铺路。」 「a国差点乱套,结果只是为厉家的内部斗争,真他妈有意思。」 有人气愤地道。 「等等,下面出事了!」 有人震惊地喊起来。 众人连忙低头从望远镜里去望,就见那贫民窟女人趁人不备挣扎开身后的绳子,抢过身边一人的枪就朝着厉天阙开去,厉天阙一个闪身才堪堪躲过。 「砰!」 枪响顿时震破天际。 唐瑾辰带的人马见状立刻朝着那女人扑过去,只见她白裙飘飘,一脚踩引擎盖,凌空跃起,连连躲过旁人的攻击,连子弹都避过了,还拿枪击倒几人。 那身手利落得好些个大男人都近不得身。 「这女人有点能耐啊。」 有人感慨,这一身本事也太厉害了。 大家就看着遥远的路段交叉处,贫民窟女人坐在引擎盖上,横腿一扫,击倒几个人,人灵巧一跃,翻入跑车中。 几声枪响后,跑车灯一亮,引擎声响起。 「不好,她要跑,快派人盯着!」 头发花白的老人连忙喊道。 不少下属沖了出去。 「怎么就跑了,该不会是唐瑾辰和厉天阙故意要放人吧?」有人疑惑道,「今天这场交易是做戏给我们看?」 「怎么,你又开始相信那厉三小姐的话了?」 「妈的,这真真假假看的人完全摸不着底,不管怎样,这个贫民窟女人一定不能跑了,去追!」 第313章 死亡表演 跑步声杂乱。 两条路的交汇处,灯光将夜照得如白昼一般。 楚眠一如之前说的那样,甩开众人跳上跑车,她利落地启动车子,一只脚松开离合。 车窗外,厉天阙站在混乱的人群里,一双灰眸直直地盯着她,好像什么枪声、什么乱子都与他无关。 他的眼里只有她。 有人撞到他身上,他被撞得踉跄一步,也是无动于衷。 「……」 楚眠坐在车里,隔着车窗对上他的视线。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的心口却无端地痛起来。 厉天阙。 第364页 她会回来找他的。 一定会。 她深深地看他一眼,强迫着自己收回视线,看向前方,一脚踩下油门。 红色跑车如一团火焰瞬间急驰出去,压在前面的人慌忙散开,叫嚣着追上去。 楚眠知道很快有追兵赶上来,她不敢懈怠,油门死踩到底,车窗略微开着,风声呼啸进来。 她看向外面的后视镜,看着厉天阙的身影立在人群中,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最后什么都看不清了。 楚眠收拾视线看向前方,开车急驰在这条她练了两个晚上的道路上,路边的灯光完全是一闪而逝。 蜿蜒的灯带下,红色跑车似慌了,不管不顾地往前开着,车身在公路上扭来扭去,如烈火没了方向,做着最后的挣扎。 无数车辆在后面跟着,一时之间都分不清哪些是总统府的,还是厉天阙属下的,亦或者是那些财阀派出来的…… 望远镜后,十几双眼睛紧紧盯着,镜头不断跟着那部红色跑车。 「这女人怕是疯了,开这么快也不怕撞……」 有人这么说着,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不为别的,只为望远镜中看到的震憾一幕。 楚眠开着车熟练地跑出逃亡的感觉,油门死踩到底,她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摸向旁边,摸到一颗糖。 她将糖咬住,一手撕开包装纸,将糖含入唇间,提神的薄荷味直冲头部。 不知道是不是这糖的薄荷味太浓太刺激,她舌尖捲起的一瞬,眼眶就湿了。 眼前寂夜下的道路变得模糊。 方向盘不受控制,车头狠狠一扭,差点撞到树上。 楚眠猛地清醒过来,用力拉回方向盘,拼命眨眼睛迫使自己全神贯注。 她这一误差,后面有车便超了上来,正要加速去抢她的道,楚眠的脚在油门与剎车间转换,车子蓦地一转,一个潇洒的漂移将对方的车又甩了出去。 再过一个弯,就到目的地了。 楚眠拐过弯,却见远处有车灯闪烁,开着远光灯朝她袭来,分明是有人堵路了。 前无去路,后无退路。 楚眠镇定地看着,将车开得越发像一个慌张的亡命之徒。 「小白……」 她低声唤系统。 就是这里了。 小白汤圆也知道自己的使命,仍在屏幕欢快地跳来跳去,「主人,小白完成任务啦,以后的路,祝主人一路顺风。」 「……」 楚眠死死握住方向盘。 「哦,还有,厉先生让我转告你。」小白汤圆在屏幕上挥着手,慢慢地说道,「再见。」 再见。 楚眠咬碎了嘴里的糖,在对面车要碾上来的一瞬间,她一拐车头,车子狠狠撞上旁边的石坡,同时打开机关。 「砰!」 如雷般的一声巨响。 小白汤圆瞬间从屏幕上消失,一切归于黑暗。 与此同时,早就设计好的摩擦角度让车头瞬间闪出火光,火一瞬间变大,车身迅速着起来。 热量遍地游走。 这个撞击力度是楚眠之前没有过的,她整个人被弹得几乎从座椅上飞起来,安全气囊弹射出来。 脚下已空。 楚眠身段柔软灵巧地往后一避,人往下一跳,踩破简单的尘封,跃入地下空间。 地下已经被挖出一条通道来,通道中,谢傲然带着人已经弯腰站在那里。 见楚眠准确无误地跳下,谢傲然一直紧绷的面庞松了下,飞快地抓住她的手往后退。 手下立刻拿起铲子,将周边准备好的泥土堆到通道口。 事后肯定会有人来查,不能让人看出有地下通道这一回事。 「我们走,上面的车马上要爆炸了。」 谢傲然说着拉着楚眠就往里走。 谢傲然的手带些凉意,像一块上好的凉玉,和厉天阙掌心的温度不同。 楚眠只怔了那么一下,便抽回自己的手,然后让谢傲然走前面,自己在后面护着往前走,「快走。」 「……」 谢傲然看着自己突然空了的手,苦涩一笑,顺了她这样的保护往里走去。 后面的手下速度填土,边填边往后退。 丁香路的坡上,唐瑾辰遥望着远处的火光,心下悬着,也不知道这个楚眠能不能把车准确开到地方,现在有没有脱身。 他转眸,厉天阙就站在他的身旁,面无表情,一双眼暗得看不出一点情绪,好似比他还不担心。 在场的人多,唐瑾辰也不好问什么。 「砰!」 巨大的爆炸声传来,远处的夜空剎那被明亮的大火照亮夜空。 震得他们站在这里都觉得耳朵疼。 唐瑾辰下意识按了按耳朵,再望出去,只见到漫天的大火,黑烟直冲云霄。 即使知道这就是一场死亡表演,可亲眼看着,还是被震憾。 连他都震憾,更不用说那些财阀了。 这一次,应当不会再有任何麻烦。 …… 事发地,爆炸的威力让坡都在下沉,整部跑车焚在大火中,让人什么都看不清。 滚烫的温度让本来追击的一些人慌不择路地后退,生怕再有第二次爆炸。 大火漫天,黑烟呛人。 所有的车都停下来。 第365页 有人暗暗给自己的老闆打电话,小声地道,「她逃命逃得慌了,就撞到坡上,那车立刻烧了起来。」 「炸了,就在我眼前炸的,不可能活,前后都被包抄,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我还看到她坐在里边,爆炸又是紧接而至,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是,是,我马上撤离。」 人群中,不少人悄悄撤离。 现在得了结果,他们得赶紧走,否则让厉天阙知道他们这些财阀在背后怀疑,还想联合起来玩他一局,那依这大佬的行事风格可不会罢休。 第314章 他再次记忆紊乱 厉天阙的脾气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下来,除非触及到大家的底线,谁敢上前轻易交恶。 大火还在烧着。 人撤了不少,只剩下总统府和厉天阙的手下还在现场看着,有人拿车上的灭火器去灭火,但火势太大,收效甚微。 而远处的河边,一个瘦得能被风吹跑的身影慢慢走出来,藏在树后,一双眼恶毒地瞪着那场大火,苍白的脸庞被映出浮动的火光。 是贺盛璃。 「咳。」 贺盛璃禁不住夜里的风,咳了一声连忙伸手捂住嘴巴。 她瞪着大火,死了? 不可能。 二哥那么喜欢楚眠那女人,怎么可能轻易把人交出来,这里边一定有问题。 她不想与二哥走到这一步,可是不行,二哥在帝都铺了天罗地网,她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送到二哥面前。 那时,她就完蛋了。 所以,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她必须拉二哥下水,只有厉天阙弱势,她才能活下去。 可是,她以为的财阀之斗没出现,厉天阙竟把楚眠交了出来,她不信,她怎么都不信。 能假死第一次,就能假死第二次。 这么想着,贺盛璃拿出了手机,摄像头对准大火,那些没用的财阀已经认定楚眠死亡,都悄悄撤了。 她不撤,她倒要看看她的好二哥又用了什么法子保住楚眠。 …… 「厉总,人跑差不多了。」 孟墅跑到坡上,走到厉天阙身旁低声报告。 一旁的唐瑾辰站得近,听到这话不由得松口气,伸手拍上厉天阙的肩膀,「还好,这一关算是过了,大家都能回去睡个安稳觉。」 厉天阙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一双眼沉沉地望着大火的方向。 良久,手机震动。 他拿出手机,是谢傲然给他发来的信息。 【谢傲然:平安。】 只有两个字。 厉天阙眼中的暗沉似团乌墨逐渐散开来,他关掉手机,冷声道,「都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也全记下来了。」 孟墅道。 「看清楚什么?」 唐瑾辰不解地看向他们。 厉天阙并不理会他,但也没有瞒他的意思,只对着孟墅吩咐,「从明天开始,就一个个处理吧,江童颜郭这些姓氏,没必要再存在了。」 「是。」 孟墅颌首。 闻言,唐瑾辰豁然明白过来,他转头看向周围的地貌,又望向远处的半山别墅区,「我说你为什么要选在这里交易,原来你都想好了,这里的地势特殊,能监视的高地就那么几处,你是要把参与进来的财阀、老家族全都记小本子上?」 「有问题么?」 厉天阙冷冷地说道,转身便下了坡。 今天在场监视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逼走楚眠的人。 他要将这些家族、财阀一个个连根拔起。 这份火,他得泄。 唐瑾辰顾不上身为总统的体统,从坡上一跃而下,跟上厉天阙,「现在楚眠都安全走了,你还要搞这些财阀干什么?」 「我乐意。」 厉天阙的语气阴沉,快步往外走。 「你没听沈医生说的,你现在要好好静养,连公事都最好放一放,你居然还要费心神整这些财阀?」唐瑾辰追上他的速度边走边道。 漫天火光在遥远的地方。 「再说,我算你一道名字。」 厉天阙转眸,眼底一片阴鸷。 「……」 唐瑾辰默。 孟墅默默跟在两人身后。 夜色浓郁,灯光乱扫,整条路乱糟糟的。 厉天阙迈开长腿大步往回走着,蓦地,剧烈的疼痛又在他脑袋里炸开来,如同有无数只虫子在里边胡乱撕咬。 他的步子一下子慢下来,抬手按向头部,虎口的鹿头纹身都不若平时张狂…… 冷汗浸身。 「厉总!」 孟墅急忙上前,拿出药就去递给厉天阙。 厉天阙接过来,就往嘴里放,孟墅还来不及拿水,厉天阙已经将药干咽下去,脸色一片惨白。 「你看看你,你这样还搞事呢,别玩了行不行,祖宗。」唐瑾辰见状无可奈何地劝说道。 厉天阙不听,站在那里一直扶额。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 远处传来的烟带着烧灼的味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厉天阙才慢慢放下手,舒缓一口气,似乎已经好转。 「厉总,我送您回去。」 孟墅站在一旁道。 「嗯。」厉天阙颌首,忽地转眸两边看了看,见周围人多车杂,眉头不禁拧起来,「这是做什么?」 第366页 他怎么会在这里? 「……」 孟墅和唐瑾辰都是一愣,互看一眼。 这不会又…… 「楚眠呢?」 厉天阙问道,语气倏然冷下来,眼底染起一层浓烈的不善。 「天阙,你身体不大好,先上车回去吧。」唐瑾辰见状忙道。 厉天阙看他一眼,忽然闻到什么味道,他猛地回过身,就见远处火光直冲天际,不少车正往那边赶去。 他的瞳眸一阵紧缩,心脏被一只手突然紧握,痛不欲生,他一把攥过孟墅,歇斯底里地吼起来,「楚眠呢?楚眠在哪里?」 「……」 孟墅被勒得说不出话来。 「那边火是什么意思?说啊!」 厉天阙瞪着他大声问道,面色难看到极致,几近气急败坏。 唐瑾辰站在一旁,见孟墅被勒得快喘不过气来,连忙道,「天阙,你快放开他,他是孟墅……你记忆又紊乱了,你现在休息。」 厉天阙却是一字都听不进去,抬起腿将孟墅踢到一边,随手又抓过一个总统府的人,「那火是什么意思?」 那人是个不清楚实情的,见厉天阙双眼瞪着自己,人骇然得不行,腿都哆嗦,「是那个贫民窟的逃犯,开车逃跑的时候撞上坡,车子爆炸了。」 贫民窟…… 逃犯…… 逃跑…… 爆炸…… 厉天阙人往后退了几步,双眸死死地瞪着他,不会,怎么会,他为什么没有一点印象? 她有他护着,她为什么要逃跑? 楚眠……楚眠…… 厉天阙忽地转身瞪向唐瑾辰和孟墅,周身散发着寒气,「是你们,你们把她关江南堂还不够,还要她死,你们真当我厉天阙这么好愚弄?」 「天阙,你记错了,你……」 第315章 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无望 「她但凡有一点意外,你们两个,一个都别想跑。」 厉天阙说着就往旁边的车跑去,见状,唐瑾辰和孟墅忙上前去要拦,但根本拦不住。 厉天阙坐进车里,连安全带都不系便启动车子,一脚油门沖了出去,直冲火光的方向。 唐瑾辰傻眼了,这叫什么事。 他记忆前不紊乱、后不紊乱,怎么这个时候又乱了! 一旁,孟墅白着脸又上了一辆车,唐瑾辰也顾不上什么,趁着孟墅启动车子的时候拉开车门跳了进去,「一起去。」 厉天阙开着车在路上疯驰,一只脚将油门踩到底。 路上有人和车都惧得纷纷避让开来。 厉天阙一双深色的眼死死地盯着前方,修长的手指用力握住方向盘,握到颤抖,握到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呼吸。 楚眠。 等着他。 几道弯一转,火光近在眼前,滚烫的风袭卷而来,连空气都浑浊了。 前面的人、车太多,厉天阙猛踩剎车,将车停下来,狠狠推开前面堵着的人沖了进去。 一部车正贴着坡边烧着,熊熊烈火扑出滚滚热量,灼烫着他的皮肤。 车,被烧得快只剩下残骸了。 「……」 厉天阙站在那里,人完全僵硬住,一张俊庞被火光映得只剩铺天盖地的恐惧。 不会。 她不在这里。 她不在这里,她一定在蔷园等他。 对。 没错。 她在蔷园。 厉天阙看了一眼,便要往后退,只听「砰」的一声,有烧破的物件掉落下来,掉在地上,燃着火。 是车牌。 勉强能看清后面的字样。 「全国唯一的一款全ai定制跑车,造价3个亿,归你了。」 「你让我拿着3个亿的跑车学车?」 记忆如这翻滚的火舌朝他直面扑过来,烧得他神志尽毁。 不会…… 这不可能。 厉天阙死死地瞪着眼前的大火,周围的声音完全静止了,什么响动都进不了他的耳。 整个世界只剩下烧得无穷无尽的火。 厉天阙站在原地僵了几秒,然后没有任何犹豫地往前走去。 「天阙!」 唐瑾辰和孟墅冲下车,顶着泼天的热量冲上去一左一右扯住厉天阙。 「滚开!」 厉天阙歇斯底里地吼起来,一双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浸满血色,正瞪着大火狠狠挣扎,额上青筋暴跳,「我去救她,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她还活着。 他要救她,姐姐不在了,她不能也离他而去。 她说过她以后会疼他,她说过的!她不能死,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他要救她,他要救她…… 「厉总,你听我们说……」 孟墅不知道这里财阀的人走了多少,一时间不敢妄言,只能想先将厉天阙带回去。 但话还没说完,厉天阙便挣开了他们,不顾一切地往漫天的大火跑过去。 「……」 孟墅惊恐地睁大眼,那一瞬间,他毫不怀疑厉天阙会冲进大火中,哪怕明知死路一条。 「砰!」 跑车在剧烈燃烧的大火中迎来第二次爆炸。 坡再次被炸塌,车子烧得更加厉害。 厉天阙被猛烈的爆炸热浪狠狠掀翻在地。 唐瑾辰和孟墅也被烫得有种快烧死的错觉,两人下意识抬手遮挡,再看前面,厉天阙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第367页 「厉总!」 孟墅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前,想将厉天阙从地上扶起来。 厉天阙已是一身狼狈,本来英俊的面庞上布满脏污,还有被爆炸的火星子飞溅到的黑色残迹,鲜红的血顺着一侧的面颊往下淌,身上的衬衫、西裤都被飞溅到火点子,裤管还在烧灼,那一点火苗迎着热浪疯狂烧起来。 他却像是一点痛都感觉不到,双臂支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还要往前走。 「厉总!」 孟墅大声喊出来,将他裤管上的火扑灭。 随着他这一声喊,就听「砰」的又一声,跑车在大火中烧得塌下来,驾驶座的位置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只剩下火。 怎么扑都扑不掉的大火。 漫天袭地。 像是要燃尽世间的一切。 「天阙,有什么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唐瑾辰上前,一把抓住厉天阙的手臂,拧眉劝着他。 厉天阙真的没有再上前,他停在那里,一派狼狈地看着近在眼前的熊熊烈火,眼睛红得能滴出血来。 他安静了。 突然间就安静了。 唐瑾辰和孟墅早已被热得满头大汗,见状,孟墅还是紧紧抓住厉天阙的手臂。 大火还在不停烧着,动静太大,大得好像要烧个永永远远。 半晌,厉天阙的双臂从他们手中滑落下来,不是挣扎,是无力滑落。 孟墅错愕地看着,就见厉天阙整个人像是被抽光了力气一般,朝着大火跪了下去。 如一个被斗败的将士,如一个被下发了病危通知书的绝症病患…… 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啊——」 厉天阙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泪水自眼眶溢出,在火光中狰狞。 他喊着,喊得撕心裂肺,全是不甘;他哭着,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无望。 唐瑾辰站在那里,低头呆呆地看着他。 他不知道,这一刻厉天阙的吶喊是因为记忆紊乱以为楚眠死了,还是因为记忆突然复位知道楚眠并没死去。 也许哪一种,都让厉天阙对这个世界再无半点期待。 因为,他要的那个人终究还是走了。 「……」 孟墅站在一旁看着,愧疚、痛苦汇聚全身,几乎覆没了他。 如果当初他没背叛厉总,如果当初他没上风岛接走楚眠,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想找个人陪伴厉总,可到头来,他又让厉总尝了一次诀别的滋味。 不远处,贺盛璃站在树后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握着手机拍摄的手最终缓缓坠下。 当初,厉天阙一袭黑色风衣,执枪闯入庄园的时候是何等的风姿,可现在,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自毁所有傲骨,跪在大火前哭到泣不成声。 就为了一个楚眠。 他竟喜欢她至此。 贺盛璃这才相信,楚眠是真的死了,大约是厉天阙想放她走,结果这女人开车技术不行,害死了自己。 第316章 厉天阙是不是出事了? 这个楚眠,终于死了。 死了好,她的二哥从今天起就再无软肋,只是没有软肋的二哥还会顾忌谁呢? 她还是一样接近不得。 贺盛璃望着厉天阙跪在那里的身影,他眼里的绝望叫她看了都难受,心脏像是被生生挖出来一样难受。 她苦涩地笑一声,人慢慢往后退去,渐渐,她眼底掠过一抹得意。 楚眠啊楚眠,终于还是输在她的手里。 她赢了。 赢了就好。 …… 同一时刻,楚眠已经和谢傲然从地下通道的另一处上到暗色中的地面。 路边,停着几部重型机车。 为避人耳目,没有准备轿车。 谢傲然拿过一个头盔递给楚眠,「走吧。」 楚眠站在那里,拍拍身上的灰尘,甩了甩头发,抬眸望去,远方火光沖天。 这一场死亡表演结束。 她自由了,但好像也没曾经想过的那么开心。 楚眠伸手接过头盔,问道,「报平安的信息发过去了么?」 「发了。」 谢傲然颌首。 「你说我现在能打个电话给他么?」 楚眠望着远方的火光问,随后又道,「算了,他现在身边人多嘴杂,晚点再打吧。」 「嗯。」 谢傲然看着她沾了些尘埃的脸,忽然想到厉天阙去圣座酒店还交待他的事—— 「除了保证她的安全,你还要做到一件事,在她羽翼未满前,不准她踏入帝都一步。」 「假如,我说假如,她要回头找我,我不管你用什么极端的办法都要将她留下,当然,这个假如的可能性不高。」 虽然厉天阙没有说太多,但他总感觉厉天阙似乎遇上了些什么棘手的事,才不得不放楚眠离开。 就在刚刚,他发完报平安的消息后,他就发现自己被厉天阙拉入了黑名单。 这是断绝联繫的意思。 谢傲然恍神的瞬间,楚眠将头盔戴上,道,「走吧。」 没必要在这里停留。 一行人骑重型机车而去,漫天的火光离他们越来越远。 两个小时后,一行人穿过帝海大桥,算是真正出了地幅极阔的帝都。 第368页 路边,几部车早已停好。 车边一群保镖负手而立,面色肃然地看着他们来的方向。 车灯闪烁。 楚眠从机车上下来,摘下头盔,那群保镖立刻上前来,恭敬地低了低头,「先生,楚小姐。」 说着,有人上前接过楚眠的头盔,不让她受一点累。 谢傲然调教出来的手下很是不错。 楚眠站在路边,飘了一下心思,便转眸看向谢傲然,神情轻松,「把手机给我,我打个电话给他。」 已经过了两个小时,现在打电话没什么问题。 以厉天阙的性格估计一会要破口大骂了,居然让他等这么久。 「不如先上车?」 谢傲然站在她面前微笑着道,握着手机的手背在身后。 「已经出了帝都,一路没人跟踪,说明我这场死亡表演很精彩,没有漏洞,我打个电话不耽误时间。」 楚眠怕了厉天阙的性子,想着还是早点打的好。 「急什么,可能厉天阙还和总统府那些人在一起。」谢傲然看一眼车子,「车门都给你开好了,先上车吧。」 「……」 楚眠终于察觉他的异样,一双眼在夜色下变得清冷,她点点头,转身往轿车走去。 谢傲然暗松一口气,跟着向前,楚眠却突然回身,发梢扫过他的脸,她一个身段柔软地侧身,反手一拍,就将他手中的手机给轻易而举地夺了过去。 「……」 谢傲然的脸色有些僵。 楚眠也不管他,拿起手机道,「密码。」 「……」 谢傲然沉默。 「我去公用电话亭打电话也行。」楚眠道,不过是浪费大家的时间。 谢傲然站在那里,蹙眉,说了开机密码。 楚眠解锁谢傲然的手机,拨通厉天阙的私人电话打过去。 一连两通,都没有人接。 这是说不过去的情况。 楚眠重新看了一眼,才发现是谢傲然的手机号码拉黑了,她抿紧唇,转眸看向谢傲然,「为什么?」 「我哪知道。」 谢傲然耸了耸肩。 「他这个时候拉黑你,是不想我和他联繫?」 她的手机早就没了,现在谢傲然这里是唯一她能和他通上话的地方。 也不一定。 厉天阙那人心眼特小,容易吃醋,可能是不爽她跟着谢傲然离开,这么想着,楚眠走到一个保镖面前,问他要了手机拨电话过去。 又是一连两通,没有人接。 再打第三通,对方已经关机。 楚眠终于明白,不是什么吃醋,厉天阙就是不想联繫她了。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厉天阙怎么可能无缘无故不想联繫她。 楚眠莫名、不解,未细想已是冷汗浸身,整个人如坠冰窟,她看向谢傲然,「你们先走,我回去看下。」 谢傲然连忙一把握住她的手臂,「你在胡说什么,好不容易布这么大一个局让你脱身,你还要自投罗网?」 「厉天阙是不是出事了?」 楚眠冷冷地看着他问。 事出反常必有妖。 其实细细想来,从厉天阙说要她离开,看似合情合理,可追根究底,这根本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他向来自负,不到最后一刻,怎么会向那帮财阀认输,怎么会认为自己就要一败涂地。 是她被他套进去了,一直想着如何完成这场表演,竟忘记去细细思量。 「我不知道。」谢傲然摇头,「我和他又不熟,他怎么想的怎么可能告诉我,而我只想你和我回边境。」 「是么?」楚眠拉开他的手,「没关系,我回去问他。」 厉天阙一定是出事了。 是他的病? 难道是疯子血要发作? 这么一想,楚眠根本无法再停留下去,她转身就朝着前面的重型机车走去,她刚刚看谢傲然的手下开了这么久,已经了解如何驾驭。 她刚走两步,突然,臂膀上传来一阵刺痛。 楚眠痛得脸色一白,她低眸,就见一管针筒隔着袖子直直刺进她的臂中。 谢傲然站在那里,手握着针筒,一脸抱歉地道,「对不起,楚眠,你既然从那个漩涡里出来了,我就不能再让你回去。」 -- 作者有话说: 这是什么样的讨厌作者,把男主虐成这样,打! 第317章 当初我要是死在江南堂 「谢傲然!」 楚眠眼底一狠,扬手就朝他噼过去,但针筒里的液体已全数被推进她的体内。 她还未噼到他身上,手脚就开始麻痹,眼前开始眩晕,脑中忽然一白,人便丧失了知觉,往地上倒去。 谢傲然连忙抱住她,看着软在自己怀里的女孩,他勉强撑着一条腿、一条假肢从地上站起来,抱着走向旁边的轿车。 「先生。」 旁边的手下将车门拉得更大一些。 谢傲然毅然将楚眠抱进车里,道,「回边境。」 「是。」 众人齐声答道。 车子行驶在夜晚的路上,谢傲然坐在后座,给楚眠调整了一个姿势,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休息。 他低眸看她,睡着以后的楚眠没了那股倔强、执着,五官纯得如牛奶的白,一点冷意都没有。 第369页 睡着了是这样,睡醒……不知道又起怎样的波澜。 他收回视线看向前方,想到厉天阙同他说假如的那番话时是很没自信的,一个大财阀居然那么没有自信。 他该有自信的。 因为,楚眠真的会为了他回去,不惜一切代价。 …… 从帝都去往南方边境的一路,谢傲然选择了最低调的车子,不分昼夜,只换司机地往边境开。 楚眠的身手好,谢傲然知道,于是一路给她打了好几针。 楚眠昏昏醒醒,胳膊软到抬都抬不起来,更不用说做别的事,等她彻底清醒已经是三天以后,车队抵达南方边境。 南方不像帝都早晚的气温温差大,这里的温度一直很高,路上走的都是短袖短裤的行人。 车子驶进谢氏家族,迎面的风景与帝都很不一样,但格局却是很大,穿过层层山水风景,形成圆环似的大型转梯上方是一座庞大的城堡,巍峨屹立。 这里是谢傲然的地盘。 到了这里,谢傲然自然不担心楚眠跑了。 楚眠坐在城堡外的旋转楼梯上,仰头望向碧蓝的天空,路上的颠簸和药物影响让她整个人腿脚发软,连站都站不了太久。 「边境的天空怎么样,比帝都蓝是不是?」 谢傲然从后面走下来,在她身边坐下,见她不说话,又歉疚地道,「你现在这样是药物影响还没过去,你很快会恢复气力的。」 「谢傲然,你关不住我。」 楚眠没有看他,只这么说道,嘴唇泛白,声音都透着虚弱。 「这里离风岛算是近的,你还记得风岛的那些人吗?」谢傲然试图让她记起,贫民窟人对她有多重要。 「你不用提醒我。」楚眠垂下眼,漠然地道,「我一直都知道,当初我要是死在江南堂,就谁也不负了。」 不负贫民窟,不负厉天阙。 死亡,本身就是一张答卷,只记录她生前的考题。 可她活了下来,她就得考虑如何两全。 「我不是这意思。」 谢傲然没想到她会想得这么极端,不禁蹙眉。 「帝都的消息给我。」 楚眠脸色苍白地道,额角的发被风吹得扫过眼睛,迷了她的视线。 谢傲然坐在她身边,沉默很久,才道,「帝都,确实出大事了。」 「……」 楚眠猛地转头,紧张地看向谢傲然,放在腿上的手死死捏紧。 「帝都的财阀圈还算太平,只是厉氏财团今早刚宣布了一则消息,厉天阙突发疾病,需要休养,财团事务暂时全权由孟墅接管。」 谢傲然道。 这个消息,在整个a国来说都算得上地震了,一如去年年初厉天阙上位的时候。 「突发疾病?」 楚眠的脸更加苍白。 「你不用担心,厉天阙真有什么重病的话,不会在这个时间发布这样的消息,也许,他就是想通过这个方式告诉你,他要休养疗伤。」 谢傲然理智地分析着。 「他想通知我可以打电话给我,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楚眠看向他,「还有打听到别的消息么?」 见她固执地问下去,谢傲然嘆了口气,还是如实道,「自那晚你离开后,厉天阙一直没有露面,不过孟墅有点动静,好像是冲着童家去的,可到半路又返回了。」 童家,是这次非要把她亮出来千刀万剐的财阀之一。 孟墅去童家是找童家的麻烦?是厉天阙的命令?他还想为她做事…… 那为什么又取消计划? 楚眠坐在楼梯上沉默地想了一会儿,脑袋闪过一念,「是厉天阙不能再主事,孟墅不得已只能放弃计划,只能全盘接过厉氏财团的事务。」 否则,厉天阙只是有伤,怎么会把财团交给孟墅。 只是,厉天阙为什么不能再主事? 疯子血…… 不会。 楚眠很想说服自己没那么糟糕,可脑子却控制不了地去想,想到双手、双脚发凉,她站起来就往下走去,步子虚浮。 她要回去。 厉天阙可能就是知道自己已经主不了事,才会让她离开。 楚眠忽然想到那一晚坐在餐桌前,他拍碎酒杯的画面,他含恨看着她,他其实不希望她走…… 是她错了。 是她想不到他当时那么痛苦。 楚眠想着,加快步伐。 「就当厉天阙突发疾病不能主事了,你现在回去就有用吗?」 谢傲然从楼梯上站起来,低眸看着她的背影。 「……」 楚眠没听,继续往下走,一直走进下面的花园。 忽然,一阵冰凉的雨浇下,凉得她本就虚软的身体一个激灵。 楚眠瞬间被淋个湿透,她转过身抬眸冷冷地睨向谢傲然。 谢傲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双黑眸深邃,手中拿着用来浇花园的水枪,正对准她淋下去,毫无怜香惜玉的意思。 「……」 楚眠没有躲,就这么站着,一头长发潮湿地贴着脸颊,双腿冻到几乎发颤,连脑袋都是冰的。 谢傲然的声音仍从上面飘下来,「你会治病?你能让厉天阙突然好起来?你不能,你一无权、二无势,你只有这张贫民窟的脸,守在他身边都是给他制造麻烦。」 第370页 「……」 楚眠站在凉水下的身体僵住,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去,陷到疼痛,陷到血色没过指尖。 第318章 三年后,我杀回帝都 见她不动,谢傲然知道自己的话起了点作用,他站在高处,望着她嘆了一口气,「楚眠,清醒点,现在的你什么都给不了他,除了无尽的事端。」 「……」 楚眠很想反驳回去,却是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他说的对,她的身份就是个定时炸弹,她什么都给不了厉天阙…… 可清醒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太难。 她站在花园里,任由冰冷的水由头顶浇灌而下,强迫自己清醒一些。 她的身影在水下显得越发单薄。 谢傲然看着有些不忍心,他一直用理智叫醒她,但想想,她不过才21岁,再理智总也有崩溃的时候。 他慢慢收回手中的水枪,就听楚眠道,「别关。」 「……」 谢傲然手一僵,只能由着水枪往下淋去,像一场瓢泼的大雨落在楚眠的身上。 她站在那里,不躲不避,一张脸白得毫无血色,整个人摇摇欲坠,谢傲然觉得她都要倒下了,可她还坚持站在那里,倔强、执拗…… 这场雨,人工降了将近两个小时。 谢傲然都不知道楚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在他都打算放弃劝说的时候,楚眠忽然动了。 她抬起手,抹掉脸上的水珠,「谢傲然,你说我要多久?」 「……」 谢傲然怔了下,随后明白,她的意思是她要多久,才够长出一双羽翼丰满的翅膀飞回帝都,去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这不同于她当初隐藏身份爬进公法会时,她已经曝光身份了,现在她回去就必须要面对所有的财阀,这是谢氏家族都达不了的高度,由她来的话…… 谢傲然站在上面想了想,收掉水枪,给出一个相对乐观的时间,「十年。」 十年。 以她的聪明,说不定能用十年时间创造一个奇蹟。 他说时间少一点,她可能会动容一些,不再胡来。 闻言,楚眠缓缓抬起沾湿的长睫,动了动惨白的唇,一字一字道,「三年。」 「什么?」 谢傲然一呆。 「三年后,我要杀回帝都。」 楚眠冷冷地说着,黑白分明的眼底掠起腾腾的嗜杀之意,连那抹掠杀映在她的眼底都是清澈的,如此矛盾,却又如此理所当然。 三年。 怎么可能,三年的时间怎么够让她羽翼丰满到能和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财阀作对? 谢傲然心想她现在真有些失了理智,但想想她既然说这话就代表不会回帝都了,又放下心来,「好,先去泡个澡换身衣服,你这样容易感冒。」 楚眠没再拒绝,也没再提回帝都的事。 她进了谢傲然给她安排的房间,她坐进偌大的按摩浴缸泡着。 刚刚在冷水的浇灌下只觉得冷,只觉得腿颤,此刻进了热腾腾的水里,乍凉乍热,楚眠竟被热得浑身发抖。 她整个人缩成一团,依偎着浴缸壁,一双眼没有温度看着前面,一直看着,却没有焦距。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许久,敲门声响起。 楚眠从浴缸中走出,赤脚踩在地上,拿起浴巾裹上,走去开门。 是谢傲然吩咐人来给她送衣服。 全是崭新的大牌时装,有裙装也有衣裤,什么风格都有,但颜色只有一种——白色。 「有别的颜色么?」 楚眠淡漠地问道。 几个女佣站在门口,闻言有些诧异地看向她,「小姐,先生说您最喜欢穿白色,所以我们才只挑了白色的衣服。」 「从今天起,我不穿白色了。」 楚眠冷淡地道。 女佣们站在门口,还想问些什么,但楚眠站在那里,极清纯极嫩的一张脸,偏偏眼中的冷意却如雪山上的一捧雪,看得她们后嵴发凉。 女佣们什么都不敢问了,低头退下。 楚眠关上门,她低眸,看自己的长发往下滴水,一双唇抿紧。 厉天阙说过,喜欢白色,喜欢她身上的白色。 那从今天起,除了在他面前,她再也不穿白了…… 谢傲然站在外面的走廊上,看着捧衣服而归的女佣们,听到她们的话愣了愣,好久才道,「她不喜欢白色,以后就别送白色的衣服到她面前了。」 「是,先生。」 女佣低头便要走。 谢傲然叫住她们,面色肃然地道,「吩咐下去,从现在开始,楚小姐说的话就是我谢傲然的话,她交代吩咐的事以后不用再来我面前报告一遍。」 闻言,女佣们全被惊到失色。 她们在边境也有看新闻,楚眠分明就是电视上那个贫民窟逃犯,不过上面已经传下话来,谁敢往外透露一个字,谁全家就得消失在边境。 她们当然不敢,全当自己眼瞎。 可现在,谢傲然又说这话,难道说以后谢氏家族要有两个话事人了吗? 这个楚小姐和谢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都愣着做什么,听到没有?」谢傲然不悦地皱眉。 「是,明白了。」 女佣们慌忙低头,退了下去。 第371页 谢傲然站在原地,看了一眼楚眠房间的方向,而后转身,双手按在走廊栏杆上,望向外面的天空。 碧海蓝天。 南边边境的风光一向都是a国排名靠前的。 良久,他露出一个笑容。 「楚眠,欢迎来到南方边境。」 他道。 …… 第一年。 厉天阙称病后的一段时间内,帝都的局势看似太平,实则暗潮汹涌。 不少人想着法想探厉天阙的病有多严重,孟墅吃力接过厉氏财团的局,顾头不顾尾,管理不如厉天阙在时雷厉风行,财团实力呈逐渐下降趋势。 唐瑾辰虽仍有厉氏财团撑着,但厉天阙这一大助力不在,财阀们明显对他的位置开始动心思。 由大财阀变成了老家族,亦有新的财阀壮大了声势。 期间,一家名为「璃天」的公司在帝都站住了脚跟,发展势头迅猛。 第二年。 人们已经习惯厉天阙的不出现,这三个字更多像是人们嘴中的一个传奇,一个上位就将财团捧至巅峰又迅速因病避世的传奇。 厉氏财团的势头不停下滑,一些较大的财阀开始壮大自己名下的银行,并联合试图夺取厉氏的运输港口。 孟墅勉力维持。 璃天不是楚眠的,楚眠要牛逼多了。 第319章 三年后 唐瑾辰不断被各大财阀拉拢,终究还是选择了和孟墅一线。 名为「璃天」的公司迅速成为一家多元化集团,并在一堆财阀的争夺下拥有自己的港口,开始往国外做大。 第三年。 厉氏财团的风头已经彻底被童、颜、丰、郭几大财团盖过,它仍存在,却再也不是第一的存在。 似一座高山,被削平了稜角。 在众多大财团大集团中,「璃天」集团虽没有自己的银行,却已经在帝都织起一张大网,不容人小觑。 年终时,璃天集团背后真正的总裁露了面,竟是当年从帝都销声匿迹的厉家三小姐贺盛璃,这一消息震动整个帝都。 也是在这一年,萤火重重的一个晚上,厉氏庄园遭遇突袭。 待孟墅闻讯加派人手赶去的时候,为时已晚。 被困数年的厉擎苍、贺雅夫妇终于重归自由。 有厉擎苍这位过去的财团大佬坐阵,璃天隐隐有向财团发展的势头。 众人这才发觉,一个厉氏财团的没落,另一个厉氏财团又将崛起…… 这世上似乎没什么永恒,人不例外,财团也不例外。 …… 九月。 帝都的夜晚照样灯红酒绿、热闹浮躁。 名为巅峰的酒吧铺得全国各地都能见其名字,花开遍地、声名雀起。 每开到一处,就成为当地一帮有钱太子爷、千金小姐的销金窟。 仿皇宫式的朱门一开,一个年轻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只见他将一身西装穿得极为风骚,还闪着珠光,领口大咧咧地敞着,领带松松垮垮地繫着,再加上一头非主流式的银发,本来显端正的五官都跟着油里油气,完全是为酒吧而生的一副姿态。 男人身后跟着不少手下,就这么浪荡地走进音乐爆炸,光怪陆离的酒吧。 「成哥。」 「成哥。」 里边的人见到他都低头问道。 叶成没理会他们,臭着一张脸继续往里走,一个管理的工作人员跟上来,在他身边忧愁地道,「成哥,这童二少又来了。」 酒吧里吵闹,扯着嗓子喊也跟悄悄话似的。 「这个傻逼玩意,烦死了。」 叶成骂着,快步上楼,推开一间包厢的门。 开门的一瞬,叶成立刻换上一张谄媚的面孔,迎着里边沙发上的人就走过去,「童少爷,您来怎么也不先打个招呼,好让我提前带人站门口迎您大驾啊。」 布置奢靡的包厢里,沙发上坐着的男人正是如今帝都风头大噪的童氏财团童家二少童扬。 他一身价值不菲的装束,三十几岁的年纪,此刻正跷着二郎腿不可一世地坐着,身边站着好些个能打的保镖。 见叶成进来,童扬一脸轻蔑,冷笑道,「行了,叶成,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好声好气地找你,这巅峰你卖不卖?」 童扬是个玩咖,终日游手好闲、花天酒地,被父亲指责一番无作为后,突然想到了又能玩又能赚钱的法子,他盯上了巅峰这家连锁酒吧。 叶成是个非常能钻营的人,几年之内就将这酒吧开得全国到处都是,收益很是不错。 他要收购,捡现成的。 「童少爷,先不说,来来,我给您点根烟。」 叶成是个从市井混出来的,极擅长这样的场画,能屈能伸得很。 见童扬手上拿着烟,他忙拿出打火机迎上前去。 童扬却根本不给这种平民爬上来的角色好脸,直接扬手将他手中的打火机打掉,掌风扇到叶成的脸上也满不在乎。 「叶成,你别给脸不要脸,我现在要买,是给你脸面,你知道我是谁,我是童家人,我要玩死你跟玩死一只蚂蚁没什么两样。」 叶成被扇得脸偏过去,面孔僵了僵,赔着笑脸道,「我懂我懂,要说童二少能看得上我这小小酒吧是抬举我,我该双手奉上,但实不相瞒,这酒吧对我有特别的意义,不如童二少您再开个别的酒吧,我来给您打工,给您管理,怎么样?」 第372页 童家自然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听到这话,童扬阴恻恻地笑了,将烟咬进嘴里,「叶成,意义?你是说你当年跟着那贫民窟逃犯混的意义么?我还记得,名噪一时的巅峰会嘛,一个贫民窟女人搞出来的,想想真是笑死人了。」 这意义叶成说过,他还特地让人查了下,居然跟贫民窟有关系,搞笑。 说着,他好像真觉得是个笑话,笑得极为大声。 连他身旁的几个保镖都跟着笑起来,极尽轻蔑、不屑。 刺耳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包厢。 叶成脸上讨好的笑容渐渐僵住,他慢慢直起身,站了起来,「童二少,你说我行,说她可不行。」 「哟。」童扬看他这样笑了一声,「看着感情挺深啊,怎么,跟那女人睡过?没得病?」 「你他妈把嘴给我放干净点!」 叶成的脸色彻底臭了,冲上去跳上茶几,抓起童扬的衣领一拳就揍过去。 「你他妈的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姓什么!」 童扬怒了,和叶成打成一团。 旁边的保镖见状连忙扑过去要揍叶成,其中一个更从腰间掏出手枪,配上消音,准备直接结果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酒吧老闆。 叶成不管不顾地揍着童扬,脑袋直充血。 保镖找准时机,准备扣动扳机。 「砰。」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开门声带来外面的音乐嘈杂。 众人错愕转头,就见到一个约摸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站在门口,穿着体妥的女式西装,一头长发盘得板正,戴着副黑框眼镜,完全像是一个良家妇女误闯烟花之地。 但她站在那里看着里边的乱局,脸上却没有一丝为所惊动的样子,而是淡定地捧着怀中的文件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男人。 她看向和童扬打成一团的叶成,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几个男人立刻冲上去,干净利落地卸了童扬手下的枪,把这些保镖全给按到地上。 这些保镖平时全是训练有素的,但现在却是被按得一分力都使不出来。 童扬被按趴到沙发上,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320章 组织名为……天宫 叶成也是懵的,他被两个男人态度温和地从沙发上扶起来,男人还给他拍了拍衣服,拍顺上面的皱褶。 「你谁啊?」 叶成一脸莫名地看向那个一板一眼的女人。 女人没看他,只将手中的两份文件放到童扬的面前,「童二少,这是我家主人托我送给您父亲的礼物。」 「你他妈谁啊?放开我!」 童扬骂道,按着他的人竟真的放开了。 他一脸莫名地拿起文件打开,翻了两页,「这不是江家的资产明细,给我看什么?」 江家本也是a国首屈一指的大财团,但前一段时间曝出种种经济黑幕,加上内讧,和一些财阀毫不留情的瓜分,已经完全没落。 前些天,江家人才离开帝都,走的时候连辆好车都没有,不可谓不惨。 这种资产明细拿在手里他都嫌晦气。 那女人听到这话,做出愣了一下的样子,「哦,拿错了,这是我家主人之前给江氏财团总裁的礼物,下面这份才是给童家的。」 说着,女人走向前,从童扬手中取过上面的一份文件。 「……」 童扬搞不清她的来路,一脸莫名,翻开,然后惊呆了。 这一份文件里全是童家的资产明细,真的是明细,有些细的他都不知道,全列在上面了。 他正要破口大骂,忽然脑中光亮一闪,明白了什么。 江家倒台的时候,他父亲就说江家应该是遭了算计,否则,不可能倒得这么快,对方算计得很凶,实力绝对不小。 现在,这女人又说刚刚那明细是送给江家的礼物,她一送,江家就垮了。 那送给童家礼物的意思不就是…… 童扬脸一白,骇然地看向那女人,「你、你主人是谁?」 他也不是凭白就相信,只是这上面列在前面的一些资产是童家刚没的,列在中间的也是现今出了问题的。 童家现在遇了事,所以他父亲才骂他无作为,帮不上家里的忙。 这些,除了那个在背后算计的,谁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难道说,童家也跟江家一样,都被算计了个大的? 「童二少,这礼物您不早点给您父亲送去么?」 女人淡淡一笑,笑得很假。 听到这话,童扬激灵了一下,对,告诉父亲,得告诉父亲,他们童家跟江家一样,也被算了。 这么想着,童扬从沙发上跳起来就往外跑,人一急,脸就撞到门框上。 「砰。」 叶成站在一旁,听着那动静都觉得疼。 童扬带着自己的人跑了。 叶成看着这局面一脸茫然,什么情况,这童扬向来耀武扬威,结果看个文件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他不敢再轻视眼前打扮古板的女人,只问道,「你到底是谁啊?」 「蒋笙。」 女人对他倒是自报名字,没有任何隐瞒。 「……」 你叫仙女也不关我事,我要的又不是个名字。 叶成在心里暗想,嘴上道,「你刚刚给他看的是什么,把他吓成那样?」 第373页 「叶先生不用担心,您继续开您的酒吧,童家不会是您的威胁。」 蒋笙站在那里一本正经地道。 「为什么?」 「因为不久后,帝都就没有童家了。」 蒋笙淡漠地说完,便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黑框后的眼睛看向还在莫名的叶成,道,「对了,我家主人还有句话让我带给叶先生。」 「我?你主人?」 叶成茫然,他什么时候认识她主人了。 「头发可以染很多种颜色,老这一种,越来越像个老奶奶了。」 蒋笙面无表情地转述完,便带着人大步离去。 「……」 叶成傻眼地站在原地,过了几秒跳脚,「靠,老子这一头银发永不过时!」 老奶奶! 她主人才老奶奶!她主人全家老奶奶! …… 童扬那边是连滚带爬回到童氏财团,财团正在召开最高等级的会议,他不顾下面人的阻拦冲进去。 「顽劣的东西,我们正在开会,你闯进来干什么?」 童父不悦地站起来,一巴掌直接扇得他原地打转。 一会议室的高层看着他们,对面的大荧幕上正转着今天的股市行情。 童扬被打得眼冒金星,也顾不上喊痛了,连忙将手中的文件递过去,「父亲,您看这个,刚刚一个女人送给我的,说是送您的礼物。」 童父还以为他把什么感情烂帐拿过来,正要怒骂,却瞥到一眼明细,急忙拿到手中看起来。 每一页都是童氏财团的资产,细到划分到每个人名下。 这个会议室里的人,都在其中。 童父面色一沉,瞪向自己的儿子,「这人还说了什么?」 「……」 一室震撼,众人都不明白童父怎么突然变了脸。 童扬站在那里,脸上全是被打的、撞的伤,他气喘吁吁地道,「她没说什么,但我分析,她背后正是算计了江家的,现在找到我们童家头上了。」 话音刚落,就有人惊呼起来,不少人从会议桌前站起来。 童父转眸,望向大荧幕,就见童家跌了一天的股票,这一刻……跌停了。 他腿一软,人直接瘫坐在椅子上,手中的文件都掉落在地,满脸灰败。 怎么会这样…… 半个月后。 童氏财团大败,树倒猢狲散。 本来,童家不至于败得这么快,但在帝都这个腥风血雨的地方,童家一落了势,别的财阀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血蛭,疯狂地扑过来,咬碎、瓜分,直让你皮肉都不留一块。 庞大的童家豪宅中,佣人、保镖走的走,散的散。 童氏一家人垂头丧气地聚在一起。 童父坐在沙发上,看着空空荡荡的一个家,内心苦涩。 就在一个月前,他还趁着江家弱势去瓜分江家,没想到一个月后,就轮到了他童家。 简直是报应。 「父亲。」童家大少从外面走进来,走到童家众人面前,脸色憔悴地道,「我打听到一点消息,这次针对我们江、童两家的是来自同一个组织。」 「组织,什么组织?哪里起家的?到底是什么缘由要来害我们?」 童父立刻急迫地追问道。 在商场上谁没几个仇家,可要说他和江家共同的仇敌,还是有这等本事的仇敌,他根本想不起来。 童家大少被他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到皱眉,好一会儿才道,「是什么缘由不知道,哪里起家的也不知道,现在只知道这组织名为……天宫。」 今天的眠姐活在背景中。 第321章 要不是知道天阙现在…… 组织,名为天宫。 闻言,童父气得扔了手中的茶杯,「你就打听个组织的名字回来有什么用!」 什么都不知道! 他就是找仇人都不知道上哪里找! 「……」 童家大少默默站在那里。 旁边一个老人见状嘆了口气道,「现在就是让你知道又有什么用,这组织布置如此周密,这一个月,你与对方斗智斗勇,还是四处被凿了漏洞,童家的运势一泄千里。」 连童家在势头上的时候都斗不过人,现在童家败了,还能找对方复仇不成? 听到这话,童父苦笑不已。 童家二少童扬坐在那里听着,忍不住开口道,「不知道这天宫到底要做什么,还会不会针对别的财团,我们要提醒一下那些交好的世伯吗?」 他们至少还收到一些风,那些世伯们这会恐怕还不知道有这样一个组织在暗中谋事呢。 这下,童父不再苦笑,而是仰天长笑,一张凝着皱纹的脸笑出了阴恻、诡异,眼里满是龌龊,「提醒?我为什么要提醒他们,这些人平时喊着和我们交好,现在我们落了难,谁站出来扶我们一把了,都是生怕分肉分少一些的。」 「……」 众人听着黯然,的确,世伯,好的时候是世伯,不好的时候捅刀子最快的也是那些世伯。 「我们童家败了,那些个人最好也不得好死。」 童父是有些魔怔了,这一个月以来,他被打压得一次头都没抬起来,被算计、被反目、被分割…… 此时此刻,他连东山再起都不想,只想着看更多的财阀被拖下水,要死一起死。 第374页 众人默。 …… 阳光万里,天空湛蓝似一块洗过的玻璃,总统府的湖畔前,白鹤展翅飞翔。 一队保卫兵从湖边走过,秩序井然,路面打扫得一干二净。 书房,透明的防弹玻璃窗前,男人西装革履地站在那里,双手虚虚地插在口袋,腕上是价值连城的表,短发下是一张沉默的脸,五官端正,眉间隐隐有些上位者的肃杀之气,但因眼下的青色透着疲惫,让那抹杀气显得有几分勉强为之的感觉。 穿着燕尾服、端着红茶走进来的管家看一眼窗口的男人。 孟墅。 厉氏财团如今的掌权者,三年来,他是财团的一把手,这总裁之位一代理就代理了三年。 这三年,也有不少人劝其索性拿了总裁的位置,只是这样说的人最后都被逐出财团。 因为这样,管家对这个曾经在厉天阙身后默默无闻的助理刮目相看,在野心面前,这样无悔的忠诚太过可贵。 「孟助,红茶。」 管家恭敬地上前。 三年了,孟墅也算是帝都的一号人物,但只让人称自己为孟助,绝不接受「孟总」的称呼。 孟墅沉默地转过身来,抬手拿起一杯咖啡,朝管家淡淡颌首。 这三年,孟助是越来越寡言了。 管家也已习惯,转身朝着书桌前走去,唐瑾辰笔直地坐在书桌前,雪白衬衫配上黑色马甲,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贵气,像是百年家族里精心养着的贵公子。 「总统。」 管家将红茶轻轻放下,看一眼桌上。 桌面上放着一张方正的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 【天宫。】 管家收起托盘,多看一眼,正不明怎么回事时,就听到唐瑾辰在那道,「你查了半天,就查到一个组织的名字?」 闻言,孟墅转过身来,走到唐瑾辰对面坐下,「在我看来,这还是对方有意为之,要是对方不想让人知道,恐怕连这天宫二字都无人知晓。」 「真有你说的这么神,那这组织不容小觑,短短两个月,江、童两家都遭了殃,来势如此汹涌,还是冲着大财团而来。」 唐瑾辰看向孟墅,金丝边框后的眼睛带了些许揶揄,「吃不准对方下一个目标就是厉氏财团。」 孟墅面无表情地看向他,「那很好,财团在我手里败了,你没依靠也可以下台了。」 「……」 唐瑾辰被噎了下,「孟墅,你现在说话越来越讨厌了。」 「我只是在说实话。」 孟墅目光黯然,「我根本没有厉总的手段,厉总一病,无数人盯着厉氏财团,算计者层出不穷,加上一个突然冒起来的璃天,连老爷子都在我眼皮底下被劫走,我已经心力交瘁,再来一个天宫,我无能为力。」 唐瑾辰听到后有些愕然,这三年,孟墅有多拼命守着厉氏财团他是知道的,今天是他第一次听到孟墅承认自己精疲力竭。 这说明,孟墅是真觉得自己要维持不下去了。 「你也不用妄自菲薄,那么多财阀想趁天阙病瓜分财团,你能守下来已经不容易。」 唐瑾辰转了话锋,开始劝他。 「这个天宫来势如此迅猛,显然是有计划而来,厉氏财团还不知道是他们第几个下手目标。」 孟墅派人去查,结果查不到更细的,敌在暗,他在明,等海啸来的时候他再招架,太难。 管家站在一旁,抱着托盘细细看那纸上的字,忽似想到什么笑了笑,而后觉得不妥连忙收敛起笑意。 「你笑什么?」 唐瑾辰看向他。 管家觉得自己违背了一个管家不苟言笑的规矩,有些尴尬,「总统,抱歉。」 「说吧。」 唐瑾辰也需要人说笑破一下这沉闷的气氛。 管家只好低头道,「我是突然发现这两个字还应着厉总的名字,天阙,不就是意指天上宫阙么?倒像是厉总的手笔。」 天上宫阙。 天宫。 唐瑾辰拿起面前的纸,看着上面的两个字,苦笑一声,「还真是,要不是知道天阙现在……」 话到一半,唐瑾辰顿了下才继续道,「还记得那一年,他本来就是要逐个搞这些财阀,可是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末了,是一声无声嘆息。 「……」 听唐瑾辰重提旧事,孟墅的面上尽是灰暗,随后道,「天宫的事我会让人继续查,但现在我要先将老爷子给弄回庄园。」 厉擎苍始终都是厉天阙的一块心病,一直在外面,他不好和厉总交代。 第322章 医蛊门传人 「贺盛璃那小丫头可是今非昔比了,上次在一次酒宴上见到她,那派头不是那些名媛千金能比的。」唐瑾辰说道。 「那又如何?」 他一定要把厉擎苍再关回厉氏庄园。 「是不如何,可你难道要和贺盛璃一直玩你抓人、我劫人的游戏?」 唐瑾辰道,「你把老爷子抓回来又怎样,你不还是想着给天阙留着,等他来解决?可是天阙现在这样,他能解决什么?」 「……」 孟墅沉默。 他真的办不好厉总交代的事。 再谈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孟墅站起来准备走,唐瑾辰叫住他,「孟墅,这些年来你找尽了名医,也是束手无策,有没有想过另闢蹊径?」 第375页 「什么另闢蹊径?」 孟墅不解地看向他。 「今天请你过来也不光是为天宫的事,还有就是为这个。」唐瑾辰说着给管家使了个眼色,而后道,「你有没有听过种蛊?」 管家走到一旁,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递给到孟墅面前。 黑色封面,上面只有一个字:蛊。 闻言,孟墅匪夷所思地看向他,「总统大人竟然相信这种毫无医学理据、故弄玄虚的东西?十蛊十毒,你不是要我害厉总吧?」 「孟助稍安勿躁,总统说的种蛊和普通人认知上的不同,是医蛊,没有毒的。」 管家见状站出来道,「总统派我去了一趟稻城,我在那里待足两个月才回来的。」 「……」 孟墅有些意外地看向管家,难怪前一阵没见过他。 想了想,孟墅重新坐下来,看向管家道,「你继续说。」 稻城是a国的一座偏远小城。 传闻里边的人无论大人小孩都擅种蛊,蛊术极为厉害,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本事,一直是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地方。 现代人都讲科学,也有当权者想过破了这里,但稻城是个封闭小城,占地小、人口少。 要大动干戈地让其解体,怎么看怎么都像一件既无聊又劳民伤财的事。 加上稻城有祖宗规矩,蛊术不传外人,习得蛊术的人终生不得离开稻城,蛊术也不对外人使用,再神乎影响也大不起来,于是也就没人在稻城头上动脑筋了。 「我在稻城的两个月里发现,稻城已经被发展成一个旅游之地,游客慕名去了,当地人就跟变戏法似的演一出出种蛊之术,其实都是假的。」管家说道。 「那你跟我说?」 孟墅本就不信这些。 「稻城人都会蛊术的传闻确实是假的,但稻城有一位乔老太爷,今年九十岁,师从医蛊门,他一生致力于养蛊与医学结合,以蛊治人,在当地颇有名望。」 管家继续说道,「稻城本地很多奇难杂症的病患,会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求到他那里,被他以蛊治好的有六成。」 既是奇难杂症,本就是难治,能有六成是极高的治癒率。 孟墅听了不由得一动,「是真是假?」 「我暗访当地,从医院找到一个快死的病人,把他送到乔老太爷面前,乔老太爷年事已高,眼睛花了,本来不再医治,但在病患家属的哀求下,还是勉强治了,不过半个月,这个五脏衰竭的病人去医院检查,检查结果出来,他还能活两年。」 这是个快死了的,能再续两年命就不容易。 听到这话,孟墅再默然也不由得心动,「你就没找个精神有患的病人送过去?」 这才是重点! 「我当然找了。」 管家知道自己去稻城是干什么的,怎么可能不做工作,「不过,乔老太爷说,精神有患的病人他治不了,只有他学生能治。」 「学生?」孟墅莫名,「学生的本事不都是老师教的?」 怎么还有老师不会,学生会的。 「我来说吧。」 唐瑾辰看自己的管家说半天没说到点子上,便开口道,「两年前,有个外地人去了乔老太爷的门上要拜师,按不传外人的规矩乔老太爷当然不收,只是这人特别执着,不少人看到她天天跪在乔老太爷的门口,还给乔老太爷各种扫洒。」 「这就收了?」 上门拜师做这点也没什么。 「当然不是,而是乔老太爷一次给人医治,被跪在门外的这外地人当众点出不对之处,事后,这乔老太爷仔细研究了下师门传下来的书,重复做实验,发现自己一直所学的东西的确有错,他才惊觉这人是块学蛊的好料子。」 唐瑾辰坐在那里,滔滔不绝地道,「再者,乔老太爷一生以蛊救人,但这是个偏门,真正想学医的不找他,想学蛊的又多有心术不正的,因此,医蛊门到他一代也就他一个,后继无人,乔老太爷想了三天三夜,最终决定破格收下这个外地人为自己唯一的学生。」 听起来还挺传奇的。 「那后来呢?」 孟墅问道。 「后来,这个学生在行拜师礼的时候当众放出狂言,说自己不学乔老太爷那一套,她只想学医治精神患者的医蛊之术。」唐瑾辰道。 说到这话,管家忍不住插话道,「这乔老太爷气得差点当场归西,骂这女孩是个不识时务的,又说自己不懂,要学就去书房自学老祖宗留下的书籍好了。」 这一段故事在稻城直到现在还被拿出来谈笑,当然,现在的乔老太爷已经不气了,还笑眯眯的,因为收了个好学生。 「是个女的?」 孟墅很是愕然。 「是,这女孩还真去自学了,接下来她在稻城呆了半年,这半年,她天天泡在乔老太爷的书房里,几乎是不吃不喝地研究古籍。」 管家说道,「这女孩学得到底如何没人知晓,但半年后,乔老太爷就让她出师了,还曾感慨自己能给医蛊门找到这样出色的传人,一生足矣。」 「半年就出师?」 孟墅震惊,「她自学成了?」 「乔老太爷德高望重,收学生极为谨慎,我想,要不是学成,他也不会让这女孩出师。」唐瑾辰说着又看向孟墅,「怎么样,你觉得能不能试试?」 第376页 孟墅在全世界各地暗暗找了那么多名医,都没有个下文。 也许,试试偏门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第323章 上门求医 「可这到底是个偏门,我不能拿厉总的性命冒险。」 孟墅沉声道,他向来是个中规中矩的人,这样的事他无法就这样下判断。 「孟墅,如果局势可以,我也不想这么做。」 唐瑾辰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现在帝都的局面你也看到了,财阀之间狗咬狗,江、童两家一倒,再冒上来的也不知道是人是狗,加上一个有厉擎苍坐阵的璃天,再加上一个不知底细的天宫。」 现在的帝都,甚至是a国,不过是表面平静而已。 「……」 孟墅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孟墅,你想守着厉氏财团,我也想守着a国,守着我这位置。」唐瑾辰苦涩一笑,「只有厉天阙,他才能破这局面。」 如果厉天阙还在,怎么会容一个璃天坐大,会容这些财阀在自己头上跳? 「……」 孟墅没有说话。 「孟墅,试试吧,我相信,如果天阙知道,他也会选择尝试,他不会容许自己一直以这个面目活在世上。」 唐瑾辰一字一字劝说道。 是。 厉总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 孟墅坐在那里,被唐瑾辰说动,他点点头,「我回去再查一下做决定。」 其实他何尝不明白,他再等下去,厉氏财团说不定都会折在他的手里。 只有厉总出面,一切才能解决。 「把这本书带回去吧,是管家从乔老太爷书房偷出来的,那个医蛊门传人在出师前将这本书都翻烂了。」 唐瑾辰把黑色封面的书递给孟墅。 …… 三天后。 几部价值连城的豪车行驶在帝都干净的公路上。 超长房车里,沈医生打开一旁的小型酒柜,从里边取出一瓶红酒,拿出杯子倒上酒,递给身旁的两个大人物——唐瑾辰、孟墅。 这一次,他是陪着孟墅去见那位医蛊门传人的。 这蛊书里讲的治癒例子有一些,但都是很久远的,用来养蛊的药物也看不出有多少对症下药的意思,他也说不好这种偏门能不能医人。 但医蛊门的传闻他是一直有听过的,也兴奋得想去见识一番。 「你怎么打听到这医蛊门传人来了帝都?」 唐瑾辰接过红酒杯,有些意外地看向孟墅。 要知道他管家在那边求了乔老太爷半天,人家也没吐口说过自己学生的联繫方式。 「我派人在乔老太爷的家里装了窃听器,听到他和学生通电话,知道一个模糊的地址,我让人查了一天才查到。」 孟墅脸上没什么表情地道。 其实他已经让人先来打探过,但被赶了出来,说是不带病人上门不见。 摆着如此高的谱,他只能亲自上门,这一趟求医他比谁都紧张,他担心这医蛊门传人只是徒有虚名。 「你在商场的手段不如天阙,这点本事倒是不小。」唐瑾辰轻笑一声,低头抿一口红酒,又道,「对了,这传人的名字叫什么?」 他们上门求医,连个名字都不知晓很尴尬。 孟墅摇头,「不知道,乔老太爷称呼对方小拼命,听起来应该年纪不大。」 「人才。」 唐瑾辰感慨。 孟墅才不管对方是不是人才,他转眸看向正盯着红酒的沈医生,「今天见到那位传人,你要试出她的深浅,也要问清楚怎么以蛊医人,从医学角度分析又有多少成的把握。」 事关厉天阙,沈医生当然知道这事有多严重,点头道,「我明白。」 车子驶往东边的帝都郊区。 帝都的房子在各大财团的操作下已经到了寸土寸金的地步,哪怕是郊区也看不到太多的绿地,只有无尽的高楼。 郊区深处,有一处名为蔷薇花园的超高端小区,对比外面随处可见的高楼大厦,这里简直就是像一块净土。 小区内不见高楼,只有三十栋左右的洋房,绿化面积占了八成。 一接近这里,空气都特别好。 车子停在保安森严的小区门口,见到了,唐瑾辰拿起准备好的口罩戴上,边戴边道,「孟墅,你把口罩也戴起来。」 沈医生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外界都知道天阙因病避世,孟墅亲自上门求医,被人知晓不是等于召告天下谁需要治这病?」 唐瑾辰道。 「总统说的对。」 被总统亲自解释,沈医生诚惶诚恐,连忙也拿出口罩戴。 唐瑾辰瞥他一眼,幽幽地道,「你还行,没人认识你。」 他在总统府里处理事情时话并不多,但和孟墅在一块,人相对轻松一些,也容易忘了自己的身份。 比如今天,他只是个替友求医的普通人。 「……」 没人认识的沈医生差点吐血,拿着口罩不知道戴好还是摘好。 孟墅没心情听唐瑾辰打趣,戴好口罩跳下车,迳自走向小区大门。 还未接近,就立刻有穿着制服的保安走出来,拦住他们,冷冰冰地道,「非本小区住户一率不得入内。」 孟墅冷着脸看他们,「我们要拜访一位住户。」 第377页 一般来说,保安该问拜访哪一户,然后确认,但在他们面前站成一排的保安却是不为所动,为首的站出来一步,「你们来拜访医蛊门传人的?」 「不错。」 唐瑾辰和沈医生从后面走上前来。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配枪的保镖,他们三个既然都来了,今天就必须见到这个神秘的医蛊门传人。 为首的保安见状却连眉毛都不动一下,双手负在身后,只道,「小姐吩咐过,病人不上门,她不会见,诸位请回吧。」 「……」 唐瑾辰和孟墅都惊了下,一个住户而已,让保安称其小姐? 来之前,他们已经查过这家小区,户户都有登记,只是这些住户现在全在国外,不住这里。 也就是说这位医蛊门传人应该是租房子在这里的。 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唐瑾辰抬眸,仔细看了一眼周边的环境,这个小区围墙极高,封得严实,从大门往外里看,路上还不时有保安队走过,个个背挺得笔直,训练有素…… 这里不像是一个小区,倒像是一个私人区域。 小区,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说自己不是什么大人物的障眼法。 看来这个医蛊门传人不简单。 孟墅正欲说话,唐瑾辰拦到他面前,开口咳了一声,清清嗓子道,「我就是病人,时而脑子糊涂时而清醒,看了很多医生都没用,所以特来拜访你家小姐,想求条生路,请你家小姐,只要能治好我,钱不是问题。」 第324章 她竟然回来了 他说得很礼貌,态度堪称和蔼卑微。 「……」 孟墅和沈医生站在一旁默默看他,还挺能扯。 话落,就见一个穿着ol装的女人从里边走出来,长发挽着,戴着眼镜,一副古板的姿态,但看着也不过三十岁左右。 只见她走出来,站到保安们面前,看一眼唐瑾辰,一脸板正地道,「总统大人说笑了,若是您真有这样的苦恼,还是尽早下台,不要耽误a国的未来。」 「……咳咳。」 唐瑾辰这下真的惊到咳嗽了,孟墅和沈医生同样不可思议地看向这女的。 这就认出来了? 还这么淡定? 「你是?」 唐瑾辰狐疑。 「蒋笙,小姐的助理。」蒋笙说着又看向戴着口罩的孟墅,道,「孟助,我知道你所求为何,小姐能治,不过她只见病人,不见旁人。」 「……」 连他也认出来了。 孟墅已经顾不上遮掩容貌,伸手摘下口罩,冷冷地看向她,「你小姐知道我为何而来?」 「是,小姐还托我问你一句,几年了?」 蒋笙问道。 「什么几年?」 沈医生疑惑。 「病人发病几年了?」 蒋笙好似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话对他们有多大的冲击力,只继续问自家主人交待自己的话。 孟墅僵了下,站在原地许久,才道,「三年。」 「也就是说,从你接手厉氏财团开始,那一位就发病了,是么?」 「……」 孟墅的双腿像是被灌了水泥,越发僵硬,他根本不想再去重复这一段。 「既然你知道我是总统,那你家小姐再是神圣是不是也该卖个面子,让我们见上一见?」 唐瑾辰站在一旁,揭下口罩。 他现在对这位医蛊门传人越发好奇了。 「总统五年换一任,就值五年的面子也没什么好卖的。」 蒋笙面无表情地道。 「……」 也太目中无人。 孟墅和唐瑾辰站在那里对视一眼,唐瑾辰冷笑一声,「可我今天还非见见这传人的真面目不可。」 这么知晓厉氏财团的事,是个敌人就不好弄了,必须试探个底。 话落,身后的一群保镖立刻冲上来,什么都不管就要闯进小区大门,保安们立刻拦上来,双方起了冲突。 突然变故,蒋笙无动于衷地旁观着,也没人上来打她一个女的。 唐瑾辰和孟墅都没发话动枪,因此双方人马只是互殴。 但很快,两人都发现这些根本不是普通的保安,他们的身手矫健,力大无穷,根本不惧这些训练有素的保镖。 双方争执中,这些保安出手并不狠辣,但实实在在地将这些保镖给拦在门外,一步都进不得。 日头高照。 唐瑾辰见状笑了一声,也看不出是讽刺还是苦涩,「有意思,冒出来一个天宫不够,现在帝都又多一群能扛你我手下的人。」 真是见了个鬼。 闻言,蒋笙古怪地看他一眼。 真巧,他嘴里说的天宫在这里,他说的医蛊门传人也在这里。 这么想着,但她什么都不说。 「……」 双方争执不下,孟墅终于扬手让人退下。 蒋笙这才幽幽开口,「总统、孟助,这些无聊的试探请停止吧,我们这里有监控,两位不想上新闻吧?」 「……」 「两位真心想求医就请将病人送过来,或者,你们说个地址,小姐自会上门。」蒋笙站在那里,说着又加一句,「小姐有没有真本事,还不需要向你们交代。」 她一脸严肃,说出口的话都没什么语调,但每个字偏偏狂傲。 第378页 唐瑾辰和孟墅吃了个实实在在的闭门羹却无可奈何,他们是来求医的,再折腾下去,倒像是他们强权欺人,一个总统、一个财团掌权的强行闯居民小区。 两人只能离开,走到一半,孟墅猛地发现什么,回头,一双眼死死地瞪向小区墙面上雕刻的两个大字——蔷园。 他浑身神经一颤,瞪向蒋笙,「这小区不是叫蔷薇花园吗?」 「是蔷薇花园,简称蔷园,有问题么?」 蒋笙神色不变地反问。 「……」 孟墅僵在那里,只是一个简称么? …… 回去的路上,孟墅坐在车上,握拳抵在下巴上,一路都没有任何声音。 医蛊门传人。 半年出师。 自学成才。 女的。 年纪不大。 蔷园。 这听着,难免会让人想到一个人。 唐瑾辰坐在他对面看着他,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可能的,才三年,她现在回来不怕死么?」 孟墅静下来细细一想,也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 楚眠从来都是个很理智的人,她三年前没回,就是要等自己羽翼丰满,才三年,怎么丰满得起来。 他不再提这个,只问道,「你现在回总统府?」 唐瑾辰摇头,「我想去看看天阙。」 这三年的,他有机会出来的时候一定会去看看厉天阙。 「嗯。」 孟墅没有异议。 车子在帝都的城市拐了几个来回,又在中途换车,去到几个不相干的地方,磨蹭许久才抵达厉天阙名下的私人山庄。 山庄戒备森严,保镖们站在门口肃然而立。 孟墅、唐瑾辰、沈医生三人从车上下来,进入山庄,踏入大楼。 三人神色沉重地上至三楼,走进偌大客厅。 孟墅走向前,挽起袖子推开面前的立柜,立柜后出现一扇暗门。 此时,楼下山庄大门前,一群劲装打扮的人突然闯入,无声无息地放倒值守的保镖,而后鱼贯而入大楼。 三楼这里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唐瑾辰和沈医生并不插手,看着孟墅拿出一把古铜色的多齿钥匙,上前开门。 「原来是楼中楼,难怪三年都不曾被发现。」 一个清冷的女声突然传来,打破室内窒息一般的安静。 「……」 孟墅和唐瑾辰他们震惊地瞠大眼睛,转头望去,只见一群人脚步无声地冲上楼梯,快步到他们面前,分成两列站好。 这声音…… 孟墅分明耳熟,他直直地看向楼梯的方向,随着靴根踩在纯实木地板上的沉闷脚步声传来,他见到一张熟识的脸。 她正面对着他,慢慢走上来。 她个子高挑,脚踩一双黑色皮靴,身穿长款同色风衣,左胸口似是手工绣的一团金色火焰,惟妙惟肖得像活了一般,无比妖艷瑰丽。 她双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走路略显漫不经心,却是气场十足。 曾经一头乌黑的长发剪短至锁骨的长度,干净利落,乍一眼看去,她的五官清纯精緻如初,仿佛刻满了柔软,但再定睛一看,才会发现她清澈分明的眼中满是霜雪的凉意,她抿着的红唇同样带了几许薄凉。 两列人纷纷站的笔直,朝她低下头,显然她是个领头者。 她就这样走到三人面前,浅浅一抬眼,掀起惊涛骇浪。 三人都傻眼了,呆呆地看着她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楚眠…… 楚眠。 她竟然回来了! 第325章 厉天阙被绑走了 她怎么就回来了?还悄无声息地跟上了三楼?怎么做到的? 楚眠看着他们三个呆掉的样子没有理会,转眸,视线落在插在门上的古铜钥匙上,本来淡漠的眉眼有一瞬的紧张。 她终于找到他了。 来到帝都的这两个月,她想尽办法让人暗访山庄,都没查到他的下落,连是不是有地下室都打探了,最后不得不放弃打探,转而给孟墅和唐瑾辰设局,让他们通过乔老太爷找上自己。 她知道,吃了闭门羹回来,他们一定会对医蛊门传人充满好奇,会想看看厉天阙的状态是否可试偏门。 她猜得果然没错,但她没猜到是楼中楼。 不得不说,这是个很好的布置。 从外面看,看不出一丝异样,从内部看,又是身在局中,感觉不到空间的变化,实则已经在楼中藏了被隐蔽起来的房间。 生病的厉天阙很需要这样一个隐秘的环境休养,否则外界群狼环伺,他仇家又多,安全得不到保障。 楚眠从他们三人面前走过,带过一阵凉凉的清风,她伸出手握上那把钥匙。 心口悸动。 厉天阙,她来了。 她低眸看着,整个人都静了,静得仿佛能听到自己一下一下撞动的心跳声。 「咔——」 楚眠转动钥匙。 这一声,让唐瑾辰回过神来,他匪夷所思地看向她,「楚眠?你怎么来帝都了?」 她怎么敢的? 楚眠没有回答,纤细的手指推开面前的暗门,人往里走去。 「小姐。」 孟墅也跟着反应过来,他上前要搭话,就被两个穿制服的男人拦住,摒在外面。 第379页 孟墅面色一僵,看向那人,「什么意思?」 这里是厉总的私人山庄,他被拦下了? 楚眠的意思? 为什么?为什么要拦他? 「小姐吩咐,她和厉先生久别重逢,闲杂人等还是不要打扰了。」那人毫不客气地道。 「……」 孟墅停了下来。 他很想跟进去,这三年,都是他保护着这个地方。 但进去的是楚眠,他没资格说什么。 唐瑾辰灰了脸。 这三年,别说他,孟墅也是帝都旁人不敢惹的人物,今天倒好,一个个都是半点面子不给。 「孟墅,进来!」 楚眠的声音忽然从里边传来,清冷中分明带着一抹慌张。 孟墅一怔,连忙推开面前的人往里跑去,穿过一间不算大的客厅,他跑进藏在山庄大楼里的卧室。 卧室和外面一样都是欧式风格,华丽奢侈。 阳光从窗格照进来,落在床前的楚眠身上,她站在那里背影纤长。 此刻,她站得一动不动,像站在茫茫雪天中被封成一座雕塑,连阳光都破不掉她身上的寒意。 她的面前是一张古欧风的大床,颜色较深,四根床柱上雕着繁复的纹路,被子被掀到一旁,床上空无一人。 孟墅一眼看去,一张脸顿时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他沖向前,「怎么会这样?厉总人呢?」 「……」 闻言,楚眠转眸,一双眼冷冷地看向孟墅,「人在哪里?」 「我早上打电话的时候,下面的人还说厉总在房间里好好的。」孟墅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是战慄的,「怎么会,怎么可能……」 楼中楼的设计註定藏起来的房间不会太大,除了一间小客厅就是这个卧房,一眼就能看到底。 可现在,一个活生生的人就不见了。 他保护了厉总三年,整整三年,没让任何外人知晓厉总的一点讯息,可现在,人丢了。 「小姐,我来检查一下。」 有人自楚眠身后走出,上前就摸向床边。 「别碰!」 唐瑾辰和沈医生同时喊出来,那人是楚眠的手下,身手敏捷,闻言立刻往后闪躲,但大床底下的地板机关已经启动,由精钢制的栏杆瞬间自地板升起,将整张大床围成一座牢笼。 那人身手算快的,但机关更快,他还是被弹得重重摔在地上。 楚眠冷冷地看着,这是江南堂会有的牢笼,一看是唐瑾辰的主意,「你们把他当囚犯一样关着?」 她的声音像是浸了冰水一样,寒意游走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见楚眠站在那里直直地盯着这张床,唐瑾辰也想到一些过去的记忆,不禁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孟墅此刻脑袋都是浑的,根本不在意她说了什么。 一旁的沈医生见没人说话,才弱弱地开口,「这只是想保护厉总,您知道的,厉总生病,不止要防别人害他,还要防……」 说到后面,沈医生看着楚眠冷漠的脸色根本不敢说下去。 但楚眠知道沈医生说什么,还要防他害别人。 厉天阙身体里流的是疯子血,发病后,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只有关起来才是最实在的。 三年。 他就这样被关了整整三年。 怎么可以…… 楚眠暗暗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一眼周围,走到柜子边上,低下身捡起一管被随意扔掉的针筒。 显然是用过的,芯杆都被推到了底。 「我看看。」 沈医生连忙走过去,接过针筒,拔出芯杆低头闻了闻,蹙眉,「是镇定剂,厉总是被打了镇定剂带走的。」 「内奸。」 楚眠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闻言,孟墅猛然清醒过来。 是了,是内奸,没有内奸,对方怎么能避过外面重重的保镖,将厉总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 孟墅连忙往外走去。 不等孟墅严刑拷问,就有三个手下跪到孟墅面前,什么都招了。 守在外门的小陈是最先被贿赂的,他母亲生了重病,需要一笔钱救治。 但他只是守门,不知道太多实情,于是在他的联繫下,对方又贿赂了在大楼巡视的小张,对方有个弟弟突陷冤狱,他求告无门,对方答应会帮他。 最后,再在小张的牵线下,整个山庄的保镖领头大李也被牵扯进来,这大李对孟墅、厉天阙都极为忠心,无懈可击,于是对方绑架了他全家,一天割一根手指地逼他,他只能就范。 今天,就是他们三个里应外合,在交接班的时候将厉总带了出去,交给对方。 第326章 被锁住的男人 「孟助,对不起,是我对不住厉总,我甘愿以死谢罪。」 大李跪在最前面,头重重地磕到地上,磕得很用力,额头都磕青了。 楚眠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听着这些人的自述没什么表情,只是插在口袋里的手越握越紧。 「你们三个死了又有什么用!」 孟墅气得上前将人一脚踹翻,脸色灰败到极致,手都不自禁地在抖,「遇到这些事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不能给你们钱?我不能帮你们?」 跪在地上的小张瑟瑟发抖,眼泪都下来了,「我们也想说,但孟助您自从掌了大权,人比以前忙上百倍,就算到这里来,也怕露了动静,匆匆来匆匆走,我们根本找不到机会向您报告。」 第380页 听到这话,孟墅不禁自嘲地苦笑一声,往后退了两步,瘫坐在唐瑾辰身边的位置,「是我无能,我太无能了。」 这个局前前后后布了一个多月,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他居然一无察觉,还以为自己找的这帮人都够死忠。 他根本就不是个合格的掌权者。 唐瑾辰知道他这三年的辛苦,见他这副样子伸手拍拍他的肩,「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对方是谁,为什么要带走天阙得弄清楚。」 「你们交接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一直默默旁听的楚眠忽然出声。 大李他们三个都是被孟墅调过来的,不认识楚眠,听到她提问也没回话。 「小姐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 孟墅斥道。 「我们给厉总打了镇定剂,借着对山庄的熟悉暗中将他带出去,我们是在瀑布那里交接的,对方只来两辆车,一辆是带我家人来释放的。」 大李跪在那里,极是难堪地说道,「另一辆就是带走厉总的,我也想打探对方的身份,但车牌是假的,他们人又武装严实,连双眼睛都看不到。」 「细节呢?有什么细节?」 楚眠冷声问道。 三人茫然,什么叫细节? 其中小张小声地道,「我看到他们把厉总扶上车后给他盖了条纯白的羊毛毯子算细节吗?」 盖毯子。 绑架还给盖毯子,真够体贴的。 楚眠的心里瞭然,她站起身来,转眸看向自己的手下,问道,「贺盛璃那边的动静是归谁管的?」 「……」 唐瑾辰和孟墅相视一眼,这又是什么情况,怎么就跳到贺盛璃了? 「是谢先生亲自盯着的。」 手下回复道。 「查。」 楚眠扔下一个字后便往外走去,靴跟踩在地板的声音沉闷而震撼。 见她要走,孟墅忙站起来,「小姐,你知道是谁绑了厉总?」 闻言,楚眠停下脚步,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转过身来,漂亮的双眸刻着冷淡,「你能守住财团不败就不容易了,以后厉天阙的事,归我管。」 说完,楚眠直接离开。 手下们全都跟了出去。 「……」 孟墅僵在那里,这是夸他还是贬他。 唐瑾辰慢慢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楚眠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嘆了口气,「她好像对我们照顾天阙不力很有意见。」 沈医生站在一旁摸摸鼻子,暗想,能没有意见么? 当初就他们两个一力要置楚眠于死地,搞到最后乱了套,害得楚眠不得不假死避祸,和厉总分开……结果三年一过,人刚找上门来,他们就把厉总给弄丢了。 换谁,谁都得有意见。 「小姐的意思是指三小、贺盛璃绑走了厉总?」 孟墅现在哪管得上楚眠对自己是不是有意见,他一心只想着厉天阙。 「那就查贺盛璃名下的产业,还有她身边亲近人的产业。」 唐瑾辰想楚眠那个样子肯定不会是无的放矢,「天阙落到厉擎苍和贺盛璃的手里,可不是件好事。」 在他眼中,厉擎苍和贺盛璃是一条道上的。 「查。」 孟墅握拳,一定要把厉总救出来。 …… 中午,帝都的阳光尤其刺眼。 湛蓝的海边,沙滩广阔,被太阳照得金光闪闪,远处立着一座巍峨的西式建筑,一根根罗马柱拔地而起。 建筑内部,空气冰凉。 两扇金色的门被推开,那是一处层顶极高的空间,中央立着一方圆形矮台,里边充盈着白色灯光。 矮台上站着一个男人,锃亮的黑色皮鞋,裤线烫得笔直的西裤包裹着一双笔直修长的腿,雪白的衬衫衣摆虚虚垂着,领口开了两颗扣子,喉结突出的线条流畅,性感、慵懒,如果忽略他身上密密麻麻的锁链的话。 男人不是自主站着,他低垂着头,一张脸分外苍白,凌厉的眉峰下,长睫覆着的是一双阖紧的眼睛,俊挺的鼻翼下,薄唇浅浅抿着,唇色极淡,看上去就像是站着睡着了一般。 墨色锁链自他腰间盘起,延长,往上延伸,没落穹顶。 他虚虚横张的手臂上也锁上沉重的锁链,连肩胛都是被控制的。 他就像是一个最精緻的木偶,沉睡的五官极尽妖冶,浑身被牵着线,没有自主权,那画面看起来有种黑暗的、禁忌的、歇斯底里的美感。 一双贴钻的羊皮高跟鞋踩上矮台,身着高定长裙的贺盛璃站到男人的面前,仰起脸,一双眼近乎贪婪地欣赏着眼前男人的容颜。 她是激动的。 她抬起手轻轻抚上他的脸,指腹触到的温度让她眼眶都湿了,「我找你三年,终于找到你了。」 孟墅把他藏得太深了。 她一直找啊找,找啊找,找了三年,终于找到了。 「……」 男人站在那里,阖着眼沉睡。 「二哥,以后你就留在这里,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贺盛璃说着,一滴泪自眼眶中落下,她一手抚着他的脸,慢慢踮起脚去吻他的薄唇。 他低垂着头,似乎真的在回应她的深情一般。 「砰。」 有东西落地的声音响起。 贺盛璃还没吻上,蹙眉不悦地转头看去。 第381页 门口,身形消瘦的楚醒站在那里,一脸惊恐地看着她,看着被重重锁链绑住的厉天阙,看着这诡异的画面,连手中拄的拐杖都吓得掉在地上。 三年前,楚醒揭发楚眠贫民窟人的身份后,就在贺盛璃的命令下躲了起来,后来,璃天建立,她就被迫成为贺盛璃的助理。 贺盛璃这个女人表面看着文艺柔弱,可做的事件件骯脏,现在更可怕,居然暗中建了栋房子把厉天阙锁起来。 那可是厉天阙! 曾经让人闻风丧胆的厉天阙! 她怎么敢…… 第327章 他已经变成疯子了 「你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一个变态。」 贺盛璃凉凉地笑了一声,从矮台上走下来,一步步走到楚醒面前。 见识过贺盛璃手段的楚醒吓得直往角落里缩,拼命道歉,「没有,没有,三小姐你看错了,我对你尊敬还来不及。」 她还没做什么呢就吓成这样。 没用的废物。 贺盛璃冷笑一声,柔弱的面相上添了不少刻薄,她看着楚醒道,「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留着你?」 「……」 楚醒猛摇头。 「因为你和楚眠的名字很像,因为你也喜欢厉天阙。」 贺盛璃说着,回想起楚眠以前对自己做的,伸手一把捏住楚醒的下巴,迫她去看中央被锁住的男人,「楚眠死了,可我的气还没消,我要你代替她亲眼看着,二哥最终成为我贺盛璃的男人。」 「……」 楚醒被吓得浑身冒冷汗,一手撑着墙不让自己倒地,「三小姐,我对厉先生早就不敢有非分之想了,真的不敢。」 「有又怎样?」贺盛璃捏着她的下巴道,满是无所谓,「难道你还能得到他么?」 只有她。 她才能得到二哥。 「是,是,我哪有资格。」楚醒卑微地道。 这话让贺盛璃觉得顺耳,她放开楚醒,站在那里看向厉天阙。 楚醒站在一旁看去,就见贺盛璃的眼里竟是带着浓浓的欣赏,好似特别欣赏这样被锁住的厉天阙一样。 「三、三小姐,您为什么要锁着他?」楚醒弱弱地问道。 「因为他发病了。」 说到这个,贺盛璃的双眼黯了黯,厉天阙三年避世不出,她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因为楚眠死了疗情伤,直到最后查上私人山庄买通里边的保镖时,她才知道,厉天阙发病了。 疯子血。 那是很可怕的病,可怕到厉家大小姐那样一个善良懦弱的人都可以残杀整个蔷园下人。 更何况厉天阙。 她不锁着怎么拥有他,怎么让他属于自己。 「发病是什么?」楚醒不解。 「疯子。」贺盛璃笑起来,「他已经变成疯子了,可那又如何,还是我得到了他,楚眠的骨灰都不知道飘哪去了。」 楚眠输给她了。 输得彻彻底底。 「……」 楚醒听得骇然,人都不住地往后退一步,靠到墙上,差点摔下来。 疯子? 厉天阙变成了疯子? 她惊恐地看着贺盛璃眼中的得意,越发觉得这个女人恐怖变态。 贺盛璃笑完,冷冷看她一眼,「行了,你下去,我要和二哥独处一会。」 「是,是。」 楚醒害怕得不行,扶着墙蹲下来颤颤巍巍地去捡拐杖。 忽然,有保镖急急忙忙冲进来,气喘吁吁报告,「三小姐,不好了,有大批车辆朝我们这里过来。」 「慌什么。」 贺盛璃的脸色都没变一下,不慌不忙地走出去,站在窗前往外望去。 只见一大片黑色轿车正朝这边驶来,密密麻麻地碾压过无人的海滩,若在天上那便是遮天的乌鸦。 「我没准备孟墅什么消息都不知道,不过他这一次倒来得快。」 贺盛璃站在窗前道,满不在乎地冷笑一声,「这两年,我让你们练的一直是针对厉家保镖招式的本事,就算动到枪,我这里的门窗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打进来的。」 可都是防弹的,是她专门针对孟墅设计的一栋房子。 听到这话,保镖的心态稳了些,低头道,「那我下去准备迎客,绝不让那位孟助踏进半步。」 「嗯。」 贺盛璃点头。 她今天就要孟墅知道,她把人抢了过来,就不可能再被夺回去。 在这里,没人可以打扰她和厉天阙。 …… 孟墅查到这一处海边建筑,带着人马冲过去时,建筑前的空地两边已经停满了车。 澄清的蓝天下,海鸟飞旋而过,海风袭卷着白浪拍上沙滩,一切都静谧美好。 但从车里看出去的角度,只见几十个身着劲装的人从楼顶攀绳而降,直接踢翻在楼上值守的保镖,而罗马柱前的白砖地上,一群乌压压的人被滚成了一个巨大的粽子,画面看起来啼笑皆非。 而他们身旁,站着一群人,将他们牢牢控制着。 「什么情况?」 抱着医药箱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沈医生一脸愕然,转眸看向孟墅,「你派人打冲锋了?」 「不是。」 他一查到消息就赶过来了,上哪派冲锋。 孟墅说着,也不管这里是什么情况,推开车门便走下去,西装衣角翻飞,他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便上了膛。 第382页 带来的手下个个掏出枪跟在他后面。 「诶,孟助等等我!」 沈医生抱着箱子连忙冲下车,头皮发麻地跟在一脸怒色的孟墅身后,小心谨慎地将自己的身影藏起来不被发现。 这要是在腥风血雨的战场,他就是那个冲上前线的军医,手上没枪,一不小心小命就没。 得躲好点。 不然还没见到厉总,他就死在流弹下了。 近了,孟墅才发现,站着的那些人穿的衣服和今天楚眠身边人穿的一模一样。 这是楚眠派来的。 孟墅想着,胸口莫名一松,紧绷的神经顿时松下来。 他抬眸,望了一眼眼前庞大建筑的周围,楼上的外壁走廊、楼下的罗马柱走廊里都站满楚眠的人。 显然楚眠已经将建筑外面的形势控制下来。 好快的速度。 不过大门仍然紧闭着,还未攻进去。 孟墅举起手中的枪,正要对准大门打,大门忽然被人从里边打开,几个保镖举着类似警用的透明盾牌走出来。 贺盛璃带着笑容缓缓走出,身上穿着一袭高定的纱裙,人一出来,风一吹,裙摆飞扬,层层叠叠,如盛开的花瓣,很是美丽优雅,这完全是一个该在酒会的名媛打扮,但她就这样从容地出现在众人的枪口之下。 她是有恃无恐的,这周围没有任何高处,不会有狙击枪打到她。 而且,她也不惧一个孟墅。 楚醒拄着拐杖站在她的后面却是吓得三魂不见六魄。 「……」 见贺盛璃就这样走出来,孟墅眼中的怒意更甚,用力地握住手枪。 「孟墅,你敢开枪吗?」贺盛璃笑了一声,「你别忘记二哥母亲的遗嘱,你一天是我二哥的手下,你一天就动不得我。」 第328章 贺盛璃,你也配? 「你把厉总怎么样了?」 孟墅咬牙。 眼前的贺盛璃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的印象中,贺盛璃一直都很柔弱,喝口水都怕呛着,对他很是客气礼貌,可现在,她满是高高在上的模样。 贺盛璃看一眼眼前宏大的场面,再看自己放在外面守楼却又被捆起来的狼狈手下,不悦一闪而过,笑道,「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你什么时候偷偷养的一批手下,打法和之前的完全不同。」 闻言,孟墅站在风中目色深了深,明白贺盛璃把这群人当成是他派来的。 不过也奇怪,他身为厉总的手下,不能动贺盛璃,楚眠的人怎么也不动?楚眠人呢? 孟墅想了想,没说什么,只拿枪对着贺盛璃,「贺盛璃,把厉总交出来,我今天就饶了你。」 「好啊。」 贺盛璃轻而易举地应了,「不过我这楼里有太多的机关,你要慢慢走,一不小心踩中什么,可能整栋楼都炸了,那二哥他……」 「贺盛璃!你不要太无耻!」 孟墅破口大骂,脸都青了,恨不得一颗子弹送贺盛璃归西。 她怎么能这么对厉总! 厉总上位后对她这个没有血缘的妹妹可是从未伤害! 「无耻?」 听到这话,贺盛璃笑了一声,眼中竟盛满苦涩,「孟墅,你知道我这三年有多想他吗?」 「你——」 孟墅震惊地看向她,当初,他应厉总的命令抓她,厉总没说太多的原因,他只隐约知道好像贺盛璃和楚眠的身份揭开脱不了干系。 但现在,他看着贺盛璃的这种眼神惊得不行。 她不会对厉总是那样的感情吧? 所以,她当年才会针对楚眠? 「孟墅,我知道你对我二哥忠心,你放心,他在我这里会过得很好。」贺盛璃站在那里道,「你也护他三年了,够了,何必一直做这一人之下?」 「……」 「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安其好不是挺好的?」贺盛璃语气柔软地道。 这话是要孟墅弃了厉天阙,自己独掌厉氏财团,去做万人之上。 「你他妈做梦!把厉总交出来!」孟墅彻底怒了,眼睛死死瞪着她。 「那你是非要和我抢人了?孟墅,璃天现在可也不是小角色,你……」 贺盛璃正要继续说服他放弃,忽然就听远处有呼啸而来的车声,那引擎的震动声自海边而来,放肆无忌。 众人都下意识地回眸,就见一部红色跑车从远处急驰而来,以极快的速度冲上白砖空地,车身飞起来,如燃得炙热的火焰。 火焰落下的一刻,跑车以一个帅气的漂移甩尾急停到众人的视线中,车头对准众人。 站得近的人纷纷退避。 「……」 孟墅呆呆地看着,仿佛看到三年前那个晚上,那穿梭在弯道的一团烈火。 红色跑车就这么静静地停在中央。 沈医生抱着医疗箱从孟墅背后探头张望。 楚醒被眼前的阵势吓到,一直趴在门边,此刻也不由得踮脚去望。 贺盛璃站在自己的人身后,抬眸望去,有些疑惑,这又是谁? 巍峨的建筑前,枪口密集,两边排列错落的黑色轿车方阵间,一部红色跑车就这么安静地停着。 天地间一点声音都没有。 许久。 远处,海浪拍过沙滩,终于出了点动静。 停在中央的红色跑车忽然开始动了,原地烧胎,轮胎飞快地转起来,转速越来越高,直转得滚滚白烟自车底冒起,瞬间将整部跑车吞没。 第383页 孟墅是玩过跑车的,见状连忙道,「让开!」 站在中央的一群人连忙速度往后撤,刚撤出一条路的空间,那跑车就从白烟中飞腾而出,直冲建筑大门而去,鲜艷如血的红色车漆在阳光下闪着嗜杀的光。 「……」 贺盛璃站在那里,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红色车头直逼而来,没有半点减速,在她瞳孔中越来越放大,似迎着她的脑门飞来。 「砰!」 跑车突停。 站在贺盛璃的保镖连人带盾牌全都被撞倒在地。 贺盛璃也被强大的气浪掀翻在地,几近走光,她又狼狈又急切地从地上站起来,穿着高跟鞋的脚狠狠地崴了下,痛不欲生。 那红色跑车停在她面前又不动了。 莫名的,贺盛璃的双脚像是被人钉在地上一样,半步都动不了,她看向跑车,直盯着驾驶位置。 一种从未有过的急切,让她想看清驾驶座上的面孔。 底下人倒在地上哀嚎。 车门忽然被开启。 一双黑色皮鞋踩到地上,率先进入众人的视线,磨旧的牛仔裤裹着一双纤细笔直的腿,风衣衣角在风中肆意翻飞,一只手搭上车门,削葱根般的细指,皮肤白皙得惹眼。 楚眠从车上走下来,慢条斯理地走到车前,斜斜地虚靠上发热的引擎盖。 看着面前眼睛陡然瞠大的女人,楚眠伸手摘下鼻樑上的墨镜,露出一双漂亮而清冷的眼睛,唇角微勾,「好久不见,贺盛璃。」 楚眠…… 贺盛璃这才真正看清楚这张噩梦的脸孔,脸色一片惨白,腿软得往后直退,「怎么可能……你死了,我亲眼看着你葬身火海……」 「……」 楚醒扒在门口也吓到了,呆呆地看着楚眠。 楚眠这个人到底是有什么邪术,竟然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死而复生。 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怎么一个女人两个女人都这么变态! 孟墅站在一旁,拿着枪的手垂下,怔怔地看着楚眠的侧影,她好像也有些不一样了。 忽然,他的肩膀攀上一只手。 沈医生靠过去,在他耳边小声地感慨,「三年不见,小姐好帅啊。」 「……」 孟墅无语,他们今天是来救厉总的,想什么呢? 见贺盛璃一副完全呆掉的样子,嘴里不停喃喃着不可能,楚眠站起来,手上拎着墨镜慢慢走向她。 「……」 贺盛璃想跑,但完全走不动,一脸惊悚地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她是人还是鬼。 楚眠站到她面前,仍是笑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因笑意越发清澈,声音含在舌尖,极为平淡,「听说你创立了璃天。」 「……」 「哪个天?厉天阙的天么?」 「……」 「贺盛璃,你也配?」 楚眠一字一字念出她的名字,倏地敛起唇畔的笑容,眼底尽封寒雪,扬手便是反向一掌。 贺盛璃僵站在那里根本反应不及,脸颊被楚眠的手背狠狠打到,眼睛也被墨镜角刮到。 她从没想过一个女人的掌风可以这么凶悍,她整张脸被扇到变形,人重重摔到地上。 第329章 终于见到厉天阙 疼痛自身体各处传来时,贺盛璃都难以相信自己竟弱不禁风到被一个巴掌掀翻在地。 「……」 贺盛璃想要站起来。 楚眠抬起腿就将她踢翻在地上,皮靴踩上她的喉咙,低眸睨她,眼中的轻蔑就像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蚂蚁。 贺盛璃躺在冰冷的地上,又怒又惊地看着头顶上方的女人,「楚眠,你命真大。」 「承蒙关照,我还活得好好的。」 楚眠冷冷地道,「不过你以后活得好不好,就不知道了。」 「你……」 贺盛璃刚要说什么,楚眠就下狠脚踩她的脖子,贺盛璃被踩得一张脸充血涨红,话都说不出来,人几乎窒息。 察觉到什么目光,楚眠抬眸,就见到趴在门口瑟瑟发抖的楚醒。 一见她看过来,明明不是多狠的眼神,楚醒却直接吓得瘫坐在地上,脸上没一点血色,像看着一个魔鬼,「别看我,对不起,对不起……楚眠,对不起,是贺盛璃,是她逼我揭穿你的,我当年是被逼的……」 曾几何时,处处颐指气使的楚家大小姐竟变成这般模样。 楚眠看着贺盛璃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扶起她,往里走,带我去见厉天阙。」 「哦,好,好。」 楚醒哪敢惹她,连滚带爬地扑到贺盛璃面前。 楚眠收回自己的脚,看着楚醒单手拄着拐杖腿脚极为不便地将贺盛璃从地上站起来。 贺盛璃的体质一向弱,被楚眠这样一整,起来就咳个不停,脸色难看得跟要死了一般。 楚醒一瘸一拐地扶着贺盛璃往里走,贺盛璃的视线从楚眠那张清冷的脸上划过,满是仇恨。 为什么! 为什么她还没死! 三年前的那场大火,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眠跟在她们后面往里走去,入眼便是一条长长的通道,和一般的居住环境不同,这里的设计极不合常理,似一个庞大的迷宫。 贺盛璃为了能拥有厉天阙煞费苦心。 「小姐。」孟墅连忙跑过去,在楚眠身边道,「里边据说有机关。」 第384页 「嗯。」 楚眠猜到了,淡淡颌首。 「你跟我后面吧?」孟墅担心她的安全。 「没事。」 楚眠看一眼前面的两个女人,镇定地往前走。 沈医生抱着医药箱紧张地跟进来,后面跟着一堆手下,他左右看看,想想沖贺盛璃那里喊了一句,「好好走!不然有机关你们也是第一个死。」 「……」 贺盛璃被楚醒扶着,脚踝痛得厉害,她回眸,就见孟墅和手下的枪口全对准着她。 楚眠却是一脸淡定。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跟我走吧。」 楚醒吓得不行,扶着贺盛璃便往前走,踩在楼梯,一步步往上。 贺盛璃痛得如踩针毯,周围寂静无声,她垂了垂眼,忽然一脚踢向旁边的机关,然后闪身一避,一旁墙壁上的油画下滑,里边射出几十支箭矢。 楚醒吓到连连尖叫,抱起头蹲下来。 孟墅和手下们连忙应付。 楚眠在油画下滑的时候,便一脚踩在楼梯扶手上跳起来,一个翻转,她一手按在扶手上,整个人悬空躲过箭矢的袭击。 她伸手抓住一支飞过来的箭,横腿就踢向又要踩机关的贺盛璃。 只听「砰」的一声,贺盛璃被踢得滚下楼梯,手下们纷纷避让。 贺盛璃倒在地上,脸上一片惨白,人痛得几乎晕过去。 有两个手下中了招,孟墅看向楚眠,见她稳稳落回楼梯上,动作潇洒飘逸,这三年,她应该一刻都没放弃过练身手。 楚眠拿着箭往下走,一把将贺盛璃从地上拎起来,扔到墙上,手中的箭毫不犹豫地扎进她的心口上方。 整个倒钩的箭头都埋了进去。 「啊——」 贺盛璃站在那里痛得惨叫起来,双腿发软地要倒下,一侧肩膀却被楚眠狠狠抓着。 孟墅默。 沈医生看了倒吸一口气,小姐这手段是越来越狠。 楚醒已经完全吓懵了,在楚眠把箭捅进去的一瞬间就把眼睛给捂住,看也不敢看。 「贺盛璃,连你父亲我都敢开枪,别逼我。」 楚眠站在贺盛璃面前,冷冷地开口。 贺盛璃的身前一片腥红,双眼仇恨地瞪着楚眠,歇斯底里地喊道,「那你来啊,这里都是机关,大不了我们一起死,想从我手里带走二哥,你做梦!」 楚眠本该是个死人!是个死人! 闻言,楚眠冷笑一声,「一起死?贺盛璃,你真有这份豁出去的胆色的话,当初也不会刚听到我从江南堂出来,你就跑路了。」 论不怕死,贺盛璃可没资格在她面前横。 楚眠说着,纤细的手指握上箭尾,用了力开始往她身体里绞。 「啊……」 贺盛璃哪里受过这种折磨,痛得浑身发抖,头不住地摇,嘴唇煞白。 楚眠也不逼她,就继续握着箭反覆转动,慢悠悠地做着最狠的刑罚。 贺盛璃痛得眼前一黑,眼看人就要晕过去,沈医生连忙冲出来,上手就死死掐向她的人中,硬是将人给掐得清醒过来。 楚眠看他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三年不见,沈医生有点遭不住她的眼神,也不是说狠,就是和以前感觉不一样了。 他干笑,「我帮点忙。」 「谢谢。」 楚眠没什么表情地点头。 贺盛璃终于在这种折磨下受不了了,气喘地道,「我带你去……」 的确如楚眠所说,她很怕死,她根本不想和楚眠这个贱人一起死。 得到答案,楚眠放开她。 孟墅立刻走过来,押着贺盛璃往上走,楚醒也被拉起来,被推着往前走。 贺盛璃还不死心,故意少说两个机关,让楚眠和孟墅伤了两个手下,但换来的是她身前的那支箭又被绞了几遍,她彻底不敢了。 楚醒倒是很老实,见到双扇大门后立刻喊道,「在这里,就在这里。」 楚眠目色定了定,将贺盛璃推过去,让她开门。 贺盛璃体力透支地往前走去,双手发软地打开两扇门。 门被缓缓打开。 楚眠站在门口,抬眸望去,就见到中央圆形灯台上,被黑色锁链绑得严严实实的男人。 第330章 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闭眼站在那里,双臂虚虚张开,人轻微晃着似要坠下一般,却被没入穹顶的锁链牵着。 柔和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照亮了每一根粗重的锁链。 他似一个大型木偶,没有灵魂、没有生命,只剩一张好看到荒唐、美到惊心的脸孔。 谁都没想到门的背后是这样的场面,所有人都惊呆了,站在那里半晌都没动。 这画面挑战着每个人的视觉神经。 「……」 楚眠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一双眼剎那红了,浸染血光。 「阿眠,我做你的天宫,保你万事顺遂、一世无忧。」 「楚眠,我怎么就这么不甘心呢?」 「楚眠,我要你走。」 曾经男人字字用力的声音在这一刻,化作无数碎片裂开,成了尘埃。 楚眠强迫自己粉饰了三年美好,她骗自己,厉天阙没有发病,她骗自己,厉天阙或许是在暗中治病,她骗自己,就是发病了也没事,他能好好活着就行。 第385页 这些美好被完全击碎,她怎么都没想到,那么骄傲、那么不可一世的厉天阙会像一个木偶被生生地吊着。 如果他现在有意识,会有多痛苦。 贺盛璃! 楚眠一脚将本就站不稳的贺盛璃给踹翻在地,然后走进去,直接走上矮台,站到厉天阙面前,伸手想去触碰却又不敢。 她逼迫自己收下情绪,开始研究他身上的锁链。 「小姐,让她来开,小心有机关。」 孟墅抓起贺盛璃拖过去,有些担心地看向楚眠。 「她喜欢厉天阙,不会在他呆的地方设下致死的机关。」 楚眠道,手摸上锁链上的卡扣,竟是直接拿锁锁上的,她低眸看向贺盛璃,「钥匙呢?」 「……」 一身狼狈的贺盛璃看着站在厉天阙面前的楚眠,那股不甘又升上来,她咬牙不想说。 楚眠眼底一狠,视线落在她身前的红色血迹上,贺盛璃吓得脸一白,什么都交代了。 楚醒照吩咐捧来一盒钥匙。 孟墅和沈医生两个连忙上了矮台,开始开锁。 楚眠站在厉天阙面前,将他一只解脱的手臂横到自己肩上,抬眸凝视着他苍白的面孔。 瘦很多。 她抬手拨了拨他额前的发。 厉天阙,她来了,她回来找他了,知道么? 所有的锁铐都被打开,没有支撑,昏迷中的厉天阙再也没有站稳的力量,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到楚眠的肩上,她咬了咬牙,强行撑住。 见状,孟墅上前要帮忙。 楚眠却是往后退了一步,独自一人扛扶着厉天阙往外走去。 「小姐,这两个人怎么办?」 有手下问楚眠。 「她们喜欢呆在这里,就让她们继续呆着。」 楚眠发下话,也不再看贺盛璃和楚醒一眼,迳自扶着厉天阙往外走去。 手下将一部加长房车开过来,停在空地上。 厉天阙虽然瘦了很多,但属于男性的重量摆在那里,楚眠扛着他一条手臂很是吃力,加上他无法自主迈步,完全是靠她的帮助。 待把人扶到车边时,楚眠的头上冒了一层薄汗。 她小心翼翼地将厉天阙扶进车里坐好,人正要跟着坐进去。 孟墅急切地跑过来,「小姐,你要带厉总去哪?」 看这架势,楚眠显然不想让厉总同他回去。 楚眠站在车门前,一手扶住厉天阙的肩膀,转眸淡漠地看向他,「我说了,以后他的事,归我管,你回去吧。」 「不行,我不能离开厉总。」 孟墅虽然不防楚眠,但不代表他就要这样眼睁睁看着楚眠带走厉总。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楚眠冷冷地说完,弯腰便坐进车里。 孟墅急得要跟进去,楚眠的手下立刻冲过来拦住他,见状,孟墅带来的手下也拔出了枪。 顿时,双方对峙,海风中都是剑拔弩张的味道。 孟墅不肯退。 沈医生抱着医药箱站在孟墅的身后,看着这么多枪口,头都炸了。 搞定贺盛璃还要内讧?没完了? 正想着,孟墅忽然一把将他抓到身前,看向楚眠,语气软了许多,「小姐,沈医生一直医治厉总,我也知道厉总这三年的状况,你就没什么想问我们的么?」 「……」 楚眠坐在车里,闻言转眸看一眼靠在自己肩膀上沉睡的男人,淡漠地道,「就你们两个,手下们不能跟。」 她的住处还不能随意曝光。 听到这话,孟墅大松一口气,「好,可以。」 说完,孟墅生怕楚眠反悔,抓着沈医生就上了车。 楚眠同厉天阙坐在后排,孟墅拉着沈医生坐在侧前方的长排真皮座椅上,司机启动车子,缓缓离开海边。 楚眠安静地坐着,厉天阙枕在她的肩上,始终闭着眼,只有身上贴近的温度在提醒她,他还活着。 一切都还来得及。 沈医生靠过来,拨开厉天阙的眼皮照了照,又粗略检查一番,松口气道,「还好,这厉家三小姐没对厉总做什么,厉总没受伤,就是镇定剂的效果还没过去,可能还要睡上一会。」 闻言,孟墅抬起手,看一眼表上的时间。 厉总能受什么伤,算算时间,贺盛璃把人锁起来,到楚眠来救,中间不过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贺盛璃想做什么都来不及。 楚眠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厉天阙更舒服地靠在自己的肩上。 她通红的双眼凝视着这张她三年都没见到的脸,一时间,她连去抚摸他的脸都不敢。 「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眠看着厉天阙问道,声音极淡极平,好像随意提问一般。 可没人知道,这个问题折磨了她三年,就连午夜梦回,她都还被困在三年前。 听到这个问题,孟墅和沈医生相视一眼,目光都不由得一黯。 孟墅坐在那里,看着沉睡的厉天阙握了握拳,这一段过去,他是真的不想再重复一遍,可是楚眠问的…… 「三年前,厉总本来准备为你和财阀们斗上一场,但同时他又有了发病的前期徵兆,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为了保险起见,才决定让你假死逃脱。」孟墅说道。 「……」 第386页 楚眠听着,并没什么意外。 这三年,她即使什么都不知道,也渐渐回过神来,是她始终不知道自己在厉天阙的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原来厉天阙真的会为她捨弃一切,财团、仇恨,什么都不要,当年的她不相信这些,反而信了他那套临别说辞。 「因为我走,他就发病了?」 楚眠问道。 不管前期徵兆有多少,发病是需要刺激的。 可是她一直想不通,厉天阙是知道她要离开的,做足了心理准备,怎么还会被刺激到这种程度。 第331章 思念本身也是种刺激 孟墅摇头,「那晚你假死逃脱,可厉总却突然记忆紊乱,忘了这一段,只以为你真的葬身火海,当时的他痛不欲生。」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一晚,厉总跪在漫天火光中声嘶力竭的样子。 他一直在想,如果不是他和唐瑾辰拉着,厉总当时是不是会冲进火里。 听到这话,楚眠震惊地睁大眼,泛红的眼眶里蒙了一层水光。 突然记忆紊乱,忘了。 所以,那个晚上,在她高兴自己逃出生天的时候,他却以为她死了? 那他…… 听到孟墅重提旧事,沈医生也不免感慨地嘆了口气。 「然后呢?就是那晚吗?」 楚眠问道,声音泄露一丝颤意。 孟墅摇头,「记忆紊乱只是一时,那晚,厉总回到山庄后人就平静了下来,作息什么的都很正常,按照沈医生的医嘱卧床静养,将对付其他财阀的事交给了我。」 「……」 楚眠沉默地看着他。 「我们都以为厉总过了这一关,可过后的第二天深夜,厉总就……」孟墅顿住,声音有些哑,叙述困难,「就发了病。」 「这不可能。」 楚眠拒绝相信,「疯子血要受到刺激才会发病,不可能无缘无故,是不是那晚发生什么事你却忽略了?是贺盛璃?还是厉擎苍?他们是不是去过。」 「我调过监控看了,真的没有任何人来过。」 孟墅道。 楚眠不相信孟墅的操作,「是不是你看的不够仔细,到现在还没弄明白他发病的原……」 「小姐。」 一直坐在旁边的沈医生出声打断她的话。 楚眠看向他,沈医生嘆了一声,看着她道,「小姐,你有没有想过,夜深人静刻骨的思念……本身也是一种刺激。」 听到这话,楚眠的手狠狠颤了下,一双眼睛更红。 不会…… 不可能。 孟墅是听沈医生说过这些话的,便接着道,「那一晚,厉总用完晚饭便上楼休息了,我要安排别的事情就没留在山庄,荷妈和小海豚当时也已经照厉总的吩咐前往南边找你了。」 楚眠知道。 当她看到荷妈和小海豚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她就知道厉天阙是真的在和她诀别。 他把她喜欢的都送过来了。 唯独他,这三年她一眼都没见过。 孟墅回忆着过去,气息都有些不稳,他抬眸看向厉天阙沉睡的面庞,「没人知道厉总那一晚到底在想些什么,或许是整个山庄当时太静了,静得让人容易胡思乱想。」 「……」 「我想,厉总是抗拒过的,因为在他发病前,他服用了两倍的氟西汀,可是,他最后还是……」 孟墅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了,握拳抵在唇前,极力扼制着情绪。 楚眠坐在那里听着,听得脑袋里一片空白,长睫无法自控地战慄。 服用两倍的氟西汀。 他不想发病,他是真的想做个正常人。 他很想,很想…… 楚眠闭了闭水光朦胧的眼,再睁开时能冷静一些。 她缓缓转过脸,看向枕在自己肩上的男人,有些僵硬地抬起手抚上他沉默的脸,指腹触着温度,呼吸都在颤抖,「你会好的。」 车子行了一段路,又换车。 沿着帝都复杂的路形往前开,车子换了两次,厉天阙靠在楚眠的肩膀被折腾得隐隐有甦醒的迹象,眉头紧蹙。 楚眠展开手中的毯子盖到他的腿上。 「小姐。」 孟墅被沈医生不断提示的眼神弄得不得不生硬开口,「那个,厉总,可能需要这个。」 楚眠抬眸,就见孟墅一脸尴尬地从怀里掏出两副铐锁,她的脸色顿时冷下来,整个车子里都瀰漫着寒意。 「厉总已经没有自我意识了。」 孟墅硬着头皮告诉她。 她三年不见厉总,不知道厉总的情况,他已经不清醒了,他现在就是个嗜杀的狂徒。 「孟助说得没错。」沈医生站在一旁道,「三年前厉总突然发病,他砍倒了好些人,要不是孟助早有准备,让下属都穿上防弹衣以防万一,怕是要死一堆。」 「……」 楚眠沉默,没有接过铐锁。 「厉总从来没对你动过手,你可能不知道厉总的身手有多好,要是让他手脚自由,你未必是对手。」孟墅顶着压力劝解楚眠,「再说,这也是为厉总好。」 总不能让厉总滥杀无辜吧。 厉总不清醒了,难道他们这些身边人也要跟着不清醒么? 闻言,楚眠抬眸淡漠地看他一眼,「我知道怎么为他好。」 第387页 「你……」 孟墅被楚眠的固执弄得无奈,正想要再劝说,就见车子缓缓减速。 小区门口的保安立刻让开,大门畅通。 这里……不是他和唐瑾辰上门来求医的小区吗? 孟墅以为自己看错了,侧头直勾勾地看向旁边围墙上的大字,赫然就是蔷园。 真的就是这里! 孟墅猛地回头,看向一脸平静的楚眠,皮肤竟是一阵阵的麻颤,他动了动唇,有些艰难地问出口,「医蛊门的传人是……」 「是我。」 楚眠接上他的话。 「……」 孟墅哑然地张大嘴,半天合不上。 果然是她。 难怪她说她知道怎么对厉总好。 她那是什么脑子,居然半年就学成了医蛊之术。 车子进了小区,孟墅才发现里边的一栋栋洋房全和厉总的蔷园长得一模一样,顿时心里五味杂陈。 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孟墅看向楚眠,「小姐,既然你是医蛊门传人,为什么不直接找我,还不让我进这小区,还跟到山庄?」 直接找他不就好了。 「……」 楚眠抬眸淡淡地看他一眼。 孟墅顿时明白过来,「你不会是担心我有什么阴谋才把厉总藏起来的吧?」 楚眠没有说话,眼神却是默认的。 「我这么不堪么?」孟墅的脸色都苍白了。 「三年时间太长,什么可能性都有。」 若他为权变坏了,她直接找上门就是打草惊蛇,她要确保先找到厉天阙才能谈别的。 「……」 孟墅无话可反驳。 沈医生看着他们你来我往,气氛紧张,有些尴尬地添了一句,「小姐谨慎些也好,也好。」 …… 第332章 厉天阙醒了 楚眠将厉天阙安排在小区东角的一栋洋楼里,里边的布置一如之前的蔷园,分毫不改。 她站在床边,将厉天阙放平躺在床上。 厉天阙的眉头一直蹙着,似乎很不舒服,她小心地替他掖了掖被子,然后走出门去。 沈医生跟着楚眠走进书房。 楚眠走到书房一角,沈医生跟过去,就见地上立着一个高架,高架上挂着两只手掌大的封闭式透明笼子。 笼子制作精美,稜角显然是特意雕琢过的,清透极了。 但这不是最美的,最美的是每个笼子里都养着一只米粒大的金蜂,在里边展翅而飞。 沈医生忍不住靠近去看,只见蜂翅极薄极透,颜色是一种市面上难见的极浅金色,特别美,仿佛自带光芒一般,一扇翅,便落下碎光。 「……」 沈医生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错觉了,揉着眼睛好一会儿才问道,「这就是蛊?」 以蛊医人,最重要的就是蛊。 「嗯,我养失败了很多只,这两只是我用一年时间养成的。」 楚眠看着笼子里的金蜂语气极平地道。 「我听说蛊就是用虫子毙掉无数只虫子,浑身浸毒才称之为蛊。」沈医生小声地道。 「医蛊不太一样。」 楚眠淡淡地道,「不过,这两只的确是熬死了无数金蜂才活下来的,生命力顽强,以药滋养近一年,进入人体后不会轻易死亡。」 一想到金蜂要进入人体,小东西再漂亮,沈医生也有些受不了,「以蛊治人真的有用?」 「你是对疯子血研究最深的医生,医学上你无能为力,我也就不走这一条路浪费时间,便想到偏门。」 楚眠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拿起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搁到沈医生面前,「这是我养金蜂两年的记录,以及医治理论在里边,你看,厉天阙现在的身体适不适合让我医治。」 这么厚…… 沈医生接过来,重得压得他手一沉。 「今天内看完。」楚眠发话。 「……」 沈医生觉得笔记本更沉了,「你有医治过别人吗?」 「医治过,成功率还可以,但没医过疯子血。」 楚眠如实告诉他。 疯子血只存在于苏氏一族,苏家住得偏远,自有一套规章,根本不会信这些偏门,她也就找不到苏家发病的人先试验一下。 沈医生点点头,「厉总的体魄一向不错,承受这么小的一只金蜂肯定无碍,就不知道治疗效果会……」 「砰!」 话未说完,外面就传来巨响。 是房间的方向。 厉天阙。 楚眠一惊,连忙站起来往外跑去,跑进房间,就见孟墅靠在墙上,脖子被面前的男人狠狠掐住,面孔充血,青筋直跳。 厉天阙站在他面前,那双一直闭着的眼此刻睁开了,竟是赤红的,似是覆着一层血膜,几乎盖掉瞳眸原本的颜色,眼上的一道深辙勾着眼尾,上挑着邪气、妖冶,一股疯狂从骨子里散发开来, 此刻,厉天阙正掐着孟墅的脖子将他缓缓往上提,分明是要杀人。 「厉天阙!」 楚眠喊出他的名字,抬起腿冲过去。 厉天阙转眸一扫,猛地就将孟墅朝她甩过去,楚眠被狠狠撞开,人撞到门框上。 孟墅重重摔在地上,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楚眠抬眸,就看到厉天阙朝自己看过来。 她心口一颤,厉天阙却看着她笑了,眼底却尽是嗜血的欲望,阴森、可怖,他抬起手抹了下唇,连薄唇勾起的那抹弧度都似一抹见血封喉的利刃。 第388页 「呵。」 他轻笑一声,忽然转移目标,像是发现更好的猎物,人直冲她而来。 「厉总!」 倒在地上的孟墅猛地扑过去,一把抱住厉天阙的腿,死死抱住,而厉天阙的手此刻离楚眠的脖子不过几厘米的距离。 楚眠终于恍过神来,见厉天阙抬起腿就要将孟墅甩掉,她直接伸手击向他的肋下。 厉天阙反手打回去。 几个来回,楚眠终于将腿不受自由的厉天阙放倒,她半跪在地上,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 他在挣扎,指甲在她的手臂上狠狠划下去。 袖子被抓破,血痕立显。 楚眠看着他死死抓着自己手臂的手,眼眶顿时湿了,眼前一片模糊,「没事,厉天阙,我在这里,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 厉天阙几乎是倒在她的怀里,双手死死抓着她勒住自己的手臂,鼻尖的血腥味令他愈发烦躁不安。 「我回来了,我回来找你了,你听到了么?」 她靠向他的头,嘴唇吻着他的短发,颤着声说道,「厉天阙,你的阿眠回来了。」 「……」 厉天阙再一次抓破她的手臂,恨不得将她的皮肉都剜下去。 楚眠还是勒着他,却更像是在拥抱,「你别怕,你会好的,这一次,换我来做你的天宫,我来护你周全。」 「……」 「别怕,别怕,我在,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 「……」 孟墅趴在地上用力抱着厉天阙的腿,恢复些力气后抬起头,就见厉天阙被楚眠从后面勒着。 不知道楚眠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厉天阙眼底的发狂竟逐渐淡下来,身体也不再乱动。 孟墅正意外着,外面有脚步声匆匆而来,厉天阙眼底的平静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开始挣扎,将楚眠的手臂抓得血肉模糊。 …… 楚眠的下属来了,最后厉天阙被绑坐在一张钉住地板的椅子上。 他坐在那里,雪白的衬衫沾了不少血,全是楚眠的。 满屋子的人,他一双眼却只发狂地盯着楚眠,布满杀意,被绑住的双手更是不停挣扎,仿佛只要放他出来,他可以立刻要了她的命。 楚眠坐在他的斜对面,沈医生弯腰给她包扎伤口。 蒋笙站在一旁,看着楚眠的伤口,满是不忍,「小姐,疼吗?」 「还好。」 楚眠淡淡地道。 「小姐现在知道我们为什么要绑着厉总了吧,但凡他有一点正常人的意识,我们也不会这样。」沈医生边替她包扎边道。 「这三年,他就没一刻清醒过?」 楚眠问。 沈医生摇了摇头,楚眠听得难受,抬眸看向厉天阙。 孟墅怕厉天阙饿了,正站在一旁给他餵饭。 厉天阙却是死死地盯着她,根本不管送进来的食物是什么,米汤顺着他的嘴角淌下,落在衬衫上、落在裤子上。 狼狈、难堪。 -- 作者有话说: 厉小可怜。 第333章 请您给厉总留最后一点尊严和体面 「……」 楚眠看得眼中湿意更重。 孟墅见状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替厉天阙擦了擦嘴,在厉天阙咬过来的一刻,他及时避开,转身就朝着楚眠单膝下跪。 楚眠怔了怔。 「小姐,请你先出去,我给厉总餵饭。」 孟墅跪在那里道。 「……」 楚眠沉默地看着他,没有动。 孟墅手上还捧着餐具,眼中布着血丝,他咬了咬牙道,「请您给厉总留最后一点尊严和体面。」 语气哀求。 他也是男人,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自己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尽现窘迫难堪,连餐饭都无法自主吃下去。 若厉总有机会清醒,那…… 楚眠坐在那里听着,伸手阻止沈医生继续包扎,只草草将纱布裹了一下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连看厉天阙一眼都没有。 楚眠坐在外面的鞦韆椅上,低眸看着自己被纱布绑着的手臂,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小姐,你有没有想过,夜深人静刻骨的思念……本身也是一种刺激。」 没有任何外界的刺激,只是因为太过思念,就让自己沉沦烈焰岩浆的炼狱。 发病的那一晚,他一定很难熬。 蒋笙走出来就见到楚眠。 她是天宫的成员之一,也是从风岛逃出来的,这几年下来,天宫成员对楚眠唯命是从。 「小姐,你还好么?」 蒋笙走过去,看着楚眠不大好的脸色问道。 在蒋笙的眼里,楚眠就是她活着的信仰,她见惯了楚眠运筹帷幄的样子,从未见过这副黯然。 楚眠坐在那里,没有抬头看她,只盯着自己的手臂道,「蒋笙,你说人的思念到底可以多疼多重,能把一个好好的人逼疯。」 「……」 蒋笙知道她说的是里边那位厉先生,可自己没有旁观过,说不上来。 「是我负了他。」 楚眠低声道。 如果当初她没走,也许,他不一定会发病。 「里边的厉先生是犯了病,和你无关。」 蒋笙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楚眠。 「有没有关,我自己知道。」 第389页 楚眠并没有让自己太沉浸在悲伤中,她拉下袖子,知道自己目前最重要的是做什么,她抬眸看向蒋笙,语气恢复如常,「把我要的中药都准备好,接下来厉天阙要喝很长一段时间的中药,不能断。」 「是。」 蒋笙知道楚眠这是准备要医治那位厉先生了,便点头应道。 …… 楚眠再见厉天阙是第二天,在沈医生同意她以偏门一试之后。 沈医生完全看不出医蛊和医学有多大的共通性,同意的唯一的原因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总不能让厉天阙一直这样下去。 楚眠迈上台阶,推门走进去。 厉天阙坐在中央的椅子上,手脚都被绑着,无法动弹。 他身上的衣服被换了,换成一件墨色的,看着很冷,他闭着眼,似乎在休息,并不像精神病院里那些患者一般大吵大闹。 这样的厉天阙,一点都不像病了。 楚眠走到他面前,在地板上盘腿坐下,将两个养着金蜂的小笼子搁到地上。 声响轻微。 厉天阙猛地睁开蒙着一层血色的眼,低头死死地盯着她,整个人开始发狂躁,放在扶手上的手挣扎起来,手背上的青筋暴跳。 「安静一点,别怕。」 楚眠淡淡一笑,下巴抵到他的腿上,抬眸温柔地凝视着他。 「……」 厉天阙挣扎得厉害,眼中嗜血的杀意越来越浓烈。 她伸长手臂摸向他的下颌弧线,厉天阙瞪着她,像是嗅觉灵敏的兽立刻张嘴咬上她的虎口,狠狠地、疯狂地咬下去。 鲜血从他的薄唇间渗出来,缓缓淌下。 若吸血鬼一般,唇色极尽妖冶。 楚眠痛得发颤的手没有收回,指腹仍是轻抚着他,笑容维持在唇畔,「我知道你这三年很辛苦,你相信我,我会让你好起来。」 厉天阙恨不得在她手上咬下一块肉来,脸上颤慄抚摸的手指让他的长睫动了动,他低眸瞪向她苍白的面孔。 她微笑着,眼睛却朦胧。 「……」 他慢慢松开牙齿,舌尖贪婪地舔着唇上的鲜血,甚至荒唐地往下咽。 楚眠看着自己虎口上深如刀痕的牙印,不禁笑了,笑得眼泪滴下来,她扬起手给他看,「你看,你还是捨不得伤我。」 厉天阙陌生地瞪着她,闻着那股血腥气又露出寻到猎物的光,低头又要去咬她。 这一回,楚眠没再让他得逞,她捧起一个透明的小笼子,道,「不能让你再咬了,我得给你下蛊了。」 下蛊两个字听起来有点耸人听闻。 于是她看他,「怕吗?怕不怕我给你下个情蛊,让你这辈子都离不得我?」 「……」 厉天阙舔着唇看她,浑身都仿佛散发着肃杀的血气。 「放心,这是医蛊,再怎么样也不会伤害你的身体,我也不是用毒炼成的。」 楚眠说着,放下小笼子,从身上取出一把小小的匕首,打开。 她缓缓捲起他的衣袖,用匕首在他的手臂上割出一道口子,鲜血渗出。 厉天阙感觉到疼痛,整个人又狂躁起来,拼命挣扎,一双眼死死地瞪向她,恨不得马上杀了她似的。 楚眠没有理会,打开手中的小笼子,就看着米粒大小的金蜂扇着翅膀朝厉天阙的伤口飞去。 …… 门外,孟墅来回踱步,步伐写尽不安。 沈医生坐在那里看着他,忍不住小声地道,「孟助,没必要,你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厉总在里边生孩子呢。」 回给他的,是孟墅的一记眼神杀。 沈医生缩了缩肩膀。 形象古板的蒋笙站在一旁,始终面无表情。 孟墅走过来,在沈医生身边坐下来,看着他道,「你觉得能成么?」 「不知道,这偏门和正统医学还是差太多,说穿了是离经叛道,我看不懂。」沈医生也很无奈,这一块是他的知识盲区。 「我们小姐有大事要做,没闲心害你们的厉总。」 蒋笙冷冷地道。 「我知道。」 孟墅和沈医生异口同声。 见他们不是怀疑楚眠,蒋笙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道,「你们也不用太担心,若是医蛊没用,大不了就将金蜂取出,不会出什么大事。」 第334章 这就……九岁了? 照她看来,楚眠对那位厉先生的紧张不会低于面前这位孟助理。 「医蛊是怎么个医法?」 孟墅不解地问道。 「精神疾病到现在都是世界上的一大难题,医学上是以压制为主,用药物强行镇定患者的精神状态,医蛊也一样,但这蛊若是成功的话,就更厉害一些,直接压住患者所有的不稳定精神状态。」 沈医生看过楚眠的笔记本,便解释道,然后又低声添了一句,「不过希望没负面影响才行。」 「有负面影响?」 孟墅愕然。 「就是记忆紊乱,我看小姐那本笔记本上,她治疗过一个人,那人精神状态是正常了,但关于学习层次的记忆全部消失,成了大字都不识一个的文盲。」沈医生道。 孟墅蹙眉,「你是说厉总会成为文盲?」 这画面…… 他怎么有点不敢想。 「不一定,每个人都不一样。」沈医生道,「再者,就算成为文盲 ,也比现在好。」 第390页 「……」 孟墅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再强求什么,只要精神状态正常,文盲就文盲吧。 再文盲也是他的厉总! …… 窗帘被拉到边上,阳光透进来落在地上,映出窗格的形状。 男人静静地躺在偌大的床上,眉间平整,没有褶痕,薄唇微抿,状态极为平静。 楚眠坐在床边的地毯上,一手握着他的手,一手支着头小憩。 床头,一碗中药还剩了些,瀰漫着苦涩的味道。 蓦地,楚眠心口一疼,她睁开眼睛,只见自己的手被人反手握住,握得紧紧的。 她立刻转眸看去,厉天阙躺在那里,一双眼睛睁着,定定地看着上方的水晶吊灯,眼中没了血色,又是那一双偏灰的深眸。 「……」 楚眠看着他,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响。 他终于真正地甦醒了。 「姐——」 他忽然低低地唤了一声,虚弱的、绝望的。 下一秒,厉天阙从床上坐起来,动作是急切的,他一把扯开被子,视线扫过楚眠,整个人都是一僵,慌忙甩开她的手,深色的瞳中顿时布满戒备,人往后缩了缩,那下意识的动作竟似个孩子似的。 紧接着,他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逐渐阴沉,猛地上前用双手掐住她的脖子,狠狠地道,「我姐呢?你们把她遗体带去哪了?」 「……」 楚眠愕然地看着他,有些怀疑自己下的蛊是否成功。 不等她有所回答,厉天阙忽然又收回手,脸色又变了,他几乎是惊恐地看着自己的一双手,又看向自己放在床上的一双腿。 「你没事吧?」 楚眠有些摸不准他现在的情况,但至少,他说话吐字清晰,不再像之前那样。 厉天阙坐在那里,忽地抬眸扫了一眼房间,视线投向角落的落地镜。 他从床上跳下来,跑到落地镜前。 这下,他的眼神更是见了鬼一样,难以置信地瞪着镜子里的人。 下一刻。 「砰。」 落地镜被他抬手狠狠砸到地上,镜面支离破碎。 …… 唐瑾辰是中午的时候收到消息,他打扮了下,转三次车才独自一人到了新蔷园。 洋楼内的卧室里,厉天阙穿一件白色衬衫靠床头坐着,身上盖着被子,但双腿屈起很明显是防御的姿态。 他一张稜角分明、英俊得过分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一双深眸冷冷地看向床边的几个人。 只是那眼中的冷不是城府极深、高高在上的冷,还带了些强装镇定的味道在里边。 唐瑾辰、孟墅、沈医生站在那里,表情一言难尽地打量着他。 像看在动物园里的稀世动物。 「这就……九岁了?」 唐瑾辰打破寂静,满脸的不敢相信。 他在总统府,突然接到孟墅的电话,说厉天阙甦醒了,但记忆出现盲点,九岁以后的记忆全没了。 也就是说,28岁的大男人他变成了……9岁。 挺突然的。 就他妈很突然。 「……」 孟墅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定定地看着这样的厉天阙。 九岁就也还好吧,至少,还识些字,不是个完全的文盲。 「确定的说,是他丧失了他姐去世后的所有记忆。」 楚眠从外面走进来。 他的记忆停在那一场染血的大雪。 早上,厉天阙甦醒的时候,他甚至以为蔷园的佣人都被杀光了,以为她是厉家新派来的佣人来折磨他的。 闻言,所有人都侧目看向她,厉天阙背靠着床头,视线从她身上一扫而过,很快收回,面上轮廓紧紧绷着。 「你记得他们么?」 楚眠看一眼床上的厉天阙,眼神柔和,替他介绍,「这是孟墅、这是唐瑾辰。」 厉天阙抬眸看向唐瑾辰和孟墅。 两人顿时都紧张起来,睁大眼睛看着他,眼中满是盼望。 「天阙,我们是打小的交情,你应该记得我吧?」 唐瑾辰想到自己小时候没近视,连忙伸手摘下金丝边框的眼镜。 「厉总,我是孟墅。」 孟墅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楚眠站在那里看着厉天阙,厉天阙看着他们,很久,久到所有人都失望地沉默时,厉天阙忽然颌首。 唐瑾辰一喜,「我就知……」 「长丑了。」 厉天阙面无表情地添了一句。 「……」 唐瑾辰剩下的话全噎在喉咙里。 几秒后,他默默看向楚眠,「你还是治得着急了。」 这九岁的嘴是怎么回事?还不如这三年讨喜呢! 楚眠倒不管这些,她只注视着厉天阙,观察着他的细微表情。 只有九岁记忆的他依然很聪明,即使这周遭的环境除了类似老蔷园的洋房有几分熟悉,其余如她、如每一个人他都不认识,他也只表现出那么一瞬的慌乱,很快镇定下来。 他从早上起,就沉默地戒备着她和所有人,甚至戒备着这个地方,还悄悄将一个花瓶打碎,将碎片放在枕下以防万一。 现在,他从唐瑾辰和孟墅的五官辩认出这两个旧识,明白自己的处境并不是糟糕到极点,眉宇之间明显有一丝松懈。 第391页 他肯放松戒备就好。 楚眠知道有些事急不得,于是看向一旁的沈医生和蒋笙,示意他们和自己出去,将这里留着他们三个发小。 -- 作者有话说: 老实说总看到有要求不能有失忆梗的评论,我写这段的时候挺忐忑的,但还是写了,在我眼中,这里的失忆不是虐,是二次治癒,是让楚眠遇见那个一无所有的少年,希望你们能喜欢。 第335章 我是楚眠,厉天阙,欢迎回来 门被关上。 孟墅站在床边,看向厉天阙这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庞,忍不住问道,「厉总,你真的没有九岁以后的记忆了?」 「……」 厉总。 厉天阙对这个称呼陌生。 他看着孟墅,极为艰难地将这一张面孔和储存在自己记忆里的脸结合起来。 小时候的孟墅很懦弱胆小,即使想认识他都不敢上前说话,每天早上就站在蔷园外面,看到他出来就立刻躲起来,等他去上学又偷偷跟上来。 可眼前的孟墅身高一下子长了,眉眼之间再没有自卑,衣着笔挺,光看面料就很好,手腕上戴的表也是高端夺目。 孟墅被厉天阙看得浑身不自在,想了想,他索性蹲下来,蹲在床边,「我矮一点,会不会让你觉得好接受些?」 楚眠告诉她,现在的厉天阙只有九岁的记忆,于他而言这个世界很陌生,人无法产生安全感,只有旧人旧物才会让他感到稍微的舒适。 所以,他得跟随厉天阙的记忆。 见状,厉天阙的长睫微动,缓缓伸出手比了个高度,「你应该这么高。」 「……」 孟墅看着他的手有些郁闷,「厉总,我那时也没这么矮吧?」 好歹也上小学了,这小不点的高度是怎么回事? 厉天阙沉默看他。 明明知道眼前的人内里芯子倒退,但孟墅还是习惯性被他的眼神威慑,默默又矮下去一些。 厉总说什么就是什么! 厉天阙看着孟墅的高度略微满意,转而看向唐瑾辰。 唐瑾辰穿得一派高贵优雅,此刻站在床边收到示意忙道,「我好歹也是总统,让我蹲下去像话吗?好像我比你们大,那时我就有这么高了。」 说完,唐瑾辰还挺了挺胸膛。 「……」 厉天阙静默地比了个高度,没比孟墅高多少。 孟墅抿住嘴憋笑,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就是想笑。 大概是厉总虽然缺失人生的大部分记忆,但至少能正常说话了,还能像以前一样气唐瑾辰。 唐瑾辰脸都绿了,正要发飙,厉天阙抓住关键字道,「你现在是总统?」 「是啊,厉害吧?」 唐瑾辰整理衣襟。 「嗯,比前几天你哭着求我帮你打架的样子厉害。」厉天阙点头。 「……」 唐瑾辰想打人了,「那不是前几天,那是十几年前了,十九年前。」 十九年前。 厉天阙打量着唐瑾辰的打扮,他的气势确实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不是那个被家族所弃,整天衣衫不整洁的混混模样。 三人中,唐瑾辰年纪最大,做事却是最不靠谱,一出事就求他收拾烂摊子。 现在,应该不需要了。 唐瑾辰和孟墅都变了很多。 厉天阙低眸看向孟墅,孟墅连忙恭敬地道,「我是你的助理,从小到大,我一直跟着你。」 「那我呢?」 厉天阙问。 一个总统,一个助理,他是谁?他这十九年的空白都在做什么? 「你24岁夺了你父亲的权势,成为厉氏财团的新总裁,掌握最大的运输渠道,银行、房产这些更不用说,你是a国最大的财阀。」 唐瑾辰在床尾坐下来,看着他道,「25岁,你和你姐姐一样发了病,今年,你28岁,恢复正常,但后遗症是缺失大片记忆。」 发病。 「那我杀死他了么?」 厉天阙问道,眼底忽起一抹戾意,凶狠的、渴望的,放在背面上的手甚至握成了拳头。 闻言,孟墅低下头,「没有,这三年,我一直关着你,你没有机会出去。」 「你知道我想杀他。」 厉天阙目光冷冽地睨向孟墅。 那个男人,把他和姐姐扔在蔷园,任由下面的佣人虐待他们,姐姐还一次次叫他宽容,可姐姐死了,他跪在厉擎苍的面前,都没能换来姐姐的好好安葬。 那是一个自私自利、噁心透了的人。 那个男人,他恨不得剥其皮骨、噬其血肉。 「我不想放厉总你出去发生任何意外。」孟墅道。 「只要能杀他,死了我都愿意!」 厉天阙脱口而出,没有半分犹豫。 孟墅抬眸错愕地看向他,厉天阙眼中的恨意深得不像一个9岁孩子该有的。 孟墅这才恍然想起来,自大小姐逝世后,厉总一直是在这种仇恨与寂寞中度过的,这样的眼神他看太多了,只是楚眠出现后,厉总转移不少注意力。 但现在,曾经的厉天阙又回来了。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厉天阙冷冷地问道。 「我不能让你发生意外,因为我知道,厉总还有要等的人。」孟墅蹲在地上说道。 第392页 「要等的人?」 厉天阙觉得可笑,他姐都死了,他还要等谁。 「……」 孟墅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毕竟9岁这个年纪还不适合成人的世界。 「楚眠。」 唐瑾辰坐在床尾直截了当地开口。 听到这两个字,厉天阙的眼睫狠狠一跳。 早上,他将落地镜砸碎在地上,一转身,那个身上有着淡淡香气的女人就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说,「我是楚眠,厉天阙,欢迎回来。」 到现在,他都记得那一双手攀在他背上的温度,又柔软又暖和。 「她是谁?也是我助理?」 厉天阙问道。 「咳。」 听着这问题,唐瑾辰不由得咳了一声,眼神古怪地上上下下看着厉天阙,「你现在才9岁,不太适合知道她和你的关系。」 这题对一个9岁的小学生来说超纲了。 「什么意思?」 厉天阙眯起眼睛。 「就是……你还小,大脑处理器处理不了大人的世界,容易造成心理阴影。」唐瑾辰一本正经地道。 「总统!」 孟墅不满唐瑾辰如此不像话的解释。 唐瑾辰摊手,「那你来说,你说楚眠和天阙是什么关系?」 「……」 孟墅一时哑然,他总不能直说他们两个是床上关系、可接吻关系。 孟墅换位思考一下,自己要是缺失19年的记忆,明明还是个孩子,是个未成年,突然被告知自己都有恋人,有关系亲密的女人了,那……好像是会有心理阴影。 在厉天阙的注视下,孟墅想了想,斟酌着用词道,「楚眠不是厉总你的助理,但她是对你很好很好的人,这次你能醒来都是她的功劳,你可以完全信任她。」 第336章 看着她,自己的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这么说没毛病吧。 厉天阙坐在床上,听着这番解释,英俊的面庞上没什么变化。 良久,他道,「我要去洗手间。」 说着,厉天阙从床上下来,由于这里的格局完全仿的是老蔷园,因此他都不用寻找便直往洗手间。 …… 书房里,楚眠坐在书桌前翻着文件,手上看的是丰家、郭家的资料。 她的下一步目标就是这两个财团,当然,中间还夹着一个璃天。 「叩叩。」 门被敲响。 蒋笙从外面走进来,神情有些凝重,「小姐,那位厉先生从洗手间的窗口跳下去跑了,要拦么?」 他们这些人早就被叮嘱过,厉天阙在楚眠这里就是最尊贵的人物,不得被怠慢。 因此,厉天阙突然在眼皮子底下跑路,他们也不知道拦还是不拦。 楚眠听着,目光定了定,没有抬头,淡淡地道,「让他出去走走也好,你派人暗中跟着。」 就算有孟墅和唐瑾辰这样的旧识,厉天阙对这里还是充斥着不安定感,他想要去找回自己的世界,一直强硬地把人困在这里反而不是好事。 「是。」 蒋笙点头,正要点头,又听楚眠加了一句,「在他出小区前稍微拦着些,看看他有没有逃脱的办法,但不要伤着他。」 「是。」 蒋笙又应,楚眠这是要测试一下厉先生现在的智商么? 不要伤着他…… 怎么跟宠自家小宠物似的。 蒋笙看一眼楚眠,忍不住问道,「小姐,你好像不是很难过?」 厉先生失了那么大段的记忆,也同样把她给忘了,她那么辛苦地学习医蛊,没日没夜地养着金蜂,换来的却是一个九岁记忆的空壳子。 「治不好才难过,现在治好了为什么要难过?」 楚眠抬眸看她,淡淡一笑,「我能和他认识第一次,就能认识第二次。」 只要他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这三年,她已经熬够了,她想看到他的人,不管他是不是记得她。 「也是。」 蒋笙点点头,转身离开。 楚眠坐在书桌前,转眸看向窗外,外面的天空有些乌沉沉的,似是要下雨了。 …… 灰暗的天空下,长长的公路看不到尽头,两边的大树洒落金黄。 厉天阙独自走在路边,刚刚那个小区,所有的洋楼都是仿的蔷园的设计,甚至更美一些,没有那些处处刁难的佣人,只有一队队巡逻而过的保安。 他用了些时间才逃出那个小区。 头撞过好几下,此刻隐隐作痛,他总是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体年龄是28岁。 他伸手按着头,低眸看向地上的影子,连影子都是陌生的。 他没有完全相信唐瑾辰和孟墅,毕竟十九年的空白是个可任人描绘的白纸,更不用说那个叫楚眠的陌生女人,他不能继续呆在那里。 他自己的人生,自己找回来。 厉天阙一个人走在路上,眼前的路是他毫无记忆的,有车一辆辆经过,他抬眼看去。 这些车,他从没见过。 他没有找任何人搭话,走了很久,终于找到一块立在路边的路线图。 厉天阙走过去,修长的手指摸上玻璃面,深眸看着上面的一条条路,看了一会儿,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越走越偏,走到和蔷园截然相反的一个郊区了。 该死。 厉天阙咬牙,没有多想便转身往回走去,他现在只要一直照着西南方走,就能回到蔷园。 第393页 姐姐埋在离蔷园不太远的湖边,他得去看看。 走了大约两个小时,厉天阙的体力渐渐不支起来,双腿乏力,人有些虚弱。 这个身体太久没有运动了。 厉天阙扶着路边的墙往前走,往前的地方错落着一些房子,这一刻许多人着急地往里赶。 天色越来越暗沉。 厉天阙加快速度往前走,还是没能对抗得了天气,瓢泼的大雨瞬间而至,狠狠地砸在路面,砸在他的身上。 他被打得满身湿透,伸手遮着头顶往前跑去,皮鞋将水踩得连连作响。 「啪——」 响亮的皮带声传来。 厉天阙的双脚一僵,抬眸往前望去,一处屋檐底下,一个男人解了自己的皮带,在剥弄着上面的脏东西,没弄掉,不耐烦地扬起皮带往柱子上打,试图打掉。 「啪——」 男人反覆地抽着柱子。 雨水模糊了厉天阙的视线,那皮带不是打在柱子上,而是打在他的身上。 不过是不想吃已经发酸的菜汤,男佣就将自己的皮带解了下来,在他身上一遍一遍地抽…… 不要…… 厉天阙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一部车从身后呼啸而过,差点撞上他。 「你他妈眼睛瞎啊!走路不看车啊!」 那车里边传来怒骂边开远了。 「……」 厉天阙转过身来,看着这个雨里更加陌生的世界。 28岁。 他不到28岁,这里的一切他都不认识,他整个人忽然慌乱起来,耳边传来风扇声。 是蔷园的风扇,他被吊在上面。 风扇一直转,一直转。 别转了。 别转了! 厉天阙逃也似的往前跑,他将满地的纸箱扔到雨里,直冲进一个有些破的屋檐下,他蹲在纸箱堆里,把自己蜷缩起来。 雨点子砸破屋檐,落在他的身上。 风扇声一直不静止。 好响。 厉天阙抬起手捂住耳朵,却怎么都捂不住声音,被雨水沖刷的脸一片惨白。 姐姐。 快来救他,又有风扇声,这些人又要把他吊起来,他们都是大人,他打不过。 姐姐死了…… 姐姐在他面前死了。 没人会救他。 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来救他。 厉天阙意识到这一点,满身都是恐惧,他咬住手指,恐惧得浑身发抖,眼底却渐渐浮现出恨意,充满暴戾的恨意。 他不能死,他要杀了厉擎苍,他一定要杀了这个人! 忽然。 鞋子踩过积水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在大雨中很小,浅浅的,却格外空灵,夺去他所有的听觉。 厉天阙缩在角落里抬起头,就见一面灰色的雨伞撑在他眼前,雨水沿着伞沿往下淌,像小簇的瀑布。 伞沿被缓缓抬起,一双浅色的唇落入他的视线。 再往上,是一双温柔而清澈的眼睛。 楚眠执伞站在他面前。 厉天阙看着她,自己的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第337章 你是我男人 楚眠上前一步,伞撑到他的头顶上方,在他面前蹲下来,不顾长款风衣的衣角落进污水中。 「淋雨会感冒的。」 她微微一笑,抽出纸巾替他擦去脸上的雨水。 厉天阙不知道是冷的还是什么缘故,身体僵硬得一动不动,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 他能感受到她的动作有多温柔。 「楚、眠。」 他生硬地叫出她的名字。 楚眠的手指一顿,双眸看向他,涩然一闪而逝,她弯起唇角,「嗯,是我。」 她的动作太柔,柔得就像姐姐活着的时候,姐姐看他时就是把他当作整个世界。 楚眠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一些东西,不禁道,「别这么看我,我不是你姐姐,也不想做你姐姐。」 记得当初,他就是想把她当成他亡姐的替身,后来发现两个人不像才作罢。 这会,他没了记忆,居然又用这种看故人的眼神看她。 闻言,厉天阙忽然回过神来,见她的手就停在自己的脸上,他不由得往后避了避。 「你跟踪我。」 他一字一字说出来,语气充满敌意。 「啊。」 楚眠轻轻地应了声,收回纸巾,笑道,「我不跟着你怎么能确保你的安全?你现在是厉氏财团的总裁,招惹的仇家可不少,你就这样出来,一不小心就会送了命。」 她如实说着,没有管只有9岁记忆的他能不能听懂。 厉天阙坐在破烂的纸箱堆里,身上明明湿得狼狈,明明是张小白纸,看向她的眼神却是充斥桀骜,「我不需要任何人来确保我的安全。」 「所以你准备一个人去填补这19年的空白?」 楚眠看着他问。 「我一个人可以。」 厉天阙道,抗拒她的意思很明显。 「给我三个月如何?」 楚眠蹲在他面前,举高手中的伞,雨水从伞沿坠下,形成一个封闭的世界,将两人封在其中。 「什么三个月?」 厉天阙看她。 楚眠浅浅笑着,缓缓说道,「聪明人不做笨事,你现在用28岁的身体装9岁的记忆,而你本身又不是张白纸,因此外界对你来说很不友好,就算你徒步回到蔷园又如何,你拜祭一下你的亡姐,然后呢?回厉氏财团去上班,你能适应吗?还是去杀了厉擎苍,可你现在这么清醒,怎么放得下你母亲的遗嘱?」 第394页 「……」 她怎么知道他要去拜祭亡姐?她怎么知道遗嘱?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厉天阙瞳孔缩了下,薄唇抿得紧紧的。 「你需要一段安全的时间去接受这一切,你就待在我身边三个月,你的身体还需要我照顾,三个月后,等你适应了这个世界,你想走,我绝不拦你。」 楚眠注视着他深邃的眉眼说道,「当然,这过程中你若觉得我在害你,你也可以偷偷离开,反正我那个地方你很容易逃脱。」 这倒是。 保安巡逻又怎样,他还不是凭一己之力逃脱出来。 厉天阙眼中的自负一闪而逝,被楚眠准确捕捉到,她这招软手段看来对他很有用。 9岁的厉天阙还是好搞定一些。 「怎么样?」 她询问他。 出乎意料的,厉天阙并没有头脑发热直接答应。 他坐在那里,双脚往后缩了缩,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嗓音是他接受不了的成熟低沉,「孟墅说,你是对我很好的人。」 「嗯,所以你要相信我。」 楚眠微笑着道,风衣的衣角已经全被地上坑坑洼洼的雨水浸湿。 「那你为什么对我好?」厉天阙探究地问出口,「你不是我的亲人,不是我的属下,也不是我的朋友。」 她为什么要对他好? 有什么目的? 闻言,楚眠撑伞的手用了些力,她有些迟疑地看着眼前的厉天阙。 还是这张脸,却全是戒备。 楚眠很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最后把心一横,清澈的双眸注视着他,声音比雨声更轻,「因为你是我男人。」 「……」 厉天阙看着她,眼神没有任何变化,只多了一点点疑惑。 显然他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你没和我说过,但我想我们有共识,你厉天阙老婆的位置,只有我楚眠有资格坐。」 楚眠把话说得再浅显一些。 虽然他现在只有9岁的记忆,但真相不应该被隐瞒,这也是他需要适应的事情。 听到这话,厉天阙一直强装的镇定垮了,双眼陡然睁大,跟见鬼似的瞪着她,表情管理不住,人转头就跑,一副落荒而逃的模样。 但一步都没跑出去,旁边就是不太平整的墙。 「砰!」 厉天阙一头撞上去,撞得眼前一阵眩晕,额头当下破了,一丝血淌下来。 墙上的一只蜗牛被震得掉落下来。 「……」 楚眠看得一阵心疼,连忙拿纸巾想替他擦,「没事吧?」 厉天阙想都不想地拍掉她的手,人往后面的纸箱堆缩去,「你别过来,你别靠近我!」 什么老婆,什么男人…… 莫名其妙! 看着他这模样,完全像个小小少年,楚眠都不知道该觉得好笑还是苦涩,她笑着看他,「我没想对你怎样,只是你问了,我就告诉你而已。」 「你是想趁我失去记忆,和我结婚,好吞了厉氏财团?」 厉天阙盯着她道,眼神变得冷起来。 「……」 楚眠怔了下,他九岁的时候就已经抱着恶意揣测旁人? 九岁的她寄人篱下,虽然知道楚家对她不好,但还是天真烂漫的傻模样。 可他…… 透过厉天阙,楚眠仿佛能看到当年那个少年,明明是小小的年纪,眼里的天真却一丝也无。 厉擎苍,真的该死。 她把纸巾塞进他的手里,撑着伞站起来,「你放心,你不同意,我不会和你结婚,起来吧,我带你去拜祭你亡姐。」 「真的?」 厉天阙用纸巾压住额头上的伤口,又不太相信她了。 「你去蔷园也找不到你亡姐了,难道你觉得十九年过去,你还会让自己的姐姐呆在那个湿冷的湖边泥下吗?」 楚眠说道。 听到这话,厉天阙立刻看向她,动了心思,眼神分外挣扎。 …… 第338章 可可爱爱厉天阙 楚眠将厉天阙带到他的私人山庄。 雨水连绵,雾气笼罩着整片竹林,流水深处,庞大的一座私人山庄展现在厉天阙面前。 「厉总。」 守门的保镖被孟墅换了,见到厉天阙立刻大声喊道。 「……」 厉天阙下意识往楚眠身后站了一步,像躲着似的,却没有弓起腰的举动,他还是挺直嵴樑。 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不允许自己折了腰。 这是他从小养出来的。 楚眠失笑,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去,厉天阙跟在她面前看着这座大得有些没边的山庄,忍了很久还是问道,「这是我建的?」 「嗯,这里风水好,依山傍水,很适合做墓地。」 楚眠的话音刚落,厉天阙就见到几条路交汇处的两座高碑。 他目色一动,快步冲出伞下,跑向高碑,只见碑上刻着两副至美的容颜,被蔷薇花所包围。 厉天阙抬起手摸向上面的雕凿痕迹,连发丝一缕缕都刻得细緻到了极点,只不过是两幅石画,上面的人却鲜活无比,姐姐还在沖他笑。 就像那一晚的雪夜,她缓缓倒在白色的雪地里,身体里插着匕首,她也是笑的。 他知道,她终于解脱了。 第395页 「她最喜欢蔷薇。」 到这一刻,厉天阙才真正相信这山庄是他的,只有他才会这么立母亲和姐姐的墓碑。 楚眠撑伞站在他的身后,没有上前替他遮雨,只静静地陪着他。 厉天阙在两座墓碑前站了很久,转过身来看向楚眠,下定决心道,「我要住在这里。」 他要住在离姐姐最近的地方。 楚眠摇头,「这个不行,你得跟我回新蔷园,那地方没人打扰,你待在这里要是被人知道你如今只有9岁的记忆,恐怕会有麻烦。」 「我不在乎。」 「你这些年仇敌可不少,不怕他们闯进来拆了这里?」 楚眠说着,很轻易地扭转他的固执。 果然,听到这话,厉天阙便没声音了。 但很快,一个不太合时宜的声音在雨中响起。 楚眠笑,「你进去沖个澡,然后我带你去吃饭。」 「……」 厉天阙站在雨中看着她,觉得自己有些被她带着节奏走,但又无可奈何。 他一个人,的确无法处理很多事情,就算让他留在山庄,他恐怕也守不住这里。 …… 这天的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没有停的意思。 楚眠命人包场了一家西餐厅,然后带厉天阙前去。 干净整洁的包厢里,纯白的餐布铺在餐桌上,香槟酒和前菜已经摆好。 楚眠先坐下,厉天阙看她一眼,然后在她对面坐下,看着面前的两道菜眉头蹙了蹙,但眉间的褶痕很快消失,神色平常。 「怎么了?不喜欢香煎鹅肝和焗蜗牛?」 楚眠看向他,他的额头正中央被她强硬贴了一张创可贴,英俊的面庞透着两分滑稽可爱。 「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厉天阙面无表情地道,低眸看向一旁的刀刀叉叉,一堆的餐具,他抿着薄唇,脸色难看了几分。 楚眠敏锐地捕捉到,赫然发现,他并不会用这些西餐餐具,「你没吃过西餐。」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 厉天阙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握紧,更加难堪。 他甚至感觉楚眠是在故意取笑他。 「你和我说过,要带我吃遍全世界最好的美食。」楚眠忽然开口,声音淡淡的。 厉天阙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她注视着他,苦笑一声,「那时候觉得你太土豪了,现在想想,你说这话的时候不一定有多心酸。」 谁能想到堂堂厉氏财团的少爷到九岁还没品尝过一次西餐,就连楚家,楚醒也是早早被调教认识多一些的品餐礼仪,好让楚正铭带得上更高端的宴会。 可他…… 楚眠想着便觉心疼,关于厉天阙的过去,她有太多不了解的地方。 厉天阙在她的眼里看不到任何嘲弄,人渐渐平静下来,也不再管什么,拿起刀叉随便切了一下鹅肝就往嘴里送。 他是真的饿了。 楚眠看着他,厉天阙就是厉天阙,他的适应能力强于常人。 他一定能适应好如今的局面。 她也低下头吃自己的,说道,「今天是我失误,以后你有什么想吃的和我说,我给你买。」 「……」 厉天阙没说话,就一道菜一道菜吃着。 上什么吃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看向她,似是挣扎很久,「酸奶。」 认识这么久都不知道他喜欢喝酸奶的楚眠认真点头,「好,以后新蔷园里我给你常备着。」 「果冻。」厉天阙又说出两个字。 「可以。」 「一袋袋可以吸的那种。」厉天阙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都含糊在喉咙里。 「……」 楚眠彻底绷不住了,一口香槟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差点喷出来。 不能笑。 厉天阙九岁的时候喜欢吃果冻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她小时候也喜欢吃。 厉天阙的脸跟六月的天气一样,说变就变,他瞪着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 他知道,他现在应该像个28岁的人,不应该再吃酸奶、吃果冻。 「不是,很可爱。」 楚眠笑着看他,发自真心的。 她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黑白分明,像水洗过一样清澈,就这么注视着他,似乎是十分喜爱。 厉天阙也不知道是窘还是什么,脸上可疑地红了红,「果冻和酸奶都是我姐姐喜欢吃的,我替她吃。」 「哦。」 拿姐姐的名号吃吸吸果冻真的好吗? 楚眠绷着一脸认真,仿佛是真的信了。 「还有,我现在是总裁,我付钱给你。」 「哦。」 还知道不受嗟来之食。 …… 入夜,雨渐渐小了,新蔷园里的草木散发着清香,十分好闻。 孟墅站在门口,小心翼翼露出一双眼睛看向里边,只见穿着舒适家居服的厉天阙蜷缩着坐在沙发一角,一手拿着这些年和自己有关的报纸在看,一手握着一袋橙子味的果冻正在吃。 果冻吃到最后,修长的五指用力一握,直把最后一点全挤出来吃完才扔掉。 「……」 孟墅的三观顿时崩得一塌糊涂,走路都是扶墙走的。 第339章 厉总,来一根? 孟墅站在阳台上冷静了好一会儿,还是无法将那么震撼的画面移出脑袋。 第396页 厉总他……吃吸吸果冻? 身后传来脚步声。 孟墅回头,就见厉天阙从里边走出来,走到他的身边。 厉天阙没有理会他,双手按向阳台扶手,低眸望着这个新蔷园小区,这里比他住的蔷园大了许多倍,里边设施一应俱全,从这个角度望出去,随处可见的灯光也将夜晚的景致照得美轮美奂。 远远的,一队保安队巡逻而过,楚眠站在那里,似乎是在和他们说着什么,一群人低头,态度极为恭敬。 新蔷园是她的,她好像……也真的不怎么缺钱。 厉天阙凝望着她,忽然就想到今天在外面,她蹲在他面前,一脸泰然自若地说他是她的男人。 她跟说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照他现在的记忆,他都可以叫她一声阿姨,她怎么好意思。 厉天阙抿起唇,又想到楚眠当时看他的眼神,温柔且清澈,还很坚定,皮肤细腻得就像从牛奶里捞出来的一样,也确实不怎么像阿姨。 其实,如果她说的是真的…… 那他后来的眼光还不算太差。 他在想什么? 厉天阙拧眉,有些懊恼,可能她是他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他才会被她的话左右。 孟墅站在那里,就看着厉天阙的脸色一会沉一会松,薄唇时而抿起不悦,时而又蹙起眉,那样子似乎很是烦燥。 这样的厉天阙孟墅很熟悉,曾经那种铺天盖地的压迫感顿时回来,让他感觉自己身在厉氏财团。 厉天阙一烦躁,他日子就难过了。 于是孟墅下意识地拿出一盒烟递向厉天阙,「厉总,来一根?」 「……」 厉天阙转眸,视线落在他手中的烟盒上,然后又抬起眼看他,跟看智障一样。 孟墅顿时回过神来,伸手拍向自己的脑门,默默将烟盒收回,「我忘了,厉总你现在不抽菸。」 现在吃果冻。 厉天阙收回视线。 孟墅站在那里正懊恼着,忽然就听厉天阙问他,「她是什么样的人?」 孟墅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楚眠正在交待保安队什么东西,看着她,孟墅难免想起三年前那场轰轰烈烈的大火。 「小姐是个做事很果断的人,但让我佩服的不是她的本事,而是她对自己的信念从来没有一刻放弃……也不对,她放弃过。」 孟墅目光复杂地看一眼厉天阙。 是因为厉总,楚眠待在山庄的那段时间,她应该是真的愿意做一只小小的金丝雀。 「什么信念?」 厉天阙看向他。 「厉总对她很好奇?」孟墅反问道。 「我得弄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厉天阙说道,低沉成熟的声线让他的问题听起来没有任何幼稚感,很能唬人。 「她是个会对你好的人。」孟墅道,「不过,她就这样闯到帝都来,不知道会不会再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虽然这个新蔷园的人都是好手,可也就这么些,能对付谁? 她就这样回来,还让厉总留下,不知道能太平多久。 「厉天阙。」 刚还在小区里训人的楚眠这时走过来,神色平常地扫一眼厉天阙,「时间不早了,回房喝中药,睡觉。」 「……」 厉天阙听到中药两个字就蹙了蹙眉,但他答应她要留在她身边三个月,只能顺从地往里走去。 他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既然答应,就不会反悔。 楚眠见状要跟上去,孟墅靠过来,「小姐,这金蜂会不会治出除失忆以外的后遗症来?」 楚眠停下脚步,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我小时候也没见厉总喜欢吃果冻,我记得我请他,他都说不爱吃。」 可现在,厉总吃个果冻一脸满足是怎么回事。 失去记忆不可怕,失去本性才可怕。 闻言,楚眠没什么疑虑,淡淡地道,「你请他,他就得请回你。」 「……」 孟墅莫名,但很快就转过弯来。 他请厉总吃东西,厉总就得回请,可那个时候的厉总哪有钱请他。 所以,厉总从小不吃零食。 不是因为不喜欢,只是因为厉家的少爷他没有钱,现在知道有一个财团了,才敢吃。 孟墅心酸得不行,又有些内疚,「我居然这些年都没反应过来。」 「不怪你,每个人都是这样,小时候拼命想吃的,等大了,有能力了,即使吃到也不会再是梦寐以求的味道,不会再去强求。」 所以,在孟墅的记忆中,厉天阙从未吃过果冻。 这是人生要经历的一种遗憾,楚眠觉得还挺好的,厉天阙失去大段记忆,却把这个遗憾弥补上了。 孟墅点点头,「吃果冻好,吃果冻好。」 他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难受。 他跟在厉天阙身边这么多年,却什么都没仔细关注过。 「嗯。」 楚眠抬起脚往前走去。 孟墅见楚眠走的方向赫然是厉天阙刚进去的房间,顿时惊得瞠大眼睛,忙不迭地追上去,「小姐,小姐,不行。」 「……」 再次被拦路的楚眠有些不悦地看向他。 「那个……」 面对楚眠的目光,孟墅有点尴尬地摸摸鼻子,「那个,小姐,厉总他现在只有九岁,认知上跟个孩子一样没有差别,你看你是不是……」 第397页 「你想说什么?」 楚眠看他这吞吞吐吐的样子有些莫名。 非要他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吗? 孟墅把心一横,硬着头皮道,「请小姐暂时不要和厉总共睡一个房间。」 厉总好不容易恢复正常人的状态,再留个心理阴影可不好。 闻言,楚眠明白了,「你是怕我逼他上床?」 她在孟墅的眼中居然是这样的形象么? 用语之直白、之单刀直入,孟墅都傻了,脸上都有些发热,「我、我……那个我……我知道现在也不能完全把厉总当孩子看,我就是怕他……他接、接受不了……」 「我有分寸。」 楚眠有些无奈地道,「你也早点休息吧,你不能一直呆在这里,明天回厉氏财团,这里有需要我再叫你。」 「是,小姐。」 孟墅点头,半晌反应过来,他好像不是她的手下。 …… 第340章 奶酪棒,吃过么? 楚眠真没有孟墅想的那么禽兽,她命人将这栋洋楼的两个房间打通,做成一个大房间,能放下两张床。 中间以简约的装饰柜作为隔断,上面摆着一些纯白的艺术摆件,既能一眼看到对方,又能达成独立的空间。 她要照顾厉天阙,不能离他离得太远。 楚眠走进房间的时候,厉天阙正窝在缠着蔷薇假花的吊椅中,手上端着一个奶白色的杯子,眉头紧蹙。 杯子里散发出浓浓的药味。 一闻很难喝。 厉天阙拧着眉,转眸,视线落在角落的花瓶,生出主意。 他正要下去,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伸到他面前,手上拿着某样零食,厉天阙抬眸,就对上楚眠的眼睛。 她的眼睛很干净,干净得一眼看去,仿佛就看到水洗的天空。 「什么?」 他不明白。 「奶酪棒,吃过么?」楚眠笑着看他,「把苦药吃了,这个给你。」 「……」 奶酪棒。 把他当三岁小孩哄啊。 无聊。 厉天阙冷冷看她一眼,端起手中的杯子,将一整杯的中药往嘴里灌,难闻又苦涩的味道差点让他吐出来。 但楚眠就站在那里看着,他又不能吐,只能一口气把药全干了,「我才不怕苦……唔。」 楚眠拆开包装,直接将整根奶酪棒塞进他的嘴里。 「……」 厉天阙的嘴被堵得严实。 好软,好细腻。 奶香好重。 有点……好吃。 厉天阙绷着脸,一脸不大情愿地嚼着奶酪棒,呃,不是有点,是很好吃。 楚眠站在那里,跟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超大的购物袋,温和地道,「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什么都买了一点,你留着慢慢吃。」 厉天阙看过去一眼,整袋的奶酪棒,酸奶、果冻,还有薯片、虾条、奶片、水果干、小鱼干、动物饼干、糖果…… 好多零食。 厉天阙的眼睛都亮了,在楚眠看过来的时候又迅速恢复镇定,没什么好色地道,「我不喜欢吃零食。」 「那就放着吧,有时候饿了吃一点也能垫垫肚子。」 楚眠没有戳穿他,只笑着问道,「你现在还不睡吧?」 「……」 厉天阙不解地看她。 「我要和我助理谈点事,就在那边,嫌吵我可以去书房。」楚眠指指隔断那一边的房间。 厉天阙一开始就奇怪那边怎么还有一张床,这下明白了,人瞬间有点炸毛,「你睡我隔壁?」 「你的病是我治好的,我要近距离观察你的恢复情况,睡得近没问题吧?」 楚眠理所当然地道。 厉天阙狐疑地盯着她,充满戒备,「你是不是还想做我老婆?」 这话问的,一丝温情也没有。 楚眠低下身子,脸直逼他眼前,厉天阙惊了下,下意识往后缩去,缩得吊椅都晃动起来。 楚眠站得一动不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现在才九岁,知道老婆是什么就这么防我?」 睡得近他也把自己周围的墙给砌起来,她这些零食白买了是不是。 「我是只有九岁的记忆,但我也知道,你要是和我结了婚,就能分我家产,让我付赡养费。」厉天阙盯着她一字一字道。 知道的还不少。 「不止这样。」 楚眠更靠近他一些,长长的眼睫毛几乎缠上他,她深深地盯着他,微微一笑,「和你结婚的话,我还可以亲你。」 吊椅顿时晃得更厉害了。 厉天阙想跑路,却被吊椅捆得死死的,根本逃不出去,只能恶狠狠瞪她,一张稜角分明的脸庞浮起可疑的红晕。 厉天阙脸红了。 这傢伙……从她认识他开始,他就不知道脸皮是什么,居然也有脸红的一天。 楚眠看着他,目光忽然有些黯然,如果他没有损失大片记忆,她这点小手段在他面前一定是不堪一击的,只有他流氓她,哪有她流氓他的份。 哪个更好一些,她分不清。 但只要都是他就行了。 厉天阙看着她眼中的神色转变,有些莫名,「你怎么了?」 她怎么好像突然难过? 「没什么,我过去了,你吃零食吧。」 第398页 「……」 「记住,九点以后不能再吃,会发胖,对身体也不好。」 楚眠笑了笑,半个身体从吊椅中退出来,转身走向隔断旁的木台阶,上了旁边的卧室。 「……」 厉天阙从吊椅中探出头来,看着她的身影,胸口莫名有些不舒服。 …… 夜晚的灯光柔和地洒落在卧室里。 楚眠斜斜地半躺在贵妃榻上,慵懒舒适,手上拿着一份文件随意翻动。 「还没人去救贺盛璃?」 楚眠淡淡地问道,眉间神情清冷,没有在厉天阙面前的温柔。 蒋笙和楚眠商量事情的时候比较随意,此刻她就坐在楚眠的床边,手上拿着文件,报告道,「没有,小姐,你真觉得贺盛璃背后还有人?我感觉不像。」 楚眠没有往死里整贺盛璃,只把她关在海边那栋建筑里,就是为了引贺盛璃背后的人出来。 「当年,贺盛璃的确做了个好局,可就是因为局太好太完美,她很自信,所以不会给自己留退路。」 楚眠声线冷淡地道,「没有退路的贺盛璃怎么躲得过孟墅的搜查,除非她身后还有一个高人。」 况且,她和贺盛璃在一个法学院念过书,贺盛璃是有些本事,但都是算计上的,突然就有商业头脑把璃天搞得这么大,有些说不通。 「可现在贺盛璃被我们关在那里,那背后高人还没出来,反而是厉擎苍倒在趁机把持璃天。」 蒋笙说道。 听到这里,楚眠不禁笑了。 这厉擎苍和贺盛璃也不是一条路上,贺盛璃救厉擎苍出来是为用他那点可怜的名望和各大财阀形成更紧密的联繫,厉擎苍却在她失踪后想把持璃天,做一把手。 「厉擎苍和贺盛璃闹得越厉害,背后的高人越按捺不住,迟早会现身。」 楚眠道,她从来不把贺盛璃当成对手,唯一有资格和她玩上一玩的,可能就是这个至今未露过面的高人。 她要重建贫民窟,要搞定这些财阀,也要防着这个高人。 不急,一步一步来。 第341章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她已经等了这么久,如今已经沉淀很多,不会再像三年前那么急进。 厉擎苍。 厉天阙听到这三个字,敏锐地转过头过来,透过隔断的空隙看向楚眠,被楚眠捕捉到。 「怎么了,零食不好吃么?」 楚眠坐起一些,微笑着看向他。 「……」 厉天阙正咬着奶酪棒,听到这个问题,他默默取下嘴里的奶酪棒,「还行。」 「那你吃。」 楚眠笑道,转眸看向蒋笙,「我们继续。」 「好。」蒋笙应道,「现在在财阀间关于我们天宫的传闻特别多,不管怎样,有江、童二家的教训在前面,接下来这些财团恐怕不容易中套,尤其是丰家、郭家,这两家自厉氏财团势微后,崛起得特别快,在帝都已无人敢惹。」 「嗯。」 楚眠靠在贵妃榻上,听她的分析,一缕发自耳边散开。 「而且,还不同于江、童二家,丰家和郭家的关系非常亲密,是世交,双方掌权人有过命的交情,现在丰家的三少爷丰神俊正在和郭家最小的千金郭尔妍正在谈恋爱,两家有望联姻。」 蒋笙有些发愁地道。 天宫建立的信念就只有一个——重建贫民窟。 重建的前提是得把这些权势过大的财团一个个拎了,丰、郭二家是必须要摆平的,但两家关系太好,等于是强强联手,不好对付。 「丰神俊。」楚眠垂眼,笑道,「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小姐认识?」蒋笙愕然,「那……」 「怎么,怕我不忍心下手?」 楚眠看她,放下手中的文件,回忆着过去,「我三年前就看明白了,在那些财阀眼里,贫民窟人是不配和他们和平共处的,对我们,他们实行的就是践踏法则,谁敢挑战就是赶尽杀绝。」 她想从法律的途径让贫民窟人成为a国的正常人,但那些财阀为杀她,差点连厉天阙都槓。 她为此已经付出太大的代价。 对这些财阀来说,只有你权势压过他们,他们才可能听你的话。 既然如此,她有什么不忍心的。 蒋笙坐在那里,听到这话古井无波的脸上顿时露出恨意,「这些光鲜亮丽的大财团,把风岛当成他们厮杀的狩猎场,我们死了也就罢了,活下来便是世世代代跪着而活。」 楚眠知道她的恨,平静地看她好一会儿才道,「我记得过些天有一个慈善拍卖会,是么?」 「是,是丰、郭二家和璃天共同举办的,说是共同,但从前到后都是璃天出钱出力在做,因为贺盛璃想捧这两家的臭脚,那两家乐得轻松图个名。」 蒋笙说道。 「是么?那很有意思。」 楚眠笑了笑,眸光一转,心下生出主意,「我听说这位郭家最小的千金衷爱油画是不是?」 一说到这个,蒋笙眼睛都亮了,「没错,她最喜欢香辣蟹的画,还曾找到孟助理那里求购那幅《朔雪少女》。」 这位小姐不知道,这香辣蟹就是被他们郭家逼得差点人头落地的贫民窟人楚眠。 闻言,楚眠的笑容更深,「我最近正好有幅画,你帮我放到回艺长廊里,让她们拿去拍卖会。」 第399页 蒋笙听到这里,便明白楚眠已经有了攻克丰、郭两家的办法,不禁道,「小姐,你……」 「你知道三年前,为什么我一『死』,那些财阀就停止向厉天阙发难么?」 楚眠问道。 蒋笙摇头。 「因为这些财阀从来就没有真正的齐心过,你觉得攻下丰、郭两家难,是因为你还没有找到瓦解他们的办法。」 楚眠从贵妃榻上坐起来,把手中的文件递给她,「找到了办法,你会发现,这比打垮江、童二家还容易。」 蒋笙不太明白楚眠到底想做什么,但看着楚眠淡然自若的目光,她相信重建贫民窟不会太远。 「我马上去安排!」 蒋笙站起来往外走去。 房门被关上,楚眠从贵妃榻上站起来,往隔断那一边看去,正撞上厉天阙的目光,他的手中已经从奶酪棒变成酸奶瓶。 见她看过来,厉天阙没闪避她的目光,理直气壮地问道,「我听到你一直在说我的名字。」 哪有一直。 楚眠没有拆穿他,只道,「你困吗,不困的话过来,我和你讲些事。」 「……」 厉天阙看着她,半晌才从那边站起来往她这边过来。 「坐。」 楚眠在床边坐下。 厉天阙看一眼她的床,然后选择在贵妃榻上坐下。 楚眠并不在意,只笑了笑,脱下鞋盘腿坐在床上,身上穿着纯白的家居服,柔软宽松的布料让她格外放松。 她看向他,缓缓开口,「我18岁那年被我养父母一家设计送到了风岛,也就是贫民窟。」 闻言,厉天阙目光一震,视线落到她的手腕上。 她两个手腕都光洁细腻,皮肤极白,看不出一点电子锁环的痕迹。 「这是你替我解开的,后来做了植皮,要靠很近看才能看出痕迹。」楚眠知道他在想什么,抬起手道,「要看看么?」 「……」 厉天阙人立刻往后一靠。 楚眠便干脆地收回手,继续道,「我很看不惯贫民窟被不公平对待,所以我要重建贫民窟。」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是自然界生存的法则,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厉天阙不假思索地道。 「……」 楚眠听着,看向他的目光怔了怔。 这话他说过一次,他从来不信公平,只信强者压人。 厉天阙坐在那里,两秒后又道,「不过,你要是能强过他们,法则自然是由你来写。」 「说的是,所以我现在做的事就是我要把他们的势压下去,我要给自己赢来一个书写a国公平的机会。」 楚眠说道,想了想,她又自嘲地苦笑一声,「可能在这个过程中,我会使一些阴谋,也谈不上是在公正做事,但我知道自己的底线,除非刀子到我动脉上,否则我不会害人性命。」 真有原则。 有什么好设底线的,想做大事,狠就完了。 厉天阙暗想,忽而觉得不对,莫名地看着她,「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第342章 有我在,你可以慢慢成长 「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我在做的事情。」楚眠说道,「对了,给你看些东西。」 她拉开被子,从枕头底取出一叠照片,正面第一张就是她的单人照,「我知道你在努力适应现在的一切,我也会帮你,今天就先认认人。」 「认你?」 厉天阙觉得她还挺自恋的。 「认准这张脸,她是好人,你要听她的话。」 楚眠指着照片中的自己道。 「……」 厉天阙默。 楚眠把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才拿到一旁,第二张照片是厉擎苍的单人照,厉天阙一看,脸色立刻变了,眼里涌出浓烈的恨意,几乎要喷出来。 「对,他是坏人。」 楚眠飞快地把厉擎苍的照片按下,第三张是贺盛璃的照片。 照片中的贺盛璃一派文艺范的优雅。 「她是谁?」 厉天阙眼中褪下恨意,不解地问道。 「你那个没血缘的妹妹,她很喜欢你,一直想勾引你,不过你没搭理她。」楚眠指着照片中的人道。 听到勾引二字,厉天阙的脸僵了。 怎么他28岁这么能招蜂引蝶。 「她是个非常坏的坏人,趁你病还把你绑起来囚禁你,如果以后你见到她,要么揍,要么走,不要听她半句废话。」 虽然楚眠不会给厉天阙见到贺盛璃的机会,但还是嘱咐一下。 「为什么?」厉天阙蹙眉。 「你不怕她扑上来亲你?」 楚眠善意提醒。 「……」 厉天阙坐在那里,眉头厌恶地蹙起,照片中的那张脸瞬间怎么看怎么噁心了,还扑上来亲他,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丑死了。 妹妹。 他只有一个姐姐,哪来的妹妹。 楚眠满意地看着厉天阙的这个反应,才放下贺盛璃的照片,又给他看了贺雅的照片,最后再给他看一些财团里重要人物的照片。 看了厚厚一整叠,包括每个人的职位、为人都说了下。 「能记住么?」 楚眠看他。 厉天阙颌首,楚眠点头,「记住就好,以后要是碰到你也别露怯了。」 「你不是让我呆在你身边三个月?」 第400页 他看她,她告诉他这么多干什么。 「你总有回到厉氏财团的一天,你不会想一直留在九岁。」 楚眠注视着他道,完全看破他的心中想法。 「……」 厉天阙的薄唇抿着,被她的洞察若微弄得有些不自在。 「不过不要急。」楚眠从床上下来,把一叠照片递给他,「有我在,你可以慢慢成长。」 风大雨大都好,总有她替他挡着。 他吃的苦已经够多了,以后,他只吃甜甜的果冻就好。 「……」 厉天阙发觉自己在她面前像一张白纸,什么都被看得透透的。 他的确在想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这个年纪该有的高度,可人还是不免会有些慌。 她这句慢慢成长,令他莫名安心。 他接过照片站起来往外走,楚眠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他,「对了,明天六点半起床。」 「这么早?」 厉天阙不解。 「嗯,跟我去晨跑。」 楚眠道。 「为什么?」 小学生才要跑步,他现在已经不是小学生了。 楚眠转眸看向他,视线落在他的肚子上,厉天阙被看得往墙上一靠,一副你又想怎样的表情。 「你生了三年的病,缺乏运动,连六块腹肌都没了,得重新练回来。」 楚眠一本正经地道,仿佛在说一件很严重的事。 厉天阙不由得摸了摸肚子,「我有没有腹肌关你什么事?」 九岁记忆的他对腹肌没什么追求。 「就是想让你锻鍊下身体,你不想健健康康的?」 楚眠道。 「哦。」 厉天阙没再多问,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头倒在床上,手上拿着那叠厚厚的照片,最上面就是楚眠的照片。 他看了一眼,是长得还行。 他翻一个身,将最上面的照片放到枕头下面,把剩下那叠污人眼睛的照片全部扔进床头柜里,闭眼休息。 楚眠躺在床上,定定地看着头顶上的灯光。 她今天……和厉天阙说了挺多话。 三年,她三年没听过他的声音了。 她抬手关掉灯,隔断隔着两张床,黑暗来临,楚眠闭上眼,唇角的弧度深了些。 …… 第二天开始,楚眠就给厉天阙制定了一系列的锻鍊计划。 两人每天都一起出去跑步,回来后,厉天阙还要做举铁、仰卧等运动,可能人的身体是有记忆的,没有太久,厉天阙身上的肌理线条便显出来。 他的免疫力越来越好,她便将中药的量也减少了。 厉天阙的性子要强,从来不说累,也不会说中药苦,该吃吃,该练练,空下来时就不停看新闻吸收新的东西。 他从一开始满身刺猬般的戒备,到现在能偶然有个畅怀恣意的笑容,一切都只因为他用最快的速度去适应自己的变化,适应世界的变化。 由此可见,厉天阙当初能把厉氏财团做成a国最大绝不是幸运。 他只是在任何情况下,都知道自己该走一条什么样的路。 为了不让新蔷园被过早曝光,孟墅被楚眠隔绝在外,偶尔才被楚眠允许进来,和唐瑾辰一起同厉天阙打篮球。 楚眠从小区的篮球场边上经过,就见到里边穿着运动服的三个男人。 厉天阙穿的是她给他买的白色,他从唐瑾辰和孟墅的围攻下一跃而起,直接将篮球扣进篮网中,落地时满脸少年气的得意,还用手势嘲讽了两人一波。 唐瑾辰和孟墅一脸郁闷。 楚眠站在外面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好久,厉天阙又是一个扣篮,掀起衣摆就去擦脸上的汗,一抬眸就见楚眠站在外面。 想到自己还没形成的六块腹肌,他默默将衣服撩下。 楚眠笑了笑,沖他摆摆手便转身离开。 「不打了不打了,我老腰都散了。」 唐瑾辰在总统府里呆太久,平时参加一些运动类活动也都是走走场面,哪里有过这么真枪实干的一场,人累得走路腿都抖。 「我也有些累。」 孟墅比他好些,但也是流一身的汗,靠着铁网就坐下来,根本管不上脏不脏。 「年纪大了体力这么差。」 第343章 厉天阙的成长速度惊人 厉天阙拍着篮球走到他们面前,鄙夷地看他们一眼。 「祖宗,你别忘了你身体年龄跟我们差不多好吗?」 唐瑾辰瘫软地坐下来,忽然反应过来,「是啊,都差不多,你还生了三年的病,怎么打球还能打得跟疯狗一样?」 这不合逻辑啊! 厉天阙把球扔在他们边上,道,「我在健身。」 最开始两天他有些坚持不下来,但楚眠那个女人每天早上来掀他被子,非要他跑完步才行。 就这样,他多跑了两天,发现这个身体很适应这些运动,越练越不累,也就坚持下来。 「健身?」唐瑾辰看向他,「你在这新蔷园待得还挺逍遥自在,都健上身了,你这要健到什么时候?」 自己在外面累得跟狗一样。 什么时候…… 厉天阙也说不清,人靠着铁丝网坐下来,「至少得练出腹肌,那女人说的。」 「你说楚眠?」 第401页 唐瑾辰问。 孟墅坐在那里,将旁边的水一人一瓶递给他们,嘴上道,「小姐是为了厉总的健康着想,多锻鍊能让厉总增强体质。」 「切。」唐瑾辰坐在那里接过水,嗤笑一声,「有腹肌就健康了?楚眠是嫌手感不好吧。」 手感不好? 什么手感不好? 厉天阙一怔,莫名地看向唐瑾辰,忽然反应过来,俊庞迅速烧起来,比运动带来的热量烧得还快。 是他想的那种手感不好? 孟墅坐在那里,闻言不满地用手肘撞了下唐瑾辰,唐瑾辰看向厉天阙,见他满脸不可名状的表情才回过神来,「啧,怪我,又忘了。」 在个九岁记忆的人面前开黄腔是他过分了。 「总统大人说话如此没分寸,还能在这位置上坐这么久,真是万幸。」 孟墅斜他一眼。 「嘲讽吧,反正我这任期也快到头了,总统府也要让出来。」唐瑾辰靠向铁丝网,仰头望向天空,嘆了一口气,「我当初要是不坚持非你们这条船不可,现在我身后资本可也大得很。」 孟墅缩起一条腿,「听说丰、郭两家准备推个总统人选出来。」 「江、童两家被天宫搞倒台以后,这a国就属丰郭最为得意,他们想推个自己人上来也很正常。」唐瑾辰坐在那里道,「我想,我连任的可能性比较小。」 厉氏财团的资本大不如前,而且厉天阙现在又…… 唐瑾辰看一眼厉天阙,有些一言难尽,「要是天阙还像以前,我哪至于愁成这样。」 「……」 厉天阙正满脑子飘着四个字—— 手感不好。 手感不好。 手感不好。 突然被点名,厉天阙回过神来,依稀回忆了下他们刚才的话题,仰头喝水,道,「谁都行,不能让丰、郭两家推举的人上去。」 闻言,唐瑾辰和孟墅都是一愣。 孟墅更是错愕极了,「厉总,你说什么?」 他不是只有九岁的记忆吗,怎么还谈上丰、郭两家的事了。 厉天阙没感觉他们的异常,只以为他们不明白,便道,「丰家是这三年才冒出头来的,做事还知道收敛,郭家不行,郭家一直是a国的大财团,郭董是个特别激进的人,只是以前被压制着,若让他控了局势,他第一步会做什么?」 唐瑾辰瞬间想到郭家的历史,明白过来,「搞军火,卖军火。不过,郭家不敢这么嚣张吧?」 「郭董是个很纯粹的商人,看他这些年的行事,他的眼里只有利益,没有别的。」 厉天阙淡漠地道。 郭家被压这些年,好不容易等到有自己出头的一天,肯定是往死了敛财,军火是利润空间最大的。 「我们a国的枪枝买卖都有管控,但郭家想大敛一笔必会肆无忌惮,到时国内就乱套了。」 孟墅顺着说道。 「靠。」唐瑾辰咒了句,「a国要落到这种唯利是图,没有家国心的商人手里就完了,不行,我得和郭家死槓到底,不能把这位置让给他们。」 他做得不算多好,但他至少有颗愿世界和平的心。 「不想让,就看你怎么让自己的形象提升了,搞全民经济是最实际的。」 厉天阙喝一口水道,没发现唐瑾辰和孟墅已经默默面向他而坐,看他的眼睛都直了。 「全民经济?」 孟墅惑然。 「a国百分之九十的经济掌握在百分之一的人手中,经济垄断让总统选举对于大众来说不过是看猴耍戏而已,要在拼不过资本的前提下赢得选票,就去画个大饼,说你要让a国的经济垄断变成过去式,挑起财阀和平民之间的隔阂,事半功倍。」 厉天阙望着远方说道,嗓音低沉磁性,「当然,也就是个大饼,你就是办不到也不会怎样,毕竟在竞选前喜欢画大饼的人多了,要画就画个最大的。」 话落,整个球场里只剩下风声。 他侧目,唐瑾辰和孟墅几乎是呆滞地看着他,见他看过来,唐瑾辰匪夷所思地问道,「你……怎么会懂这些?」 他不是才九岁么? 「看了点新闻分析出来的。」厉天阙随意地道。 「看点新闻就帮我把如何拉选票的方法都想好了?」 唐瑾辰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忽然想到什么,又激动起来,「我懂了,你虽然丧失大部分记忆,但你的成长根本不会像一般的小孩子那样一年一年长大,你有个已经完全成熟的大脑,你可以一夜成长。」 孟墅也有些心潮澎湃,眼睛发亮地看着厉天阙。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厉总可以很快回到财团,他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做个小跟班。 「……」 厉天阙默,不懂他们两个为什么眼神突然就炽热了。 「就像拼图,虽然图块全散了,但因为你已经拼过一次,所以第二次你会容易很多。」 唐瑾辰越说越激动,「这样,从明天开始,我把这些年a国、财阀间那些大事记录全给你送过来,你就看,你得迅速成长,我能不能连任就靠你了。」 「那我也把财团的事务拿过来给厉总你过目,以后财团的决策我都听你的安排。」 孟墅也道。 「他怎么成长,我说了算。」 第402页 一个清冷的女声忽然在球场上响起。 第344章 你才是厉天阙的过去 厉天阙转眸,就见楚眠朝这边走来,球场上的风吹乱她的发,她抬手勾了勾发,白皙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双眸冷冷地看向唐瑾辰他们。 「小姐。」 孟墅从地上站起来。 楚眠没有理会,朝厉天阙走过去,将另一只手中的蜜桃味果冻递给厉天阙,而后转身看向唐瑾辰,「总统大人,如果你抱有目的接近厉天阙,那从今天起,我这新蔷园不欢迎你。」 她的声线很冷,说话也特别直接,攻击性十足。 唐瑾辰的脸色也沉下来,从地上站起来,「楚眠,我们之间好歹也算有交情,不必说话这么过分吧,你是贫民窟的逃犯,我可是替你瞒了三年之久。」 「贫民窟出来的不该是逃犯,所以这份恩我也不会领。」 楚眠冷冷地道。 「……」 厉天阙靠着铁丝网而坐,背部的运动服被印出铁丝格的形状,他修长的手指打开果冻盖子,吸了一口。 嗯,很甜。 唐瑾辰彻底恼了,金丝边框眼镜后的眼冷冷地看着楚眠,「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你要阻止天阙成长,就这样拘着他,让他一直活在九岁,在你身边做一只练着腹肌的小奶狗吗?」 「咳——」 厉天阙一口果冻差点喷出来,他及时收住,却呛得连声咳起来。 楚眠迎着唐瑾辰的视线,冷笑,「真是有意思,当初你们一个一个劝我做厉天阙身边的一只金丝雀,劝得诚心诚意、真心实意,怎么,现在换他做我楚眠身边的小奶狗就不行了?看不出来,总统还是位老双标呢。」 「咳……咳咳。」 厉天阙刚好一点听到这一声又疯狂咳起来。 小奶狗。 他哪里像小奶狗了! 「……」 唐瑾辰自认口才上佳,在竞选场上从来没怕过,现在却被楚眠顶得一愣一愣的,睁着眼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唐瑾辰不说话了,楚眠便道,「我再说一次,厉天阙的事,以后归我管。」 「……」 唐瑾辰胃疼。 「还有,你别再为了连任找他,丰、郭二家推举的人不可能在接下来的竞选中胜过你。」楚眠道。 「为什么?」 唐瑾辰莫名。 「因为他们两家很快就要倒,我说的。」 楚眠态度淡漠地说道,转眸看向坐在那里咳得不行的厉天阙,把手伸向他,「厉天阙,回去喝药了。」 厉天阙咳着,突然见一只白皙的柔荑伸过来,他怔了下。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握上那只手,站了起来,跟着楚眠离开。 唐瑾辰看着楚眠施施然离去,在原地气得一身优雅快要爆炸,「她是哪来的自信,她说丰、郭两家要倒就倒了?她不就是三年里学了个医蛊么,回来就这么猖狂?我不把她送进江南堂已经很给面子了好么。」 「……」 孟墅听着,默默站远一些,不让唐瑾辰的怒火波及到自己。 其实他也觉得楚眠这一次回来,身上有什么不同了,在对待厉总的问题上,楚眠就像一个大家长,全权包揽,根本不容许旁人插手。 或许,三年的时间真的隔太久了吧。 …… 厉天阙一步一步跟在楚眠的身后,看着她纤细的背影,那四个字又飘回他的眼前,不对,这回又加上三个字。 手感不好…… 小奶狗…… 楚眠走在前面,忽然淡淡地道,「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想拘着你的意思。」 她在一条石桥上停下来,在下去的白色石阶上坐下来,低眸看向旁边湖里游来游去的鱼。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听他们的?」 厉天阙在她身边坐下来,盯着她问道。 「不是不让,而是有我在,你想看就看,不想看没人可以逼你。」 楚眠看向他,目光专注而深。 厉天阙坐着,手上还拿着那袋果冻,他垂下眼,目色极深,「唐瑾辰和孟墅都希望过去的那个我回来,好替他们解决一些他们解决不了的事,看来,a国的局势确实不太稳。」 「我再说一句,我在这里,没人可以逼你。」 楚眠凝视着他的侧脸道。 厉天阙忽然转头,偏灰的眸直直对上她的视线,「那你呢?不说逼不逼的事,你是不是也希望过去的那个我回来?你给我治病、对我这么好不也是因为过去的我么?」 楚眠没想到厉天阙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才短短一段时间,他的思维方式就和九岁时大不一样了。 她淡淡一笑,「都是你。」 「可我没有他的记忆,我根本不认识你。」 厉天阙盯着她一字一字说道,声音近乎残忍,一双眸子还定定地盯着她,不错过她的一丝表情。 楚眠仍是笑着,「如果你非要我分个不同,我只能说在我看来,你是九岁的厉天阙,你才是厉天阙的过去,一段新的过去。」 「新的过去?」 厉天阙抿唇,听着这话没什么高兴,也没什么不高兴,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楚眠从他好看的手中拿走那袋果冻摇,「我想在你的过去给你买果冻,买很多很多好吃的果冻,让你尝着这个味道去迎接你新的二十八岁。」 第403页 「有什么区别么?」 在她眼中,他已经活过一次28岁了。 「有啊。」楚眠摇了摇手中的果冻,微笑着道,「至少这一次你去往28岁的路上,多了一种味道是甜的。」 不像那一次去往28岁的路上,他会孤独到去贫民窟找人陪伴。 「……」 厉天阙定定地看着她,盯着她漂亮的双瞳,神情有些滞住,心脏像是被一团云朵软绵绵地包裹住,有些疼,但除了疼,更多的……是他说不出来的东西。 楚眠这些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好,这会感觉有些累,她看一眼他的肩膀,然后转头靠到旁边的桥栏杆上,虚虚闭上眼睛。 厉天阙看她一眼,「你很累么?」 「有点。」 楚眠启唇,淡淡地道,「对了,如果你在这里呆得闷,我今晚会去找个老朋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厉天阙看着她手中握着的果冻袋,「你还有老朋友?」 她不是对他最好最好的么? 厉天阙的眸光一闪,忽然就不悦起来。 今天是即时发的 不知道审核会不会慢一些呢 第345章 片场骯脏的算计 楚眠闭眼靠着栏杆没有什么看到他忽然沉下来的脸,闻言笑了笑道,「嗯,很多个呢,我们也三年没见了。」 还很多个。 厉天阙的脸色更难看了,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果冻袋,道,「要睡进去睡,在这睡不怕一头栽进水里。」 说完,厉天阙站起来就走。 「……」 楚眠睁开眼看向他的背影,有些莫名,这语气…… 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 《长安殿》是一部正在拍摄的大制作电影,耗时一年布景,棚景都是一比一仿的古代皇宫和京都街道。 华灯初上,站在里边如穿梭时空一般,让人如置身那个繁华而绚丽的年代。 樊冰冰穿着厚重的戏服,顶着几斤重的头饰坐在位置上等戏,这一等就等到深夜。 化妆师走过来给她补妆,边补边兴奋道,「樊老师,我爱死你的红侠客了,好飒啊,我追完剧后还专门把关于你的cut又看了一遍。」 樊冰冰在演艺圈里是个特殊的存在,她长得很漂亮,演技更是不错,特别有观众缘,她出道后的每个角色都是为人津津乐道,频上热搜,甚至被网友点评为新生代小花的演技典范。 她红透半边天,甚至叔叔阿姨辈的观众都记得她,可她没演过一部女主角。 三年下来,演艺圈甚至是a国所有观众都默认了一个观念,那就是樊冰冰没有主角命。 「谢谢。」 樊冰冰淡淡致谢,性子冷冷的。 她就是这样的个性,表里如一,化妆师作为小迷妹也知道,丝毫不介意,还在边化妆边贊她上一部戏哪里哪里演的好,最后感慨一句,「真可惜,你不是主角。」 「是啊,你家主子就没那个主角命。」 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传来。 一旁穿着宫女服的女人走过来,看着樊冰冰冷笑一声,在椅子上坐下来。 她正是这部大戏的女主角郭尔妍。 郭尔妍是大财团郭家最小的女儿,非常正宗的豪门千金,家里带矿带权。 按说她不用工作也是吃穿不愁,但郭尔妍生得艷丽,从小就习惯了被人注视,长大后更是想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焦点,于是她突发奇想要进演艺圈。 她要让整个a国乃至国外的人都知道,她郭尔妍是个不靠家里的励志女,她要成为最瞩目的那一个。 可惜,现实比较残忍,她没有演技,部部大女主也不过是靠着家里的资本。 上一部也是她和樊冰冰两个合作,结果她的演技被樊冰冰吊打,导致她这个女主还没女配红。 这一次,她又把樊冰冰拉进来了,美其名曰在上部戏结下深厚感情,这一次也要一起演戏。 樊冰冰不笨,当然知道郭尔妍再接自己演戏一定是打着不好的主意,但她没有办法,对方是郭家的千金,资本的力量放在那里,她哪里扛得住。 所以,听着郭尔妍的讥讽,樊冰冰当没听到,不以为意。 装模作样。 郭尔妍在心里冷哼一声,朝着那正给樊冰冰化妆的化妆师,颐指气使地道,「你过来给我补妆。」 郭尔妍这种大家千金自然有自己的化妆师,这一位不过是剧组分配的。 但因为给樊冰冰画了,她就不爽。 化妆师对这位郭小姐是敢怒不敢言,挣扎地看向樊冰冰,樊冰冰神色淡淡地道,「你去,郭老师有自己的化妆工具,你自己的就别用了。」 这是怕她用了自己的化妆工具被郭尔妍找到藉口发难,化妆师听出善意,连忙点头。 樊冰冰坐远一些,低头看剧本,但很快,那边就传来化妆师被郭尔妍骂哭的声音,郭尔妍觉得她没刷好唇红,就骂了。 「……」 樊冰冰抬眸往那看去,没有上去帮忙。 她是个冷的,在演艺圈这个复杂的圈子里,最重要的是懂得审时度势,别去惹不该惹的人。 化妆师越哭越大声,委屈极了。 樊冰冰听着,索性戴起耳塞,她忽然想到那个人,那个人曾站在巅峰会前和她说,「大家都祝你在演艺圈赚很多钱,我不祝这个,我祝你樊冰冰今后能活得随心恣意。」 第404页 随心恣意。 她到现在才知道这四个字有多宝贵,钱她已经赚到了,这四个字,她却没活出来。 如果那个人在,一定不会让她活得这么累。 毕竟连考试,那人都是独自待在险境,把她送上成功的路。 直到那化妆师哭着收拾包袱跑走,樊冰冰都没看一眼,直到说要开拍了,她才站起来。 漫天的灯笼点缀出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石阶如天梯一般往上延长,长得看不到尽头,入目皆是繁华。 身着华服的樊冰冰在宫女的簇拥下慢慢走上石阶,后面,着小宫女装的郭尔妍跌跌撞撞地跑上来,撞上她。 「哪里来的小贱人,胆敢冲撞本宫?」 樊冰冰冷眼看过去,斥了一句便抬起手作势甩巴掌。 郭尔妍跌坐在地上,抬起脸满是委屈地看着她,眼里滴的眼药水恰到好处,要哭不哭的模样。 「……」 樊冰冰心下奇怪,怎么导演不喊停。 她和郭尔妍合作过,知道这女人有多作,说什么自己是郭家女儿,身份尊贵,出来工作也不能丢郭家的脸,因此跪戏、被打的戏都不能自己演,一定要替身。 但现在却不停。 樊冰冰这一迟疑,就被导演给喷了,再来一次,满城华灯下,她扬手就给了郭尔妍一下。 她手上顾着分寸,只让镜头拍到狠的感觉,却只是指甲梢轻轻滑过。 郭尔妍顺势往旁边一倒,夸张地往下滚了两个台阶。 「……」 「……」 全场一片静默。 因为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这是怎么回事。 显然,郭尔妍也不在乎自己这齣戏有多拙劣,从石阶上坐起来,转眸看向一旁,「怎么样,拍到没有?」 她的助理立刻赶过来,手上拿着两台单反,「拍了拍了,双角度拍的,非常好。」 「嗯,一会发新闻吧。」郭尔妍坐在那里道,「等下,把我化妆师叫过来。」 不一会儿,郭尔妍的半边脸上就化出四个逼真的手指印。 第346章 楚眠来了 「……」 樊冰冰站在天阶下没动,剧组的人不少都对她投来同情的目光,但没人敢站出来明目张胆地安慰她。 樊冰冰是有观众缘,是人气很高,还和几个知名导演关系不错,但身后没大背景就是她的错。 郭尔妍站起来,不管正等着自己的剧组,转身走到樊冰冰面前,笑着道,「某女星自认人气无敌,片场借戏狂扇女主十个巴掌,你觉得这个新闻标题怎么样?」 让长时间等戏、不准带助理、只给吃盒饭这些通通都是小伎俩,这才是郭尔妍拉她进这部戏的真正原因。 郭尔妍这是要把上部戏被她踩的脸用这种黑她的方式捡回来。 「郭老师喜欢就好。」 樊冰冰面无表情地道,她惹不起郭尔妍。 「我很喜欢啊。」 郭尔妍笑着道,然后拿出手机自拍,感觉不满意,又找来眼药水滴,硬是拗出一张明明脸上有伤很疼,还要强颜欢笑的照片。 拍完,郭尔妍反覆看了看,满意地将手机递给助理,「新闻发布后一个小时,给我发照片,配文就说演戏需要,我和冰冰都是专业演员,请大家不要误会。」 「……」 樊冰冰站在那里,掩在阔袖下的手握紧,指甲恨不得陷进肉里按出血来。 「好像还不够。」郭尔妍又拿回手机递给樊冰冰,「你拿着手机拍,我和你靠在一起拍,这样显得我更受你迫害。」 能把这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的也就是这位豪门千金了。 「……」 樊冰冰站在那里,脸色越来越难,袖下的手死死握紧。 忍。 只要让这位郭家小姐消了气,以后就没那么多事,拍戏也顺一些。 樊冰冰告诉自己,慢慢把手从层层的阔袖下伸出来,她手在郭尔妍的笑容中一点点移过去,还没碰到,就听「砰」的一声。 一个物体从她们前方忽然坠落,重重地砸在天阶上。 樊冰冰怔住,郭尔妍则被吓了一跳,一旁的助理连忙往前走去,道,「是个无人机而已,诶,不对……上面好像是摄像头,还在闪绿光,在拍摄!」 闻言,郭尔妍大惊失色,一旁的助理大喊道,「谁的?谁玩的无人机?知不知道这里是片场,不能随便拍的?」 「不能随便拍么,我看这位郭老师拍得还挺欢。」 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传来,似远还近,在空旷的影视大棚里显得有几分缥缈。 「……」 樊冰冰站在那里,顿时整个人如遭雷击,她呆呆地睁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声音…… 不会,不可能。 樊冰冰僵硬地转过头,仰头望向天阶的最高处。 只见华灯尽头,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站在那里,她的脸上戴着剧组道具箱里随便翻出来的一张美人狐面具,遮掩着上半张脸,露出好看的一双唇,身上军绿色的风衣轻轻翻动,灯光落在她的身上,就像电影中突然登场的大人物,夺目惹眼,噬心夺魄。 樊冰冰看着她慢悠悠地走下来,边走边还给自己剥了颗糖。 是薄荷糖。 还是薄荷糖。 这三年被这圈子怎么磋磨都没掉过一滴泪的樊冰冰瞬间眼泪夺眶而出,双手难以置信地捂住脸,哭得头上金灿灿的头饰都在颤动。 第405页 「这是谁啊?」 郭尔妍莫名地看向身旁的人,不懂这戴美人狐面具的女人是怎么冒出来的。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无人机拍到了挺多东西。」 楚眠慢条斯理地走下来,手上帅气地旋转着一部手机。 知道无人机是她的,郭尔妍的脸色铁青,「把手机交出来。」 「不交,我还准备卖给媒体,应该值不少钱。」 楚眠笑。 樊冰冰站在旁边看着她,已经顾不上自己受委屈的事,只是哭,拼了命地哭。 「你敢!」郭尔妍咬牙,瞪向她,「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知道又怎样?」 楚眠不屑地笑。 「那你……」 郭尔妍想说话,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掉价,抬起脚就踩了旁边的助理一下,那助理连忙沖楚眠道,「把手机和无人机给我,你开个价。」 「100个亿。」 楚眠想都不想地道。 「你疯了!你怎么不去抢?」郭尔妍气得脱口而出。 「我的人在郭老师这受了委屈,100亿,只是精神损失费而已。」 楚眠一步步缓缓走下来,舌尖舔着嘴里的糖,一片清凉。 「什么?」 郭尔妍愣了下,随后看向一旁的樊冰冰,就见这个被媒体称为冷美人的樊冰冰正站在那里哭,哭着哭着又笑了,像个傻子一样。 我的人。 楚眠还认她是巅峰会的人,还认…… 樊冰冰又想哭又想笑,忽然人梨花带雨地就朝楚眠扑过去,一把抱住她,「眠姐,你终于肯出来了……」 楚眠被她这一身宽大厚重的戏袍扑得差点往后倒,不禁笑道,「三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越来越没用了?」 「我一个平民哪敢跟财团的千金小姐斗。」 樊冰冰抱着她哭。 「行,那你站一边去,我给你出头。」楚眠有些无奈,伸手拍拍她道。 剧组后面的黑暗中,一部车停在那里,厉天阙抱臂站在车前,望着远处天阶。 无人机是他从楚眠那里拿来的最新玩意,才玩一会儿,就被楚眠拿去拍戏了,他这才知道楚眠的老朋友是个女演员。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一下子松了很多。 但现在…… 厉天阙望着那满城的灯火,再望向灯火下抱成一团的两个女人,他再度陷入深思,胸口那种被堵住的感觉再次冒上来。 有必要抱这么紧么。 天阶上,郭尔妍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笑了,「原来是一伙的,还100个亿,我一块钱都不会给你们。」 说完,郭尔妍朝旁边的助理使了个眼色。 助理连忙甩一甩手,一群穿着制服的保镖便冲上来,直冲着楚眠和樊冰冰过去。 楚眠眼神一厉,飞快将樊冰冰推到一旁,顺手将她挽在臂弯的白纱披帛给抽了出来,在手上卷了两下拉直。 保镖一拥而上。 喜欢以各种绳状物为武器的眠姐开启三年后的事业线啦。(另外,其实想过国庆加更的,但假期挺忙就没有,和大家说句抱歉,文感好的时候一定给你们加。) 第347章 厉天阙看呆了 厉天阙站在车前,目色一变,抬起脚就要上前,旁边冲出几人立刻拦住他,「厉先生,小姐吩咐,你得留在这里。」 「那你们上去!」 没看到那女人被打了么? 厉天阙有些烦躁地道。 「我们的任务是保护好厉先生。」 「……」 有病! 他好好的要什么保护! 厉天阙抬手指向远处的天阶,「那她怎么……」 一句话还没问完,灯火下,一个保镖就被楚眠踹翻,从天阶上滚落下去。 「……」 厉天阙不动了。 又有人冲上去,楚眠拉开手中白纱披帛一把缠住两个保镖的手,一个高抬腿狠狠压上其中一人的肩膀,直逼得那人跪下来,连累旁边的保镖也跟着踉跄跪下。 灯笼的光照在极长的天阶上,两边立起的龙柱根根好似威严。 两人这么一跪,像极了跪服于王的下臣。 楚眠站在那里,看着下面那群保镖,抬手整理了下脸上的美人狐面具,「怎么样,还要上么?」 谁也没想到这个戴着面具的人看着瘦,爆发出来的力量竟然这么大,顿时现场一片譁然。 剧组的人个个都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惊呆的郭尔妍被助理拉着连连往后退,助理大喊着,「上啊,把手机抢过来!」 到这一刻,厉天阙也知道楚眠是不可能被欺负的,他没再上前,甚至不慌不忙地从车里拿出一袋葡萄味的果冻,打开边吃边欣赏天阶上的这场精彩打斗。 那群保镖惊了下后都朝着楚眠飞扑过去,楚眠抽出披帛,一脚将两个保镖踢下去。 她下腰抽身、转头手刀噼人,再以手中披帛为武器缠住保镖,将人制得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厉天阙站在黑暗中咬着果冻,目色变深,他从来没见过有人打架都能打得这么美,她的腰完全没有骨头一般软得厉害,但噼出去的手力量感又很强。 很快,那些保镖就全倒在天阶上哀嚎,一个都站不起来。 「你、你是谁?还戴个面具装什么神?」 第406页 郭尔妍见自己带来的保镖连个女人都打不过,气得脸色难看到极点。 「我是你的话,现在应该去处理新闻。」 楚眠语气凉凉地道。 听到这话,郭尔妍一惊,一旁的助理反应过来,拿出手机一看,脸都白了,「小姐,这……」 郭尔妍连忙拿过来看,今天的事情是一早筹谋好的,因为她这边的新闻已经第一时间发出去了,但现在热搜上,第一条就是女星片场真面目…… 里边放的就是刚刚真实的视频。 视频里,她还让化妆师给她画手指印,下面的评论都疯了,骂大街一般地骂她。 郭尔妍看着上面的评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抬眸恶狠狠地瞪向戴着美人狐面具的楚眠,而后转眸瞪向樊冰冰,「樊冰冰,你好样的,敢跟我玩这一手,我会让你知道,得罪我郭尔妍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放完狠话,郭尔妍转头便走下天阶,步子越走越急。 不一会儿,整个棚景也被清场了,剧组的人悄无声色地退下,长长的天阶上只剩下楚眠和樊冰冰两人。 樊冰冰哭得妆都花了,这会正满脸迷妹表情地看着她,忽然见全场一个人都没了,有些疑惑,「这……」 「我让清的场。」 楚眠淡淡地道,将手中的披帛递给樊冰冰,「还给你。」 闻言连忙去接,棚里不知道哪来的一阵风,樊冰冰没抓稳,白纱就飘了出去。 楚眠正站在灯火下,伸手正要摘下面具,展开的白纱忽然飘过来,飞过她头顶,她扶着摘了一半的美人狐面具,抬起脸去看,唇角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漫天的灯火为她的脸镀上一层层浅浅的烛火光芒,摘一半的面具狐眼深不可测,妖魅惑人,面具下的脸却是五官清纯到极了极点,就像山涧中最清的泉水点缀描绘的眉眼…… 如此不搭,却又如此融合。 白纱在她眼前缓缓坠落,她的目光也随之而落,抬手,轻轻一握。 「啪。」 果冻袋掉在地上。 厉天阙看呆了。 楚眠把披帛递给樊冰冰,在天阶上坐下来,樊冰冰抱住她的手臂,小鸟依人地靠在她的肩上,抱得很紧,生怕她跑了似的。 「你粉丝知道你这么黏人的么?」 楚眠手上拿着美人狐面具,有些无奈。 樊冰冰被人称为可远观而不可近距离接触的演艺圈美人,因为她这人本性很冷,即使是上综艺都是一本正经的,严肃得像在联合国开会,虽不会制造矛盾,但更不会逢合旁人。 三年演艺圈下来,硬是只有观众缘,而没有特别要好的圈中好友。 「你给我出了这么大一口气,我粉丝会越来越多的。」 樊冰冰哽咽着道,转眸看她的脸,细细地看着,好像半辈子没见过一样,「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眠姐了。」 江南堂一别,就是三年。 「我曾经也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出来,但后来发生了很多事。」 楚眠望向远处,远处的光线很暗,只隐约能看到厉天阙的身影站在那里。 樊冰冰没有追问下去,只语气兴奋地道,「你回来就好了,你去找过叶成他们了吗,我们都很想你,叶成那傢伙把巅峰酒吧开得全国各地都是,米拉也是,她设计的帝都剧院获得了世界大奖,她取名为巅峰,还有庞庞,他最近在研究什么晶片,说是等出来就命名为巅峰。」 谁都没忘记,他们一行人是从巅峰会出来的。 是当年楚眠用尽心思保他们出头的巅峰会。 「我知道。」 楚眠笑了笑。 樊冰冰说着,笑容忽然黯下去,「现在想想,是我格局太小,我当初只想着挣钱,还说要为巅峰会拉资本,结果你不在,我也没了去交际的动力,更没有什么代表作品,也没什么好命名为巅峰的。」 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纪念当年的巅峰会,只有她,什么都做不到。 「你这是小看我的情报?」楚眠睨她,「你不是成立了一个巅峰慈善?」 第348章 别用这种欣赏小孩子的眼神看我 樊冰冰一怔,没想到楚眠会知道这些,顿时激动得不行,「眠姐你知道?这三年你是不是一直看着我们?」 「嗯。」 楚眠颌首。 「那我通知他们吧,我们巅峰会好好聚聚。」 樊冰冰说着就拿出手机拨打电话,第一个打给叶成,但号码是个空号,她顿时有些窘迫尴尬,「大家没毕业就各忙各的事业,大家的联繫也越来越少,不过我们有个群,我去找找……」 说着,樊冰冰便要去找群,楚眠伸手按住她,直截了当地道,「我这次回来,还是想要重建贫民窟,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还不想把所有人牵扯进来。」 「……」 樊冰冰怔了下,看着楚眠眼中的坚定不禁道,「可你已经不能做议员了。」 「所以这一次我变了方法,我要逐个打击大财团,扩大自己的势力,让他们今后无法连成一线来对抗重建贫民窟的决议。」 楚眠看着她道。 樊冰冰抬起手擦了擦脸上未干的眼泪,目光忽然一亮,「郭家?」 楚眠不会无缘无故和自己提这个。 「嗯。」楚眠点头,「两天后有个慈善拍卖会,我要你出席,帮我一个忙。」 第407页 「好!」 樊冰冰一口答应。 楚眠失笑,「我还没说是什么忙。」 「什么忙我都帮。」 樊冰冰不假思索地道,而后苦笑道,「以前在学校,我以为我已经看尽a国的尊卑有别,直到进了演艺圈,我才知道资本和平民的差距有多悬殊,三年,我一个女主角都拿不到,因为要拿就得陪资本家睡觉。」 「……」 楚眠看她。 「我麻木了,真的麻木了。」 樊冰冰的声音苦涩,眼里泛着泪光看向她,「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会这样过去,但刚刚看到眠姐你突然出现,我忽然就想到你创立巅峰会时的样子,我竟记得那么清楚,我的心一下子就活了。」 「……」 「眠姐,我想跟随你活着,痛痛快快地活一场。」 樊冰冰用力地道,不争气的眼泪又流下来。 这三年的憋屈她受够了。 话说到这里,楚眠也没什么好再说的,拍拍她的肩膀站起来,「既然这样,你等我通知。」 「是。」 樊冰冰站起来,点头,神态极为恭敬。 …… 回去的路上,楚眠开着车行驶在夜晚的公路上。 她想着今晚樊冰冰的话,在如今的a国,阶层划分得太过分明,财阀、平民、贫民。 有多少像樊冰冰这样的,明明有本事出头,明明有精湛的演技,却在最好的年纪被打压得连小制作的女主角都捞不到,慢慢的在这样的大形势中丧失斗志、迷失自我,最后麻木得过一生。 其实也不能说这样过一生有多差,只是当人至老迈,回顾这一世的时候,恐怕多多少少会有些不甘吧。 「天宫的主要成员是从风岛逃出来的贫民窟人……」 男人低沉的声音忽然在车里响起。 楚眠转眸,就见厉天阙坐在副驾驶座,手里正拿着她之前戴的美人狐面具,她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主要成员是贫民窟人?」 她没告诉过他。 厉天阙抬起自己的手,用面具敲了敲手腕,「他们手上的锁环都被装饰物遮挡住了。」 「真厉害。」 楚眠有些惊讶他的观察入微,他的表现总是出乎她的意料。 「别用这种欣赏小孩子的眼神看我。」 厉天阙看着她不悦地蹙起眉。 「你不是只有九岁的记忆么?」楚眠笑。 「我只是失去记忆,不代表我活在九岁。」 厉天阙捏着面具,一张俊庞冷下来,很是不悦。 「哦。」 楚眠握着方向盘,眼中的笑意更深,用成熟的男人声线配着少年的生气,竟然也没多违和。 她看一眼导航,道,「前面有家小商店,我再给买几袋果冻?」 厉天阙更气了,臭着脸道,「楚眠,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只知道吃零食?」 呃…… 九岁的小小少年,应该不只是喜欢吃。 楚眠认真想了下,转眸看他一眼,「你喜不喜欢玩具?我给你再买些玩具吧?泡泡机,我听说现在有款小猪的泡泡机特别火,或者玩具模型,变形金刚?」 九岁的孩子可能不喜欢无人机这么高科技的。 厉天阙恨不得把手里的面具给捏碎,「楚、眠!」 咬牙切齿。 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他有28岁的身体,有28岁的头脑,他不是一直活在9岁! 楚眠见真把人惹急了,忙道,「好好好,我改,我以后尽量不拿看孩子的目光看你,行么?」 「……」 厉天阙还是不爽,但她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说什么,气沖沖地靠回椅背,瞪着前面夜晚的路。 半晌,车子里再次响起某个不爽的声音—— 「大黄蜂。」 「……」 「收藏级别的那种模型,它不是玩具。」 「……」 楚眠差点笑出声来,只能极力忍着,「好,给你买大黄蜂。」 9岁的厉天阙和28岁的厉天阙至少还有个从未改变的点,就是爱秒打自己的脸。 「让孟墅拿钱给你。」 厉天阙知道自己很有钱。 「行。」 楚眠没有和他计较,抬眸望去,前面一家小商店开在路边,里边的灯光隐隐泛着黄。 楚眠把车停在路边,往前走去。 这是一家看起来年代很久远的小商店,小小的收银台后面,一个老人家躺在躺椅上睡得直打呼,现在这个季节天凉了,但老大爷还是在旁边立着颱风扇。 扇叶呼呼地转,声音直响。 楚眠正要叫醒老人家,身后就传来脚步声,是厉天阙的。 她看向那颱风扇,脸色一变,想也不想地将厉天阙拦住,一把把他拉到自己身后,「回去,回车上等我。」 厉天阙捏着美人狐面具站在她身后,低眸看一眼她抓着自己的手,莫名至极,「你干……」 下一秒,他话说不出来了。 他听到风扇呼哧呼哧转动的声音,英俊的脸庞一下子煞白。 他想逃,双脚却像是冻住一样。 见状,楚眠飞快地走进小商店,将风扇给关了,再出来时,厉天阙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瞳孔凝住,额上甚至渗出冷汗。 第349章 若是我想,财阀我也可以做 第408页 他在恐惧。 他的九岁和普通的小孩子不同,一般的孩子恐惧只是恐惧,而他在极度害怕的时候,眼里浮现出来的是超越年龄的恨意。 那般浓烈,那般刻骨。 就如那天,他坐在残破的屋檐下躲雨,他的双手在颤抖,薄唇在战慄,偏灰的眸中却尽是毁灭一切的杀意。 又来了。 楚眠走过去,抬起双手便覆上他的耳朵,牢牢捂住。 「……」 忽然而至的柔软包裹住他的耳朵,连带着他脑子里的那些风扇声都被一併摒去。 厉天阙浑身一僵,低眸呆呆地看向她。 她仰头凝视他的眼睛,深深的,柔软的。 她看他的眼神,好像在告诉他,她会护他一辈子。 他这辈子只被一个人保护过,就是姐姐,可她不是姐姐,她不是他的亲人。 她只是个陌生人。 连孟墅都不如的陌生人。 除了姐姐,他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厉天阙盯着她,抬起手要将她覆在自己耳上的手给拿下来,可一触碰,他的指尖便是一颤,情不自禁地将她扯进怀里死死抱住。 美人狐的面具掉落在地,双眼似空似深地看着他这种近乎于濒死之人抱住浮木的动作。 楚眠没想到厉天阙会突然抱住自己,怔了一秒,她没有推开。 厉天阙不顾一切地抱紧她,低下头紧紧贴在她的颈侧,急促不安的呼吸全数落进她的耳中。 「好了,没事了,别怕。」 楚眠被这种窒息式抱法抱得有些难受,连说话都吃力,她抬起手拍拍他的背,安抚着他。 在她面前尚且如此,那小时候,失去姐姐的他是怎么一个人撑过来的。 小商店的灯光投在厉天阙苍白的脸上,投在紧拥在一起的两人身上,地上的影子紧密得似是永远不会分开一般。 …… 楚眠叫醒老人家,买了几袋果冻回到车上。 先回一步的厉天阙坐在副驾驶座上低头摆弄着那个美人狐面具,楚眠坐进车里,把一袋果冻递给他。 「你怎么知道?」 厉天阙头也不抬地问道。 楚眠知道是指风扇的事,道,「你以前和我说过一次,上次我看你看到别人抽皮带都会紧张,就想这个时候的你可能还处在被虐待的阴影中。」 所以,他害怕风扇,害怕皮带,害怕很多可以用来施虐的工具。 「……」 闻言,厉天阙抬起脸定定地看向她。 在这之前,他对她一直是半信半疑,他肯留下是因为还算相信孟墅,因为她没有加害过他,但他还是会小心翼翼防着她,连中药都会偷偷藏银针去验毒。 直到这一刻,他彻底信她了。 他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抱怨自己受过的折磨,哪怕是在唐瑾辰和孟墅面前,可她知道,什么都知道。 「别想这些了。」 楚眠看向他,笑道,「对了,你刚刚说天宫的事,是有话要问我么?」 她不要他一直想着这些事。 厉天阙这才想起自己之前被打岔的话题,道,「天宫的主要成员是贫民窟人,巅峰会的成员是平民,那你,算是贫民窟人还是平民?」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和贫民窟和平民都纠扯不清。 楚眠怔了怔,没想到他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她勾唇,「是平民还是贫民窟人有什么区别么?」 「……」 没区别么,这是a国的阶层。 「若是我想,财阀我也可以做。」 楚眠笑,伸手去按一键启动,车灯一下子亮起来,她的眉梢满是自信。 「……」 如此狂妄,偏偏她说得就像天上出个太阳那么简单,偏偏,他也觉得她能办到。 「其实做什么阶层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个什么样的人。」 楚眠又道。 厉天阙看着她轮廓优美的侧脸,隐隐的,他好像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会对她死心塌地,她身上有一种…… 有一种什么,他讲不上来。 楚眠踩下油门,开车往前行驶。 厉天阙就坐在旁边一路看着她,脑子里飞过很多片段—— 他醒来时守在床边的她;他遇上大雨为他撑伞的她;陪他一起晨跑的她;让他站在远处独自打架的她;无论什么东西,他要就全给他的她…… 「那个我,也是让你这样护着?」 他突然问她。 听到这话,开着车的楚眠目光凝了凝,她看向前面的路,长得没有尽头。 好一会儿,她才摇了摇头,「没有,都是你在护着我。」 一直一直,都是他在护她,连知道自己要发病了,都要给她铺好后路。 比起他做的,她现在为他做的已经算少了。 闻言,厉天阙的心里顿时松快一些,这代表28岁的他不像现在这么弱,他又道,「这么说,我原本的身手比你厉害?」 「……」 这个问题的点在哪里? 楚眠被问得一懵,道,「我没和你打过,不知道你身手是不是在我之上。」 「肯定在。」 厉天阙想都不想地道。 他当然得比她强才能保护她。 「你现在连腹肌都没有,哪来的身手和力量。」 第409页 楚眠开着车随口说道。 「……」 又是腹肌。 唐瑾辰那一句「手感不好」瞬间又在厉天阙耳边来回飘。 他看着她握住方向盘的手,那么小,一巴掌能摸几块……不是,他在想什么。 厉天阙深呼吸,慌忙伸手按下车窗,人热得头都要爆炸了。 楚眠没有察觉,继续往前开车。 …… 两人回到新蔷园的时候,楚眠收到一个最新的消息。 「贺盛璃被救走了。」 蒋笙跟在楚眠和厉天阙的身后走进洋楼。 「看来这背后的高人终于忍不住了。」 楚眠走进大厅,笑笑,脸上没什么意外。 a国最大的慈善拍卖会即将举办,璃天要用这场拍卖会牢牢绑住和丰家、郭家的关系,贺盛璃再不出来,厉擎苍一旦成了璃天的新主人,这位曾经的枭雄可不容易控制,还是贺盛璃更好摆布一些。 蒋笙走在后面,有些愧疚地道,「照小姐的吩咐,我们的人暗中盯着,但对方还是很巧妙地避了所有的行迹。」 闻言,楚眠回头看她,「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查到?」 第350章 也许是我的亲人呢 这一段时间,天宫也有人盘问贺盛璃,但贺盛璃的嘴巴撬不开,只能等背后高人来救她。 因此,她派出去的全是跟踪的好手,结果还被对方避掉行迹? 「只有一样。」 蒋笙从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这是我们的人见势不对,想留人的时候从对方其中一人身上扯下来的,不过没什么用。」 楚眠低眸,就看到蒋笙的手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枚纽扣。 厉天阙站在一旁,嘴里咬着一袋果冻吃得正欢,忽然就看到楚眠的脸色变了。 回到房间,楚眠从格子里取出一个年代较长的木盒,抱到床上,打开。 最上面是贫民窟一位兄长齐爽写的日记,把日记拿开,里边有一些小物件,她从里边取出一枚小小的纽扣。 楚眠坐在床边,摊开两只手。 左手的纽扣是成人制式,这种纽扣以极细的金线缠绕,极为工整。 乍一看,不过是枚精緻些的纽扣而已,但若用手去细细抚摸,才会感觉这么细的金丝上竟然还有刻痕,是刻意雕琢还是无意弄成这样,不得知晓。 纽扣中央,中央以一小块晶莹剔透的钻石镶嵌,是不是真钻她也不知道。 她的右手掌心里也躺着一枚纽扣,除了小一些,样子规格和左手手心的一模一样。 楚眠看着这两枚纽扣,脸色微沉。 「怎么两枚扣子长得一样?」 厉天阙喝着酸奶走进来,视线落在她手掌心的两枚纽扣上。 「这木盒是你让荷妈带去南边还给我的。」 楚眠没有抬头,只看着手里的纽扣,「这枚小的,是当初楚家夫妻抱走我时,我襁褓里留的东西。」 闻言,厉天阙喝着酸奶的动作一顿,那枚大的纽扣他刚才才在楼下看到她属下交给她的。 一枚是她自己的。 一枚是她仇人的。 这不是代表…… 楚眠转了转手中的纽扣,有些嘲弄地笑一声,「也许,三年前想着置我于死地,三年后也不可能放过我的还是我的亲人呢。」 这也太戏剧了。 厉天阙在她面前蹲下来,看着她渐渐发白的脸,「你……还好吧?」 楚眠看他,竟从他的眼里看到担忧,心底不由得一暖,她将两枚纽扣放进木盒,「有什么好不好的,就算是我的亲人,我不曾见过他们就成了对敌,那也只能继续对抗下去。」 璃天背后的高人她可不会放过。 「说的好。」厉天阙完全贊同她,「不是所有人都配做父母。」 有些人,根本配不上父亲这两个字。 「嗯。」楚眠点头,「没有人再能阻碍我做的事,两天后,我楚眠就要重新登上帝都的舞台。」 见她没有为亲情太过难受,厉天阙松了口气。 下一秒,他的脸就被一双细腻的手捧住。 「……」 他石化在原地。 楚眠坐在床边,弯下腰去捧他的脸,指腹将他唇上的奶渍轻轻抚去,「厉天阙,再陪陪我吧。」 「……」 厉天阙一动不动,她眼中的柔软简直要将他溺毙。 陪、陪什么,不会是陪她…… 不行,虽然他不让她拿他当9岁的孩子看,但他也接受不了进展这么快,况且……他也不知道怎么做。 这方面他又没学习。 不行。 真的不行。 太着急了。 「正好,你也可以趁机看看帝都的局势,对你以后回到财团有帮助。」楚眠看着他认真地道。 闻言,厉天阙像是被打了一闷棍,半晌反应过来,「你是让我陪你对付丰、郭两家和璃天?」 「对啊。」楚眠看他,「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我没以为什么,我一个九岁的人能以为什么。」 厉天阙的脸迅速发热,飞快地拿开她的手,慌忙站起来,喝着酸奶就跑了。 「……」 楚眠有些莫名,他不是今天才说不要拿他当小孩子看么?怎么突然又承认自己九岁了? 这成长得似乎有些混乱。 第410页 被厉天阙这么转开了话题,楚眠也完全抛却对亲人的想法,捧起木盒重新放回柜子里,干脆锁上,再不打开。 …… 豪华的别墅灯火通明。 贺盛璃一回到家就泡了个将近两个小时的澡,才把身上那股海风咸腥的味道给洗掉。 她冲出房间,走到客厅里,抓起墙上挂的金鞭装饰就朝跪在地上的楚醒抽过去。 「啊——」 楚醒惨叫一声趴到地上,被打得连连缩起身体,拼命哭嚎起来。 但这哭嚎并不能引来贺盛璃的同情,贺盛璃更加愤怒,继续用尽力气往她身上抽下去,抽得自己都有些站不住,连连咳起来。 「贱人,他们审我的时候你敢把我的事都给供出来,贱人、贱人!」 贺盛璃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心口骂道,「是谁救了你,免你去贫民窟受罪,是谁给你饭吃给你工作,你居然敢背叛我!」 楚醒倒在地上被打得皮开肉绽,哭得声音都哑了,「对不起,对不起,小姐。」 「够了!这是打给我看呢?」 一个中气十足又阴沉沉的声音骤然响起。 贺盛璃转过眸,就见厉擎苍和贺雅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厉擎苍一脸不悦地看着她。 贺盛璃走过去,假笑一声,「父亲,我哪敢打给您看,璃天是我一手创立的,我又是您的女儿,既然您抢不回厉氏财团,抢个璃天也是应该的。」 她失踪这么多天,厉擎苍一天都没找过她,只忙着在璃天分权。 「砰!」 厉擎苍一把将面前的茶杯砸碎在地上。 四分五裂。 贺雅见状无奈地嘆口气,忍不住劝道,「你们是父女,何必闹得这么僵,一起好好将璃天发展壮大不好么?」 「只要父亲安安份份做个名誉董事,我肯定比二哥孝顺,好好为您养老。」 贺盛璃身体弱,捂着心口说不了几句又咳起来。 「……」 厉擎苍沉着脸瞪她,没和她继续争吵。 他们父女现在还是在一条船上,他还要借璃天重回a国财阀阶层。 吵翻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见厉擎苍不说话了,贺盛璃也不再激他,只道,「两天后就是慈善拍卖会,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出席,只要把这场盛大的拍卖会办好了,我们璃天的身价就能一夜暴涨。」 第351章 慈善拍卖晚宴(1) 这场慈善拍卖会,对璃天来说至关重要。 重要到她现在都来不及管楚眠的死而复生,在这场拍卖会上,她会向丰、郭两家说出这件事,这些财团如此厌恶楚眠,结果可想而知。 三年前死不掉,三年后也得死。 贺盛璃站在那里,眼里迸射出浓烈的恨意。 …… 两天后的晚上,名为「若水」的慈善拍卖晚宴在a国最负盛名的圣座酒店轰轰烈烈地举行。 这是帝都有史以来办得最盛大的一晚慈善晚宴,因为它的主办方是如今风头最劲最盛的丰、郭二家。 两大财团巨头共同做慈善,便连一向规矩极多的圣座也不得不卖面子,将整栋酒店让出来做场地,更不用说其他财团,全都派了重要人物出席。 今晚,註定是一场盛事。 黑夜如墨,巍峨的圣座酒店流光溢彩,大门的红毯直铺到路上,两边立着全是从国外空运过来的粉色玫瑰。 保安拉起长长的护栏,媒体们架起长枪短炮通通站在外面翘首以盼。 第一位大明星出现的时候,全场闪光灯便开始闪个不停。 为宣传造势,此次晚宴还邀请了国内一、二线明星和国际大明星,整条红毯星光熠熠,便是电影节也不过如此。 高层的窗口,楚眠倚在窗口静静地望着红毯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极讽刺的弧度,「贺盛璃为了今晚的拍卖会也是费尽心思,安保做得严,场面摆得豪华,连红毯都用金箔点缀。」 这哪是做慈善,分明是在烧钞票。 「丰、郭二家之前一直被其他财团压着,突然一遭得势,这种浮夸正适合他们公告天下,他们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厉天阙缩着双腿窝在沙发里,对外面的盛况一点都不感兴趣,说完便将果冻重新塞回嘴里,双手捧着最新的大黄蜂模型在把玩。 「不错,所以贺盛璃也是拿捏住他们的心态了。」 楚眠笑着道,转头走到厉天阙身边坐下,单手托着脸看他玩模型,「这玩具这么好玩?」 「这不是玩具,这是模型!」 厉天阙拿下果冻袋,转眸瞪她,脸都黑了。 「哦。」 楚眠装作听懂的样子点点头。 「……」 厉天阙重新叼住果冻袋,放下大黄蜂就去掐她的脖子,双手虚虚地掐住,恶狠狠地瞪着她,很不满她敷衍的态度。 楚眠坐在沙发上,笑着睨他,一动不动。 该死的。 厉天阙咬得果冻口变形,像只被惹毛的小兽一把将她扑倒,他跪在她的上方,以绝对的强势笼住她,将她困在自己的身下,深色的眼充斥着威胁,仿佛在说,来啊,你再敷衍试试。 满满的少年气附在这个28岁的男人身上毫无违和感。 楚眠躺在沙发上看着他,任由他掐着自己的脖子,半晌,她伸出双手搂上他的颈。 第411页 「……」 柔软来袭,厉天阙一僵,手就放开了。 楚眠的身段柔弱无骨,灵巧地起了上半身,她抱住他的脖子,亲密地依偎在他的颈侧,感受着他身上已经和原来完全不同的气息…… 不同没事。 记不住她也没事。 只要他还能看着她,和她说话就好。 「啪——」 果冻袋从他的嘴里狼狈掉落。 「小姐,你看外面……」 装扮古板的蒋笙盘着一头长发推门走进来,声音就哑了,眼镜片后的双眼呆呆地看着沙发上的两个人。 厉天阙跪在楚眠的双腿两侧,楚眠半直着身体将男人搂得紧紧的,而被她抱着的人一脸石化。 这…… 蒋笙慌忙要退去,楚眠已经松开厉天阙,神态自然地从他身旁离开,沖他笑笑,「抱歉,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突然有点想你了。」 他人就在这里,有什么好想的。 厉天阙仍是维持着那个姿势跪在沙发上看着她,忽然一道闪念闪过,发热的脸顿时犹如被一头冷水浇下。 她不是想他。 是想那个拥有完整记忆的他。 厉天阙脸色沉着,在沙发上重新窝好,说不上为什么胸口烦得厉害。 见他不开心,楚眠以为自己这样的举动吓到了他,便笑着道,「有个擎天柱的绝版模型我已经让人买回来了,明天能到。」 「……」 厉天阙的脸色没有好转,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站起来就走到窗前往外看,不理她了。 「……」 楚眠为自己的失态有些懊恼。 他身体里住的只是个少年,她过分了。 房间里没什么光,只有电视开着,正在直播这场慈善盛宴,屏幕中,一袭珠光晚礼服的樊冰冰一从车上下来就惹来全场的尖叫。 樊冰冰握着手拿包往前走去,一张美丽的脸明艷动人,唇角微勾,即使是笑着周身散发出来的也是矜持冷静的气息,不是高高在上,就是一支每户人家都买得起的百合,它开在那里,让人不忍触摸,却不妨碍想亲近的感觉。 走在樊冰冰后面的一位一线女星脸色有些难看,自己几部大戏压身还扛不过樊冰冰这个万年女配的人气。 蒋笙站在一旁,看看楚眠,看看厉天阙的背影,自己的出现多少显得不尴不尬,只能找着话题,「樊冰冰的路人缘是真的好。」 「……」 楚眠看她一眼,显然对她这种找话题的本事不敢恭维。 「……」 蒋笙默默伸手去扶眼镜,「我就是进来问下还有什么要部署的么?」 「画被安排在第几个拍卖?」楚眠问道。 「第五个。」 蒋笙道。 「这个出场顺序可以,到时把衣服给我拿过来就好,其余的也没什么安排的了,等着看戏就好。」楚眠道,眼底是掌控一切的自信。 「明白,那我先下去了。」 蒋笙早就呆得浑身不自在,这会忙不迭地离开。 她一走,房间里又只剩下电视机的声音和近乎窒息的空气。 楚眠坐在沙发上看着厉天阙的背影,擎天柱的绝版模型都不行,有点难哄,要不多买几袋果冻? 正想着,厉天阙突然人往后倒退两步,高大的身形绷得紧紧的。 楚眠正奇怪,就听到电视机传来国内一线主持人清晰的吐字—— 第352章 慈善拍卖晚宴(2) 「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厉擎苍和贺雅夫妇,以及璃天总裁贺盛璃贺小姐,厉家一门双杰,厉氏财团也是神话呢,今天厉氏财团的孟墅孟先生也代替厉天阙先生赴宴了。」 楚眠抬眸,就看到镜头沖向厉擎苍一家三口。 三年不见,厉擎苍在对外时永远是一副意气风发的姿态,一张和厉天阙有几分相似的脸五官极为深邃,连几道皱纹都是长得恰到好处,反将身旁的贺雅衬得年纪显大,价值连城的纯手工西装穿在身上非常笔挺,气场极大。 贺盛璃牵着贺雅的手,贺雅挽着厉擎苍的臂弯,三人笑容满面地走在红毯之上。 贺盛璃今天也是盛装打扮,一袭水墨晕染的礼服衬托得她整个人清新动人,举手投足之间文雅至极,惹来媒体们狂拍,还请她单独拍照。 风头一时无两。 楚眠转眸,就见厉天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来,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握紧,眸子痛恨地瞪向屏幕上厉擎苍的脸。 「你那么想念那个我,可是他这么多年连一个厉擎苍都解决不掉。」 厉天阙咬牙。 「留着你去解决不是更好?」楚眠道,「如果已经解决了,现在的你真的会有动力生活下去么?」 母亲不在,姐姐不在,若是连仇人也不在了,恐怕他在失去记忆的瞬间也会失去所有的斗志。 「……」 厉天阙沉默,他也不知道如果厉擎苍死了,自己还会不会有活下去的动力。 他转眸看向楚眠,想到刚刚的事,有些发闷,「我出去走走。」 「戴个口罩。」 楚眠没阻止他,她哄不了他,让他出去散散心也好。 「你不怕我乱来,搞坏你的计划?」厉天阙看她,今晚的场合这么重要,大人物云集,他闹出任何一点事都会掀起巨大波澜。 第412页 「你不会。」 楚眠想都不想地道。 「……」 她倒是放心,沖谁?沖那个有记忆的他么? 他偏偏要破坏。 厉天阙一个人往外走去,都走到门口了,楚眠都没叫住他。 厉天阙郁闷得想吐血,又默默走来,用力地拿起一旁放着的黑色口罩戴上,旁边还放着一副手套。 他看一眼自己虎口上的纹身,伸手将手套戴上。 楚眠坐在沙发上,余光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笑了,「真乖。」 「我不是小孩子!」 不要这种夸奖。 厉天阙夺门而出,将房门关得震天响。 楚眠被震得耳朵一疼,有些无奈,又不是小孩子了,他最近对自己时不时变动的认知让她都混乱了。 她看向电视屏幕,直播中,丰、郭二家的人最后压轴出场。 这场大show让两家人倾巢出动,丰家掌权人丰海川携妻子领着三个儿子登场,另一边,郭家掌权人郭董携妻子领着五个儿女全部亮相,惹来全场的欢呼声。 为表示两家亲近,两位掌权人并肩而走,两位贤妻更是一路都笑着聊话,给了媒体们很多可写的空间。 衣着光鲜的儿女们跟在他们后面。 其中刚惹得全网嘲的郭家小千金郭尔妍笑容满面挽着未婚夫丰神俊的臂弯向媒体致意,似乎一点都不受网上事件的影响。 丰神俊身形修长,白色西装在身儒雅斯文,他淡淡微笑向镜头致意,只是那笑意似乎并不达眼底。 有大胆的媒体大声地喊道,「郭小姐,你和樊冰冰才在片场闹翻,竟然还请她来慈善晚宴,你真是大度啊。」 这话简直是字字有刺。 郭尔妍挽着丰神俊臂弯的手一紧,挤出更灿烂的笑容,「都说那是戏中戏了,我和冰冰感情很好的,当然要邀请她来晚宴啦。」 楚眠坐在沙发上看着,冷笑一声。 …… 一进酒店,郭尔妍的脸就变了,气得一把将自己的手拿包砸到丰神俊身上,「是谁把樊冰冰那个贱人给邀请进来的?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丰神俊被砸了下,脸色有些不悦,但也没说什么。 知道自己要联姻这位小姐脾气极重的郭家千金后,他就明白自己接下来过得是什么日子。 听到动静,前面谈笑风生的两位财团掌权人回过头来,郭董的面貌盛气凌人,不悦地瞪向郭尔妍,「说什么呢?」 丰海川似是没听到郭尔妍没礼貌的脏话一般,笑盈盈地看着。 郭尔妍见自己的话被父亲听到了,忙提着裙摆跑过去,一脸娇俏地依偎向郭董,「父亲,我说错话了,您别生气嘛,我就是一时难受,那个樊冰冰算计我,害我被全网黑,我哭了两天,眼睛都肿了。」 郭董有四个儿子,只得这么一个女儿,郭尔妍这副娇纵的脾气也是他惯出来的。 他这一看郭尔妍的眼妆下似乎真有青色,顿时心疼坏了。 见状,丰海川忙道,「这事我也听说了,世侄女何必为这种人掉金豆子,世叔帮你出气,神俊,去问问,是谁邀请的那女人,这么不懂事。」 丰神俊根本不想理会,闻言不得不上前,但一个声音插进来。 「是我邀请樊冰冰的。」 贺盛璃着一身水墨晕染的礼服走过来,笑着向两位掌权人低头问好。 郭尔妍的脸顿时黑了,瞪向她,刚要骂,贺盛璃便道,「郭五小姐,我是这么想的,郭家既然放话说片场的假巴掌事件只是一场戏中戏,那就只有以你的名义把樊冰冰邀请来晚宴,才能证明你们感情是真的好,谣言不攻自破。」 「我用得着和那种平民戏子感情好?」 郭尔妍冷着脸道,不爽得厉害。 「当然不用,只是现在热搜闹得有点大,如果这个时候樊冰冰被封杀,所有人都会觉得是你做的,于你的名誉多少有损。」 贺盛璃微笑着,条理清楚地道,「相反,今晚把谣言破了,明天她就是死在大街上,谁又会往郭五小姐身上泼脏水呢?」 闻言,郭尔妍明白了这其中的厉害,饶有意思地看她一眼,「你的意思是……」 「郭五小姐说的是,一个平民而已,哪里值得你为她费心,交给我,我一定让这种碍眼的人消失在你面前。」 贺盛璃说道。 第353章 厉天阙的真正性格复甦(1) 「好,你是个聪明的。」 郭尔妍满意地点点头,这种脏事不沾自己的手最好。 丰海川和郭董都看向贺盛璃,郭董赞赏地点头,「不错,有勇有谋,今晚的晚宴布置得也不错,你这孩子是有前途的。」 这话里的暗示很显然,是要给璃天一个前途。 「还是要谢谢两位叔叔肯给我这个机会。」 看着他们看下人一样的眼神,贺盛璃说不难受是假的。 想当年,父亲母亲举办结婚纪念晚宴的时候,这两家人在二哥面前还是卑躬屈膝的,现在,换她来捧他们的臭脚。 她转眸看去,只见厉擎苍和贺雅站得远远的,他们自认身份尊贵,既想再踏云端却又拉不下这个脸,一切只能由她自己来。 呵。 就这样还想抢她的璃天,做梦。 没人可以抢走她的东西,她要高高在上的身份,也要……厉天阙。 第413页 这么想着,贺盛璃看向丰海川和郭董,「两位叔叔,一会晚宴结束我非常重要的事想告知,还请两位叔叔多留一会。」 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无非就是想借着丰、郭两家往上爬。 无所谓,看着当年权柄通天的厉家分成两派,其中一派还要靠他们,他们还挺爽的。 丰海川和郭董这对好兄弟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 圣座酒店今夜群星璀璨、名流云集,出现的大人物层出不穷。 宴开两百席,占用了酒店最大的一个会场,场内有着最高级别的舞美,更是布置成一场时尚大show,所有叫得上名、叫不上名的大品牌都在这群人身上体现,男人暗暗较劲着经济与权力,女人较劲着品位…… 场面格外的别开生面。 到处都瀰漫着奢侈的味道,每位嘉宾座位上都放着一份小礼物,是一块金饼,上印「若水」二字。 丰海川和郭董共同讲话后,贺盛璃便提着裙摆和一线主持人上台共同主持。 「我们今天的晚宴名为若水,取自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之意,郭先生和丰先生的意思呢就是邀请今晚的贵宾们,也做一回这天下之水,默默滋润万物。」 贺盛璃站在台上大方得体地说着开场白,既带了几分幽默又将丰、郭二人烘托一番。 丰、郭二家坐在最显眼的位置,听到都不禁笑起来,全场也笑,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中间也有不少人打听着贺盛璃,她站在台上,裙摆若晕开的水墨画卷,格外文雅,让不少男人为之沉醉。 一件拍卖品一场表演,丰家开场,拿出的是几百年前的老物件鼻烟壶。 这拍卖会太讲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出什么价能得什么样的好,都有讲究。 贺盛璃无疑是最大方的,开场便用八千万直接拿走一个小小的鼻烟壶,给足丰家面子,得到丰海川的再次赞赏,也将气氛直接推高。 紧接着是一个国际女团带来的热舞秀。 …… 会场内笙歌曼舞,犹如一个大型的销金窟。 外面的走廊里却是安静非常,金碧辉煌的走廊、过道只有保安值守。 厉天阙漫无目的地走在酒店里,走了一会儿他便开始觉得没意思,想回去又不太想看到楚眠,只能一个人游荡。 走着走着,前面的保镖增多了。 两个保镖面无表情地走出来拦住他,「这边是贵宾休息室,闲人止步。」 「……」 厉天阙抬起戴着口罩的脸,一双深眸投向前方,只见门外挂着一块灯牌,上面印着一个「厉」字。 厉。 厉天阙的眸光倏然冷下来,往后退几步,一转身,迎面一人撞上他的手臂。 他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贺盛璃却是一僵,转眸看向他的背影,「你是谁?」 这背影为什么这么熟悉。 厉天阙没理会,继续往前走,贺盛璃还想追问,而后恍过神来,她想什么呢,要是二哥,这会哪有她活的可能。 他已经疯了啊…… 里边厉擎苍和贺雅正好走出来,贺雅见贺盛璃往外看不由得温柔问道,「盛璃,你看什么呢?」 贺盛璃回过头来,对着贺雅态度还不错,道,「撞到个人,背影很像二哥。」 「什么像不像的,那个忤逆的畜牲已经跟他母亲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了。」 厉擎苍冷哼一声,提到厉天阙就来气。 转角处,没有走远的厉天阙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那边传来的对话手指一下子握紧,眼底渗出血红,牙关死死咬紧,恨不得咬碎一口牙齿。 最小的时候,他也会奇怪自己为什么只有一个姐姐,没有父母陪。 再后来,姐姐的善良让他对这个世界多有包容,他甚至会想像厉擎苍有什么苦衷不要自己,他偷偷跑到厉家庄园去看厉擎苍,一次次看厉擎苍把不同的女人带回家、又带出来。 前不久,他还跪在厉擎苍面前,抱着对方的腿,求厉擎苍施捨一点父爱,哪怕只是一点也好,将姐姐好好安葬。 可他换来的,是厉擎苍的一脚。 不是前不久。 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厉天阙站在那里恨得颤抖,骂他可以,不能骂他母亲,不能! 厉天阙的呼吸粗重起来,抬起脚就想冲出去,腿抬起来的一瞬,他想到母亲的遗嘱,想到楚眠的话。 「你不怕我乱来,搞坏你的计划?」 「你不会。」 厉天阙磨着牙,硬生生将脚换了方向往外走去。 那边贺盛璃正说着丰、郭二家的事,突然听到声音戒备地蹙起眉,「谁?」 「你们两个去追。」 厉擎苍指了两个保镖。 闻言,厉天阙连忙往前狂跑,他这要被抓住,那在楚眠的眼中,他的成长就彻底不如那个28岁的自己了。 有过一段时间的锻鍊,厉天阙跑得很快,但他对圣座酒店的地形不熟,不如两个保镖早就考察过,很快就被堵在走廊尽头。 他冲进旁边的房间。 两个保镖对视一眼,立刻拔出枪走进去,里边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厉天阙贴着墙壁屏住呼吸看他们,即使光线再昏暗,他也认出来这两个人了。 第414页 第354章 厉天阙的真正性格复甦(2) 这两张脸他记得很清楚。 他去求厉擎苍的时候,这两人就在旁边,阻止他继续哀求,把他扔到一边。 他们是厉擎苍的手下,如今年纪大了,头上都多出白头发,视力差,在黑暗中找不到他。 他对付不了厉擎苍,不代表对付不了他们。 这么想着,厉天阙站在那里,连跑的心思都歇了,眼底迸射出一抹兴奋的光。 趁着两个保镖一边搜索一边要去开灯的时候,厉天阙抓起两个菸灰缸就朝着他们后脑勺砸过去。 「砰」一声响,两人重重倒地,昏死过去。 厉天阙蹲到他们面前,伸出双手就掐住其中一人的脖子,和掐楚眠时的玩闹不同。 这一回,他下了死劲。 是厉擎苍毁了母亲,毁了姐姐,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去死吧。 都去死。 厉天阙黑暗中的眼眸染上刻骨的恨意越发显得妖异,身下的人被掐得开始稍稍回神,迷茫地痛苦挣扎。 「……」 厉天阙看着他垂死的挣扎,不仅不觉得慌,反而觉得浑身的血液都热得沸腾。 他更加兴奋地用力,死死往下掐。 忽然,一张脸跳入他的眼前,她像看个孩子一样看他,那般宠爱地笑着,笑着拭去他唇上的奶渍,「厉天阙,再陪陪我吧。」 只这一念,他的血液便凉了。 一双手松开来。 那保镖再度昏死过去,厉天阙蹲在那里,有些懊恼。 他不知道是懊恼自己竟然会起杀意,还是懊恼这突然的闪念居然能轻易左右自己。 厉天阙看着倒地上的两个人,忽然,窗户被映亮,外面燃放起烟花,声震如雷,绚丽多姿。 「……」 厉天阙沉默地看着,薄唇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他从地上摸了一把枪,在烟花的亮光下他研究着,修长的手指抚过枪身,上膛。 他将枪口对准其中一个保镖的腿,计算着烟花燃爆的频率,在烟花声中开了一枪。 后座力让厉天阙觉得虎口一烫,他看着手中的枪,慢慢站起来。 有了第一次经验,接下来就顺利很多,厉天阙接连废去两人的腿。 「啪——」 屋内的灯突然被打开。 厉天阙冷着脸转过身,就见西装革履的孟墅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他。 孟墅出席今晚的慈善拍卖盛宴,他想着来见厉总一面,没想到就撞上这样的一幕。 两个中年保镖昏死在地上,四条腿四个血窟窿。 厉天阙站在那里,手里握着手枪,裤管、衬衫上溅着血,绘制成一幅近乎诡异的画。 他的身后,漫天焰火璀璨。 而他,如妖如魔。 「……」 厉天阙还是有些不够冷静,突然被孟墅撞见,人一慌,枪便掉落在地上。 「厉总!」 孟墅急忙冲进来,护到他面前,生怕手枪走火,「走,我先陪你换身衣服,这里交给下属就好。」 「……」 厉天阙沉默地看着他,没有异议。 …… 孟墅在门外等着。 过了片刻,门被人从里边推开,厉天阙走出来,身上换了一身衬衫西裤,身姿挺拔颀长,眉目英俊至极,一派清爽,哪里还有之前半点开枪时的样子。 甚至,厉天阙手里还握着一袋橙子味的果冻。 「厉总。」 孟墅目光复杂地看向他,「那边的监控我已经毁了,血衣我也处理掉了。」 监控。 现在到处都有监控。 厉天阙明白自己太过大意,他拿起一顶鸭舌帽扣在头上,然后往前走去,一路吃着果冻。 孟墅跟着,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违合。 「我九岁以后,变化是不是很大?」 厉天阙突然问道,漫不经心的。 孟墅被问得一僵,语气有些沉重地道,「厉总九岁之前有大小姐护着,还有点童真,但大小姐一死,蔷园来了新的佣人,没了大小姐的庇护,一个九岁的孩子要是没点变化,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所以,你刚刚看到我,虽然震惊但不意外。」 厉天阙瞭然地道。 他现在做的事情不过是重复自己的当年。 「……」 孟墅眼神更复杂了,几日不见,厉总的语气已经越来越不像个九岁的孩子,他成长的速度快得叫人心惊。 「我是不是害过人,害死过很多人?」 厉天阙忽然停下脚步,转眸看向他,「并且,我不以为恶,反而很喜欢这样。」 他们都说他现在是厉氏财团的总裁,他夺了厉擎苍的财团。 可没人告诉他,他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可刚刚面对那两个保镖,他血液兴奋到沸腾的时候,他突然就明白了,那个自己是什么样子。 那才是真正的他,而自己正在一点点复甦。 「……」 孟墅停下来,沉默,根本不敢说实话。 厉天阙看他这样,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低眸看向手中的果冻袋,低沉地问道,「楚眠也知道?」 「我不太清楚。」 孟墅如实说道,「小姐可能知道您的一些名声,但您一直很宠爱她,没在她面前有过特别的出格行径,后来,您也是对外手段越来越软了。」 第415页 不自觉的,孟墅连称呼都换成了「您」。 眼前的厉天阙让孟墅想起在楚眠出现之前的厉总,孤独、冷血、暴戾。 「那就别把今天的事告诉她。」 厉天阙冷冷地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楚眠不会喜欢他这个样子。 他宁愿她就拿他当个九岁的孩子。 说完,厉天阙继续往前走去,忽然就听到前面的会场传来主持人从音响中破出的声音—— 「今天的第五件拍卖品很有意思,是一幅油画,油画的主人是一个很神秘的人,至今没人见过她真正的样子,只知道她是个女的,只知道她网名叫香辣蟹,听起来很可口又太过随意,但她的第一幅画作就斩获黑曜奖,还被拍出过天价,不止如此,她更是房老的唯一传人!」 前面的会场里传来一阵譁然,似乎谁都没想到这第五件拍卖品是这个。 油画。 厉天阙沉吟,他听楚眠和手下谈了那么一点,好像是今晚的重头戏。 他修长的手指一握果冻袋,吃完最后一口,随手将果冻袋扔给孟墅,拿出口罩戴上,朝着会场走去。 第355章 楚眠现身拍卖现场 门口的保安拦住。 孟墅没找到垃圾桶,捏着果冻袋走过来,见到他,保安立刻放行。 孟墅下意识请厉天阙先行,厉天阙自然地走进去。 保安们面面相觑,这谁啊,居然能让厉氏财团的孟墅给让位置。 孟墅还想守在厉天阙身边,厉天阙靠在旁边的柱子上睨他一眼,「你是想我早点曝光身份?」 「那我先过去了。」 孟墅摸摸鼻子,转身朝着自己的桌子走过去,立刻有服务生热情地邀请他入座。 此时,已经到第五件拍卖品。 一位画坛的老艺术家亲自出来推荐,让全场都有点期待,关于这位房老的弟子三年前可是刷了好一波存在感,到现在也有不少人记得厉氏财团的厉天阙豪掷一亿买下她的画。 当年,不少人看不懂厉天阙的操作,黑曜奖再有名声,那也不过是一幅参赛作品,1个亿,疯了么? 但一连三年,这人再没出过任何作品,中间陆续有人想买画,却无处可买,一幅《朔雪少女》在市面上被开出过4.5个亿的价,但那又有什么用,厉天阙也不卖。 因此,这位神秘的画家隐踪三年,突然出现,掀起极大的热度。 厉天阙抱臂靠在柱子上,就听着旁边有人在同自己的妻子说话,「这画家的画很有收藏价值,不超过一亿的话一定要拍下来。」 「你疯了,一亿拍个还活着的画家的画?」要知道,在收藏界最值钱的永远是绝品,画家死了画才值钱呢。 「当年我也是这么想厉天阙的,结果呢?那幅画现在炒成了什么价?人厉天阙是会做亏本生意的?」 「那人都病三年了。」 「……」 厉天阙没想到会听到自己的名字,抿住薄唇。 他以前买过这个画家的画?他记得,楚眠说今晚的画是她画的。 舞台上,戴着白手套的礼仪小姐将画作小心翼翼地推出来,不少人都坐正了一些。 那老艺术家将画布一掀,沉浸式的舞台大荧幕上立刻同步映出油画,虽然几十倍放大,却没有一点失真。 厉天阙抬眸望去,瞳孔缩了下。 那是一条曲折的湖泊,波光微漾,湖面下湖水清澈幽蓝,蓝得让人静心,但湖面之上皆是焚烧到扭曲的烈火,烧得树木焚毁,烧得湖水都是血般红,像浸了一湖的鲜血…… 用笔细腻,调色大胆,整个画面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色彩直入头骨最深处。 200桌的现场瞬间寂静,连杯盏声都不见一分。 画名为《重生》。 但一如上幅作品,既讲重生却不见人物,甚至连重生的绿植都看不出来,整个画面除了湖面下的寂静之蓝就是扭曲的火,烧得无穷无尽。 多看一眼都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其中,被火烧得尖叫、嘶吼,心跟着变形,恐惧都被埋在大火之中。 「……」 这是她画的。 厉天阙望着,在旁人还在猜测的时候,他已经生起了占有的欲望。 郭尔妍坐在前排的第二张主桌,看着这幅油画头皮都发麻,随即就是兴奋,激动地一把抓上旁边丰神俊的手,「神俊,你看,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最喜欢的画家,她画的画真的太抓人眼球了。」 一旁也有几个大家千金笑着看向郭尔妍,「放心,知道你喜欢,我们都不和你抢。」 郭尔妍一直买不到《朔雪少女》,今天这画她肯定要得到,所以她提前放了话出去,就是不让人跟自己抢。 丰神俊坐在一旁,对画兴致缺缺,还没说话就对上主桌丰海川朝他投来的视线,意思很明显。 他只好温和地道,「我拍下来送给你。」 闻言,郭尔妍不禁看他,道,「那万一有人跟你抢呢?」 「不管别人开多少价,今晚这画都是你的。」 丰神俊道。 旁边的人都笑起来,「丰少爷对你可真好,羡慕死人了。」 「哎呀,真甜。」 「真是甜死我了,牙酸牙酸。」 「……」 郭尔妍喜欢这种被人捧着、被人艷羡的感觉,顿时笑容更深,朝着丰神俊依偎过去。 第416页 主持人站在舞台上,激情洋溢地道,「看来大家都被这幅画作吸引了,那我得再给大家一个惊喜,在我们的热情邀请下,画家香辣蟹小姐终于决定出席今晚的晚宴,亲身支持慈善!」 话音一落,郭尔妍都呆住了,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惊喜? 这个贺盛璃果然会办事。 场面一时骚动。 「欢迎香辣蟹小姐!」 这一声多少有些滑稽,但由于对方的神秘,让众人都忽略了,全都盯着舞台。 远处的明星区域,樊冰冰坐在位置上品着香槟,望向舞台的方向,只见舞台中央的升降台缓缓上升。 最先看到的,是一张银色面具,面具极为精緻,充满了神秘感,只左上一角空白出一块,露出些许光洁的额头,黛色的眉下一只眼睛线条堪称优美,黑白分明,瞳仁干净似一片寂静的湖水。 只见她身着一袭与面具一色的礼服长裙,一字肩款,肌肤胜雪,腰细能握,长长的裙摆慢慢展露出来,上纹祥云,还纹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白鹤,柔软的裙摆如水般缓缓流动,那白鹤就跟要展翅一般。 现场又是一片寂静。 不少人都看呆了,男人想看她面具后面的脸,是不是跟这只眼睛一样漂亮得很干净;女人则是在想这种风格的礼服贺盛璃也穿了,刚刚还觉得挺出尘的,但和舞台上的人一比就没什么可比性了,不用比脸,只比气质,贺盛璃就输得一败涂地。 贺盛璃不是主办方么,居然敢让人和自己穿一种风格的礼服?哪来的自信啊。 樊冰冰却是看着舞台上的人笑了。 香辣蟹,谢香辣。 原来是这样。 她笑着拿起面前的拍卖号牌,楚眠让她来参加这个晚宴,居然是为让她去拍下这幅油画,打的是什么主意呢? 樊冰冰猜不透,却越来越期待了。 「……」 厉天阙靠在柱子上,他这个距离离舞台太远,但光从大荧幕上看,他就看痴了。 如果是白色,一定更绝。 纯白。 第356章 被抢得火热的《重生》 厉天阙的目色深了深。 孟墅坐在位置上震惊地看向舞台上的人。 她怎么敢就这么明晃晃地出现在这些财阀面前,她胆子简直不是一般的大,万一被揭穿,难道她还要再假死一次吗? 现在厉总哪有能力保她,她到底怎么想的? 正想着,服务生过来为他加香槟,并在他耳边悄声道,「孟先生,那边柱子前的先生您认识吗?」 孟墅看他一眼,又看向厉天阙的方向,「怎么?」 厉总找他有事。 见孟墅没否认,服务生便道,「那位先生让我转告您,这幅画他要了。」 「……」 孟墅默,楚眠就在厉总的身边,喜欢让她画个十幅八幅的自己收藏不好吗,跑这种场合来花大钱拍? 看今天这架势,恐怕价格不会低。 他为难地望向厉天阙的方向,厉天阙慵懒地靠着柱子,掀了掀帽沿,幽幽地朝他瞥来一眼。 孟墅立刻点头。 买! 必须买! 大家都各怀着心思,郭尔妍坐在那里,看着登场的楚眠有些酸熘熘地道,「长得还挺有气质的嘛。」 她喜欢楚眠的画,但她不喜欢别的女人长得太过惹眼,就是自己欣赏的画家也不能盖了她的风头。 「……」 丰神俊不禁看她一眼,什么小心眼。 三年不见,单凭一只眼睛,还是化了点妆之后的,丰神俊并没有认出楚眠。 舞台上,主持人兴奋地问道,「香辣蟹小姐,原谅我冒昧,我记得在黑曜奖的大赛上,您的体型似乎……不好意思,我是太惊艷了。」 楚眠站在那里,伸手拿过话筒,微笑着应答,「我减肥了。」 那次,她把自己弄得体型很宽。 郭尔妍坐在下面听着,片场那次,楚眠刻意压了下自己的声音,因此这会,郭尔妍完全没辨认出来。 「果然胖子都是潜力股,太美了,您今天真的太美了。」 主持人恭维着她,又请她聊一下创作这幅作品的初衷,「我这人不太懂画,也被这画深深地震撼到了,但真的恕我愚昧,画中的重生是在哪里?我实在看不出来。」 《朔雪少女》就留了悬念,因此主持人这么问也很正常,并且他问了,也就不用这底下的大佬们丢面子问上一句。 楚眠没有回答,只微笑着道,「这个答案我只告诉那位拍下我画的那位慈善家。」 这简简单单又引起一阵喧譁,更让不少人都跃跃欲试,想把油画归于囊中。 楚眠被礼仪小姐迎了下去,在指定的餐桌位置前坐下来,同桌的人都好奇地打量着她。 楚眠靠在椅背上,安静地看着舞台上的拍卖流程。 她的画历经三年的沉寂,行情极高,这场晚宴也非常给面子,底价就给三千万,举一次号码牌就是加一百万。 丰神俊还没动手,那边就有人举起号码牌。 「方总出价三千万。」 主持人在上面报价。 郭尔妍看一眼丰神俊,眼神是誓在必得,丰神俊举起号码牌,拿起桌上的话筒,打开,干脆地出声,「五千万。」 直接喊价。 第417页 所有人都看过来,这一桌立刻成了焦点。 「看来丰三少爷真的很喜欢这幅《重生》呢。」 主持人笑道。 郭尔妍立刻用手肘悄悄撞了下丰神俊,丰神俊看她一眼,只好道,「是尔妍喜欢,她喜欢的我必须让她拥有。」 这话一落,郭尔妍瞬间受到了全场的注视,女人们的艷羡再赤裸不过,她笑着轻捶丰神俊一记,丰神俊温和地笑,落在旁人眼中就是极为般配甜蜜的一对。 丰家出手给郭家千金做面子,这一下很多人都有些犹豫了。 要知道,丰、郭二家现在强强联合,已经是要有做a国经济老大的意思,为一幅画得罪这两家不值得。 于是这一下,所有人都沉默了。 楚眠坐在位置上看着这一幕,她太清楚这些人的心理了,没人出价没关系,反正她安排了人。 「六千万。」 一个清清凉凉的声音响起。 樊冰冰坐在远处的明星桌上,举起了手中的号码牌,并用桌上的话筒直接喊价。 这一喊,把主持人都喊傻掉了。 那些财阀都权衡利弊不讲价了,她一个小小的演员跑出来喊价,公然和丰、郭两家作对? 明星区域的一堆明星全用你疯了的眼神看着樊冰冰,樊冰冰淡定从容,手中仍举着号码牌,没有放弃的意思。 主持人见状也只好高喊,「樊冰冰小姐出价六千万。」 楚眠抬眸朝郭尔妍那边看去,郭尔妍的脸果然难看极了。 郭尔妍是真不敢相信一个平民戏子居然敢跟自己叫价,她瞪向丰神俊,眼神有些狠,今天她还非要看看樊冰冰有没有那么多钱跟自己玩! 「……」 丰神俊有些无奈地举起手中的号码牌,再次喊价,喊得还得比樊冰冰更大气,「八千万。」 这不过几分钟,一幅油画就喊到八千万,直逼当年《朔雪少女》的一亿。 樊冰冰很从容地举起手中的号码牌,正要喊价,就听到一个男声响起,「一亿。」 全场譁然。 郭尔妍的脸黑了。 楚眠也一脸意外,抬眸看去,只见喊价的是孟墅。 这下,她不是意外,是黑线了。 她为了防止没人跟丰神俊叫价,才找樊冰冰帮忙,这孟墅……凑的又是哪门子的热闹? 蓦地,她望见远处一个颀长的身影。 是厉天阙。 他来了。 楚眠想和他对一下视线,但他只望着孟墅的方向,她突然就明白了。 楚眠有些无奈,现在的厉天阙不知道孟墅叫价在这种场面中有多大的意味。 丰海川和郭董的脸都不大好看,这孟墅帮忙管着如今低势的厉氏财团还敢和他们喊价,这是不把他们两家放眼里了? 樊冰冰也奇怪孟墅会喊价,正想用眼神询问楚眠,但对不上她的眼神。 想想,樊冰冰还是对着话筒道,「1亿1千万。」 不管了,反正眠姐说的,现在市面对《朔雪少女》的开价是4.5个亿,在这个价格前,她不用落下风,她要做的就是逼丰神俊出天价买下今天的油画。 第357章 艺术家的小奶狗 所有人都骚动了,对大财团来说,1个亿当然不算什么,但她一个演戏的,还专演配角的,这几年赚1亿了吗就敢这么举牌? 见樊冰冰还举牌,郭尔妍气得快吐血了,在桌下用高跟鞋踢丰神俊一脚。 拍啊! 刚才话放那么漂亮,要是这画被樊冰冰那跟自己过不去的平民戏子拍去,她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一幅油画而已,再大的画家1亿也差不多到头了,丰神俊有些犹豫,就收到丰海川投来的眼神,看来父亲也较上了劲。 丰神俊只好再举牌,只是这次喊价稍微保守了些,「1亿2千万。」 要不是公众场合,郭尔妍简直想白丰神俊一眼。 不捨得给她砸钱是不是?居然只加一千万。 这已经不是画的事了,这是她郭尔妍的脸!是她郭家的颜面! 郭尔妍这边血还没吐够,孟墅顶着各方投来的眼神再次举牌,「1亿3千万。」 樊冰冰也干脆举牌,「1亿4千万。」 孟墅,「1亿5千万。」 樊冰冰,「1亿6千万。」 两人竟是一点没拿丰、郭二家放在眼里,彼此竞争得飞起。 「……」 郭尔妍想打人。 楚眠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今晚这戏简直比她想的还要精彩,她抬眸,终于等来厉天阙朝她这投来一点目光。 她立刻往外指了指,想同他出去说话。 厉天阙看她,没有出去,而是直直地朝她走来。 楚眠怔了下,厉天阙人高腿长,半个会场被他用极短的时间就跨过来,他压低鸭舌帽,在她位置旁直接半蹲下来。 「……」 楚眠又是一愣,片刻后才在整桌愕然的目光下微微俯下身靠近他,压低声音道,「这画你别要,会让厉氏财团树敌。」 她以为他是不懂这些形势。 丰、郭二家她去对付就行了,没必要让他的财团雪上加霜。 「树就树了。」厉天阙毫不在乎。 「……」 怎么还倔起来了,楚眠的银色面具几乎贴上他的侧脸,「你非要这画做什么?」 第418页 一幅画而已。 「我……」厉天阙半蹲在她身旁,低着头,满目都是她柔软如水的裙摆,他的喉咙有些发干,「我看这画顺眼。」 「那我回家画给你看。」 楚眠许诺他,音质很轻,呼吸隔着面具拂过他的耳朵。 为了不让旁人听到,她靠得他很近,半边身体几乎是贴在他的身上,他半蹲着垂着脑袋,落在旁人眼中是一副极顺从的模样,活像一只大型奶狗。 厉天阙的耳朵发麻,「那这幅呢?」 「这幅你得让给丰神俊。」 楚眠小声地跟他说着话。 厉天阙的声音一下冷了,侧目,偏灰的眼中掠过一抹浓浓的不悦,那抹不悦化成了阴沉,「凭什么?」 是她说的,他要的她都给他。 现在他要一幅画都不行? 「……」 楚眠看着他帽下的眼怔住,自从厉天阙失去大部分记忆以来,他的眼中有过恐惧、有过恨意,却不曾有过这样的神色。 几乎是立刻,楚眠便确定了今晚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 她神色不变,靠近他笑着低声道,「这是我给那两家下的饵,你把我饵拿走了,我怎么钓大鱼?」 原来是这个原因。 厉天阙的眼中有所松动,见状,楚眠便趁热打铁,抬手在他头顶揉了下,宠溺地道,「乖,不拍了好不好?以后有机会再给你买回来。」 揉什么? 他又不是小孩子! 厉天阙瞪她一眼,从地上站起来离开,朝的是孟墅坐的方向。 他在孟墅的后背上敲了下,在孟墅错愕的视线中打了个手势便离开会场。 楚眠看着他的背影笑了,收回视线,就见满桌的人全都一脸惊奇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大家忙假装看向别的地方。 啧啧啧。 艺术家就是艺术家,当众旁若无人地玩小奶狗,不得了不得了。 那小奶狗现在怕是去房间等她了吧? 楚眠无暇去顾这些人的想法,转眸瞥向会场门口,果然见蒋笙在那里站着正望向她,明显是有事要告知。 见状,楚眠便站起来离开。 「……」 满桌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彼此心知肚明地交换眼神。 看看看,艺术家等不得了吧,自己的画还没拍完就要去酒店房陪小奶狗了。 以前都是男人玩嫩模,现在是女人玩小奶狗。 诶,世风日下啊,人心不古啊。 楚眠走出去的时候,贺盛璃正带着楚醒从另一个门走进会场。 两人远远地交错而过,谁也没见到谁。 贺盛璃脸色有些难看,刚刚在休息室外有人偷窥他们一家,让两个保镖去追,结果两个保镖满身是血地被丢回休息室门口。 她为弄这个事情弄到现在才回会场。 楚醒穿着职业装跟在她的身后,这种高档次的场合,贺盛璃不允许自己拄拐杖,楚醒只能一瘸一拐地跟着。 加上才被用鞭子抽过,楚醒根本跟不上贺盛璃的脚步,走得非常吃力。 这时,孟墅已经不参与竞拍,只剩下丰神俊与樊冰冰在竞价。 楚醒艰难地跟着,忽然听到旁边有人说,「这丰家三少还真是肯下血本,都喊到3个亿了。」 「博美人一笑嘛,郭尔妍漂亮多金,这种未婚妻不得多捧着点?」 楚醒的脸色白了白,随着丰神俊的一声喊价,她闻声望去,就见次主桌上,丰神俊坐在那里,白色西装儒雅高贵、风度翩翩,眉目如初俊朗, 一身盛装的郭尔妍抱住他的胳膊,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两人不时低语着什么,笑得好不开心。 这画面落在楚醒的眼里太过刺眼。 她怎么都想不到人生的境遇可以如此大起大落,丰神俊当初不过是不被重视的丰家三少,可现在,丰家成了至上的大财团,他也成为帝都炙手可热的人物,而她曾经也是他捧在手掌心的公主,可现在,家破人亡,腿还瘸了,还要给贺盛璃这个变态做助理。 如果当初,她没有去妄想厉天阙,就一心一意攀着丰神俊,现在被万千宠爱着的……是不是就是她了? 第358章 轰动a国的天价油画 「今晚这场晚宴至关重要,千万不能让人知道有人在这里开过枪。」 贺盛璃冷声吩咐着,没得到回应,一回头,就见楚醒远远地停着,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贺盛璃恼了,冷冷地看着她,楚醒终于回过神来,见到贺盛璃连忙一脸惊恐地跟上来。 「回去再收拾你。」 贺盛璃不悦地看着她,「我再和你说一次,今天的晚宴必须圆满完成,不能出一点差错。」 「是。」 楚醒一瘸一拐地跟着她,手上抱着文件,是今天的流程。 贺盛璃看向主桌上的丰海川和郭董,笑容满面地准备过去打个招呼,还没走到,身后就传来「砰」的一声。 贺盛璃回头,就见一个服务生撞在楚醒身上,楚醒本来腿就不便,这一撞,她直接撞上旁边坐着的丰神俊,人跪倒下来,手中的文件纸张散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 服务生慌忙道歉。 「你没事吧?」 丰神俊放下手中的号码牌,坐在那里弯腰将楚醒拉起来,楚醒狼狈地跪坐在地上,一抬头就和丰神俊的视线撞上。 第419页 两人都是一惊。 丰神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楚醒这个前女友,很是错愕。 楚醒看到丰神俊,却是仿佛看到所有的过往,再想想现在的自己,委屈就像是爆发的火山疯狂地从她的身体里爆发开来,她的眼眶瞬间湿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 丰神俊愕然,再看到楚醒也说不上什么滋味,她骗自己太多,他已经放下了,但再见面她脸色白如纸一样,他心里又不怎么好受。 「神俊,喊价啊。」 那边郭尔妍见樊冰冰又喊价,急得一把抓回丰神俊,丰神俊连多看一眼楚醒都没有就被拉回去继续竞拍。 贺盛璃站在那里剜了楚醒一眼,楚醒也不敢说什么,抬手擦擦眼泪捡了地上的文件站起来。 「3亿5千万。」 那边樊冰冰再次喊了价。 喊到这个程度,郭尔妍再也忍不了,抢过丰神俊手里的话筒站起来,转头望向樊冰冰的方向,皮笑肉不笑地道,「樊冰冰小姐,现在说的可是3个亿,不是300块钱,你确定你拿得出来吗?」 「……」 贺盛璃刚坐下就听到郭尔妍这番话,有些头疼。 说好的今晚假意交个好,平定舆论后再对付樊冰冰这种小角色,这位五小姐全给忘了。 樊冰冰坐在位置上笑了,笑得很淡,甚至透着冷,握着话筒道,「郭小姐无须烦恼,照规矩,要是我托大付不起,是要赔一定金额的,然后这画自然会顺延到你手中。」 顺延? 她郭家五小姐会要一个顺延? 郭尔妍脸色难看,冷笑一声,「我是担心你倾家荡产也买不起。」 「是呀,我是要倾家荡产了,但我真喜欢这画,不如丰少爷卖个面子,不与我争了吧?」樊冰冰说道。 什么真喜欢这画。 明明是听到她喜欢,樊冰冰才死活要跟她争的。 这个樊冰冰,在戏上压她不够,还敢在这种场合妄图打她的脸,一个平民戏子,真的是在做梦! 「那真是不巧,我也很喜欢这画呢。」 郭尔妍笑得很冷,也誓在必得,她几乎是用力地坐下来,看一眼丰神俊。 丰神俊轻嘆一口气,其实大家都知道像樊冰冰这样的身家有1个亿都顶到了天,现在叫到这个数,樊冰冰不可能付得起。 这荒唐的拍卖局面根本不用继续下去。 但郭尔妍是被「顺延」两个字激到了,哪怕明知樊冰冰故意激她,她也要搏这个脸面。 她太要面子,绝不容许自己被一个平民压了风头。 「4亿。」 丰神俊继续举牌。 这一件拍品已经持续很长时间,樊冰冰似乎也很想快点结束这场拍卖,举牌很干脆,加价更大,「4亿5千万。」 全场譁然。 丰海川和郭董那边都蹙起眉。 丰神俊看向郭尔妍,低声劝道,「她付不起的,她故意激你,这种人你不理就是了。」 虽然是大财团的小姐,郭尔妍也知道行有行价,一幅画,到天边了也就这么个价。 她不能为一口气花天价买一幅小小的油画。 郭尔妍有点想作罢,其实看樊冰冰事后买不起丢人现眼的样子也很痛快,她望向樊冰冰,却见樊冰冰坐在那里,似是信心满满,手上还拿着手机在发信息,似乎挺轻松愉快的,完全不担心买不起的样子。 不对,樊冰冰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拍了不买是件多丢脸的事,她这么有信心打自己的脸,一定有底气。 「我想到了,她这人在老男人圈很吃香,传闻有人愿意出5亿包养她。」 郭尔妍看向丰神俊,恨恨地道,「她一定是准备让人睡了,你出5个亿,不对,她这是要拿全副身家跟我玩,加上她自己的钱,你出6个亿,我保证她不会再喊价。」 这画真要被樊冰冰买了,她这脸就丢大了。 「……」 闻言,丰神俊用看疯子的眼神看郭尔妍,「6个亿,6个亿你买幅画?」 这是在替那位画家炒身家吗? 郭尔妍今晚是奔着出风头来的,本就让樊冰冰闹了个不开心,见丰神俊又这样,不禁嘲讽道,「怎么,丰少爷是觉得我郭尔妍不配你砸6亿买份礼物是吗?」 这是6个亿,不是6百万6千万。 丰神俊觉得郭尔妍简直神志不清、胡搅蛮缠,他不肯再举号码牌。 主持人在舞台上准备落锤。 所有人都看着丰神俊,看他愿不愿意一掷万金为红颜。 郭尔妍瞪着丰神俊,脸色越来越难看,行,不买她买。 丰神俊看着郭尔妍去拿自己的号码牌,接着便收到丰海川投来的怒视,这面子都做到这程度了,不做下去这婚事就黄了。 见状,丰神俊只好先郭尔妍一步举起号码牌,直接喊到天价,「6亿。」 全场不是譁然了,是震动。 周围的不少千金小姐全都惊呼起来,无比羡慕地看向郭尔妍。 「……」 郭尔妍这口气算是顺了,她转眸望向樊冰冰的方向。 果然,樊冰冰的脸色难看下来,冷着脸按下号码牌不喊了。 郭尔妍的气更顺了。 还好她聪明,看穿樊冰冰心里的底价。 第359章 画家一向都是这么神秘吗? 第420页 「6亿,成交!」 主持人在上面喊了好一会,最后一锤落音,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樊冰冰一脸难堪地站起来,灰熘熘地离开。 郭尔妍心下得意至极,周围不少人上前来向主桌敬酒,敬郭董得了这么好的女婿。 丰海川很给面子,「尔妍这么好的儿媳,要幅画算什么,进了丰家的门,丰家给她都行。」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漂亮。 郭董都被感动到了,伸手搭向丰海川的肩膀,好得跟亲兄弟俩似的。 一幅画,郭尔妍被丰神俊捧成了掌上公主。 她笑着挽住丰神俊的臂弯站起来,和大家说话,这会她又谦逊起来,「我是真喜欢这画,我要自己买,但神俊他非要送给我,说是做我的生日礼物。」 谁家生日礼物这么送的,壕得没有人性。 大家便是纷纷迎合,贺盛璃站在其中更是将郭尔妍和丰神俊赞美成神仙眷侣,直捧得郭尔妍飘飘然。 楚醒站在远处,看着人群中的丰神俊,不争气的眼泪又流下来。 …… 休息室里,楚眠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单手支着头,脸上的面具没有卸下。 她拿着手机,看里面樊冰冰发来的信息。 【樊冰冰:6亿!!!】 连这么个冷美人都用了三个感嘆号,可见这个事多让人吃惊。 楚眠淡淡一笑,收起手机,看向一旁站着的蒋笙,「丰神俊花6亿将画拍了当场送给郭尔妍,新闻头条称真公主自有真王子宠。」 蒋笙站在那里不禁道,「这真王子也是小姐捧他当的。」 否则,哪来这么轰动的标题。 「丰、郭两家由此越来越牢不可破了。」 楚眠懒懒地道。 闻言,蒋笙不禁冷笑,「他们的关系牢不牢,是小姐说了算。」 「我可没那么万能。」 楚眠看蒋笙一眼,她知道蒋笙对自己抱有很高的期望,从不怀疑她的任何决定。 可她真不是万能,她做事不过就是像在做题,认认真真地把每一步算好,最后得出答案。 「不,小姐就是万能的,除了小姐,没人能重建贫民窟。」 要不是自己年纪比楚眠大,蒋笙也想学樊冰冰那样叫她一声眠姐,她担得起。 「……」 楚眠没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问道,「对了,厉天阙呢?」 从会场出来就没见到他。 「厉先生先回去了。」 蒋笙道。 「……」 楚眠的目光黯了黯,蒋笙之前在会场找她,就是为了告诉她厉天阙枪击厉擎苍两个保镖的事。 这里是圣座酒店,很难有事瞒得过她的眼睛。 她还在想,厉天阙为什么今晚会有那样阴沉的目光,原来是真遇上了些事。 每次碰到厉擎苍的事,他就会变得不像他自己,再加上她不让他买画,估计这会正郁闷着,所以一个人走了。 楚眠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她这一会最后的一幕戏演完,就可以回家哄他了。 楚眠心里想着厉天阙,手上拿着遥控器随意地转换频道,今晚的新闻全是围着这场慈善盛宴展开的,6亿天价的油画,丰家三公子的炽爱,郭家小姐再怎么全网黑也是小公主,丰、郭二家联合璃天即将推出大动作…… 简直要承包所有的热点。 过了许久,门铃响起。 正主终于上门了,也不枉她在这等这么久。 蒋笙前去开门,一开,就见丰神俊和郭尔妍相携站在门口,身后有两位助理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幅油画。 「丰少爷,郭小姐。」 蒋笙恭敬地低了低头。 「我是来见香辣……见画家的。」 郭尔妍实在叫不出这么土的名字,道,「画家不是说《重生》的答案只告诉买主吗?所以我们来了。」 按郭尔妍的逻辑,让她纡尊降贵见人是很掉价的事。 但楚眠不一样,楚眠是画家,有钱人都喜欢捧艺术家,况且,这人还是自己让丰神俊真金白银砸出来的,她现在亲自过来给足楚眠体面,也是让人知道自己不是乱要面子瞎买画,而是楚眠值得。 蒋笙站在门口,客气地问道,「我们小姐只愿意把答案告诉买主,那你们谁进来?」 这么刁钻? 艺术家毛病就是多。 不过郭尔妍现在正是春风得意,倒也不是太介意,她看一眼旁边不吭声的丰神俊,便道,「神俊既然把画送给了我,这画就是我的,我仰慕画家已久,很想见她一面。」 「那郭小姐请进。」 蒋笙低头,让出路来,并戴上白色手套,上前将助理手中的油画接过来,跟随郭尔妍走进去。 丰神俊站在门口,门在他眼前缓缓关上,沙发上的身影令他有些恍然。 这身影,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门被关上,休息室内的灯光调至昏黄,柔软不刺眼。 楚眠这才懒懒地放下支着头的手,从沙发上站起来,站到郭尔妍面前,微微一笑,「郭小姐今天真是太给我薄面了。」 郭尔妍看着面前身材极好、气质又佳的女人,明明看不到脸却压得自己像个陪衬,心下很不是滋味。 还好这里没有旁人。 算了,自己捧的画家哭着也要捧下去。 第421页 「画家一向都是这么神秘吗?」 郭尔妍看向她脸上的面具。 「这个吗?」楚眠指指自己的面具,「旧年遭过火灾,容颜丑陋,比不得郭小姐艷光四射,只能遮一遮了。」 原来长得丑啊。 郭尔妍见她说话不像个艺术家一样端着,又是个丑的,倒是挺高兴,放下戒备,笑着谦虚几句。 楚眠将郭尔妍迎到桌前讲话,在郭尔妍的视线下,蒋笙将油画小心翼翼地搁到一张椅子上,摆到两人面前,然后去倒茶。 两杯红茶端上来。 郭尔妍喝了一口,「这茶不错。」 「郭小姐喜欢就好。」 楚眠微笑。 「现在画家肯告诉我这画中的玄妙了吗?」 郭尔妍搁下手中的红茶,对楚眠的画,她也确实是带着喜欢的。 楚眠没有立刻回答,只笑盈盈地看向她,「郭五小姐冰雪聪明,心中肯定已经有答案了。」 没人不喜欢听恭维的话,尤其是郭尔妍。 她起身,将面前的画翻转过来,将油画中的蓝色湖水朝上,烈火朝下,然后自信满满地看向楚眠,「是这样吗?」 第360章 我今晚陪你好不好? 翻转过来,就不再是烈火焚燃的绝望,而是湖水清澈,似天空一般,这样看画一切就不一样了,有豁然开朗之感,可不就是重生了? 楚眠优雅地坐在那里,闻言轻轻拍了两下掌,「郭五小姐果然是我的知音,这么快就把解法之一想透了。」 「解法之一?」郭尔妍有些疑惑地看向她,「难道还有第二种解法?」 楚眠神秘地笑了笑,站起身来将画重新翻转回去,然后指向烈火中的点点红痕。 郭尔妍立刻靠过去认认真真地看起来,她也是学过点画的,自然看得出这点点红痕用得并非是一般的油墨,似乎是特意而调,似血似火又似张牙舞爪的彼岸花…… 肯定没这么简单。 郭尔妍盯着那些红痕看着看着,眼睛便瞪大了,倒吸一口凉气,「是脚印,是有人在烈火中逃生了,所以脚上全是血,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是了,画家是房老弟子,向来是人不在画中,意在画中。 这幅也是。 楚眠站在那里,更加赞赏地看向她,毫不吝啬溢美之言,「今晚是丰三少爷抬举了,否则,这画我也必要赠与郭五小姐,没人比你更懂这幅画。」 郭尔妍还沉浸在这第二层玄妙中,看得简直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闻言心里极美,更加飘飘然。 没错,除了她,还有谁能有资格拥有这幅画。 这样一来,郭尔妍对楚眠的好感直线上升,两人坐下来品了好一会儿的茶。 「画家早年遭遇火灾,身临灾难,不知道是多痛才能画出这样震撼人心的作品来。」郭尔妍道。 「一幅画而已,再震撼人心也要有人懂,它才能生出价值。」 楚眠不遗余力地赞美着她。 郭尔妍连忙谦虚,又聊一会儿闲聊问道,「对了,我听说你们画家都会有一点自己的小防伪,以防别人仿画,是这样吗?」 「郭五小姐真是涉猎极广。」楚眠笑,「说句放肆的,我师承房老,喜欢加很多上不得台面的小技巧在里边,旁人很难模仿。」 「这么自信?」郭尔妍问,「你现在可是一画六亿,不知道多少人会拼了命去模仿。」 「好吧,既然郭五小姐是我的知音,那我就向你透露一个小秘密。」 楚眠看一眼蒋笙。 蒋笙立刻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验钞灯递给过去,楚眠接过来,打开,蓝光照在画的一角,里边显出两个手写的英文字母:tg。 字体很飘逸。 在郭尔妍惊讶的目光中,楚眠悄声道,「要是真有那人来模仿我的画,我也有本事拆穿他。」 「太妙了,那幅《朔雪少女》也有这样的名印?」郭尔妍惊奇地问道。 「是啊。」 假的。 楚眠从来不在乎会不会有人仿自己的画,这次的防伪标记也是这次特地加的。 郭尔妍和楚眠越聊越投缘,忍不住拿出手机和她自拍,配上略显矫情的文字-- 【和画家秉烛夜谈,了解到《重生》背后的多重意义十分感动,泪水一直在眼眶里,画家一再说我是难遇的知音,的确,知己难得,我会好好珍惜这幅画。当然,也谢谢他啦!】 一个「他」字,没指名道姓,却狠狠撒了一波狗粮。 看着爆增的评论,郭尔妍这才心满意足地起身告辞。 门外,丰神俊还在等着,郭尔妍心情大好,对丰神俊也格外柔情,挽上他的手臂道,「记得在网上回应我。」 「知道了。」 丰神俊对她喜欢秀恩爱无可奈何。 两个助理上前取走画,蒋笙恭恭敬敬地将人送走,关上门,一回眸,就见楚眠卸了脸上的面具,伸手去解身上礼服的暗链。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办了。」 楚眠看蒋笙一眼。 她要回家。 和郭尔妍聊得头疼。 「小姐放心,偷龙转凤是我最拿手的本事。」 蒋笙装扮古板,平时为人刻板严肃,听到这话眼里却是难得亮起了兴奋的光,转身便往外走去。 …… 第422页 楚眠紧赶慢赶回到新蔷园还是有些晚了,她一进房间就见到摆了一茶几的零食袋。 很多都开了,只是没吃完。 厉天阙穿着灰色的v领家居服坐在床尾,修长的手指握着一瓶酸奶,里边插着吸管,吸管头被他咬得快烂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见楚眠回来,他脸色变了变,没搭理她。 「今晚这么不开心呢?」 楚眠笑着朝他走过去。 「没有。」 厉天阙将酸奶瓶往旁边一放,人倒回床上,拉起被子就盖住自己,动作一气呵成,低沉的声音从被子里发出来,显得闷闷的,「我睡了,你动静小点,别吵我。」 「……」 楚眠站在那里,看着他这幅抗拒交流的模样无奈地笑了笑,转身走进浴室。 从浴室走出来,楚眠头发吹得半干,滑落至锁骨的位置,换了一身纯白的睡衣睡裤,越过自己的床,踩上台阶,到了厉天阙的床上。 厉天阙把被子盖过头顶,人蜷缩着在里边。 「你这是要闷死自己吗?」 楚眠站在床边低声笑道。 「……」 厉天阙一动不动。 「厉天阙,我今晚陪你睡好不好?」楚眠云淡风轻地说道。 哗啦。 被子猛地被扯下,厉天阙双眸死死地瞪着她,好像见了鬼一样,头发有些乱糟糟的。 楚眠站在那里,手上正拿着那瓶他没喝完的酸奶,用吸管搅了两下,低头吸了两口。 酸。 「……」 厉天阙瞪得更厉害了。 她刚洗过澡,此刻站在他的床边带来的全是沐浴过后的清香味,放肆地往他的鼻尖钻。 她穿了白色。 纯白果然衬她。 厉天阙瞪着她,瞪着瞪着思想就有些偏。 楚眠拿着酸奶瓶在他床边坐下来,靠着床背看他,「你睡里边一点,不然我不好睡。」 这语气轻描淡写地好像他们睡过一百次一样。 「……」 厉天阙自然没让。 楚眠坐在那里,继续用吸管搅弄着酸奶,淡淡地道,「你小时候姐姐不是会陪你睡么?我今天就当你一晚的姐姐,只一晚。」 要知道,她并不想做他姐姐的替代品。 但今天,可以例外。 闻言,厉天阙目色变了,猛地从床上翻坐起来,盯着她,「你知道了?」 她知道他今晚做的事了。 这两天在外面,事忙,来不及复查,如果有错别字帮忙捉虫哈。 第361章 我的厉天阙 「嗯。」楚眠点点头,「你现在的记忆连手枪的构造都不懂吧,居然就会开枪了,真厉害。」 厉害? 她夸他厉害? 厉天阙心里一紧,看她,「你在说反话?」 楚眠把喝完的酸奶瓶搁到一旁,眸子澄澈地睨向他,「反话,我为什么要和你说反话?」 三年,她现在是一句反话都不想和他讲。 厉天阙坐在床上,直直地盯着她,见她眼里似乎真没有任何讨厌他的意思,眼中的温度越发地凉下来,嗓音也跟着沉下来,「你说你要照顾我,陪着我,可你连我开枪废了两个人的腿都无所谓,如果是我姐……」 「所以我不是你姐。」 楚眠淡淡地打断他的话。 「……」 厉天阙的神色一滞。 楚眠看他这样,苦涩地道,「我是你女人,不是你姐姐,你好像分得清,又好像总是分不太清。」 「……」 「我从来不是抄你姐姐那套在照顾你。」 「……」 「你姐姐太善良,我不是,我会算计。」 她靠在床头,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说道,「你姐姐教你纯善正直,教你忍让宽容,我不教,因为我觉得以德报怨毫无意义,有仇报仇才是真正的解决方式。」 「……」 厉天阙的胸口被狠狠震动。 其实严格来说,姐姐于他而言是亦姐亦母的存在,也是他的第一任老师,姐姐教的他从来都认做是真理。 所以他明白,善良才是正道,他朝那两个保镖开枪时的兴奋是阴暗,是邪恶,因这样,他不敢让楚眠知道。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一个人告诉他,有仇报仇才是真正的解决方式。 楚眠坐起来拉过他的手,他新手开枪,开得并不算稳,虎口处被枪的后座力震得红了一块,现在还未消。 她拿出准备好的药膏替他涂抹。 药在她画着圈圈的指尖化开,冰冰凉凉的。 厉天阙定定地看着她,忘了抽回手。 楚眠涂药涂得认真,说得也很认真,「还有,你姐姐的照顾,是无微不至地照顾你的起居;而我的照顾只是守护,我想守护你这一次的成长能够快乐些。」 不像他真正的九岁,一个人孤独而绝望地走过来。 厉天阙坐在那里听着,舌尖抵了抵后槽牙,沉声道,「只要我快乐,就算我大开杀戒也可以?」 「……」 楚眠给他擦药的手一顿。 「我问孟墅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他说我姐死后,厉擎苍派过来的佣人一个个都被我暗暗害了,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害得最后无人再敢踏入蔷园。」 「……」 第423页 楚眠听得心口隐隐作痛。 厉天阙忽然靠近她,俊庞直逼她眼前,盯着她慢吞吞地道,「而我现在也差不多,我今天其实想杀了那两人,我掐着那人的脖子,看着他在我手下一点点窒息,看着他喘不上气,看着他眼底的绝望,我特别兴奋,我感觉我身上的血都是热的。」 「……」 「照你所说,只要我快乐,我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对么?」 厉天阙的呼吸几乎全落在她的眼上。 闻言,楚眠抬眸看他,他的嗓音透着骇人的残忍,眼中却有着少年气的迷惘。 当年,他大概也是这样挣扎过来的。 做一个姐姐希望的善良孩子,还是做一个比恶人更恶的疯子,他最后选择了后者。 「你真觉得有人大开杀戒的时候是快乐的?」 楚眠问。 她的眼睛清澈得太干净,直凝进他的世界里。 厉天阙的手还被她握着,他垂下极长的眼睫,字字沉到底,「我本来就有疯子血……」 不等他说完,楚眠纤细的手倏地握上他微凉的手,再一次打断他,「你会这样,不是因为你有疯子血,而是因为你太痛苦了。」 痛苦。 厉天阙抿紧了薄唇。 「虽然不该妄议逝者,但我还是想说,你会变成这样你的家人没一个能脱了干系。」 楚眠坐在他面前,握着他的手道,「你父亲于你没有父恩,只有血仇;你母亲于你有生恩,却留下一纸遗嘱让你无法报仇解脱;你姐姐于你有养恩,可她只会教你忍让与宽容,她忘了,九年的恨早已扎根生成枝叶,怎么消化?」 「……」 「他们一个个都有自己的想法,唯独忘了你愿不愿意这样。」 「……」 厉天阙的身体越发地僵,从来不允许有人在自己面前说自己的母亲和姐姐,可楚眠不止说了,还指责她们。 他应该生气,应该恼她,应该恨她…… 可他连甩开她手的力气都没有。 他坐在那里,说不出来的情绪涌在胸口,他咬了咬牙关,眼底隐隐发红。 楚眠抬起一只手捧上他的脸,指尖轻抚,「我的厉天阙一直以来都活得太痛苦了、太累了。」 「别说了。」 他才没这么可怜。 「我想给你最好的,我想照顾你,我想等有一天,你能从容地处理自己的仇恨,能明白仇恨并不能决定你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只有你自己才行。」 楚眠看着他说道,最后淡淡地笑了,双手从他的脸上、手上离开。 突然剥离的温度让厉天阙一阵空,空得好像身体里什么都没有。 这一晚,厉天阙没有睡好,直到深夜。 他躺在床上,看着眼前无穷的黑暗,想了很多很多,从小到大,他第一次想这么多。 一直以来,姐姐都在和他说,要他做一个善良的人,却没有问他,愿不愿意做。 现在,楚眠要他自己决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可他真的没想过自己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或许,从这一刻起,他可以想想了。 他转过眸,楚眠躺在那里安静地睡着,昏暗中的脸依然好看,呼吸均匀,莫名地给人一种安定感。 她还真睡在这里了。 谁知道他今晚有些彷徨难受,所以勉强当他一晚的姐姐,陪他睡觉。 呵。 他姐姐陪他都会抱着他睡好么,哪里像她,就睡个边边。 厉天阙慢慢从床边一边挪到楚眠身边,在漆黑的夜里定定地注视着她,视线从她的眉、眼一直到唇,没有一处漏掉。 第362章 什么喜不喜欢的,听不懂 「一直不睡,是不喜欢我睡在这里么?」 楚眠忽然睁开眼,在黑暗中看向他。 「……」 厉天阙的长睫一颤,被抓包的羞恼直冲天灵盖,他下意识要往回躲,就听楚眠道,「我还是睡自己的床吧。」 楚眠刚要起身,手腕就被攥住。 楚眠的眉动了动,看向厉天阙。 厉天阙面对着她侧躺,修长的五指牢牢地握紧她的细腕,眸子幽幽的,有些不自在地道,「没有不喜欢。」 没有啊…… 楚眠听得笑了,也朝他侧躺下来,「那你怎么不睡?」 「我以后不会再怀疑你的好意。」厉天阙盯着她道,嗓音低沉极了,「不过,你对我的好能持续多久?」 「你希望持续多久?」 楚眠轻声地问道,眼神极为柔软。 「我姐说她会照顾我一辈子,结果她接受不了自己变成一个杀人如魔的疯子,在我面前自杀了。」 厉天阙的眼神有些逼迫的意思,还是发狠的那种。 「那如果我说,你愿意让我陪多久,我就对你好多久,你信么?」楚眠柔声问他。 厉天阙的脸立刻阴下来,「那我们之前约定了三个月,三个月后我要是回财团,你就不对我好了?」 「……」 楚眠失笑,反手捏了捏他的虎口,「你怎么不管失不失忆,还这么锱铢必较?」 她又不是这个意思。 厉天阙瞪她,「是啊,有人说我要的她都送给我,结果连幅画都要我让人,这事我永远不会忘,死死记着,这么一想,的确是锱铢必较。」 第424页 「……」 这个坎是过不去了么? 楚眠只好向他投降,「好了好了,那这样,除非你明确告诉我,你喜欢上别人了,否则我就一直对你好,行吗?」 闻言,厉天阙脸上发热,一下甩开她的手,仰躺在床上,「什么喜不喜欢的,听不懂。」 胡说八道! 「哦。」 楚眠也不奢求现在的他能和自己谈情说爱。 这会儿,厉天阙安分了很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得到楚眠的一个保证,反正就是想要。 没了厉天阙的骚扰,楚眠很快入睡。 倒是厉天阙一直在想自己要做个什么样的人,有了楚眠晚上的开导,他想这些时心情格外的平静,甚至不会掺杂那些仇恨。 他安分了,身旁的人却突然动起来。 睡眠中的楚眠一个翻身便睡到他身旁来,脑袋甚至枕到他的手臂上。 厉天阙低眸,就看到楚眠近在眼前的脸,在黑暗中也能看到细腻的白,嘴唇这么小,好像很软,下巴也小小的,再下去是一截雪白的细颈,圆领有些松,不止小巧的锁骨能看得清楚,连…… 「……」 厉天阙的喉咙干了,跟几百年没喝过水一样,身体更是出现不该有的反应。 他一把推开楚眠,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呼吸变得格外粗重,英俊的面庞上满是慌乱。 然后,他便再也睡不着了。 …… 这一晚,睡不着的不止厉天阙,还有很多人。 「若水」慈善拍卖晚宴圆满结束,贺盛璃的面面俱到为她赢来许多肯定,这势必让她在今后的商途上更加顺风顺水。 最后晚宴拍卖得到的总数额是10个亿,这是个惊人的数字,远远超过预期。 当然,远远的意思是一幅油画就被拍了6个亿才会有如此结果。 贺盛璃站在会场里,一直等丰海川、郭董和朋友寒暄了两个小时结束后,才恭恭敬敬地上前,「丰世叔、郭世叔,我有要事和两位相商,请移步我们厉家的休息室吧?」 楚眠死而复生这件事越快谈越好,她不能让楚眠逍遥太久。 丰海川以为是要谈给她利益的事,抬起手看一眼价值不菲的表,道,「这么晚了,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贺盛璃拦住他们,「两位世叔,我要讲的真的是件很严重的事,请两位务必给我一点时间。」 「……」 这孩子怎么突然就不识相起来了? 丰海川有些不悦,转眸看向郭董,郭董倒是态度还行,今天他们郭家出尽风头,他愿意给贺盛璃这点脸面,便道,「那走吧。」 「谢谢世叔。」 贺盛璃低头,迎着他们离开会场,一边朝旁边的楚醒使眼色。 这是要她先回休息室备茶,不能等他们到了再开始沏茶冷落两位大人物。 楚醒只能咬咬牙,一瘸一拐地从另一处门往外走去,扶着墙加快速度,连走两层两楼,走得气喘吁吁,满身虚汗。 她朝厉家的休息室走去,忽然,小腿被轻轻地打了下。 楚醒低头,就看到一个纸团掉在自己的脚边。 她回头望去,这会安静的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 楚醒捡起地上的纸团打开,就看到上面是两排清雅的字迹—— 【往左看,勿对人言。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 楚醒有些莫名,朝左看去,就见墙边的地上立着一个用白纸封起来的框框。 看着里边像个相框或者画框。 她奇怪地走过去,艰难地蹲下来,伸手撕去上面的白纸,就见到澄澈的湖水,幽蓝如天空一般,笔调惊心动魄。 楚醒看着眼熟,又撕去多一点白纸,然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是《重生》。 是丰神俊花了六亿拍给郭尔妍的那幅油画! 可这画怎么会在这里? 电光火石的闪念划过眼前,楚醒连忙重新打开手中的纸,她已经不太记得丰神俊的笔迹了,好像就是这样的。 这么说,丰神俊把画送给了她? 他不是要送给郭尔妍的吗? 等下,她明白了,她今天和丰神俊撞见,丰神俊看到她如今困境重重,所以特地送这幅画给她,想让她如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 想到这里,楚醒惊得用手捂住了嘴,眼眶都湿了。 丰神俊竟然还没忘记她。 连六个亿的画都肯送给她,那他是不是对她……还有旧情? 忽然,电梯的方向传来贺盛璃恭维丰海川、郭董的声音,他们来了。 楚醒一慌,有些不知所措。 纸条上写勿对人言,丰神俊肯定是偷偷把画送给她的。 …… 作者有话:《总裁镇不住少奶奶了》参加了番茄小说「礼物之王争霸赛」的活动,10.17日到10.31日活动期内大家每送出200件礼物,作者就加1更。另活动期内礼物打赏榜前十的读者还会得到神秘礼物哦! 第363章 这画是假的 她听贺盛璃说过,丰神俊是被丰海川逼着和郭尔妍订了婚,他一向就是这样,在家族排行老三,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她清楚这幅画要被丰海川撞见,自己如今这样低下的身份什么好都讨不到,丰神俊也会被丰海川骂死,不可能和她有旧情复燃的机会。 第425页 这么一想,楚醒连忙抱起画匆匆往休息室走,打开门走进去,把画给藏了起来。 刚把画藏好,外面就传来声响,楚醒急急忙忙扑过去开门,恭敬地低下头,迎他们进来。 「两位世叔,这边坐。」 贺盛璃迎着丰海川、郭董两人走进休息室,冷冷地扫了一眼楚醒。 楚醒连忙去备茶,看着她一瘸一拐的样子,丰海川也不由得想起很久之前的那些事。 那时候,楚醒还是楚议员之女,丰家也没到现在这个光景,他也就放任儿子丰神俊和她交往,可现在楚家家破人亡,楚醒还成了这个样子,真是看着都噁心。 贺盛璃非把这样一个人收在身边,对外称楚醒当年检举贫民窟逃犯有功,念这人身有残疾无人照顾,便自己照顾,彰显自己品德高善。 但丰海川看得不大舒服,这会让他想起从前丰家的低谷之时。 贺盛璃邀请两人坐下来,楚醒走过来,蹲下身子上茶。 「盛璃有什么要事非今天说不可?」郭董看向她。 贺盛璃坐在那里挺直了背,神情肃然地看向他们,「两位世叔,我今天要说的是一件极为骇然的事。」 听她用这样的开场白,显然不是要捞好处,郭董不禁和丰海川对视一眼,不明白这小丫头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你但说无妨。」 丰海川道。 「我前几日在街上无意中见到了楚眠。」贺盛璃道,呼吸重了些。 她当然不能当着这两人的面说是自己肖想厉天阙,把人抓起来,被楚眠伤了,还被关起来。 「谁?」 郭董显然早已经忘了这个名字,一脸不解。 贺盛璃坐在那里,一字一字出口,「三年前,贫民窟、巅峰会、公法会——楚眠,她还活着。」 郭董和丰海川这才想起这么一个人。 都三年了啊。 时间过得还真快。 这边贺盛璃终于和两个大人物聊上了,另一边郭尔妍则和一帮千金们坐在一起聊天。 所谓聊天,也是大家尽情地奉承着郭尔妍。 丰神俊陪坐在一旁,再次听到那帮千金小姐点自己名字,说着他如何如何宠爱郭尔妍,他都有些坐不下去了。 已是深夜,他却还不能走。 郭尔妍好风光、好面子,今晚大出风头后,怎么可能让他这个爱显摆的未婚夫轻易离开。 他端起面前的一杯清水递过去给郭尔妍,「尔妍,很晚了,一会就要回家休息,还是喝水,别喝酒了。」 他这是在暗示郭尔妍可以回去了,结果一帮千金全都起闹起来。 「啧啧,又撒狗粮,还让不让人活了?」 「诶……我什么时候才有尔妍这样的福气呀。」 郭尔妍笑得好不开心,眉眼含媚地接过水杯,并含情脉脉地看丰神俊一眼,又搂着他坐下来。 丰神俊想呕血。 「对了,尔妍,那幅油画你送回去了吗,能不能让我们这等凡人也近距离观摩一下你们二位爱情的结晶呀?」有个说话不分荤素的名媛笑着开口。 郭尔妍脸上一红,模样更显娇俏,「什么爱情的结晶,胡说什么呀?」 「丰少爷豪掷六亿拍下来的画,还不是爱情的结晶?」那名媛笑道,「不对不对,以后两位生的宝贝才是无价结晶,一幅画算什么?」 郭尔妍依偎着丰神俊笑道,「行了行了,不就是想看画吗,值得这样揶揄我?」 说着,郭尔妍便让助理去将画取过来。 丰神俊一听还要赏画,又不知道要弄到多晚,不禁在郭尔妍耳边道,「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赏个画而已,你别扫兴呀。」 郭尔妍今天对丰神俊的表现还算满意,说话都娇嗔一些。 「……」 丰神俊只能继续陪坐。 不一会儿,两位戴好手套的助理扶着油画朝这边走来,远远望去,湖水幽蓝,烈火焚燃,视觉冲击极大。 有人看得都倒吸一口气。 油画被小心翼翼地搁到圆桌上,用支架立好。 一群名媛千金立刻围过去,对着油画又是好大一阵捧场,但很快,就有一个不一样的声音响起,「这画远看还行,近看这画多少少了些层次感,有些落了下乘,也是丰少爷宠爱尔妍,才肯花天价哄尔妍开心。」 郭尔妍正开心着,听到这话一下子就不悦了。 这话岂不是说她没品位,不懂画? 「这画还没层次感?我看你对画的见识很浅薄啊。」 郭尔妍松开丰神俊,冷着脸站起来走过去,站到油画面前,道,「这画家虽然只画过两幅画,不过出道参赛的画已被厉天阙买了去,现在几年过去,她画功更见增益,落笔犀利,暗喻重重,哪里没有层……」 话还没说完,郭尔妍的声音就停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油画,伸手在裱好的玻璃面摸了摸,不对,不对,这画怎么看起来这么平了? 明明之前在画家休息室里看的时候还震撼不已。 郭尔妍虽然在画上没有很高造诣,但也是看得懂的,顿时脸色沉下来,冷声道,「有没有验钞灯,拿一个过来。」 旁边的名媛千金们见她这样的脸色便知这画出了问题,都面面相觑,招人去拿验钞灯。 第426页 不一会儿,验钞灯被送了过来。 郭尔妍立刻打开,将一束蓝光打在之前楚眠打过的位置,哪有什么lg的英文字母。 平平的,什么都没有。 「把画给我拆了。」 郭尔妍的脸色顿时更差。 丰神俊走过来,蹙眉看她,声音尚算温和,「尔妍,怎么了?」 她又想干什么? 今晚还要不要散了? 郭尔妍却是不理他,指挥着人把画框给打开,也不戴什么手套,就这样拿起油画,这一拿在手里就立刻感觉出来。 纸质也是有问题的。 这画家的画无人可仿,可这哪是仿,这根本就是一件列印的作品! 「这画是假的!」 第364章 一切都是楚眠的局 郭尔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将手中的画一撕为二,脸色青白。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丰神俊更是愕然,「这不可能,油画能进入晚宴都经过核实,怎么可能有假。」 六亿! 他花了整整六亿,假的? 「晚宴上的油画当然是真的,我去画家那里,这画也不是这样!」 郭尔妍站在那里,想着自己进画家屋里,从前到后,那画都在自己眼皮底下,作为画家,自己想挣钱再画一幅即可,也没必要盗自己的画。 那就是从画家休息室里出来,这画才被掉包了。 「……」 众人静默。 所以,画真是假的。 也就是,丰神俊花六亿买了幅假画,郭尔妍炫耀这一个晚上炫了个寂寞? 有人没绷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笑得极低,但还是传进郭尔妍耳朵里,分明就是嘲笑、讽刺。 这郭尔妍哪忍得下去。 「啪!」 郭尔妍抓着假画一巴掌拍在桌上,「好啊,我今天还没出这圣座酒店呢,就有人敢盗我的画,真当我郭家好欺负!查,给我查!」 凌晨两点,郭尔妍大闹整个圣座酒店。 贺盛璃那边和丰海川、郭董才聊一半,就听到外面传来人报告,说是六亿的天价油画变成了一幅列印作品。 贺盛璃根本不关心画是不是假的,在她看来,楚眠的事才更重要。 偏偏郭董很是自以为是,说当年自己的手下亲眼看着楚眠葬身火海,还说是她认错了…… 她这才解释到一半,还没聊完。 「画是假的?」 丰海川愣了下,起身往外走去。 见状,贺盛璃也只好跟着离开,楚醒站在沙发后面,幸好她只是个小角色,没人注意到她的脸色白得可怕。 完了,怎么会这么快发现? 丰神俊做得也太不仔细些。 这下可怎么办,会不会查到她头上来,那她不是完了,丰神俊哪能在丰海川、郭董、贺盛璃面前保得住她。 楚醒慌得不行,又被贺盛璃叫了一声,只能跟过去。 到了楼下,贺盛璃才发现郭家这位五小姐闹了个惊天动地。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有圣座酒店的大量工作人员,还有没离开留下来谈事的宾客,大门被封得严严实实,有一群保镖站在那里盯着。 郭尔妍脸色铁青地站在保安主管和酒店两个经理面前大骂,「还a国无人可敌的酒店呢,结果连客人被盗了画都不知道!我看谢氏家族也别做酒店了,就呆在南边做他的土大王吧!」 这样的怒骂显然有一会儿了,那两个经理的脸色很难看。 「尔妍,你的礼仪去哪了?」 郭董有些不悦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郭尔妍听到自己父亲的声音,转头正要诉说委屈,就看到贺盛璃的脸,顿时走过去怒不可遏地道,「今天的晚宴是你一手安排的对吧?从头至尾都是你管理的,这就是你的办事能力?我六亿的画说被掉包就被掉包了?」 楚醒站在贺盛璃的身后,看着郭五小姐这身怒火,吓得浑身冰冷,手心里不停地冒虚汗。 她偷偷地去看人群中的丰神俊,丰神俊没看她,只蹙着眉,看起来还算冷静。 既然他冷静,她也不能露了马脚。 「郭五小姐消消气,这画交到您手上的时候一直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的掉包?」 贺盛璃问道。 今晚是怎么了,除了手下被废腿的事,又出这一件油画掉包。 「反正我从画家那里出来的时候,画还好好的,后来就被换了,应该是晚上10点30之后的事。」郭尔妍瞪着她道,把气都撒在贺盛璃身上。 「查监控。」 贺盛璃道。 酒店的经理有些无奈地道,「监控室的人都被放倒了,监控也全部被销毁,偷画之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这就是你们酒店的能力?」 郭尔妍气得不行,到处骂人。 「那就查10.30之后的人员流动,今天的晚宴我做了最严密的布置,任何人的行为都有迹可循。」 贺盛璃微笑着站在郭尔妍面前,「郭五小姐,关于油画的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不如先让大家散了吧?」 「散了,要是偷画的贼还在这群人当中怎么办?」 郭尔妍怒气沖沖地道。 贺盛璃靠近她,小声地道,「可在场的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关着他们不太好,再者,今晚的晚宴虽说是我安排,但郭、丰二家的名头挂在前面,要是出了盗画的事,于两家也无益处。」 第427页 这事一闹大,就说明晚宴搞砸了,贺盛璃自然不愿意,郭、丰二家也不愿意。 「那我的画就这么算了?」 郭尔妍瞪她。 那可是六个亿! 「郭五小姐,我一定会帮你把画找回来。」 贺盛璃觉得这事并不难,一是从今晚的人身上下手查,二是既然偷画,肯定要卖画,循这个路子也能把画找回来。 郭尔妍还是不甘心,但郭董并不愿意扣留这么多宾客在酒店,于是出面应了贺盛璃的话。 父亲都这么说了,郭尔妍也无奈,只能把这口气咽下,瞪着贺盛璃道,「你一定要把画给我找回来。」 「好的,郭五小姐,你放心。」 贺盛璃当然会把画找回来,这关乎她在丰海川、郭董眼中的能力。 酒店大门重开,大家陆续离开。 郭尔妍气乎乎地站在那里,忽然心念一动,是樊冰冰。 一定是她。 她那样跟自己抢画,抢不过自己,所以就偷了! 这么想着,郭尔妍立刻派人去盯着樊冰冰。 这一盯不要紧,第二天,郭尔妍就收到消息—— 「樊冰冰今天出门偷偷摸摸见了贺盛璃的助理楚醒一面,说她看到楚醒偷画出了圣座酒店,要楚醒贱价把画卖给自己,否则就揭穿,还要报警。」 楚醒? 郭尔妍都懵了,这又是哪一个?贺盛璃的助理,那个瘸子? 她正想着,手下又说出一个更震撼的消息,「那楚醒说画是别人赠的,不是自己偷的,然后跑了。」 「赠画?可笑,谁赠的她?」 这画明明是她的! 「这个楚醒没回贺盛璃那里,而是去了丰氏财团,要见丰三少爷,不过丰三少爷不在财团,没见上面。」手下回复。 「……」 郭尔妍这下完全呆住了。 这里还有丰神俊的事?对了,这画是丰神俊拍的,严格来说,他才是主人,他赠的画? …… 第365章 厉天阙的惊天疑问(活动加更1) 秋日清爽,连落叶都是美的。 新蔷园里,楚眠难得来了兴致,在阳台上和蒋笙下起象棋。 楚眠下棋的思路总习惯于从全局来布每一步,因此,蒋笙对上她很是吃力,几乎每走一步都要先想想自己走后楚眠会怎么走,自己要怎么应对,再落子。 这棋下得特别慢。 见状,楚眠也不忍心为难她,便剥了颗糖放进嘴里,悠哉悠哉地下棋。 蒋笙看出她有心相让后,才松一口气,走棋快了些,并说起郭家那边的事,「那个郭尔妍果然不出小姐的所料,已经查到楚醒是丰神俊的前女友了。」 楚眠舌尖卷着薄荷糖,品着那抹清凉,笑容极淡,「人都是经不起多想的。」 这位郭五小姐查到楚醒是丰神俊的前女友,现在又是贺盛璃的助理,怎么可能不多想。 丰神俊和前女友藕断丝连背叛自己,还拿六个亿玩阳奉阴违噁心自己,一般人都忍不了,何况是郭家娇生惯养的五小姐。 蒋笙推动棋子,道,「郭尔妍会不会去找丰神俊和贺盛璃大闹,反被澄清?」 贺盛璃还是有两下子的,搞不好就澄清了。 「她的性子会,郭董不会。」 楚眠说道,抬眸看她一眼。 「为什么郭董不会?」 蒋笙有些疑惑。 楚眠还没回答,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忽然传来,「因为郭董也会多想,在他眼中,未来女婿和前女友纠缠不清,还掉包冒险偷偷赠画,而贺盛璃那晚拦着不让查,把众人放出酒店是故意纵容助理和丰神俊私会,卖好给丰家,要是丰海川也知道这事的话,就说明丰家和璃天很可能早就暗中勾结了。」 闻言,楚眠便见到厉天阙朝这边走来,见到他,她一手托着脸,笑意盈盈的眼中盛满欣赏,「没错,就是这样,真聪明。」 她的算计,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 厉天阙不喜欢她这种赞赏小孩子的口吻,不悦地看她,却被她眼中的流光笑意迷得忘了恼怒。 蒋笙终于明白过来,「我明白了,郭董是个精明的老商人,他若猜疑丰家和璃天暗中勾结,就会猜是不是要害自己,是不是两家联姻只是一个幌子,所以,他暂时会按兵不动,要暗中观察这两家到底在做什么。」 「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郭董相信这两家真的是以慢慢吞噬郭家为目的而勾结在一起。」 楚眠看一眼蒋笙,笑着落子,「将军。」 蒋笙低头一看,果然见自己败势如山倒,连一点反击的可能性都没有。 她没有丧气,反而很愉悦,「这样一来,郭董就会暗中对付丰家和璃天,说不定到最后,都不用小姐出手,这三家就自己斗死了。」 丰、郭二家一倒,离重建贫民窟就不远了。 蒋笙想着,一抬眸就见厉天阙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楚眠,这才发觉自己似乎是个电灯泡,忙站起来,「小姐,我先去做事了。」 蒋笙忙离开,把阳台留给他们。 厉天阙在楚眠面前坐下来,看着棋盘上一面倒的趋势,道,「一幅油画,一石三鸟。」 丰家、郭家、璃天全被她算进去了。 她这才叫聪明。 第428页 简直不是聪明,而是满肚子诡计,偏偏一张脸生得清纯无双,比他姐还像个善的。 楚眠的嘴里还留着糖味,她笑着看他,「那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不让你抢画了?」 这画太重要,所以她没办法给他。 「……」 厉天阙沉默,脸上还是老大不高兴。 「放心,等这事过了,不管用什么渠道我都把画给你拿回来。」楚眠见状只能哄他。 「真的?」 厉天阙立刻看她,眼里的热切根本隐藏不了。 「你就这么喜欢我的画?」 楚眠盯着他问,她喜欢看他在乎她的样子,哪怕只是一幅画。 「一般般。」厉天阙立刻回收情绪。 「……」 这人…… 楚眠无奈地笑笑,伸手收起棋盘上的棋子,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问道,「对了,我听说你让孟墅把沈医生带进来,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她一直关注着他的身体,他恢复得还算稳定。 而且,就算不舒服,不是应该找她?她虽然学的是医蛊,但一般的小毛病她还能解决。 闻言,厉天阙的脸色微变,眸子看看左、看看右,就是不看她,「没什么,就是问问我以前发病时候的事。」 「……」 确定? 楚眠看他的反应觉得这事似乎没这么简单,正想问下去,楼下就传来保安的声音,说是孟墅和沈医生到了。 「那我去了。」 厉天阙站起来就走,背影颇有落荒而逃的意思。 「……」 楚眠莫名,她也没逼问他,他何必这样。 …… 厉天阙把孟墅、沈医生带进了小区的篮球场。 沈医生一脸懵逼地被孟墅带进来,又一脸懵逼地被迫陪着打球,打了将近一个小时,他成功被虐废了。 「砰!」 厉天阙一个盖帽把篮球盖进篮网中,帅气逼人。 沈医生站在那里,气喘吁吁地扶着双膝,「厉总,您找我,就是为了打篮球吗?」 没想到厉总在楚眠的培养下是少年感满满,不抽菸不喝酒,连运动都不是开枪击靶,而是打篮球这种朝气阳光的健康运动。 孟墅已经有些习惯这样的厉天阙了,站在一旁默默喝水。 厉天阙站在那里,一双眼沉沉地看向沈医生,薄唇抿着,稜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篮球在他的指尖花式旋转。 这一眼扫过来,纵然知道现在厉天阙内里的壳子只有九岁,沈医生还是被看得慌了,下意识地站直身体,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头上冒出的汗被太阳照得亮澄澄的。 「我有事要问你。」 厉天阙盯着他一脸深沉地道。 闻言,连孟墅都停下喝水,有些凝重地看向厉天阙,难道是之前开枪的事给厉总留下什么阴影了? 厉擎苍的手下,打了就打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厉总,您说,还是要换个地方?」 沈医生也严肃对待。 「就这里。」 这里空旷,别的地方也不知道楚眠有没有装监控。 厉天阙说着朝沈医生走过去,站在他的身侧,压低声音极快地说了什么。 孟墅想听,刚要走近两步去听一听,厉天阙已经让开来,继续花式旋转手中的篮球。 而沈医生,一脸石化。 「……」 沈医生站在篮球场中央,脸上的表情完全凝住。 想着厉天阙刚刚在他耳边问的问题,他岂止是石化,他简直要在风中风化了…… 「男人对女人有生理反应代表什么?」 ———— 凡是因为这次活动而加更的章节,我会在标题后註明(活动加更)的字样,方便大家检查我有没有食言漏掉。 活动到10月月底结束,每200件礼物就加1更,不设上限。我当然希望大家多多捧场啦,能让《总裁镇不住少奶奶了》冲进礼物榜前十,这样这本小说就有更多的曝光机会,不过说到底还是量力自愿为主。爱你们!么么哒 第366章 那她对厉总您做什么了吗? 男人对女人有生理反应代表什么?你说代表什么!还能代表什么! 沈医生都傻眼了,好半天才转过头僵硬地看向厉天阙,见厉天阙旁若无人地把玩着篮球,好像刚刚的话就是好奇,随便一问。 「厉、厉总,你、你怎么知道什么、什么叫生理反应?」 沈医生呆呆地问出来。 他不是只有九岁的记忆,宛若少年吗? 哪个九岁的小少年还懂生理反应啊! 「噗——」 孟墅没听到厉天阙说什么,但沈医生的话他是听到了,一个没绷住,刚喝下去的水全给喷了出来。 厉总询问……生理反应? 这个动作惹来厉天阙冷飕飕的眼神,跟刀子似的,颇有以前的风范,孟墅脖子都发凉,连忙站远一些,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没事,你也过来。」 厉天阙一手抱着球,一手朝他勾了勾,语气倒比眼神宽容很多。 「……」 孟墅心底是憷的,默默挪过去,「厉总,那个医学、医学方面的事您请教沈医生就行了。」 他可以不用在! 真的,他可以立刻消失! 第429页 厉天阙站在那里,骨节分明的手指再次转起篮球,勾起薄唇看向他,「没事,听一点是听,听全部也是听,真想解决听多少都得解决。」 「……」 孟墅的脸都青了。 怎么就扯到解决的高度了,就算您对付了两个保镖,发掘出自己原本狠的一面,也不用对他下手吧?他这么忠心。 沈医生听到这话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向厉天阙,「厉、厉总,麻烦问一下,您现在……贵庚?」 难道是恢复记忆了? 不然怎么会说出「解决」这种惊悚的字眼。 厉天阙知道他在想什么,蹙眉道,「我没恢复记忆。」 「那、那您……」 沈医生一脸茫然,孟墅站在那里,用脚踢了他一下,解释道,「厉总不是普通人,他的成长速度自然也不是常人能及。」 「哦哦哦。」 沈医生有一阵没来新蔷园,厉天阙的事他实在不了解,想想,他又忍不住问道,「那厉总您刚才说的解决是怎么个解决法?」 听得他汗毛直竖。 厉天阙幽幽地看他们一眼,「辞退你们。」 「就这样?」 沈医生的音量都拔高了。 孟墅愣了下,随即是暗暗松一口气,晚宴之后,他还以为厉总迟早会变成以前的样子,冷血杀伐,但现在看来,并不会到达那种程度,想来都是楚眠的本事。 「怎么?」 厉天阙看沈医生。 「就辞退?您就不想拿我们的脑袋开个瓢……啊!」 沈医生还没说完,就又被孟墅踢了一脚。 孟墅瞪他,他是非要厉总复甦成原来的厉总才开心? 沈医生收到对方的示意,也恍过神来,弯腰捂着被踢痛的腿改口,「没,没什么,就是觉得您现在挺和蔼的。」 对,和蔼可亲。 棒极了。 「……」 厉天阙沉着脸看他们,将腰侧的篮球重重地砸在两人面前,「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了么?」 「回,回答。」 沈医生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拿出自己的专业态度来,认真地问道,「既然厉总您只有九岁的记忆,那怎么会明白什么是生理反应?」 小学也教不到这程度啊。 「我自己在网上搜索的。」 厉天阙冷冷地看他一眼,自己又不是白痴,身体有奇怪的地方当然要去寻找答案。 沈医生的腿实在是太疼了,索性蹲下来,思索一番后又问道,「那是早上才会有反应,对吧?」 那他就不用在这里问医生了。 厉天阙的脸又沉了几分,跟着半蹲下来,眸光微闪,很是不自在地说道,「早上的反应我早就查过了,是正常的,但那天晚上,那个女人睡我旁边,我突然就……」 他说不下去,但意思很明白。 「……」 孟墅也默默跟着蹲下来,头都是昏的。 作为一个助理,他这都是听到了什么? 三个人蹲成一个圈。 沈医生疯狂压抑自己八卦的心情,拼命地端着专业姿态继续问道,「您是说楚眠小姐吗?」 「除了她还有谁。」 厉天阙冷哼一声,那女人要他待在她身边,他连新蔷园都出不去,怎么可能有别人。 孟墅顿时有些焦急,「那她对厉总您做什么了吗?」 厉总现在的心理年龄只有九岁,楚眠不会忍不住三年的思念就对厉总下手了吧?怎么还睡到一起去了。 不行,为了厉总的心理健康,他有必要和楚眠抢一抢人。 孟墅这边刚做好再一次和楚眠为敌的准备,那边厉天阙就面色不豫地道,「她总是喜欢摸我头,还老把当我小孩子,烦。」 「……」 就这样? 孟墅默,他好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沈医生蹲在那里揉着腿,由于职业水准摆在那里,听到这里他渐渐明白了,「那厉总,平时和楚眠小姐相处的时候,你对她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现在到底是谁在提问?怎么还问个没完了。 厉天阙不悦地看向他,但还是耐着性子道,「起初没什么感觉,就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对我好,后来觉得她应该是真的,我对她戒备放下不少。」 「嗯。」 沈医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 孟墅很是矛盾,以为厉总被睡的时候,他觉得楚眠太承受不住相思之苦,想抢人,可这会厉总这么说,他又替楚眠委屈。 厉总发病时,把楚眠手臂给抓得血肉模糊,楚眠一声不吭,因为她才学的医蛊,对他绝对算得上用心,结果还换来一场怀疑。 「不过那个女人很烦,她自己治的我,把我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却一天天都在想以前的我。」 厉天阙半蹲在那里,一只膝盖几乎及地,面色很是不满,「我真搞不懂她,真要那么想的话,为什么治我?为什么还要教我那么多?自己找罪受。」 闻言,沈医生的眼神不禁复杂起来。 「你问完没有?」 厉天阙烦躁地看他。 「问完了。」沈医生蹲在那里,深吸一口气,「厉总您这样的情况实属特殊,但我也听明白了一些。」 第367章 我有没有可能恢复记忆? 第430页 话落,孟墅也看向他,想看沈医生会得出一个什么结果。 「你说。」 厉天阙盯着他。 「您的记忆只有九岁以前的部分,心理年龄上来说还是小孩子,但是您的身体是28岁,生理年龄是成年人,既然是成年人就会有成年人的生理反应,这很正常。」 沈医生蹲着,连说带比划,一本正经地说道。 「……」 厉天阙沉默。 「就好比猫到了季节叫春,雄孔雀到了时间开屏,狮子到了……」 「说人话。」 厉天阙的脸彻底冷下来,失了耐心。 沈医生一怂,脱口而出,「你想向楚眠小姐求偶。」 这人话够简洁明了吧? 「……」 厉天阙脸上的神情凝住了。 「……」 孟墅石化了。 一阵风从球场上刮过,凉凉的,无声的。 连鸟雀飞过都不带一点声音。 天地之间寂静如死。 厉天阙猛地吸一口气,一把攥住沈医生身前的衣领,咬着牙道,「你再说一遍?」 这下,人是彻底恼了。 不知道是不是最差也就是被辞退的想法给了沈医生勇气,面对厉天阙,沈医生难得不慌,继续道,「厉总,您先别急,我知道您现在接受不了,因为您的心理年龄和生理年龄在冲撞,作为当事人难以找到一个平衡点。」 「……」 厉天阙瞪着他,手指越收越紧。 沈医生趁着没被勒断气前一口气说道,「没错,您喜欢楚眠小姐,您对她有男人对女人最直接的反应,可只有9岁记忆的您对自己这种状态无所适从,无法像个成年男人一样自如处理。」 「喜欢?」 厉天阙的目光僵了下,攥紧的手指也不由得一松。 「是,我不知道您这种喜欢是来自于身体的记忆,或者是求偶审美的惯性,又或者是您和楚眠小姐这些日子的相处,让您再一次喜欢上她。」 沈医生道,「反正,您喜欢她这一点是没错的,否则,您不会连那个有全部记忆的自己的醋都吃。」 「我……」 厉天阙想反驳,却反驳不出来。 吃醋?他有吃醋? 孟墅蹲在旁边,一直扮演着个聆听者,视线就在厉天阙和沈医生之间移来移去,移到最后,他明白了一件事。 哦。 不是楚眠想睡厉总,是厉总想睡楚眠。 哦。 三年前和三年后,失忆前和失忆后……毫无变化。 「厉总,您先别勒着我,我给您提供两个解决方案吧?」沈医生一脸谄媚地看向厉天阙。 厉天阙目光一动,「还有解决方案?」 「当然,我是个医生。」 沈医生挺直背嵴。 「……」 厉天阙松开了他,听他说下去。 「这方案一,是厉总您选择待在记忆留存的这个年纪,这对您来说更舒适一些,您可以慢慢认知这个世界,一点点吸收,不用急于求成,但这需要您离楚眠小姐远一些,以免您再度无所适从。」 沈医生说道。 「……」 离开。 厉天阙拧眉。 离开是要离开的,但他答应楚眠会留在她身边三个月,就不会食言,便道,「那方案二呢?」 「方案二,就是厉总您尽快让自己的心理年龄跟着回到生理年龄。」 沈医生说道,「我听孟助说您很快就弄清了帝都的局势,看一些经济方面的书籍也能领悟很快,这说明您的身体、智商都是在28岁,您现在唯一还停留在9岁的,就是心理,心理这一关您跨过了,您就是真正的28岁。」 快速成长到真正的28岁,他也就能自如处理眼前的局面了。 「我已经在学怎么管理财团。」 厉天阙沉声道。 楚眠偶尔会让孟墅把财团的一些事务拿过来给他看,看他能不能处理,她也会在旁边教他。 「不不不,学这个不能让您的心理完全成为28岁,男孩跨度到男人,绝不是靠什么挣钱的能力。」 沈医生连忙道。 「那靠什么?」 厉天阙问道,他确实不懂这些。 沈医生沉吟一会,「这样吧,我会拷一些教学视频让您看看,我们可以先从初级的看,看懂了,领悟了,再看中级的,最后看高级的。」 「什么视频?」 孟墅忍不住问道。 「医学教育视频。」沈医生一本正经。 厉天阙半蹲在球场里,薄唇抿着,眉头微蹙,看完几个视频,他就能从九岁跨度到二十八岁? 他到了二十八岁,楚眠还是想着以前的那个自己怎么办? 「我有没有可能恢复记忆?」 厉天阙问道。 这话一出,孟墅和沈医生都惊得差点跳起来,别了吧!这记忆一恢复,今天在球场的这番谈话就够他们两个脑袋被开瓢一百次了。 厉天阙看他们一脸惊悚的样子凝眉,「你们干什么?」 「没,没什么。」 孟墅猛摇头。 「这个恢复记忆我也不大清楚,毕竟是楚眠小姐替您治的,可能把你身体里那只金蜂放出来就恢复记忆了,但这样一来,这病不是白治了么?」沈医生说道。 第431页 「……」 厉天阙沉思,那也就是没有恢复记忆的可能,只能快速把心理年龄调整到28岁。 医学教育视频,但愿有用。 …… 楚眠有些无聊,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又摆了一局棋。 这一次,她自己跟自己对弈。 对着对着,棋就陷入死局。 她忍不住站起来,双手搁在阳台扶手上朝小区里篮球场的方向望去,这个距离较远,远得她只能勉强望见三个大男人蹲在一起。 沈医生不时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名什么,厉天阙也似乎在说什么,孟墅的身体一会往左边侧,一会往右边侧。 三人似乎讨论得很激烈。 聊很久了。 楚眠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都两个小时了,聊什么聊得这么投入。 「小姐。」 蒋笙从后面走上前来,顺着她的视线望向篮球场那边,一脸凝重,「他们三个一定是在密谋着什么。」 闻言,楚眠看她一眼,「怎么说?」 「小姐你让我去悄悄打听一下,可是我根本接近不了,一接近厉先生就看我,我派保安故意巡逻过去,还没近呢,就被厉先生赶走了。」 第368章 一起看医学教育视频吧(活动加更2) 蒋笙说道,「我远远看着,厉先生的神情一直很冷,有时还去抓那沈医生的领子,像是在逼迫沈医生服从什么事。」 「……」 「我敢肯定,他们绝对是在谈大事,而且不容许我们知道,也就是不想让你知道。」 蒋笙说着有些焦虑,「厉先生这是要干什么呀?」 现在小姐忙着摆平a国的独大财阀,厉先生不会是要在小姐的后院放把火吧?凭白惹得小姐分心。 「他要真想密谋,该找唐瑾辰,为什么会找沈医生?」 楚眠思索着,而后道,「去把厉天阙的检查报告拿过来我再看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没发现。」 蒋笙嘆了一口气,「小姐,你就这么相信厉先生,万一他真……」 「他再密谋也害不到我身上来,你替我愁什么?」 楚眠转眸看她一眼,眼神有些冷。 这是在不满她说厉先生的坏话。 蒋笙只好不再提,「我现在去就去拿检查报告。」 难怪在南边边境时谢先生就说,楚眠一向都是个十分理智的人,只有在这位厉先生身上,态度是极端的一面倒,什么劝告的话都听不进去。 为研究厉天阙的检查报告,楚眠连手边的正事都放下了,在书房里呆了足足三个小时。 还是什么问题都没看出来。 她伸手按了按心口,也的确感觉不到厉天阙的精神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那他为什么非要找沈医生,还不让她知道? 楚眠感觉自己都有点做妈妈的心态了,孩子一大,开始瞒着自己有小心思,她就愁得不行,非要找出一个答案来。 看报告看到最后,楚眠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站起来往外走去,想看看厉天阙做什么。 往常这个时候,厉天阙应该在房间里看孟墅送来的财团文件。 楚眠正要往卧室的方向走去,就听到客厅里传来电视机的声响。 她转头望去,就见客厅里的灯关着,一片昏暗,只有电视机的屏幕光投射出来,落在沙发上的人影上。 厉天阙赤着双脚窝在沙发一角看着电视,侧脸的轮廓分明,眉峰凌厉,一双狭长的眼专注地盯着电视,嘴上也没闲着,手上拿着一袋薯片,修长好看的手指捏着薯片往薄唇间送。 楚眠有些意外,「今天这么好兴致看电视?」 不看文件了? 「咳。」 乍听到她声音,厉天阙像是被惊到一般,剧烈地咳嗽起来,差点把薯片撒一地。 楚眠连忙走过去,端起茶几上的水杯递给他,柔声问道,「吓到你了?」 他看得太专注,连她走路声都没听到。 「没有。」 厉天阙接过水杯喝了一口,一抬眸迎上她清澈的视线,沈医生那句「你想向楚眠求偶」就在他的脑袋里炸开。 他回避开她的目光,「你不是在忙么,忙完了?」 「暂时忙完了。」 她实在找不到他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楚眠在他身边坐下来,伸手从他的薯片袋里取了一片放入嘴里,视线转到电视机上。 电视上正播着电视剧。 一男一女在讲话,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聊得非常没营养。 两人并排坐在那里,楚眠学厉天阙的样子脱了鞋子窝着,把自己陷入沙发的柔软中,人渐渐放松下来。 「……」 厉天阙电视看得好好的,楚眠突然坐过来,他就不自在了。 偏偏楚眠一无察觉,还不时从他的薯片袋中取走薯片,每次稍一靠近,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便钻进他的呼吸,钻得他整个人绷紧,喉咙发干得不停,只能不停喝水。 「你怎么突然开始看电视剧了?」 楚眠嚼着薯片疑惑地问道,还没等厉天阙回答,电视剧的那个年轻女孩突然发出土拨鼠的尖叫,尖锐得楚眠神经一振。 「这是一袋薯片的事吗?这是你爱不爱我的事情,连买包薯片都要管家买,那我要你这男朋友有什么用。你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电视里,年轻女孩尖叫着问道。 第432页 穿西装的年轻男孩一脸无辜,「怎么就扯到我外面有没有女人了,你别太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好啊,当初追我的时候喊我心肝肝,现在说我无理取闹,分手,我要分手!」 「分手?凌晨三点你让我买薯片,还不让我派管家去买,行,我买了,结果就换来你一句分手?分就分!」 「呜呜呜,为一包薯片你就要抛弃我?」 「是你要分手,再说,不是你说不是一包薯片的事吗?」 「我说不是就不是了?我说分你就要分了?渣男!无耻!流氓!」 「……」 楚眠坐在那里,看着电视剧里的小情侣极没营养地吵了十分钟,看得绝望,连看手中的薯片都不对劲了。 还好,电视剧一集在这个时候播完,开始放片尾曲。 楚眠看到了电视剧的剧名—— 《冷少追妻1001次》 这剧……有点东西。 楚眠转眸看向厉天阙,却见厉天阙正定定地看着她,有茫然有探索,不知道在想什么,蓦地,他又看一眼手中的薯片袋,眼神越发复杂起来。 下一秒,厉天阙默默放下薯片袋,低声道,「我还是选方案一吧。」 沈医生说这是初级的医学教育视频,他看懂了,领悟了,就能让心理年龄飞速增长。 不好意思,他领悟不了。 成年人的世界谈个恋爱太有毛病了。 「你说什么?」 楚眠没听清,电视机里的歌曲声很大。 「没什么。」 厉天阙放下双腿,正要穿鞋离开,电视剧已经自动播放下一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还吵得上蹿下跳砸东西的两个人突然就抱在一起嘴啃嘴了。 画面中,男人将女人紧紧抱在怀里,低头就去吻她的唇,鼻樑都挤压在一起,吻得难捨难分。 女人的手一开始还捶着男人的胸膛,啃了一会便变成环住男人的脖子,深情相吻。 这个吻,吻了很久。 还越吻越细緻,变成舌头打架。 离开的时候,女人的嘴唇有些肿,却是全然没了刚才的怒火,而是靠在男人的怀里用小拳拳打他的胸膛,「讨厌,警告你,再有下一次,我真的就走了,再也不回来。」 男人抱住她,一脸失而复得的神情,「不会,以后你吃薯片我再也不会让管家买了。」 「……」 救命。 楚眠看得伸手去揉捏眉心,这都是什么奇葩剧情。 第369章 那他应该直接看高级的 她在心里吐槽着,突然想到厉天阙的心理年龄似乎不适合看这种太过深入的吻戏,就要去拿遥控器,手刚伸出去,遥控器就被厉天阙夺了过去。 关机。 客厅里顿时一片漆黑。 楚眠闭了闭眼,用最快的速度适应黑暗,而后看向身旁的男人,「不想看了?」 这种电视剧不看也罢,荼毒少年。 厉天阙坐在那里,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色,只看到他雕塑般的轮廓线条在暗色中也极为好看性感,他突出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从喉咙里闷闷地发出声音,「嗯。」 「那不早了,洗澡休息吧?」 楚眠道。 「你先去。」 厉天阙不看她,只这么说道。 「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声音怎么有点哑?」 楚眠担忧地伸手想探他的额温,厉天阙像受了惊的猫缩到沙发角落里,几乎就要滚下去,手连连打她,「我没事,你先去你先去。」 「……」 见状,楚眠蹙了蹙眉,有把孟墅和沈医生拎过来问个清楚的冲动。 但转念一想,就算是亲妈,也不能把儿子管得这么严。 再看看吧。 楚眠从沙发上下来,「那我先去沖个澡,你也早点休息吧,这种电视剧没什么好看的。」 「哦。」 厉天阙窝在黑暗中不看她。 楚眠只能离开。 她一走,厉天阙立刻拿起遥控器重新打开电视机,电视屏幕的光投在他的脸上,面上竟是发了烧一般的潮红。 电视剧又跳回刚刚的进度。 厉天阙伸手就将进度条往后倒退,倒退回两人啃嘴的开始。 于是电视剧里的男女又啃了一遍。 厉天阙舔了舔薄唇,所以,所有有毛病的争吵都是为了接吻? 再倒。 电视里继续啃一遍。 接吻,厉天阙眼前浮现出楚眠那双清澈的眼眸,那双潋滟粉唇,看起来要比电视里的女人柔软得多。 一定很好吃。 厉天阙又倒回去看了一遍,忽然觉得方案二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初级视频是啃嘴,那高级视频是什么? 楚眠都说他学习能力强,那他应该直接看高级的。 …… 新蔷园里的九岁失忆者正在岁月静好的环境里用力成长,外面帝都的形势已经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郭董立志于超越当年的厉氏财团,连家里也想比一比,如今的郭家在原来的基础上又扩大范围,进行新修,建房造景,一样不落,每天都能听到装修的声响。 郭尔妍在装修声中醒来,得知郭董在家,便气沖沖地走进他的书房,「父亲,您到底在忍什么,我要和丰神俊解除婚约!解除!」 第433页 郭董站在窗口正在打电话,没有理会她。 郭尔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慈善拍卖晚宴以后,她连门都不敢出,因为一出门,她就感觉所有人脸上写着「你秀了个狗恩爱」? 见郭董不理自己,郭尔妍恨得不行,歇斯底里地吼出来,「行,父亲,您顾忌着和丰海川的过命交情,我不顾忌,我现在就去丰家退婚!」 郭尔妍转身就要走,郭董不得不挂断电话,转头瞪向她,怒斥道,「你这规矩越学越回去了,还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我让你稍安勿躁,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呆着!不然我让人把你捆起来!」 郭董不轻易对这个宝贝女儿动怒,这一吼,把郭尔妍直吼委屈了,眼圈一红,眼泪啪哒啪哒往下掉。 「您这是非要我嫁给丰神俊不可了?」 郭尔妍哭起来,「您之前说,我嫁到丰家没人敢怠慢,可现在呢,丰神俊在晚宴上给我做面子,可转头就把六亿的画送给那个瘸子,要不是那晚突然赏画,我还乐呵呵地拿列印的赝品往家里墙上挂,距离一远,根本看不出问题。」 郭家和丰家是联姻。 丰神俊长得又俊朗,对她也是有求必应,郭尔妍说爱他不至于,但也算满意这个婚约,可现在……她恨不得去杀了丰神俊! 从小到大,她几时受过这样的侮辱! 见女儿哭了,郭董的心一软,走到她面前伸手拍拍她,「我也没说非嫁不可,你哭什么?」 「那您让我在家待着?」 郭尔妍抬眸看向他,哽咽着道,「还是您不相信我查到的结果?丰神俊就是把画送给了贺盛璃身边那个瘸子,他们以前就是一对狗男女,那晚说赏画的时候,丰神俊还不让我拿画出来,这摆明就是有问题!」 「我没说不相信。」 郭董道。 郭尔妍不解,「那您……」 「我只是在想,这事是丰神俊一人的作为,还是丰海川和璃天勾结下的默认。」 郭董一双眼里浮现疑虑。 按说,郭家和丰家一直都是交好的,想当年郭家内斗,丰海川和他父亲扶了自己一把,把跟自己作对的人通通赶去了风岛,再后来,丰家受到厉天阙的打压,他念及旧情,默默也扶了丰海川一把。 厉天阙势微后,江、童两家一倒,丰海川处处以他为尊,两家强强联合,a国内再无人能抵御他们两家。 照这个道理,璃天算什么,新起的一家集团而已,连银行都没有,无非是卖卖药赚钱而已,丰海川为什么要选择和璃天合作? 「当然是勾结了。」 郭尔妍恨丰家恨得不行,「您没看到吗,那晚贺盛璃不让我关门调查,说她来查,结果查到现在也没给我们一个答案,她不是在帮丰海川和那瘸子暗渡陈仓是什么?」 「……」 郭董现在越想那天晚宴的细节也越心惊,的确处处看似合理又透着古怪。 「我就说那个贺盛璃不是什么好东西,还照顾瘸子,分明是用来向丰家讨好的。」郭尔妍红着眼气乎乎地道。 「可就像你说的,那就是个瘸子,丰海川可不是个会让自己儿子娶瘸子的人。」 郭董还是了解一些丰海川的。 听到这话,郭尔妍不由得讽刺道,「父亲,怎么连我都明白的道理您不明白呢?」 「……」 郭董睨她。 「丰海川当然不会让自己儿子娶个瘸子,但和璃天的勾结恐怕就是让这对狗男女互相传递消息,他们想把父亲您搞倒,万一搞不倒还被发现了,就可以推到下一代的儿女情长上,丰海川不知者不罪,最多执行个家法,于他一点损失都没有,他还能觍着脸在您面前混呢。」 郭尔妍说道。 第370章 郭家的爆炸着火 这些郭董当然想过,但他有些意外自己的女儿能想到这些,「这是你自己想的?」 当然不是。 是她派人去跟踪樊冰冰,樊冰冰坐在那里和楚醒聊了很久,樊冰冰慢慢从楚醒惶恐的反应中猜出来的,猜的是个惊天阴谋。 郭尔妍越听越觉得樊冰冰是对的,但在郭董面前,郭尔妍才不会提,只道,「当然是我自己想的,我这几天一觉都没睡好,越想越难受,这丰家有您的照拂才有今天,结果他根本不懂知恩图报。」 「我的宝贝女儿长大了。」 郭董很是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又感慨地嘆了口气,「这权势、利益总是会让人红眼。」 以前,两家都不是第一,相安无事。 现在两家大了起来,丰海川面上一副愿意依附他的样子,但谁又愿意做万年老二呢?要是能和璃天联合搞倒了他,丰海川就能稳座a国财团龙头的位置。 「父亲,您带我去退婚吧。」郭尔妍一天都忍不下这个婚姻。 「不急,到底是这么多年交情,我还想再看看。」 郭董说着,外面传来「砰」的一声炸响,房子都跟着震动,郭尔妍惊吓得躲进郭董的怀里。 郭董盛怒,「又出什么事了?」 还没完没了是吧。 郭家的装修暂时停下来。 原来是施工过程中,一处树木突然发生爆炸,整个小树林都着起大火。 虽没伤到人,但这熊熊烈火看得人心惊胆颤。 帝都内,哪里来的炸弹? 第434页 很快,警方的警戒线将整个郭家都围起来,警方派出大量警力进入郭家开始排查有没有其余的炸弹。 郭家所有人都撤了出来,人全退得站到大马路上。 闪动的灯光下,郭家一个个或是没穿鞋、或是没穿好衣服,显得很是狼狈。 郭尔妍素着一张脸,趿着拖鞋靠在郭董身边,让佣人把媒体全部赶走,不肯让这样的自己上报纸。 郭董搂着女儿,神色凝重地望着家中树林那边的大火。 「郭世叔!」 一个担忧的声音传来。 郭董转头,就见一副办公装的贺盛璃满脸忧心地朝这边走来,贺盛璃朝他低了低头,「郭世叔,郭五小姐,你们还好吧?我一收到消息就赶紧来了,怎么好端端的会突然起火呢?」 郭董没回,倒是看到有车开过来在路边停下,是丰家的车。 丰海川来了。 人一多想就会开始多疑,这落在郭董的眼里,就是丰海川和贺盛璃一道来的,那这之前的,两人又在密谋什么? 「不用你假关心!」 郭尔妍现在看贺盛璃烦得很,瞪过去一眼。 「……」 贺盛璃只以为自己还没查到油画的下落,被郭尔妍厌恶,心底郁闷但也没说什么。 丰海川领着丰神俊过来,对着郭董好一通安慰。 郭董压着心中的多疑同他寒暄几句。 丰海川感觉郭董有些变化,便推了推丰神俊,让他去照顾郭尔妍。 丰神俊一靠过去,郭尔妍就跟被扔到油锅里的知了,尖叫起来,「你别碰我!」 这叫声让丰神俊耳膜差点破了。 所有人都错愕地看向她,郭董搂着郭尔妍笑道,「不好意思,家里突然爆炸,尔妍有点受惊。」 「……」 大家自然应是,再次安慰。 贺盛璃站在一旁,抬眸望向远处的火光,火舌不停地往天边吞吐。 周围的空气都热起来。 贺盛璃静静地望着,整个小树林都烧起来,倒比三年前那场火烧得还旺。 三年前的火。 想到这里,贺盛璃心思一动,便转头看向郭董,道,「郭世叔,我看您最近和家人还是不要住这了,换个地方住吧,丰世叔,您也是。」 「你什么意思?」 丰海川西装笔挺地站在那里,闻言看向贺盛璃。 整条马路上车子停满,警笛、消防声不断,贺盛璃不得不用力说话,「我觉得这炸弹很可能是楚眠安排的?」 「楚眠?」丰海川差点又忘了,随即回过神来,「你是说那个贫民窟的逃犯,死在三年前的。」 根本没死。 但郭董和丰海川都不怎么相信她的话,不相信就不会耗费力气去查楚眠,去整楚眠。 贺盛璃借着这个火想让这两人相信,便道,「我身边的助理楚醒和楚眠曾住一起多年,再清楚不过楚眠的脾气,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三年前,财团们集体施压差点让她死在江南堂,现在她回来,肯定要来寻衅报复。」 「你是说楚眠没死?」 丰神俊很是震惊。 三年前,他被厉天阙打压得一度到了国外,待他回来时,才知道楚眠的身份曝光,人已经没了。 丰神俊的震惊源自于和楚眠认识,还对她有过感情,但落在郭董的眼里,就是丰家父子和贺盛璃在这一搭一唱。 他们一起来,现在又一起把锅甩到一个已经死掉的人身上。 郭董不动声色,只道,「难道,那个贫民窟的女人真的还活着?」 可笑,就算那女人还活着,也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还有什么用? 这会拿出来在他面前反覆地说,存的是什么心? 「我确信我没认错。」贺盛璃朝他低头,「郭世叔,您权大势大,在帝都找个人对您来说很容易,这个楚眠不是个好对付的,一定要把她找出来。」 「……」 郭董看看贺盛璃,又看看丰海川,忽然就全明白了。 这明面上说三家一起共建蓝图,但现在把炸弹往他家里一排,让他盛怒之下分心去查一个死人,那这两家就是做点什么手脚他一时半会也察觉不出来。 等察觉到的时候,恐怕就是他们郭家的倒亡之日。 一个炸弹,一场大火,郭董是彻底看清楚丰海川和贺盛璃的真面目。 好啊,好。 他原还想再观察观察,这两人就迫不及待地跳了,那他就陪着演一演。 这么想着,郭董咬着牙笑起来,「是得好好查这个贫民窟女人,竟敢把炸弹埋到我郭家,我郭董也不是只软脚蟹!」 贺盛璃心底一喜,让郭家、丰家出面把楚眠找出来,杀了她,最好不过。 丰海川站在那里,听着郭董这语气莫名觉得不对劲,心里一沉。 可说哪里不对劲,也说不上来。 …… -- 作者有话说: 活动加更的一章中午发哈。 第371章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快,丰、郭二家与璃天共建的国际贸易出了问题,问题出在丰家与璃天身上,两家也损失极重。 郭董并未损失,却还是藉机在会议上斥骂一顿,俨然一副a国龙头的姿态。 这一骂,让丰海川闻出了不对劲,再去细查和郭家合作的项目都不对劲了。 第435页 郭董这很明显是要一步步吞噬丰家的节奏啊,感情再好,这能忍? 丰海川上门询问,得来郭董的连番指责。 自此,丰、郭二家彻底翻脸。 郭氏财团的大门口,丰海川与郭董怒气沖沖互指对方鼻子的照片甚至登上头版头条,报纸卖到脱销,网上的热度也是把所有明星的花边都给压了下去。 翌日,郭尔妍召开新闻发布会。 她一袭黑裙红着双眼在媒体面前哭诉丰神俊脚踩两条船,和前女友藕断丝连,连六亿的画也是说送就送,让自己「真公主」这个名字成了最大的讽刺。 现在,她要单方面和丰神俊解除婚约。 这新闻一出,全国譁然。 丰氏财团的股价跟流水一样哗啦啦往下掉。 但郭家也没讨到多大的好,这种事于丰家来说是丑闻,可旁人也不怎么同情郭家。 主要是因为郭尔妍之前的行径十足的高调,没为自己赢来多少眼缘,连在记者会上哭,也哭得有点假,戏实在不行,进一步影响到整个郭家。 对很多股民来说,两虎争斗,哪有一方赢全场的意思,自然是抓紧时间套现。 一时间,郭家的股价也是跟大姨妈一样往外流,无法稳住。 此刻的总统府,平静至极。 身为a国的总统,唐瑾辰的心却是不平静的,不止不平,简直是波涛汹涌、连翻起伏。 他看着手中最新的的报纸,看着丰海川和郭董两个曾经高喊有过命交情的好友就这么站在自家财团门口指着对方鼻子互骂。 这行为简直比菜市场里那些为几根葱斤斤计较的妇人还不如,格调尽失。 斯文的金丝边框眼镜后,一双眼看得直直的。 身穿燕尾服的管家走进来,将泡好的红茶端到唐瑾辰面前,顺着他的视线往报纸看一眼,便笑着道,「这郭家和丰家吸取了厉、江、童三家一家独大不长久的教训,强强联合,还以为能长久一些,没想到这么快就反目成仇。」 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大半个月前的慈善拍卖晚宴上,丰海川和郭董还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现在看这新闻真是令人唏嘘。 商场上,哪来的友谊。 「强强联合是长久不了,但这反目成仇的戏倒是能唱很久。」 唐瑾辰拿着报纸道。 「是啊,这样一来也好,接下来的选举中他们就推不出多有力的人来同您竞争了。」 毕竟自己家的滥糟事都管不过来,还能管到总统选举? 管家站在一旁恭敬地说道。 闻言,唐瑾辰往后靠了靠,修长的手掩在唇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报纸在他手中转了两个圈,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管家看他这样都觉得这报纸上是不是有什么间谍的秘密了。 「你说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唐瑾辰到现在都记得,楚眠是怎么在他面前放话的—— 「丰、郭二家推举的人不可能在接下来的竞选中胜过你。」 「因为他们两家很快就要倒,我说的。」 若说丰、郭二家这事和楚眠没关系,打死他他也不信。 但…… 两个大财团啊,还是两个交好的世家,她说给弄翻脸就给弄翻脸了,狂妄地放话,也狂妄地做到了。 三年前,她还被关在江南堂里生不如死,要不是厉天阙赶回来,她就没命了; 三年后,她就不费吹灰之力把两大财团给玩成这样。 「总统,您说的她是谁?」 管家不解。 唐瑾辰沉浸在自己的震惊中,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你说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虐都虐不死,还能反弹。」 「……」 管家默。 「还好,她和天阙一样,不是我的敌人。」 唐瑾辰感慨地道,忽然面色一白,抬眸看向自己的管家,「你说,我和她应该不算敌人吧?」 三年前,在江南堂给楚眠餵tp1314的是他。 完了。 是不是敌人,这个界限很模糊。 「……」 管家仍是沉默,所以,说的到底是谁啊? …… 楚眠一直待在新蔷园,待得都快有些养老的意思,每天跑跑步、看看书,替厉天阙熬一下中药,也就没旁的事了。 这样的生活无聊得让她都开始玩西洋棋。 她嫌一个人玩没意思,蒋笙都不会这些棋中算计,她想拉厉天阙下棋,但这半个月来,厉天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沉迷于狗血爱情电视剧。 从《冷少追妻1001次》追到《我爱的长腿欧巴》,再到《死了都要爱》…… 楚眠感觉自己这辈子看的电视剧都没厉天阙这些天看得多。 她一开始不大想让他看,毕竟里边全是讲些腻腻乎乎的情情爱爱,但想想,厉天阙到底不是真的九岁,还是放任吧。 这一放任,就放任到现在。 这人一失忆,喜好全变了,抽菸变成吃零食,玩枪变成打篮球,看文件都变成看爱情剧了。 大厅里的棋桌上,摆着一副黑白色的西洋棋。 楚眠一个人站在棋桌面前,自己和自己下棋,将一颗黑棋放倒。 「郭家和丰家的股价今天还在掉,两家都试图力挽狂澜,却又因一腔怒意要向对方报复,斗得越来越狠,不肯和解。」 第436页 蒋笙从外面走进来,向楚眠报告着好消息。 当初楚眠说斗倒丰、郭二家会比打垮江、童两家还简单,她不是很信,现在,不服不行。 闻言,楚眠淡淡一笑,把玩着手中的王棋,「失业的人应该不少吧?」 「这是自然,两虎相斗,下面的人最惨。」 斗成这样,丰、郭二家旗下失业的人多不胜数。 楚眠低头琢磨着棋局,头也不抬地道,「我不想牵扯进太多无辜的人,既然失业,就给他们一份工作吧。」 否则,四个大财团连续走下坡路,a国的经济会不稳定,她既然敢做,就得兜着。 第372章 你希望我忙? 「明白了。」 蒋笙点头。 楚眠站在那里,纤细白皙的手指拈起一枚棋子,扣在掌心把玩思考,嘴上问道,「璃天那边怎么样?」 「璃天的本钱哪够和丰、郭二家抗衡,光这一次在国际贸易上吃的亏都让贺盛璃伤筋动骨了,不过她也算聪明,用最快的速度跳出丰、郭二家的斗争,但这样也够璃天倒退回一年前的光景了。」 蒋笙说道。 商场的事情就是这么现实,一个不谨慎就能让所有的用功都成为白费。 楚眠直起身来,转着手中的棋子,眸色微深,「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贺盛璃和她背后的高人也该回过味来了。」 郭董自负,不拿她当一回事,贺盛璃却不会,弄成这样,贺盛璃就是用膝盖想,也该猜到是她的手笔。 「她可拿您没办法。」 蒋笙根本看不上贺盛璃的作派。 况且,贺盛璃连他们这群人在哪都不知道,连报复都报复不了。 「她这人能屈能伸,诡计也多,加上背后有人指点,不能小看。」 楚眠在贺盛璃那里栽过跟头,不会大意地再栽一次,她站在棋局前思考着,蓦地,眼里掠过一抹幽光,有意考考蒋笙,「蒋笙,如果你是贺盛璃,怎么找都找不到我,会怎么做?」 「……」 蒋笙站在那里,仔细想了想,这是道无解的题。 仇人还活着,但就是找不出来,那能怎么办? 「贺盛璃这会该去找巅峰会的老人了。」 楚眠将答案告诉她。 蒋笙一怔,而后明白过来,这是找不到正主,就找正主以前的熟人开刀。 她脸色凝重地道,「我立刻派人去保护巅峰会成员。」 「嗯,他们都是我的人,一个都不能伤着。」 楚眠说着,将手中的黑棋重重地摆上棋格,棋局已定,大势便是如此,任对面再绞尽脑汁也无用了。 想到这里,楚眠心情很好,到处去找厉天阙。 最后找到健身室。 健身室是楚眠特地为厉天阙准备的,里边的器械都是她精心挑的。 他三年被孟墅困在一个楼中楼里,活动范围几乎没有超过一张床,肌肉远不如从前,得一点点练回来,身体才能跟着好起来。 楚眠走进去,没在任何一个健身器械上见到厉天阙运动的身影,以为人不在,楚眠正要离开,就在落地窗前见到他的身影。 擦得不染一点尘埃的落地窗外落了满地的叶子,粗壮的大树树叶稀少,交错的枝桠挡不住大片阳光透进来,略显刺眼的光投在地板上。 厉天阙穿了一件菸灰的v领毛衣,此刻整个人坐在地上,身子歪斜靠在落地窗边的墙上,半边身体沐浴在阳光中,如雕如琢的面庞被镀上一层暖绒绒的光,连一头短发都凭生光泽。 白色的耳机线自他耳中垂下来,滑过脖颈,一直延伸到他腿上的那台平板电脑上。 他屈着一条腿,当平板电脑的支架,一条长腿就这么平直地伸展在地板上,光裸着一双脚,裤管微微上提,露出突出的脚踝,在阳光下透着暖意。 不知道平板电脑上又播着什么死去活来的狗血爱情剧,让他看得这么投入。 楚眠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那种失而复得的暖意再次涌上来,眼中涌进温暖的笑意。 只要能让她一直这样安安静静地注视着他,就够了。 厉天阙正看得专注,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屏幕上弹出一个对话框。 【沈医生:厉总,才半个月就要看高级视频不太好吧?】 【沈医生:罢了罢了,视频我现在发给你,接收。】 【沈医生:对了,高级视频只能男人偷偷看,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啊,尤其是楚眠小姐!千万千万!】 厉天阙抬起手,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按下接收,然后敲字。 【厉天阙:知道,啰嗦。】 初级视频他还是和楚眠一起看的,楚眠也没说他什么,到高级视频就成千万千万了? 厉天阙冷嗤一声,接收视频的速度按秒算的,瞬间接收成功。 他点开来。 他本来的意思是跳过中级视频,直接看高级,他相信自己的领悟能力,但沈医生说什么都不肯,硬生生拖了他半个月才给。 楚眠缓缓朝他走过去。 双脚踩在地面上的声音极轻。 厉天阙靠墙看着平板,耳朵里传来悠扬的音乐,屏幕上出现一个房门,镜头慢慢拉近,地上散着各种各样的衣服,连女人的bra都有。 再拉近,床上翻滚着两个痴缠的身影。 第437页 「……」 厉天阙这下知道为什么不能让楚眠看到了,他抿着薄唇,聚精会神地看起来。 他毫不排斥,毕竟半个月各种花式接吻、花式撩拨的电视剧看过来,他都看烦了,十分想知道前面那些男女主角关灯熄火后就什么都没有的剧情是在发展什么。 忽然,余光中有阴影投下,遮住阳光。 厉天阙的长睫一颤,指骨分明的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平板反扣在自己腿上,关机,耳机中女人呻、吟刚出现就消失了。 「……」 他抬起脸,楚眠笑眯眯地站在他面前,干净的双眸衬得他非常不干净。 「又在看电视?」楚眠在他面前蹲下来,「我也看看。」 见她没发现自己在看什么,厉天阙暗缓一口气,清了清嗓子,拿下耳机,「没什么好看的。」 被拒绝了。 「……」 楚眠那种老母亲的心态又钻了出来,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喜欢看狗血爱情剧,现在,他连看都不让她看了。 「你怎么过来了,不忙么?」 厉天阙假装随意地收拾耳机线,接着却把平板放到自己和墙面中间,护得紧紧的。 楚眠看着他这个动作有些苦涩,「你希望我忙?」 「你刚搞得两个大财团斗法,就算他们不怀疑到你身上,贺盛璃见过你,迟早会怀疑你,你不想办法对付她?」 厉天阙的眼睛狭长,一道深邃勾至眼尾,特别好看。 可能是换了个内芯的原因,他现在的眼里没有凌厉、不可一世,剪了许多稜角。 「我还以为你没在关注我的事。」 楚眠听他说这些不禁笑了笑。 第373章 成功后他就是个真真正正的男人 「早上吃饭的时候听了那么两句。」厉天阙随意地道。 「听两句就能分析到这么多,看来,你很快就可以独当一面了。」 楚眠说道,笑容有些勉强。 他的成长速度出乎她的意料,又不像三年前一样喜欢黏着她,恐怕三个月期限一到,她就没理由把他留在身边了。 听到这话,厉天阙却是来了兴致,在地板上坐直,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你是说我可以回财团了?」 「你很想回去?」 楚眠问他。 「我不回财团怎么对付厉擎苍?」 在这个厉天阙的眼里,报复厉擎苍还是放在首位。 楚眠点点头,「耐心再等等吧,还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你就可以回去了。」 「嗯。」厉天阙颌首,惦记着自己没看完的高级视频,于是道,「那你去忙吧。」 「……」 这是赶她了。 楚眠看着他,她已经忘了有多久没在他的眼中看到灼热的光,大概也不会再看到了。 做人不能太贪心。 楚眠告诫着自己,从地板上站起来,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她回眸,就见厉天阙迫不及待地重新拿出平板电脑。 他真的只是看电视剧么? 她刚刚进来的时候,明明看到他好像在敲字,在和人聊天?都有网友了?女的? 是不是两人现在的心理年龄悬殊过大,他觉得和她沟通有障碍? 楚眠有很多疑问,却无法说出来。 …… 夜里,楚眠被心脏突如其来的一阵锐痛惊醒。 她从床上坐起来,额上冒了一层密密的冷汗。 楚眠看着眼前的黑暗,手按在心口揉着,缓解那一点疼痛,那疼痛开始游走。 这不是她的身体出了问题,是厉天阙,他的情绪在激烈波动,超过正常范围,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想到这里,楚眠一惊,连忙掀开被子下床,快步踩着台阶走到隔断旁的房间,伸手按开灯。 卧室里顿时一片明亮。 偌大的床上,被子有明显的隆起,一颗脑袋的形状特别明显。 楚眠沉默几秒,想着身体里游走的疼痛,没再犹豫,大步向前,一把掀了厉天阙的被子。 被子掀起的一瞬,厉天阙「啪」一声就把面前立着的平板电脑给扣在床上,趴在床上的他仰起头,英俊的面庞上有些惊惶,耳中挂的耳机摇摇欲坠。 「……」 楚眠站在床边错愕地看着他,只见他眼下泛着熬夜出来的青色,薄唇泛红,呼吸也有些不太畅快的样子,不禁问道,「你大半夜不睡又在看电视剧?」 比电视剧可猛多了。 厉天阙趴在床上迅速平缓自己的心跳,坐起来,用被子盖住自己,一脸正色地看向她,「你大半夜不睡掀我被子干什么?」 又是满身的抗拒。 楚眠站在那里,感觉自己身体里的那丝痛正在慢慢减淡,也就是厉天阙不玩平板后,情绪就不会波动得这么厉害。 什么电视剧能看得人情绪这么起伏? 楚眠探究地看着他,越发觉得他不是在看电视剧,而是在和人聊天,可能已经有自己的交友圈了,而这个友还让他很激动、非常激动。 面对厉天阙赶人的眼神,楚眠的眸光黯了黯,转身走人。 这是他的隐私。 他需要隐私。 对,他需要……个屁! 楚眠转头就回来,伸手就去拿平板电脑,厉天阙眼疾手快地扑下去按住,戒备地睨向她。 第438页 「给我,我要知道你最近都在做什么。」 楚眠瞪他一眼,用尽力气去抢平板。 「不给!」 厉天阙也瞪她,趴在床上,死死把平板护在怀里。 「……」 她今天还非要弄清楚他这段时间的怪异是怎么回事不可。 楚眠坐到床上,伸手就去他怀里抢平板,厉天阙见她不依不饶的架势有些慌,伸手去推,却不知楚眠是虚晃一招。 她飞快地将他一只手反折压在床上,厉天阙痛得去拉她,楚眠狡黠一笑,立刻腾出另外一只手去争夺平板。 厉天阙见状都顾不上疼了,连忙过来抢,但是平板已经在楚眠的手掌心上转了个圈。 楚眠按着他的手,一手打开平板。 密码还换了。 行,她拿去破。 「楚眠!还给我!」 厉天阙像是只被惹毛的兽,一把扯回要走的她,整个人直接扑上去,不管不顾地将她按倒在床上,看她的眼神很是凶悍,跟要吃人一样。 楚眠躺在床上,双手抱着怀里的平板,看着他充斥恼意的双眸,心口发凉,「你就这么不想让我看你的平板?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你说你不会拘着我,但现在我看个平板你都要过问,这和软禁有什么区别?」 厉天阙人撑在她的上方,恶狠狠地瞪着她,满身的恼羞成怒。 她要是看到他看的东西,一定会追问为什么,不就知道他对她有不对劲的反应了? 他伸手去抢她怀中的平板,手刚一触过去,指尖蓦然柔软。 看了半个晚上的高级视频,厉天阙当然知道自己指尖下是触到了什么,浑身一僵,视频里的内容顿时排山倒海地涌上来,再看楚眠这会安静地躺在他的身下,领口因为刚才的抢夺而开得大了些,白皙的颜色直入领口边缘,随着呼吸的起伏,他指尖下的软意也在起伏。 和视频里一模一样…… 「……」 厉天阙的视线落在她浅色的唇上,人开始口干舌燥,耳朵烫得几乎要烧起来。 他是不是可以试试视频的教学成果了? 领悟、实践,成功后他就是个真真正正的男人。 「……」 楚眠看惯了他从前眼里的那种掠夺,这会他的眼神发暗在她眼中不过是不悦。 软禁。 他觉得她是在软禁他,在他眼中,她现在做的莫非和从前的他没什么两样? 她虽然一直想着他,却从来都不喜欢他养金丝雀似的行为。 厉天阙一手按在她的身侧,一手还维持着要抢平板的动作,盯着她的唇慢慢低下头来。 楚眠心口突地一疼,他怎么情绪又波动起来了,因为愤怒?她正想着,急切的敲门声忽然传来。 「小姐,出事了!」 蒋笙着急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第374章 你是怕我拖你后腿? 「怎么了?」 楚眠下意识一偏头扬声询问,堪堪避过厉天阙落下的唇,厉天阙僵在她的身侧。 「你让我派人去保护巅峰会的成员,但保护的那个酒吧老闆叶成太滑头了,发现我们暗中盯着的人,以为我们不怀好意,这会金蝉脱壳跑了,不知道去哪里,就怕被贺盛璃派去的人给盯上。」 蒋笙快速将事情交代了一遍。 「……」 叶成出身市井,别的能耐不行,鬼头鬼脑比她这帮只懂直来直往的手下厉害。 上次为童家的事暗示他他听不懂,这逃跑起来倒是比谁都快。 想了想,楚眠推开厉天阙坐起来,把平板还给他,脸色有些复杂,「还给你,你不想我看,我不看了。」 「……」 厉天阙被推得侧倒在一旁,直勾勾盯着她的唇。 楚眠起身,拎了一套衣服走进浴室,很快就换完装走出来,最简便利落的t恤加牛仔裤,衬得她手臂雪白,双腿格外细长。 厉天阙把平板电脑放好,见她换了一身衣服察觉不对,从床上坐直起来,「你要出门?」 「嗯。」 楚眠随手取下挂着的风衣展开穿上,往外走去。 「你要去找那什么巅峰会的成员?一个酒吧老闆而已,值得你大半夜不睡觉亲自去找?」 厉天阙从床上下来盯着她的背影问道,隐隐有些质询的意思。 闻言,楚眠回头看他一眼,又看向枕头下露出的平板一角,道,「你早点休息,闷在被子里看平板对眼睛不好。」 说着,楚眠便要走,手腕突然被人从后攥住。 她有些愕然回头,厉天阙拉着她,一手去解睡衣的扣子,「我也要去。」 「你不能去。」 楚眠想都不想地道。 「为什么?」 厉天阙定定地看着她,目色变深。 「我很可能会和贺盛璃的人碰上,到时就是一场恶战,你的肌肉力量还没完全恢复,加上你已经把自己的身手忘得一干二净,所以你不能去。」 楚眠看着他理智地分析,打起来她怕一个顾及不到,他会受伤。 厉天阙握着她手腕的手僵了僵,看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自嘲地勾了勾唇,「你是怕我拖你后腿?」 「我没这意思。」 楚眠蹙眉,他怎么会这么想。 「在你眼里,现在的我真的就是你养的一只小奶狗吧?闲来逗弄逗弄,别的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第439页 厉天阙的眼里布满讽刺。 楚眠的眉头蹙得更深,「厉天阙,你不是我的手下,本来就不用为我冲锋陷阵,等你练好身手后还想帮忙,我自然会接受你的好意。」 本来就不用…… 厉天阙抿唇,面色更加难看。 楚眠不知道他又想偏到哪里,还想解释,外面蒋笙的声音更急切,「小姐,不好了,又有两个巅峰会的成员跑掉了。」 「……」 楚眠有些无语。 她不想打扰巅峰会成员的正常生活才选择暗中保护,不曾想这些个人精都有自己的主意,早知道就让手下亮明身份了。 她顾不上和厉天阙多说,拉开他的手道,「你早点休息,我回来再和你说。」 说完,楚眠转身拉开门就和等候在外的蒋笙快步往外走去,蒋笙担心地问道,「小姐,他们会去哪里?」 「不好说,先找找看。」 三年不见,楚眠也不知道叶成那帮人会去哪里。 「就怕我们还没找到,贺盛璃那边先找上了。」这才是蒋笙愁的地方,要是巅峰会的成员有一个出事,她都无法和楚眠交待。 「先走再说,让我想想。」 楚眠边说边往前走。 匆匆的脚步声越行越远。 厉天阙站在床边,什么看视频的心思都没了,他看向枕头下的平板,伸手拿起来又狠狠地砸在床上,烦躁得厉害。 …… 夜深人静,帝都大学也格外宁静,昏黄的路灯照着空荡荡的操场、教学楼。 僻静一角的长型仓库更是连盏灯都没有,进去的路长满杂草,落地无数黄叶,这是一处早已被遗忘的地方。 叶成一个人站在仓库前,他用手机的电筒光照向仓库的大门,奶奶银的短发下,唇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曾几何时,这里也是热热闹闹,这里也有过团结一心。 现在,这里除了杂草就是落叶。 叶成爬上仓库顶,踩着不太结实的屋顶走了两步,眺望繁星密布的夜空,无限孤独寂寞。 他坐下来,完全不顾屋顶上的灰尘,手上拉开一罐啤酒。 忽然,有些许的响动传来,叶成往下望去,就见一个胖乎乎的身躯正在清凉的月光下往这边移动,手上牵着一个全身高定的女孩的手,女孩小心翼翼的,在杂草里寻出一条路来,嘴上娇娇地道,「我这是小羊皮底的,不能弄脏了。」 是米拉。 胖子庞庞不留情地吐槽她,「你现在都是建筑设计大师了,还心疼一双鞋。」 「你懂什么,我小时候老穿我姐留下来的旧鞋,现在对我来说,鞋是本命。」 米拉扶着他的手极为谨慎地走到仓库前的平地上,抬起腿用纸巾把鞋底的脏污仔仔细细擦过。 庞庞四下看了一眼,「叶成那傢伙呢,让我们过来,自己去哪了?」 话音刚落,一个东西朝他袭来。 庞庞下意识伸手接过,是一罐啤酒。 米拉怔了下,和他不约而同地抬眸望去,就见叶成一派不羁地坐在屋顶上,身上穿着带闪的潮衣潮裤,左耳还戴了枚钻石耳钉,在黑暗中像个发光的电灯泡。 「你是孙猴子啊,还爬屋顶上去。」庞庞嫌弃地道。 米拉也嫌弃,「就是,选的什么地方,我们刚刚翻围墙差点被学校保安逮到。」 叶成坐在屋顶上,跨着双腿,仰头喝了几口啤酒,随即耸耸肩,「那你们可以不来啊。」 「……」 米拉和庞庞沉默了。 若叶成选别的地方,他们还真有可能不来,但他选的是这个地方,他们就不能不来。 这里可是……巅峰会啊。 三人说话音,又有响动传来,有几人陆陆续续踩着杂草走进来,一路寒暄着,笑着说刚才偷偷翻围墙进来的事。 第375章 你们是沖眠姐来的? 叶成坐在上面,望着衣冠楚楚的张和平等几人朝这边走过来,热热闹闹的。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叶成竟有些恍惚,仿佛看到当年,一群人勾肩搭背讨论怎么打压英才会那群渣渣…… 庞庞转头,看到张和平他们,一时心潮起伏,上前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小子,越来越出息了,我在我们科研院都天天听到你的名字。」 庞庞捶了张和平一记。 「我可比不上你研究晶片,肩负重要使命。」张和平也回了一拳。 大家都是多年没见过面的,话语间自然有些生疏,稍微寒暄几句就冷场了,尴尬得没个话题挑热气氛。 见状,庞庞捏着啤酒罐抬头看向屋顶上的人,「成哥,是你把我们叫过来的,不下来说几句。」 叶成坐在屋顶上,对着底下的人数了一番,一、二、三……连他在内一共八个。 「嘶……还差个樊大明星,这傢伙,不听我语音,真是谱越来越大了。」 有人道,「我好像看新闻,樊冰冰去参加什么活动了,可能不能带手机,所以不知道。」 张和平也仰头看向叶成,「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们都被人盯上了?」 叶成从屋顶上下来,庞庞在那笑起来,解释道,「我们成哥现在可是大酒吧老闆,那是在牛鬼蛇神圈里混饭吃的,神经灵敏得很,他当时正和我通着电话呢就察觉不对劲了,我听他说有人盯着他,一说那打扮,我一看,嘿,好傢伙,我身边也有这么个打扮的人,在我身边晃悠一天了。」 第440页 仓库的大门已经锁上了,生了锈,怎么打都打不开。 两个男生索性在附近找了些枯树枝,在仓库前面点起火堆,既照明也能取暖。 没地方坐,男生们就索性把外套脱了铺地上,一群人围成火堆坐成一圈。 米拉伸出双手烤火,看向叶成和庞庞,「那你们怎么就确定我们都被人盯上了?」 「我和成哥这两年虽然断断续续有点联繫,但基本没有交集,那对方为什么会同时盯上我们两个?」庞庞道。 剩下的事不用解释大家也就懂了。 叶成和庞庞职业不同、圈子不同,唯一交集的就是在这个学校,是巅峰会。 对方是沖巅峰会来的。 所以,叶成和庞庞分别给他们打电话,通知他们小心甩了人,到这里来集合商谈。 叶成坐在那里,拉过来一箱啤酒,拆开,一罐罐扔给大家。 张和平接过来,心有疑虑,「难道是三年前江南堂的事曝光了?」 在他们这群人的认知中,楚眠假死逃生是在江南堂,并不在那场大火。 「都三年了,现在曝光?怎么曝的光?」有人疑惑。 米拉拿着啤酒罐没开,忽然眸色一变,紧张地道,「不会是眠姐出事了吧?」 这话一出,火光映着的几张脸面色全变了,叶成的脸铁青,「不可能!她不是有姐夫护着么?」 「……」 众人默默看他,眼神都一个意思。 厉氏财团都不是从前的那个大财团了,姐夫还是从前那个只手遮天的姐夫么? 眠姐三年没有消息,厉氏财团一直走下坡路,这并不是好事。 叶成用手指捏扁空酒罐,重重地呼吸着,最后咬牙道,「我想去找眠姐。」 大家一致用异想天开的眼神看他,「怎么找?上厉氏财团去找吗?」 「把你们几个抓起来,楚眠自然就能找到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错愕地转头,就见到一群穿着黑色劲装的人踩着杂草朝他们冲过来,一瞬间,他们八个人便被团团围住。 那群人手上个个拿着枪,冲锋、步枪,一样不少。 来者不善。 危险的气息一下子在仓库前流窜开来。 众人面色发白。 「……」 叶成有些愕然地看着他们的着装,跟白天盯着他的穿得不一样,是一伙人么? 火堆在空地上燃烧着,不时迸溅着火星子。 空气中满是剑拔弩张的味道。 八人迅速站到一起,米拉和另外一个女生被大家围在里面。 枪口齐齐对准他们,一个走火,便是一条命。 「最年轻的大建筑师、大科学家、大检察官、药物学家……真是荣幸,我今天居然一次性能见到这么多的大人物。」 为首的是个极壮极高的男人,衣着都掩饰不住绷着的满身腱子肉,此刻他笑得极是嚣张,「看来贺三小姐说的没错,樊、郭二家的局由樊冰冰开始,就说明樊冰冰当年并没有背叛楚眠那个贫民窟逃犯,她没背叛,你们这些人应该也没背叛。」 「……」 八人面面相觑,都听不懂这人在说什么。 樊冰冰,这里还有樊冰冰的事? 「樊冰冰被人护得太好,我也只好从诸位身上下手了,真是要感谢叶大老闆,要不是你机警甩了那些人,我还不能玩一出黄雀在后,跟到这里来。」 那肌肉男摸了摸身前的步枪,「来吧,各位和我走一趟,说不定我还能安排你们和那个贫民窟逃犯见上一面。」 「……」 叶成听到这话,才恍然明白自己可能做错了什么,他拧眉,「你们是沖眠姐来的?」 「不错。」 肌肉男做了个请的姿势,见他们都不动,举起枪便将枪口沖向他们,「不走的话,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叶成挡在最前面,「既然你知道我们的身份,你也该知道我身后站着的都是a国培养的精英人才,是基石,他们少一根汗毛,你都得做好死刑的准备。」 肌肉男失去耐性,扬了扬手中的枪,「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给我上!」 话落,一群人便冲过去强行抓人,两个女生哪见过这阵势,吓得尖叫起来。 叶成弯下腰就从火堆里抓起一根正烧着的树棍,就朝来人打过去,那人被烫得大叫起来。 肌肉男站在外面看着,见状生了恼意,对着叶成就要开枪,扳机还没按下,密集的枪声突然响起,震耳欲聋地响彻在他们耳边。 校外,也同时燃起烟花,绚烂至极的颜色在夜空中炸开,完美地掩藏住枪声的痕迹。 「蹲下!」 一个清冷的喝声传来。 第376章 巅峰会重聚 叶成、庞庞一群人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做出了符合指令的动作,纷纷捂耳蹲下,蹲成一团。 再看肌肉男那群人全乱了,又是焰火声又是枪声,他们难以分辨这好似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响。 但很快,他们就分辨清楚了。 因为枪声越来越近。 叶成蹲在地上,手里还拿着着火的树棍,抬起头就看到一群人正朝着这边浩浩荡荡地走来,这群人手握着枪对着肌肉男那群人面前的地面就是一通扫射,扫得地面全是坑,肌肉男们想反击却被扫得连连后退。 第441页 空气中全是被扫射溅起来的尘埃,蒙在所有人周围。 像下了一场灰暗的雪。 在这飞扬的尘埃中,叶成看清了为首的人—— 楚眠。 楚眠面无表情地走在最前面,手中握的枪不断打在那些人面前的地上,直逼得对方还没还手人就重重地跌倒在地,狼狈不堪。 「眠姐!」 庞庞也看见了楚眠,激动地扯着嗓子喊出来,声音都抖了。 这一声出现,剩下的巅峰六子也都回过神来,抬眸望过去,那不惧对方阵容就这么带人踩过来的不是楚眠又是谁。 气场十米! 「眠姐!」 米拉歇斯底里地喊出来,眼眶都红了,看不出是怕的还是激动的。 「打!」 肌肉男终于在这阵势中反应过来,抬起手中的步枪就要对楚眠开枪,楚眠抬起腿一脚踹过去。 肌肉男手中的枪被踹得一歪,顾不上开枪,直接去抓她看起来都不及自己手掌大的脚。 见状,楚眠冷笑一声,竟是借力踩住他的手掌,轻盈跳起,另一只脚往上一顶,踢向他的下巴,这一脚的力实在太大,肌肉男被踹得撞到身后的仓库墙上。 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就一口血吐了出来,两颗牙齿含混在里边。 他狠狠甩开手来,楚眠后跳落地,旁边就有人冲着她而去。 「眠姐我来帮你!」 叶成大吼一声,从火堆里又抓起一根烧着火的树棍就朝那个要偷袭的人冲过去。 那人忽然转身,把冲锋鎗对准了他。 「……」 叶成傻眼。 靠。 a国为什么不禁枪! 就在他傻掉的剎那,一个黑色纤细的身影忽然挡到他面前,叶成看着陌生女人站在自己面前,拿枪就扫向对面人的腿,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那人惨叫着倒在地上。 「谢……」 叶成一个谢字还没说完,身侧又有人冲过来。 那女人一把将他挡到身后,硬生生挨了对方一脚,人往后撞上叶成的胸膛,头上的发网撞得掉落下来,散下一头长发。 叶成被她的长发颳了一脸。 那女人又沖向前,手掌在那人身上软绵绵地一打,那人手中的枪就奇蹟般地落到她的手里。 是她。 蒋笙。 他还记得这个名字。 叶成看清了脸。 「砰、砰。」 一连两枪,那人的两条胳膊便废了。 这女人怕是个小偷出身吧? 叶成看傻了眼。 「愣着干什么?带巅峰会其他人躲起来!」 蒋笙解决完人转头瞪他一眼,扔了他手中的树棍,将一把手枪塞进他的手里。 「……」 叶成呆呆地看着她清秀的面庞,再看看自己手中的枪,后知后觉地嚎起来,「卧槽,老子没玩过枪啊啊啊!」 但蒋笙已经不管她,徒手去对付其余人。 现场混乱成一团。 叶成举着枪强撑着挡在巅峰会其余人面前,瞪着那些人,「别过来啊!别他妈过来!」 「……」 巅峰七子默默看他,你手不抖的话应该真的就没人敢过来了。 不过还好,一有人靠近,就有楚眠的手下冲过来解决。 「你们别管我们了,救眠姐呀!」 米拉看楚眠身边一直围着好几个,枪声乱响,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急得不行。 楚眠已经和肌肉男打了好两个来回,她的力量一向不如这种肌肉型的壮汉,好在有巧劲,也没落了下风。 这人也是个硬的,身上中了两个弹眼还在不停攻向她,像是不怕疼似的。 巅峰八子蹲在那里看着,看得受不了,互相看一眼,都不约而同地扑向火堆,抓着烧火的树枝、树棍就往肌肉男那边扔去,边扔边哇哇大喊,「眠姐躲开点!」 「……」 楚眠连忙抽身,就看着火棍子跟雨点子打在那群人身上,默。 「奶奶的!」 那被卸了枪的肌肉男也算看明白了,要活捉楚眠不容易。 他横眼瞪过去,拔起腿上绑着的匕首,在黑暗中的灰尘中就朝离自己最近的米拉冲过去。 米拉正蹲在那里,扔火棍子正扔得兴起,连自己的小羊皮底鞋都顾不上了,突然见泰山似的肌肉男朝自己冲过来,吓得尖叫一声,脸都白了。 忽然,她的手被人用力拉过来。 米拉被拉起来,就感觉到一只纤细的手臂搂住自己,她驼着腰,惊讶地抬起头,就见自己被楚眠牢牢地护在怀中。 这个角度看上去,她看到楚眠近乎完美的下颌线,皮肤在月光下显出冷白。 楚眠单手抱着她一个旋转闪避,忽地眉头一蹙,「嘶」了一声。 米拉低头去看,就见楚眠一侧的衣袖被划破,血腥味冲出来。 「眠姐!」 米拉眼圈红了。 肌肉男见一刀只割了胳膊,不甘地又朝楚眠砍过去,蒋笙解决完身边的人,一枪打掉肌肉男手中的匕首。 楚眠站在那里,忍住疼痛,手枪在手中转了一圈,抬起,枪口顶上肌肉男的头。 满地的火星子溅来溅去。 空中的尘埃扬得几乎连人脸都难辨。 但随着楚眠这一个动作,现场终于安静了,只剩下漫天的焰火在热烈燃放,像是不会停似的。 第442页 为首的被按住了,底下的人自然也不敢再放肆。 蒋笙带人将剩下的全部给绑了,卸了枪。 庞庞他们都站了起来,叶成拿着枪扔也不是,拿也不是,只能站在那里怔怔地看向楚眠。 楚眠一手搂着米拉,一手握着枪抵着肌肉男的头,臂弯处鲜红的血顺着划破的衣服口子一滴一滴往下落。 她像是没有疼痛感,手臂伸得极直,没人怀疑她会握不稳枪。 肌肉男浑身伤痕累累,站在那里气喘吁吁地道,「真没想到,一个贫民窟的逃犯也有这等本事,我落在你手里是我能力不够,要杀赶紧杀。」 第377章 眠姐帅爆了 楚眠看着他,冷冷地勾起唇角,「你,我留下了,剩下的人放走。」 闻言,蒋笙又带人将一群人给放了。 那群人伤的伤,勉强站起来也没走,就站在那里看着肌肉男,等他的指示,肌肉男有些意外地看着楚眠,「你要放了他们?」 「不然呢?」楚眠冷笑一声,「我还买米养这么多吃闲饭的?」 不杀他们么? 肌肉男看着面前清清瘦瘦的女人很是匪夷所思,半晌,还是给手下人道,「她让你们走,你们走就是了。」 那群人这才离开。 「对了。」楚眠侧过脸,黑眸冷冽地看向那群人,「给贺盛璃带句话,我楚眠的人要是少一根汗毛,我就晚上去她房间给她剃个光头。」 「!!!」 眠姐帅爆了! 叶成、米拉、庞庞一群人眼睛放光。 「……」 那群人灰头土脸地离开。 蒋笙上前,将肌肉男给绑了,肌肉男瞪向楚眠,「你也不杀我?」 「贺盛璃的保镖我在海边见过,没你这么有本事。」楚眠看着他道,「你这身手都做不了她的近身保镖,看来,你的直属上司不是她。」 闻言,肌肉男完全惊呆了,无法置信地瞪向她,「你怎么会知道?」 楚眠松开米拉,上前,从肌肉男胸前用力拔下一颗装饰的扣子,又是金线缠绕。 和她当年襁褓里那一枚工艺相同。 「你的上司就是贺盛璃背后点拨的高人,你是被派来协助贺盛璃对付我的。」 楚眠转了转手中的扣子,心中已有答案。 「你……」 肌肉男彻底呆住了,她怎么会知道贺盛璃背后还有高人? 「小姐,那我带人去审。」 蒋笙道。 「你们的审讯功夫实在一般,上次连个贺盛璃都审不出来。」 楚眠看向蒋笙,转了转眸子,思忖两秒后道,「送到唐瑾辰那里去吧,告诉唐瑾辰,我替他解决了竞争对手,他欠我一个人情,我要这人吐出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谁。」 唐瑾辰有个江南堂,那里可是审讯人的好地方。 「是。」蒋笙带着人离开。 肌肉男还是嘴硬,「你们休想从我嘴里得到一个字!」 楚眠没有理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 「眠姐!」 「眠姐!」 巅峰会的人全部围过来,个个激动地看着她。 楚眠抬眸,视线从他们脸上扫过,只见他们虽然闹得满身尘埃,但个个穿着不凡,再也不是从前校园里那群处处被打压的平民帮了。 她看着,最后目光落在叶成那一头碍眼的银发上。 真碍眼。 叶成站在那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有些尴尬,「眠姐,白天那些人不会是你派来保护我们的吧?」 那衣服,穿得和她刚刚带来的人一样。 「你说呢?」 楚眠看他。 「……」 得,他差点害大家被一锅端了。 叶成垂下脑袋,认错态度极好,「我有罪,我是巅峰会的罪人。」 「眠姐,我们先去医院吧?」 米拉站在一旁担忧地看着楚眠的手臂,这是为她受的伤,不知道伤得重不重。 「没事,我一会儿回去包扎下就好。」 楚眠看叶成一眼,淡淡地道,「你不是罪人,有这份谨慎心是好的,如果今天不是我的人,你们不逃怎么办?」 「眠姐你不怪我啊?」 叶成抬起头,眼睛又亮了。 「我回了帝都,找樊冰冰帮了个忙,以前的巅峰会成员就被贺盛璃盯上了,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你们。」 楚眠说着,又看向身后的手下们一眼,「我会再派一些手下保护你们,你们脑子好,以后这些人就听你们的吩咐,贺盛璃再派人来,你们自己解决。」 她知道他们有这本事。 「眠姐你现在都有这么多手下了啊?」 叶成看向她身后的人很是感慨,而后回过味来,「不对啊,你的第一号手下不应该是我叶成吗?」 伤口隐隐作痛。 楚眠伸手捂上自己的手臂,「好了,今天很晚了,回去吧。」 说着,她便要走。 众人见状都呆住,叶成立刻追上来,挡在她面前,「眠姐你现在住哪啊,我怎么找你?」 「不用找。」 楚眠想都不想地道。 「……」 众人错愕地看向她。 庞庞站出来,「眠姐,以前你说我们这辈子不会再见,现在我们见了,那从前你说会让我们办的事,是不是也该让我们办了?」 第443页 楚眠看向他们,见他们一个个竟都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好像很期待似的。 都说欠钱的是老大,他们倒好,个个都上赶着想还她。 「你们现在的身份都不同以往了,做事更应该瞻前顾后。」 楚眠握着手臂一字一字说道。 「……」 众人静静地看着她,张和平道,「可是眠姐,我们能有今天,都是你给的。」 如果不是巅峰会,谁会认识他们,如果不是他们临阵背叛她,又哪来后面的好日子。 楚眠也不同他们拐弯抹角,道,「我要做的事情还是那一件,它从来都是一件极有风险的事,就像今天,随时可能会被人追杀。」 还是那一件。 重建贫民窟。 眠姐还没放弃。 众人沉默。 「你们回去好好想想,如果深思熟虑后还想帮我,你们智商个个不差,会知道怎么帮我。」 楚眠说道,并不为难他们,捂着手臂离开。 留下一群人站在原地,时隔三年,匆匆一面,又匆匆分别。 他们彼此相看,都看不到对方是个什么意思。 毕竟他们三年不在一起,没那么熟,没那么了解了。 眠姐说的对,他们都今时不同往日,个个都成了a国有头有脸的人,日子已经过得很好,不想再趟浑水也正常。 叶成这么想着,也就失了和他们商量的心,一个人离开,「散吧。」 「……」 大家都陆陆续续地散了。 这样最好,像眠姐一样,谁都别去强做他人的主意,是不是继续追随眠姐,自己说了算。 …… 楚眠回到新蔷园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 厉天阙一个人站在篮球场上拍着球,不时看向外面的路,忽然,有车灯照进来。 「砰。」 厉天阙一把甩了球,从篮球场冲出去。 车子停在一栋洋楼前。 厉天阙跑了几步又慢下来,扭头沖回球场捡了篮球,慢吞吞地往回走。 他只是晚上睡不着打会球,不是刻意等她。 第378章 谢先生来了 厉天阙抱着球往洋楼走,就见司机下车开车门,楚眠从车里走下来,身形晃了晃,灯光下的脸一片惨白,连点血色都没有,她用毛巾捂着左臂,毛巾上血迹斑斑。 厉天阙呼吸一滞,丢了手中的球冲过去,「你受伤了?」 楚眠停下脚步,有些愕然地看着他一身的运动服,又看向一旁滚在地上的篮球,蹙眉,「你怎么还没睡?」 这都几点了。 厉天阙没回她,只瞪着她的胳膊,「你手断了?」 还真是关心…… 楚眠看一眼自己的手臂,「没有,就是被划了一刀,小伤,包扎下就好。」 「养那么多手下养的都是废物么,还让你受伤。」 厉天阙道,讲话很是不好听,「还有什么酒吧老闆也要你找,我看你不是要重建贫民窟,你是要拯救世界。」 什么破事都要管。 「……」 楚眠没想到厉天阙会这么斥责自己,有些无奈地看他一眼,手捂着胳膊往里走,体力有些虚。 厉天阙跟在她身边,几次伸手想扶她,还没碰到又垂下手来。 进了洋楼,厉天阙左右看一眼,见没有手下跟进来,不禁问道,「你的医生呢,谁给你包扎?」 「一点小伤,我自己来就好。」 楚眠道,拿下浸透了血的毛巾往旁边垃圾筒里一扔,踉跄几步走到一处柜前,打开柜门,从里边取出医药箱。 她是能打的,但今晚面对一群拿枪的也不得不拿起枪,枪声炸得她耳朵疼、头疼,加上血流得不少,一场打下来,虚累无比。 她拎着医药箱往旁边的沙发走,箱子被一只手强硬地抢过去。 楚眠抬眸,就见厉天阙没什么好脸色地将她推到沙发上坐下,将医药箱往旁边一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坐下来,没好气地道,「怎么弄?」 楚眠疲惫地坐在那里,闻言忍不住弯了弯眼嘴角,「你要帮我吗?」 「……」 厉天阙不说话,伸手在医药箱里乱拨一气,也不知道该拿哪样给她治伤。 楚眠挺起背嵴,咬住牙关,忍住疼痛将身上的风衣脱下来。 伤口的血像胶水似的黏住袖子。 楚眠没有任何犹豫地一扯,硬生生将袖子扯下来,尖锐的疼痛让她神经一振,伤口又有温热淌出来。 厉天阙坐在她面前,就看着袖子除下后一条血淋淋的纤细胳膊,那么白的皮肤上有一道手掌长的伤口,鲜血淋漓、皮肉模糊。 「……」 厉天阙看着倒吸一口气,脸色都跟着白了。 楚眠的视线落在他苍白的脸上,他的眼下还泛着熬夜的青色,她顿时有些心疼,柔软地道,「你不知道怎么包扎,回房睡觉吧,我自己来就好。」 「我不是你手下,不用你命令我。」 厉天阙把她的话还给她,冷哼一声,也不看她,就盯着医药箱,「用哪个?」 「消毒水吧。」 楚眠道。 厉天阙修长的手在医药箱找了一番,从里边取出一瓶消毒水,打开放在茶几上,然后去拿棉签。 他这边还没拿完,楚眠已经抓起那瓶消毒水直接往自己的伤口淋下去,没有任何麻醉任何止痛的前奏,她痛得手都在抖,额角的青色血脉隐隐喷张。 第444页 消毒水混着鲜血顺着她手臂淌下来,自指尖流下,像染了最艷的指甲一般。 「楚、眠!」 厉天阙瞪着她咬牙切齿地吼出来,可吼什么,他也不知道,只觉得胸口的位置好像也被淋了一遍消毒水,痛得歇斯底里。 「……」 楚眠坐着,从最初的震痛中恍过神来,笑着看他一眼,「没事,这样快一点,你再帮我拿那个药,放在第三格的。」 蒋笙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她将那个肌肉男送到总统府外的大路上,那个穿燕尾服的管家出来接收的时候眼睛瞪得比葡萄还圆,像是没想到还有人敢吩咐他家总统做事,而他家总统还应下了。 厉天阙坐在楚眠面前,一把扯过她的手按在自己膝盖上不让她乱动,然后拿来那管药,问道,「擦伤口?」 「嗯。」 楚眠点头,忍不住多看他一眼,他还是关心她的,哪怕有自己的一些小秘密。 厉天阙用棉签卷了药膏,轻轻地涂抹在她的伤口。 但他的记忆里没做过这些,他受的伤轻的是硬熬,重的自己也迷糊了,都是姐姐帮他,因此,厉天阙做的不是很好,自以为轻,但药膏这么一点点划过她的伤口,甚至划到里边的嫩肉上,反倒让楚眠痛得不轻。 她坐在他面前,极力掩饰住自己颤慄的呼吸,不敢让自己发抖。 明明痛得要死,可看着他认真擦药的面庞,楚眠竟有种变态的满足感。 厅里的灯光亮着,很安静。 忽然,门外传来一个激动的声音,「谢先生来了!」 闻言,楚眠抬起头来,就见有车灯灯光晃过门前,车子静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风尘僕僕地走进来,正是谢傲然。 只见他步步生风,一时间连腿不便都看不出来了。 谢傲然生着一张俊美的脸,五官端正分明,此刻他呼吸急促走进来,待见到楚眠手臂上的伤口时,瞳仁一缩,道,「来的路上就听说你受伤了,我就知道你回帝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听起来是抱怨,但更多的是担忧。 楚眠的手还按在厉天阙的膝盖,听到这一声,没有反驳什么,只笑着道,「你怎么来帝都了?」 「我来管理一下底下人,呆个三天就得回南边。」 谢傲然说道。 厉天阙替楚眠擦着药,根本没有管进来的是阿猫还是阿狗,但听到楚眠的语气似有几分亲近,才转眸看向突然到访的陌生男人。 谢傲然站在那里也打量着他。 四目相对。 谢傲然率先开口,「听说厉总失了大部分的记忆,现在内心如同稚子,很是单纯,今日一看,厉总身上的嚣张之气果然少了很多,这对很多人也算是件好事。」 语气很淡,但绝对称不上是善意的。 「谢傲然。」 楚眠抿唇,不悦地睨向他。 「……」 谢傲然见她护得厉害,有些不舒服,但也没说什么,只伸手去脱身上的羊绒大衣。 第379章 他会是你的累赘 「谢先生。」 一旁站着的蒋笙恭敬地走向前,伸出双手接过谢傲然的大衣,拿到一旁挂起来。 厉天阙看着,不由得探究地多看谢傲然两眼。 蒋笙是楚眠的人,怎么会对这个男人也这么恭敬,好像对男主人一样。 谢傲然看着楚眠的手一直搭在厉天阙的膝盖上,厉天阙却看着自己,以至于楚眠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走开,什么都不会别在这添乱!」 谢傲然沉着脸走向前,一把将厉天阙抓起来往旁边一推,自己坐到楚眠对面,观察她的伤口。 「厉天阙!」 楚眠错愕地看过去。 厉天阙被推得往后踉跄好几步,人差点摔倒在地,他勉强站稳,冷冷地看向那男人的背影,「你是谁?」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蒋笙对他也恭敬,为什么楚眠对他语气亲近? 「谢傲然,谢氏家族话事人。」 谢傲然背对着他自报姓名。 「……」 厉天阙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痛恨自己失去了记忆,他只懂帝都的局势,却不懂这个谢傲然又是什么来头。 「厉天阙,谢傲然是我朋友,我离开帝都的三年,也是他助我再建天宫。」 楚眠从沙发上站起来,向厉天阙温和解释。 厉天阙听她解释脸色好了些,看着她还想问些什么,谢傲然突然道,「楚眠,我想和你谈谈巅峰会的事。」 「……」 楚眠看一眼谢傲然,而后看向厅里的时钟,最后走到厉天阙面前,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你要我走?」 厉天阙的脸都青了。 她要留下这个男人,把他给赶走? 「你需要充足的睡眠时间,有什么问题我明天再回答你。」 楚眠笑了笑,脸色仍是白的。 话说得好听,还不是要赶他。 呵。 从来都是说得好听。 厉天阙瞪着她,最后冷哼一声,「我也没那么多问题要问。」 说完,厉天阙臭着脸转身就走,踩上楼梯的声音重得跟要拆房子一样。 「……」 楚眠看着他的身影在楼梯转角处消失,有些无可奈何,回头看一眼谢傲然,忍不住道,「他现在没了将近二十年的记忆,对你没那么多敌视,你对他好点。」 第445页 谢傲然坐在那里,听到这话转眸看她一眼,视线触及她的伤口,嘆了口气,「你先对你自己好点吧,伤口不疼吗?」 楚眠走过去,谢傲然伸手想拉她给她上药。 她轻轻一避,拿起一卷医用纱布,将纱布一头贴在手臂内侧勉强夹住,然后一圈一圈将伤口包起来,包得厚厚的。 谢傲然看着她这样的动作,整个人像被捶了一记闷棍,郁闷至极,却拿她毫无办法。 楚眠固执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你是活在古代么,男女大防这么重?」 谢傲然看她一眼道,拿出剪刀替她剪了纱布,然后又撕下一片医用胶布递给她。 「谢了。」 楚眠接过来自己将纱布固定好,而后笑着道,「厉天阙这人小心眼的很,现在又不像以前,难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言语间满是甘之如饴。 谢傲然听得不是滋味,「酸死了。」 「你要和我谈巅峰会什么?」 楚眠看他,将医药箱合上。 蒋笙倒了两杯茶走过来,又退出去,不打扰他们谈事情。 「你为他们都受了伤,就没趁机把巅峰九子都拉拢进天宫?」 谢傲然问道。 现在的巅峰九子不同往日,都是混出了头的,叶成有人手有人脉,樊冰冰能接触各大资本,更因观众缘有不错的舆论话语权,更不用说建筑师、药物学家、检察官那些人…… 要是能把他们招揽进天宫,绝对可以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我的确有心把他们都招揽到身边,但也要他们自愿。」 楚眠不假思索地道,「三年都过去了,人的心境会变,他们来,我欢迎,他们不来,我不会强求半句。」 听到这里,谢傲然幽幽地看她一眼,「你还知道人的心境会变啊?」 这话说的…… 楚眠往后靠了靠,抓起一个抱枕放在身前,一双眼清明地看向谢傲然那张脸,瞭然地道,「你确定是要跟我聊巅峰会的事?」 谢傲然被她看穿,也不再装下去,摊手直截了当地道,「好吧,我这次过来就是想和你谈谈厉天阙的事。」 「你为这特地跑一趟帝都?」 楚眠意外。 他这谢氏家族的话事人是嫌自己事情不够多么? 谢傲然站起身来,在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下,倾身端起一杯茶,道,「这里全是你的手下,都听你命令行事,我不来谈,就没人和你谈了。」 「那你要谈什么?」 这三年,谢傲然帮了她很多,楚眠视他为好友,愿意听他说上一说。 谢傲然低头轻晃手中的茶杯,看里边的红茶轻晃,缓缓道,「楚眠,他已经失忆了,连你都记不得,你确定你还要这样下去?」 说到最后,他抬起眼看向楚眠,眼神显然是不贊同的。 「为什么不?」 楚眠不解地看向谢傲然。 她有什么不继续下去的理由么? 见她完全是一条路走到黑的架势,谢傲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三年前,你要不顾一切地回帝都找厉天阙,我不反对,因为我知道他这人虽然凶狠毒辣,但对你也是用心,但现在呢?」 「现在有什么区别?」 楚眠还是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现在他就是个九岁的孩子,我一推他他就能倒,更不用说他在护着你,连你受伤,他都不能给你好好治疗。」 谢傲然看着她,面色肃然,「你来了帝都,和贺盛璃及其背后的力量迟早有一战,别人不知道厉天阙对你的意义,贺盛璃不知道么?他会成为你的累赘,让你重复三年前的功亏一篑。」 楚眠听着,沉默了,眼中的温度一点点冷下来。 「我承认我说话是难听,但这是事实,我必须点醒你。」 谢傲然道。 闻言,楚眠冷笑一声,「所以,我为了不功亏一篑,就得趁早和厉天阙划清界限,你是这意思么?」 「他不记得你了,不会再为你动情,难道这不正说明你和他之间已经结束了么?」 谢傲然字字犀利,每个字都似子弹打在最佳位置。 -- 作者有话说: 加更在白天。 第380章 楚眠,我讨厌你(活动加更4) 「……」 楚眠单手抱着抱枕,伤口突然变得格外痛起来。 她想反驳谢傲然,但她偏偏比谁都清楚,厉天阙对她已经没有从前的感情了。 从前的占有欲、肆无忌惮、不顾一切都没有了。 曾经她抗拒的那些都变成如今的求而不得。 「我听说他本来不想待在你这里,是你要他留下三个月,你想用这三个月做什么,让他重新爱上你?」 谢傲然放下手中的红茶,看向她道,「你不觉得你现在很像当初的厉天阙么?他当年强求对他没有半点感情的你,而现在,那个强求的人变成了你。」 是么。 她终究和厉天阙换了个位置。 楚眠听着,人坐直了些,抓起怀中的抱枕狠狠砸到地上。 「……」 谢傲然看着,沉默。 三年了。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说一句厉天阙不是,她就急,完全没有平日那个冷静的样子。 「谢傲然,作为朋友,我会认真听取你的一切建议,除了他。」楚眠眸子清冷地睨向他,声音没有一点温度,「我和厉天阙之间的事,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来教我。」 第446页 她要做什么,她自己心里清楚。 「……」 谢傲然坐在那里没再说话,肩膀微垮,眼里掠过一抹暗涩。 楚眠从沙发上站起来,抬起腿往楼梯的方向走,走了两步,停下来看他,淡漠地道,「你刚到帝都,想必累了,前面那栋楼是我留给你的,我让人带你过去休息。」 谢傲然站了起来,看她一眼,见她面色苍白,道,「记得吃消炎药,别忙起来自己的健康都能忘。」 闻言,楚眠的态度缓和一些,道,「知道了,你也要多锻鍊。」 谢傲然的一条腿被截肢,看着不介意,其实介意得要死,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装着假肢,穿上长裤和鞋,假装自己和旁人没有差别,也因为这样,他不肯运动,怕那样导致他更狼狈。 但这三年,她总是逼着谢傲然锻鍊。 谢傲然阳奉阴违,她盯着,他就练,她不盯着,他又松散下来,断断续续练下来,谢傲然的身体也结实不少,不像从前全然一副小白脸的面貌。 谢傲然听她这么说话,不禁想到这几年她逼着他锻鍊的样子,不由得笑了。 楚眠也微笑,「你看,谢傲然,我们之间是能沟通的。」 这话说的,就差直接说,只要你不说厉天阙坏话,我们就还是朋友。 谢傲然懂她的意思,无可奈何地嘆一口气,「去睡吧,我也休息去了。」 「嗯。」 楚眠点点头,抬起脚往楼上走去。 谢傲然站在原地看着她,楚眠在新蔷园的小区里还给他留了栋楼,她给厉天阙安排的是和她自己在一栋房子里。 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谢傲然苦涩地勾了勾唇,转身往外走去。 …… 楚眠走回到房门前,担心厉天阙已经睡了,伸手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一进去,卧室里一点光亮都没有。 但借着外面较暗的光亮,楚眠还是一眼看到坐在床边地上的身影。 厉天阙背靠着床坐在地上,双腿屈起,将自己整个人蜷起来,浸在无边的黑暗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还不睡?」 楚眠有些愕然地朝他走过去。 厉天阙猛地抬起脸,一双深邃的眼直直地看向她,里边有质问、不满、敌意……种种复杂一闪而逝。 他又低下头。 「你怎么了?」 楚眠按了按自己的伤口,在他身边坐下来,学他的样子屈起双腿,背靠着床。 见她靠过来,厉天阙立刻起身,掀开被子上床,不理会她。 「为什么不开心?」 楚眠转眸看向床上隆起的身影,柔声问道,「因为我今天抢你的平板,还是因为我没带你出门?」 「……」 厉天阙一个翻身背对着她,像个生闷气的孩子。 楚眠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想到出门前他的话—— 「你说你不会拘着我,但现在我看个平板你都要过问,这和软禁有什么区别?」 而谢傲然这么说她,「你不觉得你现在很像当初的厉天阙么?他当年强求对他没有半点感情的你,而现在,那个强求的人变成了你。」 软禁、强求。 楚眠从来没想过这两个词会用在自己身上,可偏偏很贴切,因为她从来没问过他有多心甘情愿。 很久,久得卧室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厉天阙,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留在我身边?」她问道,随即又极快地补道,「随便问问,别回答我。」 他要回答一个是,她能怎么办,把他送走么? 她花了三年时间和他重聚,现在要她把他送走,她接受不了。 楚眠往后靠了靠,仰头枕在床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黑暗。 耳边传来被子的响动。 一张脸突然出现在她的上方。 「……」 楚眠被惊了下。 厉天阙跪在床上,双手撑在她的两边,低头瞪着她,低哑地道,「楚眠,我讨厌你。」 两人的位置一上一下,在楚眠的视线里,他的脸是颠倒过来的,她先看到他空空落下的领子,看到冷峻的下颌线和抿紧的薄唇,而后才是那一双深幽的眼。 他的呼吸有些深。 「讨厌我什么?」她仰着头,盯着他近在眼前的唇问。 「你一点都不像我姐,她对我很……」 「我要说多少次,我不是你姐。」 「所以我更讨厌你了!」 厉天阙磨着牙道。 她不是他姐姐,他们之间连血缘的牵绊都没有,这说明他完全可以不搭理她,可他就像是被牵了线的木偶,被她轻而易举地牵动着。 她的任何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让他烦得厉害,烦得他整个人都要炸开来。 他不要她嫌他没用,也不要她为了别的男人赶他走,更不要她总是把他当个孩子来看! 可这些楚眠不知道,她听着他的话,只以为他想把她当成亡姐的替代品,可她做得不够好,达不到他姐姐的高度。 她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头顶上方的男人,凝视着他眼底的躁意,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 第381章 单方面的吻 她总以为自己做的是对的,可对没有记忆的厉天阙来说,她已经不是感情上必要的一个存在了。 第447页 「厉天阙。」 楚眠仰头凝视着他,「你想好你要做个什么样的人了吗?」 厉天阙垂下长睫,「我不告诉你。」 「你现在一点都不想和我交流了吗?」楚眠低声问道,语气涩得厉害。 「交流又怎样,你还不是说的和做的不一样。」 厉天阙说着,一个翻身在她身边躺下来,头离她不远不近,横向躺在床上。 「我什么时候说的和做的不一样了?」 楚眠觉得这罪名实在有些无理由。 「就是不一样。」 厉天阙躺在那里道,盯着卧室里的黑暗,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楚眠坐在地上,靠着床有些累了,她没有继续追问,就静静地听着他的呼吸声…… 听不到她的回应,厉天阙更是烦躁。 她果然不把他当一回事。 他侧过身瞪她,「你说你要照顾我,我还当你多用心,结果你要照顾的人多的是,这种被分成一份份的照顾我不稀罕!我……」 他一口气把不满发泄出来,可还没说完,他就看到黑暗中楚眠阖上的眼睛。 这就睡着了? 厉天阙更加烦躁,躺平在床上,脚胡乱踢了一番,将被子都给踢到地上。 半晌,他又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即使光线这么暗,他也能看清楚她脸上的苍白与疲倦,连睡着了眉头还微微蹙着。 活该。 叫她要管那么多人! 厉天阙从床上下来,轻手轻脚地停在她身边,俯下身将她从地上捞抱起来。 看起来那么能打,结果也就这点重量。 「唔……」 楚眠的眉头蹙得更深,有些不悦地睁开一些眼睛,待见到他她眼里掠过一丝迷惘,而后又闭上眼睛,头往他的胸膛前靠了靠。 厉天阙被她这种近乎依赖性的动作弄得喉咙发痒,他干咽了下,将她抱到自己的床上放下。 动作极轻。 楚眠规规矩矩地躺在那里,厉天阙俯身靠在她的身旁,就这么看着她。 看着看着,那些初级、中级、高级视频里的东西就在他的脑海里翻涌起来。 他盯着她的唇。 她的嘴形状很好看,小小的,颜色极浅,她抿着唇,唇角一点弧度都没有。 许久,厉天阙抬起手在她唇上轻轻地摸了下,比想像中更柔软。 他慢慢靠过去,低下头鬼使神差地吻住她的唇瓣。 软到不可思议。 心跳如雷。 楚眠躺在床上,似是感觉到什么,眉头蹙着又要睁开眼睛,厉天阙触电般地忙离开,不敢再看她的唇。 「……」 他坐到地上,背对着她,极力稳住自己的呼吸。 他出了一身的汗。 喉咙干得不行,跟半年没喝过水似的。 厉天阙拉扯着领口,自言自语般地道,「楚眠,既然你向我道歉了,我这次就原谅你,但以后,你只准照顾我,不准照顾别人。」 嗯,这个吻,就当她的歉意了。 …… 厉天阙一夜没阖过眼,直到楚眠有甦醒的迹象,他才慌乱地上床假装睡觉。 不一会儿,他感觉楚眠起床离开房间。 他便再也睡不着,也起了床。 一夜没睡,厉天阙眼下的青色更深了,他随意洗漱一番便往楼下走去,准备找楚眠一起晨跑。 刚到楼下,一个男人的声音就从厨房传来,「把这些调料都拿下去放起来,在楚眠的伤口痊癒之前,她得忌辣、忌重调料,加点盐就行。」 听到这个声音,厉天阙的脸立时冷下来。 是昨晚那个突然到来的男人,还将他甩开来,厉天阙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第一次痛恨自己失了忆,孟墅说他的身手很好,要是他没有失忆,怎么也轮不上这个姓谢的来放肆。 姓谢的在厨房做什么? 厉天阙拧眉,只见蒋笙抱着一些瓶瓶罐罐的调料走出来,有一个女的站在那里伸长脖子正往厨房里望,见蒋笙出来立刻小声地道,「谢先生又为眠姐亲自下厨呢?」 「嗯。」 蒋笙应了一声。 「谢先生对眠姐可真好啊,哎,我一直以为他们是一对呢,结果来了帝都才知道不是,我一颗cp粉的心摔得七零八碎。」那女人嘆着气道。 「闭嘴,这话传到小姐耳朵里你就要加练了。」 蒋笙斥道,将手中的调料罐放到她手里,让她收起来。 那女的耸耸肩跑了,蒋笙转身往里边走,就碰上脸色难看的厉天阙。 「……」 蒋笙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她低了低头,想走,厉天阙叫住她,「什么叫以为他们是一对?」 语气比冰箱里的霜还冷。 蒋笙低头,生硬地道,「厉先生,我从来不谈小姐的私事。」 不料,厉天阙比她想像的要敏锐得多,他睨着她,眸子幽冷,「是不是你们都觉得他们才是一对?」 「……」 蒋笙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斟酌再三后道,「这三年,谢先生一直陪在小姐身边,陪她建天宫,陪她训练手下,有时也会亲自负责小姐的饮食,谢先生是小姐非常重视的朋友。」 一直陪着,有多一直? 厉天阙的脸色沉了沉,「那他们在一起会做什么?」 第448页 「就一起谈谈事,说说贫民窟和帝都,偶尔两人也会去滑冰、爬山。」蒋笙道。 滑冰、爬山。 厉天阙垂在身侧的手捏紧,「谢氏家族和厉氏财团,哪个更厉害些?」 蒋笙站在那里,分明能感觉到厉天阙周身气息的不悦,他是楚眠最看重的人,她也不能不敬,更不能不答,「这要看在哪里了,如果是在南方边境,谢先生有绝对的话语权,但在帝都,厉氏财团的权柄自然更大一些。」 听到这话,厉天阙没再继续问,迳自朝着厨房走去。 偌大的厨房里,谢傲然穿着衬衫长裤,繫着围裙忙碌个不停,一手颠锅,动作熟练无比。 听到动静,谢傲然以为是蒋笙回来,便道,「去通知楚眠吃早餐吧,她受了伤,晨跑的时间可以适当减一点。」 话落,无人回应。 谢傲然感觉到什么,目光定了定,将锅中煎好的鸡蛋盛入盘中,然后转身。 第382章 争风吃醋 果然,门口站的是厉天阙。 厉天阙双手插在裤袋里,一步步走向他。 谢傲然解下身上的围裙,眼神无一分示弱。 四目相对。 刀光剑影。 「你三天后就走,对吧?」 厉天阙微抬下颌,率先开了口,三天,他可以忍。 「厉先生很希望我走?」谢傲然笑了笑,笑得有些挑衅,「如果我不呢?」 问出口的一瞬间,谢傲然很明显感觉到厉天阙对他的敌意。 这让他怔了怔。 莫非,失去记忆的厉天阙对楚眠还是……不可能,这不可能。 但厉天阙的下一句,就证明了他的猜想。 「那我赶你走吧。」 厉天阙轻描淡写地道,语气就好像在请谢傲然吃饭一样。 闻言,谢傲然的目光滞了滞,随即又是笑,「没想到厉先生才九岁,就已经能熟练运用自己的权势了。」 「还没用过,但可以试试。」 厉天阙盯着他道。 谢傲然笑着道,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个小屁孩,「小孩子还是不要轻易去玩大人的游戏,玩不明白的。」 这话一语双关,既指权柄,又指感情。 这样的眼神让厉天阙不悦,他捏紧了拳头,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看了很久,他直接撕破他脸上的假面具,「你对楚眠有非分之想。」 谢傲然再一次怔住,意外地看向他,「你看得出来?」 枉自己还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废话。 那么多初级视频当他是白看的么? 厉天阙见他不否认,眼神更冷。 谢傲然也不假惺惺地作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腿,直截了当地道,「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不瞒你,我以前并不想这些,因为我知道自己配不上。」 厉天阙的视线落在他的腿上,还没看出异样。 「假肢。」 谢傲然在他面前坦白,又接着道,「但看到你变成现在这样,我改变主意了。如果连你这样的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能试试?」 这话无异于直接宣战。 「我这样的怎么了?」 厉天阙反问。 「你……」 谢傲然刚要说话,晨跑回来的楚眠就走进来,笑着道,「我闻着这熟悉的香味就知道你又下厨……厉天阙?你起床了?」 楚眠走进来,扯下耳朵上的耳机,有些讶异地看向出现在厨房的厉天阙。 厉天阙看着她身上的运动服,整张脸都不好看了,「你晨跑不等我?」 姓谢的一来,她就不等他了? 「我看你昨晚没睡好,今天想让你多睡一会,没想到你还是醒得这么早。」 楚眠解释道。 「那就先用早餐吧。」见到楚眠,谢傲然的声音一下子温柔了许多,端起一旁的两份餐盘,道,「你喜欢的煎蛋,七分熟,溏心。」 「谢……」 楚眠刚要道谢,才发现谢傲然手中只有两份早餐,流理台上也没有更多的,她用眼神询问谢傲然。 谢傲然淡定地道,「厉先生说他不喜欢我做的早餐,一会让你这厨师再给他做一份好了,我们先……」 话还没说完,两份餐盘就被人夺了过去。 厉天阙将餐盘抢过去连餐带盘丢进一旁的垃圾筒里。 「……」 楚眠愕然,唇微微张开。 「你干什么?」 谢傲然也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厉天阙站在那里,泰然自若地道,「我不喜欢。」 「那你也不能……」 「楚眠说的,我喜欢吃的她都会给我,同理,我不喜欢吃的不用吃,我不喜欢她吃的,她也不会吃。」厉天阙说着看向楚眠,「我理解得对么?」 举一反三,她能说不对? 楚眠看着垃圾筒里的金黄煎蛋,再看看谢傲然铁青的脸,默默上前把厉天阙拉到自己身后,对谢傲然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让他自在一些,没想到会这样,这早餐我来做吧?」 「……」 谢傲然见她这么护着,拼命按捺着恼意,一抬眸,却见厉天阙站在楚眠身后,沖他挑了挑眉,唇角勾着一抹弧度,分明是挑衅。 谢傲然无法置信地看向他。 第449页 他真的只有九岁? 谁九岁玩这一手? 谢傲然自然不会让受伤的楚眠做早餐,最后还是厨师出面,做了一桌早餐。 三人坐到一张餐桌上。 楚眠给吐司片抹了果酱递给厉天阙,又替他拧开一瓶酸奶搁到他面前,厉天阙自然地接过吃起来,顺道看了一眼谢傲然,得意写在眼梢。 「……」 谢傲然坐在那里,看着楚眠什么都还没吃,就给厉天阙忙活了许多,在他面前堆了一堆的吃的。 而厉天阙也没有任何推拒,显然这样的模式也不是维持一天两天了。 谢傲然看着又酸又心疼,从盘中取了一个白煮蛋,放在桌上碾了碾,剥开壳后放进楚眠的盘中。 厉天阙咬着吐司片眸色一沉,正要故伎重施再扔掉,就听谢傲然道,「养儿子也没这么个养法的,自己不用吃不用喝了?」 「……」 厉天阙身形一僵。 「我高兴。」 楚眠不以为然,轻笑一声,又给厉天阙涂了一片吐司片递给他。 「你高兴,你高兴做的事还真不少?当初一高兴,把我谢氏家族的祖传门匾都给拆了。」谢傲然笑着摇摇头,边说边给楚眠的杯中加了些热牛奶。 「那是因为你不想看医生,说不动你我也只能强来了。」 楚眠想到在南方边境的事不由得笑了。 到南方边境后,她才知道谢傲然居然连正常的检查都不肯按时做,熬到穿假肢穿得红肿也不愿意看医生,就是生怕别人多看自己的腿一眼。 「你那一拆算是成名了,谢氏家族上下谁不知道,我这个话事人还得听你的。」 谢傲然耸了耸肩笑道。 「我可没想做你的主。」 楚眠道,看向厉天阙,见他不再吃不禁问道,「怎么了,没胃口?还是你想吃点别的?」 「给你吃。」 厉天阙把盘中涂抹好的吐司片推到她面前,谢傲然看一眼道,「她不喜欢草莓果酱,喜欢蓝莓的,看来厉先生失了忆什么都不知道。」 「……」 厉天阙更加僵硬。 -- 作者有话说: 更晚了,不好意思哈,厉总恢复记忆已经被提上日程,但总要一步步来。 第383章 我们早上的话还没有讲完(活动加更5) 「哦,就算是没失忆,厉先生也是被伺候惯的,应该也不知道你饮食上的偏好。」谢傲然不痛不痒地又添一句。 听到这里,楚眠再感觉不到谢傲然的不善就见鬼了。 她看向谢傲然,目光清冷,也不说话,但脸上就是写着:你再说一句试试。 「……」 谢傲然笑笑,没再继续,迳自吃着自己的早餐。 「厉天……」 楚眠刚想去谢一下厉天阙的好意,厉天阙就臭着脸将那块抹了草莓果酱的吐司片拿起来狠狠咬了一大口。 「……」 楚眠抬手按了按跳动的太阳穴,沉默几秒后看向谢傲然,「谢傲然,你不是说这趟来是管理人手的吗,要不你回圣座住两天?」 明晃晃的驱逐。 厉天阙咬着吐司片的动作一顿,薄唇的唇角暗暗勾起来。 谢傲然喝牛奶的动作也卡了下壳,他搁下牛奶,「我还有正事和你谈,关于你下一步……」 「可以电话联繫。」 楚眠干脆利落地拒绝。 「……」 谢傲然见她态度如此,知道自己这是彻底惹毛了她,明明喝的是牛奶,喉咙却翻涌起酸涩。 他抬眸看向对面坐着的厉天阙。 厉天阙敏锐地察觉到他眼里的羡慕,谢傲然的视线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很快转开来道,「ok,我不说就是了,我就在你这住三天,行么?」 楚眠听他这样答应,自然也不会再步步相逼,点了下头,「我也正想和你说说接下来的安排,一会去我书房谈。」 「嗯。」 这会,谢傲然已经没了打击厉天阙的兴致,反正到不管怎么样,被偏爱的也不会是他。 「我也要听。」 厉天阙想都不想地道。 「好。」 楚眠看他一眼,欣然应承,她从不拒绝厉天阙参与她的世界,哪怕他还不太明白重建贫民窟是要从哪一步重建起。 …… 厉天阙走进书房的时候,只见楚眠和谢傲然面对面坐在书桌前,正谈论着事情。 一旁的沙发区域按他的习惯摆了一些商管类的书籍,还有满满一茶几的零食,都是为他准备的。 平时看到果冻双眼发光的厉天阙今天一点胃口都没有,伸手拉过一张椅子拖到谢傲然旁边坐下,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 楚眠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但没说什么。 「现在郭、丰二家还在互相耗损,帝都商场就像一个巨大的棋盘,又隐隐恢复成棋局刚开始的面貌,没有一方过于独大,就看群雄之中谁能再站出来。」谢傲然同楚眠说起正事。 楚眠坐在那里正色道,「接下来才是好戏开场。」 如今这个局面就像棋局突然重启,谁不想做a国经济的龙头,恐怕接下来帝都会上演连番的厮杀风云。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正式走进棋局?」 谢傲然问道。 第450页 她也该从幕后走到幕前了。 厉天阙坐在一旁听着,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他们像是打哑谜一样,彼此都懂对方的意思,只有他听不懂。 他看着他们两个,指腹在虎口的纹身上狠狠按下去,按得发疼。 「快了。」楚眠想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笑了笑,「你还得多帮我寻些人手送过来,一旦我站上明面,面对的可就不止是一个贺盛璃了。」 「这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的安全受到一丁点威胁,你可是天宫的主心骨。」 谢傲然颌首。 楚眠听着,长睫微垂,低声开口,「谢傲然,你说还有多少人等着我们?」 两人在一起呆了三年,默契于无意中形成。 她一句话,谢傲然就懂她的意思,他温柔地安慰她,「你要相信他们,他们一定都还撑着,撑着等你。」 贫民窟的人一定都还好好的。 「但愿吧。」 楚眠都不知这个问题背后的答案,她苦笑一声,抬眸,就见厉天阙坐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过。 以为他是闷了,楚眠拉开抽屉,拿出两块糖推到他面前,笑着问道,「要吃吗?」 「……」 厉天阙看看她,又看向她脸上哄小孩似的笑容,一股无名的火在身体里游走开来。 他压住了这股火,他不能像个真的孩子一样发脾气,这只会让他在姓谢的面前短了一截。 他的呼吸重了些,没拿糖,迳自站起来,「我出去了。」 「……」 楚眠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愕然,怎么又不开心了? 谢傲然看向他的背影,又看向那两颗糖,忽然明白了什么,不禁低笑一声。 这有时候哄得太过了,也不让人好受。 楚眠就谈过这么一个男人,显然有些经验太缺乏了。 「你笑什么?」 楚眠看他。 「没什么。」谢傲然启唇一笑,特别真诚地看她一眼,「他好像不是很开心,你要不要追上去哄哄他?带点糖,再多带点零食。」 啧,他可真是坏到了骨子里。 可惜,楚眠虽然缺乏对男人的经验,但脑子还在,看着谢傲然突然的转变,她沉默两秒,道,「先谈事吧,先让他平静一下,晚点我再找他聊。」 「哦。」 谢傲然一脸可惜。 楚眠看他这样忍不住道,「他才刚恢复不久,你别去刺激他,不然我和你没完。」 「怎么会。」 谢傲然道,他羡慕都来不及,刺激?真正受刺激的是谁啊。 …… 聊完正事,谢傲然从洋楼里走出来,沿着小区的路往前走。 他走得缓慢,他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两条腿有裤管的遮挡看起来就像个正常人一样,没有缺失的空空荡荡,也没有丑陋狰狞的伤疤。 如果不是因为这条腿,如果不是自卑作祟,如果他三年前早些不顾一切地将她从帝都接到南方,是不是一切都可以改写了? 谢傲然白皙的面庞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砰。」 一个篮球重重砸到他面前。 谢傲然正走着神,忽然有重物落过,他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步伐踉跄狼狈。 待发现只是个篮球后,谢傲然抬起脸,只见厉天阙冷着脸站在不远处,一双眼如浸了冰霜一般,「谢傲然,我们早上的话还没有讲完。」 第384章 这三年,她没有一天睡觉超过四个小时 「但看到你变成现在这样,我改变主意了。如果连你这样的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能试试?」 「我这样的怎么了?」 谢傲然想起来了,他看着立在那里的厉天阙,很久,他道,「好,我和你聊,我想这世上除了我,也不会有人和你聊这个。」 楚眠不会讲,她手下的人不敢讲。 这个口只有他来开。 「……」 厉天阙冷冷地看着他。 「你跟我来。」 谢傲然转身,走上另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 厉天阙很快跟上他的脚步,谢傲然看他一眼,如今的厉天阙大不如前,连稜角都像是强撑起来的一样,能让人一眼看穿。 「我想你一定不知道楚眠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吧?」 谢傲然低沉地开口,「当年,你为了保下她的命,把她送到我那边,她就一门心思计划着和你重聚。」 「……」 关于过去,厉天阙知道得很少,也就是楚眠和孟墅、唐瑾辰偶尔和他提一下。 他不怎么感兴趣,对他来说,他是蔷园出来的厉天阙,是被亡姐用命保下的厉天阙,他们口中的厉天阙无非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将来并不是一败涂地,无非是让他决定,他要回到厉氏财团,继续报复厉擎苍。 关于他和楚眠的过去,他没有印象,也只是过去。 他不喜欢「过去」这个词。 厉天阙长睫动了动,踩在小路上,冷声道,「我不觉得过去有什么好谈的,谢傲然,如果你要用我记忆的短板来攻击我,你就错了。」 就算楚眠喜欢那个拥有全部记忆的他,但现在的他也是她创造出来的,站在她身边的也是他! 显而易见,两人的脑电波频率不在一条线上。 谢傲然停下脚步,转过脸看他,嘲弄地笑了一声,「我用记忆的短板在攻击你?厉天阙,明明是你在利用你记忆的短板肆意享受楚眠的辛苦。」 第451页 「你胡说什么?」 厉天阙的脸色一青。 「我说错了么?」 谢傲然反问,「她把你当个孩子一样偏宠偏疼着,要什么给什么,早餐的吐司片都要给你抹好酱,衣服每天给你搭好挂那,你甩脸走人她也不忍指责你半句,而我一针对你她就要跟我翻脸。」 「你嫉妒?」 厉天阙挑眉,冷笑一声,高高在上的得意。 「嫉妒?」 谢傲然重复着这两个字,然后低低地笑起来,越笑越大声,他鄙夷地看着厉天阙,「厉天阙,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你把这一切当成理所当然,想怎样就怎样,你有没有考虑过楚眠?」 楚眠自然是喜欢才这样对他,有什么问题。 「你知不知道楚眠回来和你重聚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谢傲然盯着他道,「你不知道我来告诉你,她是个孤儿,她没有身份,她还是贫民窟的逃犯,她知道她一在帝都现身就会被人撕得粉身碎骨,她必须让一无所有的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回到这个龙潭虎穴,她可以慢慢来的,但她没有。」 「……」 「这三年,她没有一天睡觉超过四个小时!」 谢傲然看着面前的男人几乎是低吼出来。 「……」 厉天阙唇角的弧度凝住。 「剩下的时间她训练人手、培养势力,她还要学习商场上的那些计谋阴术,她不是天生就是大财团的克星,这都是她自己熬出来的!」 谢傲然字字用力地道,「她连病都不敢生,因为生病就需要休息,所以她一有点头疼脑热就拼命吃药压下,把自己的身体吃得乱七八糟,一度瘦得连人形都没有。」 「……」 厉天阙站在那里,风吹过去拂过他的脸,刮刀子一般的疼。 「我骂过她,甚至动手打过她,我还求过她,我求她珍惜一下自己的小命,可你猜她和我说什么?」 谢傲然看着厉天阙苦涩地问道,问完,便自行给出答案,「她说,她答应过你,会回来找你,她怕时间久了,你会认为她在撒谎。」 到现在,谢傲然都还记得那个晚上,吃了太多药的楚眠跪在马桶前大吐特吐,吐得几乎昏厥。 可即使如此,她转头看向他的眼神还是坚定。 她头靠在马桶边缘,满头冷汗,白着脸用最虚弱的声音告诉他,这条路她选定了,也走定了,她一定要回帝都,且用最快的速度。 「……」 厉天阙整个人如石般僵硬。 他不知道这些,楚眠从来没和他说过这些。 「我想,整个帝都的人都猜不到楚眠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就重新杀回来,而你,你看到了,但你毫不在意。」 谢傲然抬起手指了指厉天阙的胸膛。 这才是他最恨的地方。 他的力气并不大,但厉天阙还是退了两步,踩上一地的落叶,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不止如此,厉大总裁,你以为你的病是什么伤风感冒,是个医生就能将你治好么?」 谢傲然嘲弄地道,「不是,是楚眠一个人跑去稻城跪了几天几夜跪出来的,是她没日没夜看尽书籍熬出来,她腿上的关节病,就是这个时候落下的。」 「……」 厉天阙的瞳仁一滞,她有关节病? 「空口无凭,我来给你看点真东西。」 谢傲然说着便往前走去。 厉天阙跟上去。 又是一栋洋楼,厉天阙跟着谢傲然走进庭院,只见这个庭院和别的庭院不同,墙上没有干枯的蔷薇藤,种的也不是花草,而是一些他没见过的植物。 植物应该是有人打理,长得很好。 谢傲然迳自往前走去,踩上台阶,用力地推开两扇紧闭的门。 门被开启,凉风掠过,上方的风铃叮叮噹噹地响起来,惊扰一院的安静。 厉天阙站在庭院里往里望去,只见里边悬挂着各式各样的小笼子,不像鸟笼,更小一些,做得精緻,像是装饰品一般挂得极密。 厉天阙缓缓走上台阶,走进洋楼,仰头看去。 无数只小笼子轻轻摇晃,由于排得太密,有时两只笼子还会撞击到一块,发出清脆的声响。 笼子里全是空的。 第385章 以血餵蛊 周围立着几排中药的药柜,每一屉都写着药名,比中药店的品种还齐全。 连空气中都飘浮着淡淡的中药香气。 「这些笼子本来都毁了,是我让蒋笙带到这里挂上的,我想让楚眠记得,她为你有多辛苦。」 谢傲然拉过一张椅子,有些困难地踩上去将一只白色的小笼子取下来。 笼子做得非常精緻美丽,一根根笼柱做得极细,又非常的密实,既有空间却又连只虫都飞不出去。 谢傲然一手举着小笼子走到厉天阙面前,「知道这是什么吗?蛊笼。」 闻言,厉天阙猛地抬起长睫。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病是被蛊给治好的,他的身体里有一只金蜂,不损坏他的健康,又能让他恢复如常。 蛊笼,是养蛊的? 「这里有一个算一个,每个空笼子里都有过一只养失败的蛊,都是楚眠亲手养的。」 谢傲然说道。 厉天阙难以置信地睁大眼,忽地仰头看去,整个天顶悬吊下来的小笼子密密麻麻,数都数不清。 第452页 他几乎能想像楚眠在一个个笼子旁餵养蛊物的身影,没日没夜,小心培养,最后失望…… 要有多大的耐心和毅力才能在失败这么多只蛊后,还在坚持? 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楚眠一共为你养了十对金蜂。」谢傲然道,「养了整整一年,只有一对活下来。」 厉天阙站在原地,视线从笼子上收回,「为什么是按对养?」 他的身体里明明只有一只金蜂。 听到这话,谢傲然苦笑一声,「你总算问到点子上了。」 「……」 厉天阙等他的答案。 「听过子母蛊么?在医蛊门中,则是被称为蛊主蛊仆。」 谢傲然解释道,「楚眠是为你学的医蛊,也最重视你的病情,她为切身了解你的病情,第一时间感知你精神状态的变化,她养蛊的时候特地给自己多养了一只蛊仆。」 「……」 「蛊主与蛊仆之间自有感应,宿主因身体、情绪变化不宜蛊主寄宿时,蛊主的不适就会传达给蛊仆,而蛊仆的宿主便疼痛难忍,立刻察觉。」谢傲然看着他说出来。 厉天阙的瞳孔一阵紧缩,呼吸都不稳了,无法置信地问道,「你是说,楚眠为了感应我的身体状况而在自己的身体里也种了只蛊?」 怪不得,他好几次刚有些不舒服,楚眠就端着药过来了。 那晚他看视频,睡着的楚眠也是突然醒来。 原来,她的身体里也有只金蜂蛊。 她怎么会这么做,好好的给自己种蛊。 「很意外么?」 谢傲然看着他道,「那让你意外的还在后面,蛊主进入人体后都要有一段适应的时间,更有可能发生排斥,最后蛊死体内,为此,楚眠想了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莫名的,厉天阙觉得这个办法他并不想听。 「蛊主与蛊仆间不是有感应么,要是蛊仆能瞬间适应宿主,蛊主生存的机率相对而言就能大幅提升。」谢傲然一字一字说道。 厉天阙听着,沉默良久问道,「她怎么让蛊仆瞬间适应宿主?」 谢傲然听着,转身往里走去,楼梯下方盖着一块布,他伸手掀开,下面是一个大纸箱。 这是他让蒋笙带过来的,连楚眠都不知道。 她的辛苦,他都想替她记录下来。 谢傲然站在那里,手摸向纸箱边缘忽地一翻,将纸箱用力地打开来。 只见里边全是细小的针筒,密密麻麻,垒了整整一箱。 「……」 厉天阙站在一旁看着,忽然什么都明白了,脸色剎那一片惨白,身体一寸一寸冰凉下去。 谢傲然知道他猜出来了,但还是残忍地讲解出来,「办法就是以血餵蛊,她用自己的血餵养了整整一年的蛊,不是。一对,而是十对。」 只是,最后只有一对存活下来。 「……」 厉天阙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腿是软的,他往后退了两步,几乎栽倒在地。 她疯了。 她明明看着那么平静,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她怎么做得出这么疯的事来…… 以血餵蛊,她怎么敢? 谢傲然朝他一步步走过去,厉天阙看着他的逼近,突然间生出了心虚。 谢傲然站定在,一字一字开口,「厉天阙,你说的对,我是嫉妒。我不止嫉妒,我还心疼呢!」 他低吼出来,眼眶却红了。 「……」 厉天阙再没了和他对峙的力气,他往后退着步,肩膀完全垮了下去,真正的像个稚子般无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楚眠为他做了这么多。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没让楚眠做这些,他没让楚眠养蛊,他没要她跪出一条他的生路……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楚眠不会告诉你这些,你也不知道她从小过得有多苦,她在贫民窟三年熬得有多累,好不容易从贫民窟出来了,她还为你拼废一条命。」 谢傲然红着眼道,「你不是问我,你这样的人怎么了?我现在来告诉你,你这样的人配不上楚眠。」 「……」 厉天阙没有反驳,满天顶的笼子、楼梯下方的一箱针筒让他如置冰窖,连呼进去的氧气都是冷的,冷得刺骨。 「你只会享受她的付出,享受她的庇护,没有半分回报。」 谢傲然字字残忍,不留半分情面,「其实我这个断了腿的瘸子也配不上她,但至少,我不会看着她的辛苦而得意洋洋,我会用尽我的一切去照顾她,不让她再过得那么难。」 「……」 厉天阙一直往后退着,退到墙边,脸色更白。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谢傲然,他认同着这每一个字。 「当然,我知道我赶不走你,我也比不上你在楚眠心中的位置。」 谢傲然看着他道,「但我希望你清醒一些,就算你厉大总裁天生高高在上,也别把她踩得那么低,楚眠花这么多力气治好你,不是为了伺候个祖宗。」 「……」 「还有你失去记忆,形同九岁,请你不要做她的累赘,别将来她再死在你手里,那就真是天大的讽刺。」 说完,谢傲然转身便走。 偌大的洋楼里,只剩下厉天阙一个人。 第453页 第386章 楚眠,我以前也叫你楚眠么? 他背靠着墙,抬起颤动的长睫,望向楼梯下方的纸箱。 他一步步走过去,颤抖着手翻开纸箱盖。 整整一箱的针筒。 厉天阙想从里边取出一支,可还没碰到,他就仿佛闻到铺天盖地的血腥味,整个人仓皇跌坐在地上,浑身发抖不止。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为了他以血餵养一年的蛊。 她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就算有,他那父亲还巴不得他死,她怎么会为他…… 他到底…… 忘掉的是什么? 厉天阙抱住头,指甲深深陷入发间,他想追究过去,想从这满屋子的笼子里找出记忆,可他想不起来。 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能清醒,是楚眠用血和命换回来的。 她要的不是他,是那个拥有完整记忆的他。 他坐在地上,身体不断地战慄着,密长的睫下,一双眼逐渐变红,充浸鲜血,连迷惘与无措都是狰狞。 现在的他,没人期许。 无人想要。 现在的他,偷了楚眠的好。 肆无忌惮。 「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蜷缩着重重倒在地上,发红的眼没有焦距地盯着前方,面色惨白,失了所有的力气。 …… 「厉天阙在哪里?」 楚眠从洋楼中冲出来,无端而来的疼痛在她身体里游走,她甚至能感觉到体内那只金蜂的焦躁不安,仿佛想冲破出去。 她捂着心口跌跌撞撞地跑出来。 是厉天阙。 厉天阙现在很不好。 「小姐你没事吧?」 蒋笙和几个手下见状纷纷跑过来,担忧地看着她。 「去找厉天阙,快!再去准备中药!」 楚眠快步往前跑,忽然见到朝这边走来的谢傲然,谢傲然的肩膀微垮,看到她的一瞬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双眼睛红着,布了血丝。 「……」 楚眠停下脚步,直直地看向他,什么都明白了。 她一步步朝着谢傲然走过去,纤细的手指握紧成拳,在他面前露出攻击的姿态,嗓音骤冷,「我说了,别去刺激他。」 话落,她猛地抬起腿,不留半分情面地横腿踢过去。 谢傲然根本没有躲,就这么生生再挨了一脚,后背撞上路边的灯柱,痛得面孔泛白,假肢的不灵活尤其体现。 「谢先生!小姐!」 围观的蒋笙等人全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小姐和谢先生这三年的关系一向都不错,今天,居然翻脸了。 谢傲然狼狈地靠着灯柱,红着眼看她,「楚眠,我只是不想让你那么辛苦。」 「辛不辛苦不是你说了算。」楚眠的眼底冷得厉害,「你再碰他一下,我们绝交。」 绝交。 这决然的两个字显然比刚刚这一脚还要重。 「你这三年过的是什么日子,我清楚,她们也清楚。」 谢傲然的眼睛更红,转眸看向蒋笙她们,「你问问她们,她们谁心里是真正愿意你和厉天阙在一起,你是天宫的主人,可在那个人面前,你卑微的像个信徒,你让下面的人怎么看你……」 「……」 「楚眠,你清醒点,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厉天阙了!」 「……」 闻言,楚眠缓缓转过头看向蒋笙她面前,几个人都尴尬地别过脸去,蒋笙则黯然地垂下眼,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没有一个反驳谢傲然。 原来,没有一个看好她和厉天阙。 原来如此。 楚眠往后退了两步,唇色苍白,自嘲地笑出声,「行啊,要是你们都见不得我这个样子,那就走吧。」 谁都可以走。 她不走。 「小姐!」 蒋笙震惊地看向她。 「……」 谢傲然背靠着灯柱呆呆地看着她。 「我楚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始终都很清醒。」 楚眠一字一字说道,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她的步子僵住,忽地抬起眼睫,瞳孔紧缩,风声晃过,吵得她的世界一片空白。 前面不远处,厉天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上衣被风吹得浮动,一双暗红的深眸看着她,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楚眠被看得发慌,快跑几步到他面前,对上他的视线。 短短几步,她跑得很急,脸色不是很好,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因为受的伤。 厉天阙看着她,似是重新认识她一般,他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游走,每一寸一毫都不放过。 良久。 他抬起手抚上她的脸,指腹一点点摩挲着,描绘她的轮廓。 楚眠被他掌心的冰凉冷得心神一颤,「厉天阙,你不用理谢傲然说的……」 「我要走。」 厉天阙打断她的话,声音嘶哑。 谢傲然在远处站直了身体往这边看过来,蒋笙她们都站着,不敢上前打扰。 楚眠听着,只觉整个世界都寂静了。 死一样的寂静。 她极力地稳住自己的情绪,站得笔直,垂着的手握紧又松开,握紧又松开。 「我们说好的三个月,还没到时间。」 她道。 「那你要囚禁我么?」厉天阙抚摸着她的脸问,问得平常又过分。 第454页 听着这话,楚眠苦笑一声,「你知道我不会。」 她怎么捨得。 「那我走了。」 厉天阙低哑地说着,骨节分明的手在她脸上缓缓滑落,一道深辙下,深邃的眼藏着腥红,也藏着看不透的暗。 楚眠站在那里,手指一点点蜷紧,「你总该给我一个理由。」 「楚眠,我以前也叫你楚眠么?」 他低眸看她,问道。 楚眠的呼吸滞了滞,半晌才道,「阿眠。」 听到这样的答案,厉天阙似乎没什么意外,只有些讽刺地笑了笑,「楚眠,我不是你要等的人。」 这就是他给她的理由。 说完,厉天阙擦过她的肩往前走去。 「是我做的这些让你感到负担了,对吗?」 楚眠望向前面的一栋洋楼,厉天阙就是从那里走出来,那里,放了所有的中药,还有笼子。 她猜,谢傲然把什么都告诉了他。 「你把我换回来,失望过么?」厉天阙不答反问。 「没有。」 楚眠想都不想地道,回头看向他颀长的背影。 厉天阙点了点头,算是接受她这个回复,然后,他还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第387章 她暗中跟着他 蒋笙站在那里,看看谢傲然,又看向楚眠,下意识地冲到厉天阙面前拦住他。 小姐是不会让厉先生走的。 「……」 厉天阙冷漠地看向她。 「让他走。」 楚眠开口。 「……」 蒋笙错愕地望向楚眠,随即一步步往后退,让开路来。 厉天阙便迈开腿大步往前走,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一眼,仿佛一点留恋都没有。 这断断续续的也快一个月了,结果,还是什么结果都没有。 楚眠走向前,走到谢傲然身边时,她停下来,「现在,你满意了?」 「……」 谢傲然沉默。 「我不告诉他真相,不是心疼他,是我自私,我就是不想发展到这一步。」楚眠侧目看向谢傲然有些愕然的双眼,苦笑一声,「但现在,还是发生了。」 「我没想到他会走。」 谢傲然蹙眉,虽然他私心里是想让厉天阙离楚眠远一点。 「他对我的记忆一丁半点都没有,他凭什么要回馈我的付出,又凭什么要承受你的发难?」 楚眠问道,「从头到尾,他只是被迫出现而已。」 太过无辜。 走,是很自然的事。 「……」 谢傲然站在那里,面色很不好看,片刻后沉声道,「他就这样走容易出事,我去跟着他。」 厉氏财团的总裁变成了一个九岁少年,走在路上被有心人盯到,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我去跟就好。」 楚眠拒绝他的好意,抬起腿往前走,经过蒋笙,「我手臂受了伤,你来开车。」 「是。」 蒋笙应道。 谢傲然站在原地,懊恼,且失落。 …… 厉天阙什么都没拿,就这样出了新蔷园。 蒋笙开着车,不敢跟近,于是就总是在没有尽头的马路上看到一个极远的身影,远得那身影一个转身就能跟丢。 幸好,厉天阙只是在走,似乎没有目的性。 他就这么走着,一个人沿着路边,全身上下只多了手里拎着的一件外套。 车子里的空气特别寂静,没有音乐,静得令人发慌。 蒋笙开着车,忍不住转头看一眼副驾驶座上的人,楚眠安静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双眼远望着前方,不用猜蒋笙也知道她捕捉得是谁的身影。 「小姐,谢先生也只是关心你。」 蒋笙忍不住小声地说了句。 车子里还是安静。 静得蒋笙以为楚眠根本不想搭理自己时,楚眠开了口,「我知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踢了谢先生一脚,谢先生怕是会很难受。」蒋笙更小声地道。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该和厉天阙划清界限?」 楚眠望着前方远得几乎模糊的身影问道。 如果不是蒋笙最后拦了一下厉天阙,证明蒋笙还愿意听她的,她都不会让蒋笙开车。 「……」 蒋笙沉默。 其实谢先生说得也没错,他们这一群人跟着楚眠都是准备做一番轰轰烈烈大事的,他们对楚眠言听计从是基于对楚眠的信任与崇拜。 可来了帝都后,楚眠对厉天阙的偏疼偏宠让底下人生出非议,只是大家不敢说,谢先生说了而已。 「蒋笙。」 「是。」 楚眠目视着前方,苍白的唇动了动,「你知道厉氏财团落成如今的光景是因为什么么?」 「因为厉先生发了病,无法主事。」 蒋笙握着方向盘道。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发病么?」楚眠的声音压得很低,自问自答,「因为我。」 「……」 蒋笙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如果不是我被江南堂抓去,他就不会坐偷渡船回来,不会受刺激产生幻觉,我离开的第二天夜里,他就发了病。」 楚眠靠在副驾驶座上道。 「……」 蒋笙没亲眼见过,无法感同身受,但听着多少也还是震撼。 第455页 「没有他,就没有我,更不会有天宫。」 楚眠涩然地道。 但现在在新蔷园里,他们会替谢傲然抱不平,而厉天阙,只有她在关注。 她过分么?她不觉得。 「……」 蒋笙听着,再望向前面道路上的身影,竟望出了几分悲凉。 「他没了记忆,没有我也没关系;我不行,如果没有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坚持下去。」 她能撑到今天,是因为她一直想履行自己的承诺,回来找他。 「对不起,小姐。」 蒋笙道歉,她承认,在这之前她也产生过厉先生不如谢先生的念头,但现在,她知道自己错了。 「……」 楚眠静静地望着远方,远远地追逐着那个身影。 哪怕只是暗中望着,都会让她感觉安稳。 「其实小姐,这些话你为什么不和厉先生讲呢?」 蒋笙道,也许厉先生就不走了。 「讲什么,讲我不能没有他?」楚眠自嘲地道,「我说过要让他自由成长,就不会强求他。」 她再离不开他,也会给出空间。 蒋笙开着车,开着开着,她发现厉天阙不是漫无目的,他是在照自己的路线走。 他将外套押在一家店里,换取一叠薄薄的钱,换完钱却没有打电话给孟墅来接,而是坐上路边的一部公交车。 蒋笙加速往前开去,车头平行于公交车的尾巴。 楚眠抬眸望去,公交车上没什么人,很空。 厉天阙坐在车尾靠窗的位置,他人很高,只是坐着几乎都要挨到车顶,他出神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天空很蓝,天气很好。 公交车经过好几站,行行停停,他始终坐在那个末尾的位置。 从公交车上下来,他又开始一个人沿着路往前走。 走了大半个小时,厉天阙站到一栋庭院围墙大门紧闭的洋楼前。 蔷园。 三年无人住,这里变老了,蔷薇藤干枯在墙上没人整理,地上全是枯黄的落叶,洋楼的窗户都没那么干净了。 蒋笙将车远远停下。 楚眠坐在车上静静地望着,刚醒来的时候,厉天阙对这个世界充满陌生,现在,他都能一个人找回老蔷园了。 只是,离了她,他找来找去也只能找回这一个地方。 只有这里,才是他的归属。 忽然,厉天阙偏了偏头,像是察觉到什么,身影警觉一闪,迅速躲到围墙的另一边去,背紧紧贴着墙。 「她怎么来了?」 蒋笙错愕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第388章 你要烧了我这里?(活动加更6) 楚眠转眸望去,只见路边停着一部豪车,后排的车门被开着,年轻的女人站在车门前,一袭文艺风格的飘逸长裙,站在这漫天的落叶中连画面都唯美起来。 贺盛璃。 楚眠没想到贺盛璃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拧住了眉。 「我去带走厉先生。」 蒋笙说着就要推车门下去,楚眠横手拦住她,蒋笙错愕。 「他离开我,这些他迟早要面对。」 楚眠道,她能做的就只能是默默关注。 她看向躲在围墙一侧的厉天阙,他是在躲贺盛璃,他已经有了趋利避害的本事。 她的唇角浮起一抹弧度,欣慰而苦涩。 贺盛璃站在豪车前,抬眸看向不远处的洋楼,她缓缓走向前,高跟鞋踩在落地上发出细碎的声音。 她在紧闭的庭院围墙外站定。 洋楼外墙斑驳,留下岁月的痕迹,窗格前的一只雀鸟静静地站在那里,时而眺望远方,时而低头啄着什么。 两个保镖拎着汽油桶在她身后站好。 凉风肆意吹过,贺盛璃怕寒地抱起双臂,还咳了两声,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见她如此,其中一个保镖忍不住道,「三小姐,其实这种小事交给我们来做就好,你何必亲自跑一趟?」 贺盛璃看着眼前的洋楼,沉浸到过往的回忆中,低声感慨地道,「我二哥就是从小在这里长大,听说他那时过得很苦,满院的佣人都在欺辱他们姐弟,现在想想,二哥也没过过几年好日子。」 他拿枪逼着厉擎苍下了台,一时风华无限,可接着人就疯了。 想想,不过两年风光。 「这房子看着年代已经很久,即使不碰也快倒了。」 保镖说道。 「是啊。」 贺盛璃轻嘆一声。 她就是想来看一眼二哥住过的地方,她还想进去看看,但只要想到楚眠也在里边住过一段时间,她就歇了心思。 算爱巢么? 她刚将二哥接到海边,楚眠就上门抢人,那要是她把这里烧了,楚眠忍得住不现身么? 她往后退了两步,终于下了吩咐,「动手吧。」 话落,两个保镖提着汽油桶就要往前。 「你们想干什么?」 冷冽的男声忽然从围墙一侧响起。 这声音…… 贺盛璃呆了下,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就见围墙转角处,一个颀长的身影缓缓走出来。 落叶在空中翻飞,男人踩着一地枯黄走出来,身形挺拔,双腿修长,周身自带萧瑟之感,凌厉的眉峰下是一双冷到极致的眼,仅是一眼,便是噬魂夺魄。 第456页 「二哥?」 贺盛璃震惊地看着他,先是慑于他绝美的五官,而后惊惧笼罩全身,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让两个保镖挡在自己前面,甚至转身就想逃。 不对。 贺盛璃忽然回过神来,定住双脚朝厉天阙看去。 只见他的脸因三年不见阳光而变得格外白皙,连额角的脉胳都清晰,那一双眼狭长,眼尾勾起的弧度、偏灰的瞳眸妖冶至极,他的眼底很冷,冷得彻骨,却没有半分鬼魅。 贺盛璃第一反应是厉天阙从来没有疯过,一切都是局,可转念一想,怎么可能布一个三年的局,放着厉氏财团衰败不管? 「二哥,你病好了?」 贺盛璃猜疑,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是说疯子血只存于苏氏家族一族,世间独一的怪病,根本治不了么? 可眼前的厉天阙,眼中哪有半分疯子的样子。 厉天阙冷冷地看着她,双手插在裤袋里,「怎么,你很想我一直疯着?」 吐字清晰,毫不糊涂。 贺盛璃脸色一白,有些困难地扯出一抹笑容,「怎么会呢二哥,我当然希望你能康复,你真的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贺盛璃感觉眼前的男人和自己认识的厉天阙似乎有些不同。 明明是一样的脸,但,总有些什么不对。 厉天阙没有回答,而是将幽冷的视线投向两个保镖手中的汽油桶上,「你要烧了我这里?」 他说得轻描淡写,眼底却渐渐浮出戾气。 这样的眼神让贺盛璃手脚发凉,她连忙让两个保镖往后退,道,「二哥,你听我解释,我是做做样子而已,逼楚眠现身,这是你的地方,我怎么会真的烧掉。」 「你烧我的地方逼楚眠现身?」 厉天阙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她。 「……」 贺盛璃根本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厉天阙,一时间都没有藉口,没有藉口她索性不说了,只问道,「二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楚眠呢,你现在和她在一起吗?」 贺盛璃观察过四周,厉天阙身边一个手下都没有,连孟墅都不在,楚眠也不在。 厉天阙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她,良久,薄唇微掀,「滚。」 「……」 贺盛璃僵了下,脸色灰白地准备离开。 可下一秒,她又生出奇怪,她都要烧厉天阙的房子了,烧的还是蔷园,厉天阙就只是让她滚? 是因为他没带人手? 不对,当年厉天阙闯进庄园的时候,他一个人从正门走到书房,如过无人之境,那些保镖根本都不够他看的,现在,她身边就带着两个保镖,他就这么轻易让她走? 难道是躺了三年,厉天阙身上的功夫大不如前? 这么一想,贺盛璃顿时就不想走了,看向厉天阙,微微一笑,「二哥,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现在也到饭点了,我请你吃午饭。」 「滚。」 厉天阙不想被她看出自己失去了大部分记忆,自然只有这一个字。 贺盛璃站在那里看着自己暗恋了这么多年的男人,想靠近又害怕,她咬了咬唇,软声道,「二哥,你知道吗,我已经不是以前需要厉家庇护的千金小姐,我也有自己的势力了呢,我有笔交易想和你做,我相信你一定会感兴趣。」 远处,一部车静静地停在几棵枯树后。 楚眠坐在驾驶座上,远望着庭院前的两个人,这么远的距离她自然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 突然的。 贺盛璃走到厉天阙身边,踮起脚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 落叶再次在风中飞舞,围绕着两人。 第389章 你要替我杀了厉擎苍? 男人的英俊挺拔,将身旁的女人衬得尤其娇小,远远望着,倒像是一对情侣在甜蜜耳语。 「啪——」 楚眠坐在那里,将手中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生生折弯。 水在里边晃荡。 他忘了。 她和他说过,看到贺盛璃要走得远远的,他全都忘了。 厉天阙非但没有推到贺盛璃,几秒后,她看着他颌首,随即跟着贺盛璃坐进了车里。 豪车远离。 「小姐,这……」蒋笙看向她,这怎么人还跟着贺盛璃跑了。 「跟上去。」 楚眠蹂躏着手中的矿泉水瓶道。 「是。」 蒋笙应了一声开车跟上。 贺盛璃显然没想到会有人跟踪她,一路没有任何警觉,车停在一家星级中餐厅前,巷子幽深,门面装潢古色古香。 两人进去后就剩一个紧闭的大门立在外面。 不见了。 这种是极为高端的餐厅,除大人物外都需预约,就这样进去是进不去的。 蒋笙默默看一眼楚眠,楚眠打开一旁暗格,从里边取出一套窃录设备递给她,「去吧。」 「是!」 蒋笙点头,接过设备便出去了。 楚眠坐在车上,将一台平板电脑打开,搁在腿上,心不在焉地划了两下。 没过多久,乔装成服务生的蒋笙成功将窃录设备装到餐厅包厢里,平板电脑上有了画面,绿植的两片叶子挡着镜头,从空隙能看到餐桌前对坐的两个人。 包厢中,戴着口罩的服务生退出去,将门关上。 厉天阙一脸冷漠地坐在那里。 第457页 贺盛璃坐在他对面,细指拎起紫砂茶壶,用烫水将中央的小茶杯一一烫过去,接着分起茶叶,拈一缕落下,不多不少,正是适合的分量,举手投足间自带名门小姐的优雅。 「我刚刚在蔷园前,想到二哥小时候受的苦就觉得特别难受。」 贺盛璃抬眸看向他,眼中不再克制爱慕之意,连光都是神往的,「要是二哥在厉家长大,我们两个的感情一定比现在好。」 那样,他们便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说你的交易。」 厉天阙沉声道。 贺盛璃沏上一杯茶,站起来搁到他面前,再看他冷冽的眉眼,已经确定眼前的厉天阙多少是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以前的厉天阙身上戾气太盛,现在没有。 「我们有一顿午餐的时间,不着急,二哥先尝尝这茶,我泡得怎么样?」贺盛璃笑着坐回去,「对了,二哥是上哪寻的名医,居然有这么好的本事。」 「……」 厉天阙没有喝茶,只冷冷地看着她。 贺盛璃笑着道,「二哥你别这么看我,我没别的地方,你也知道我这身体一向不大好,怎么补抵抗力也上不来,要是有名医,你也替我介绍一下,如何?」 要是能找到那个名医,就能知道他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明明像是好了,可人又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 闻言,厉天阙冷笑一声,眸子犀利地看过去,「你想探我的身体状况?」 「……」 贺盛璃哑然。 「你要是不想谈就不谈了。」 厉天阙冷冷地道,站起来欲走。 「好,我和你谈父亲的事。」贺盛璃见他要走顿时急了,连忙道。 在蔷园前,她在他耳边说的便是「厉擎苍」三个字。 楚眠坐在车里,听着贺盛璃的这一声顿时明了厉天阙为什么会跟她走,不管失忆还是没有失忆的厉天阙都有一个绝对的心结——厉擎苍。 贺盛璃还真是会下饵。 果然,听到这一声,厉天阙停下脚步,而后坐回椅子。 这时,第一道菜品端上来,一道鸡蛋羹做得仙气飘飘,云里雾绕,颇有水墨画的意境。 「二哥尝尝,这里的菜都很雅。」 贺盛璃笑着看向厉天阙,待收到厉天阙不耐烦的眼神的时,她只好放下筷子,道,「二哥,我知道,我从厉家带走父亲你一定很不高兴,毕竟你和大姐受的苦都是父亲造成的。」 「……」 「其实,我现在也看穿了父亲的真面目,把他从厉家接出后,我原以为他会好好对待我们母女,结果,他还是照旧,嗜酒如命,动不动就带女人回家,要么出去找女人。」 贺盛璃苦笑一声,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出一段视频给他看,「你看,这就是父亲现在过的生活,他根本没拿我们母女当家人。」 视频里,厉擎苍坐在一个类似夜店的包厢里,左拥右抱,搂着年轻女人上下其手,好不畅快。 厉天阙的眼一下子布满恨意,呼吸都变重起来,他修长的手指握上茶杯,指腹狠狠按下去。 这就是他母亲选的人。 选的是个什么狗屎! 贺盛璃满意地看着厉天阙眼底浮起的一瞬杀意,慢慢收回手机,故作哽咽地道,「他要是喝醉了,还会打我和母亲,这日子我也过够了。」 「所以你要把厉擎苍交给我?」 厉天阙冷眼看着她。 闻言,贺盛璃柔声道,「交给你又有什么用,你要遵从亡母的遗嘱,最多也只是把父亲再软禁起来而已。」 「那你和我谈什么交易?」 厉天阙反问。 贺盛璃见他这样都没有翻桌子走人,不禁起了进一步试探的心,她站起来绕过桌子,站到厉天阙身旁弯弯低下身子,一双美目近距离地注视着他,手搭在他的一侧肩膀。 「二哥,你要遵从亡母的遗嘱,我不用。」 她缓缓在他耳边说道。 闻言,厉天阙的眸光一震,抬眸瞪向她,「你什么意思?」 「我刚刚说了,我已经不是过去的厉家三小姐,我有自己的势力,只要能让二哥高兴,我脏这一回手又何妨?」 贺盛璃见他没有推开自己,人不禁更加靠近他,目光在他英俊的面庞上游走,唇几乎吻上去。 她还记得当年,楚眠给了厉擎苍一枪,厉天阙当时那种震撼的目光,后来,他就把楚眠宠上了天。 若她做得比楚眠还狠,那她在他心中也能占一席之位。 虽然理智来说,厉擎苍是她发展财团需要撑的门面,但她爱眼前这个男人了,只要能得到他,她可以不计任何代价。 「你要替我杀了厉擎苍?」 厉天阙震惊地看向她。 第390章 怎么办?我好像要失去他了 是了。 就是这样的目光,当年,他也是这么看楚眠,完完全全的无法置信。 贺盛璃的手在他的肩膀上轻抚而过,慢慢接近他的领口,「是,我可以为了你做任何事情。」 他正襟坐在那里,领口束着锁骨,只露出突出的喉结,下颌的弧度性感得仿佛在刻意诱惑。 贺盛璃从来没有离厉天阙这么近过,这让她确定,自己开出的条件让厉天阙心动了。 他终于心动了。 第458页 她等这么多年才等到今天。 贺盛璃的眼眶有些酸,莹白的指尖想去触摸他的脖子,蓦地,她的手腕一痛。 厉天阙握住她的手腕拉离自己,一双眼冷漠地看着她。 「你抓疼我了。」 贺盛璃不吃力,痛得脸上隐隐泛白,「你不想让我付出吗?那你希望是谁,楚眠?她要是想为你杀了厉擎苍,早就杀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 厉天阙的眸子凝住。 「楚眠她根本就不爱你,她一直都是利用你而已,她怎么捨得自己的手替你沾上血呢?」 贺盛璃站在那里,吃痛地说道。 「条件。」 厉天阙道,语气没有起伏。 贺盛璃听着心里几乎是狂喜的,面上却道,「我只是想帮你,我并没有真的想交易什么……」 「你想做我的女人。」 厉天阙一言道破她的心思。 楚眠说过,即使她没说,他看那么多电视剧也看懂了这些人的眼神。 贺盛璃到底是名门世家长大的,听他这么直白地开口,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垂下眼眸。 好久,她才似下定决心一般,抬眸凝视进他深邃的眸中,将藏了多年的心思剖白出来,「是,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 「……」 厉天阙死死握住她的手腕,眸子沉沉地看着她。 「从你第一次踏进厉家大门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这份感情我一直暗暗藏在心中,我连说都不敢说出来。」 贺盛璃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男人,鼻尖微微酸涩,「五年,我已经爱你五年了。」 厉天阙听着她的表白,眸子微动,却看不出多少的情绪变化。 「我对你的爱绝对比楚眠的深,她只是个贫民窟的逃犯,她不过是利用你做庇护伞而已。」 贺盛璃见他这样忍不住激动起来,「只有我,我敢为你杀人,只要你想做的,我都能为你做到。」 「我也看不惯贺雅。」 厉天阙道。 「那我也可以杀了她。」贺盛璃不假思索地道,美目中掠过的是变态偏执的光。 「她可是你母亲。」 厉天阙的眸子再度一震。 她还真敢。 「养父养母而已。」 贺盛璃没有任何犹豫,执着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我可以把父母的命给你,我可以把璃天给你,只要你想要,我没什么舍不出来的。」 她才是这个世上最爱他的女人,楚眠算什么? 「……」 厉天阙擒住她的手腕,探究地看着她的双眼,她的眼里有着分明的疯狂,却没有撒谎的痕迹。 她是真的准备为他杀了自己的养父养母。 见他始终不给一句准话,贺盛璃有些急了,她在他身边蹲下,一手还被他握着,她不管,只将头亲昵地靠到他的腿上,「我不敢奢求你立刻接受我,但你给我一个机会吧,好不好?」 她的声音有了哽意,卑微至极。 楚眠坐在车里冷眼看着,谢傲然说她在厉天阙面前像个信徒,他应该来看看,这才叫信徒。 她看向没有推开人的厉天阙,呼吸滞了滞。 她听厉天阙问贺盛璃,「就这样?」 「……」 楚眠听着,整颗心都沉了下去,浑身发凉,凉得想打寒颤。 她知道厉天阙动心了。 她怪不得他,他对她没有任何记忆,但却清晰地记着仇恨。 厉擎苍三个字是他的噩梦,他太想从这个噩梦解脱出来,哪怕是魔鬼拉他出来,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贺盛璃伏在他的腿上,仰头湿着眼睛看他,「你以后,别再见楚眠了好不好?」 只要不再有楚眠那个女人,厉天阙一定会爱上她。 「…」 这哪是条件。 厉天阙本就准备离开她。 楚眠坐在车上看着,厉天阙坐在那里许久,他将贺盛璃拉离自己,从位置上站起来,沉声道,「我去下洗手间。」 「好。」 贺盛璃当他是要思考,自然同意,也不妨别的。 厉天阙要对付她哪会坐在这里听她说这么久。 厉天阙一出去,贺盛璃靠着餐桌,抬起手抹了抹眼泪,眼中露出志在必得。 「砰!」 楚眠将平板用力地摔向前面,推开车门走下去,心烦意乱极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冲上去直接把贺盛璃揍一顿,然后带着厉天阙离开。 可是…… 可是她凭什么一直做厉天阙的主,凭什么要厉天阙非站在她这边不可,那是复仇的诱惑,换了她都不一定能忍得住。 蒋笙回来的时候就见楚眠一个人蹲在车旁,人蜷缩成一团,双手似怕冷一般紧紧抱住自己,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看着前面,可那里,不过是几片落叶。 蒋笙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楚眠,顿时慌了下,忙走过去跟着蹲下来,「小姐,你没事吧?」 这个厉先生和贺盛璃谈了什么? 「蒋笙。」 楚眠低声唤她的名字,声音都是苍白的,「怎么办?我好像要失去他了。」 如此无助。 「小姐……」 「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成为我的港口,可他偏偏渡了我一路的平安,现在我停靠了,港口却要拆除。」 第459页 楚眠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然后低低地笑起来,可笑声都在颤慄,「我怎么办?蒋笙,我怎么办?」 港口要拆了。 这下真的要拆了。 身上的手机震动起来,震个不停。 楚眠将手机拿出来,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她想都不想地挂掉,可指尖按下去的一瞬间,她忽然想到什么,心口狠狠一颤。 她接通电话怀抱着那万分之一的希望将手机放到耳边,小心翼翼地出声,「餵?」 她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给他看过,他记住了么? 是他么? 「楚眠。」 厉天阙低沉的嗓音传进她的耳朵,震颤着她的耳膜。 楚眠听着这一声,眼泪倏然落下,眼前彻底蒙上一层水雾。 绝望深处看到丁点星光,也不过如此。 第391章 你要不要等我? 蒋笙见状完全呆住了,呆得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楚眠何时哭过? 楚眠从地上站起来,转头望向不远处的餐厅大门,她闭了闭眼睛,极力压住自己的情绪,状似平常地道,「怎么了?」 她问完,电话传来一阵沉默。 半晌,厉天阙语气平淡地问道,「我要是让你替我杀了厉擎苍和贺雅,你做不做?」 这问题没头没尾,可楚眠看了全程,知道这代表什么。 剎那间,她几乎脱口而出,做,有什么不能做,只要他想,她就做。 可到底,这话她没能说出来。 「不做。」 如贺盛璃所言,她要做的话早就做了,当初没做,现在、以后也不会做。 「为什么?」 厉天阙问她,低沉的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有些心结就算长你身上一辈子,也只能你自己去周旋解脱,谁帮都没用。」 楚眠站在车前说道,她的声音淡定,眼底却写满恐慌。 她想,她的每个字都在将他推远。 她已经不大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果然,她的话音落下,那边就传来久久的沉默,久到楚眠认为他应该扔了餐厅的座机电话时,厉天阙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楚眠,我真的是讨厌你。」 「……」 楚眠的手指按下静音,泪水滑落,抿进唇间咸苦难忍。 她克制着,拼命地克制着,好久才取消静音,调整着气息道,「厉天阙,我尊重你的每个抉择,这条路你想怎么走就可以怎么走,不用担心对错,下定决心走的一定是对的。」 她永远永远不会强迫他,就算她痛得整个人都空了。 也许,他们当真是没有缘份,否则不会走到这一步。 「哦。」 厉天阙在那边淡淡地应了一声。 接着便是无话可说。 楚眠站在车前,视线模糊地看向那一家古色古香的餐厅门面,手机在掌中慢慢滑落。 「所以,你还在外面么?」 厉天阙的声音差点让她手机掉落。 她手指一颤,紧握住手机,猛地睁大眼睛,长睫濡湿,「你……说什么?」 对于她的错愕,厉天阙显然有些无语,「楚眠,我是失去记忆,不是失去脑子。」 从新蔷园她跟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 楚眠哑然。 她坐回副驾驶座上,厉天阙从餐厅大门走出来,阳光掠过他高大的身影,衬得衬衫越发雪白。 她看着他,再一低头,平板电脑的屏幕中,贺盛璃靠着餐桌而站,人还痴迷地看向门口的位置静静等待,楚眠有些恍惚,脑袋里白了一瞬,有些反应不过来。 车门被拉开。 厉天阙弯下腰坐到驾驶座上,长睫一抬睨向她,整个人都愣住,「你哭了?」 他还没见她哭过。 「……」 楚眠僵硬地看着他,连忙低头抹了把脸,道,「没,外面风有些大,吹的。」 「哦。」厉天阙像是信了,伸手去拉她手臂,「你为什么哭?」 「……」 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楚眠知道自己的眼睛此刻肯定红得厉害,无法隐藏也就不躲着了,她看向他,问出自己的疑惑,「你怎么出来了?」 厉天阙坐下,就看到被摆在一旁的平板电脑,屏幕中贺盛璃还在痴痴等待。 楚眠被他撞破有些尴尬,道,「我不是故意窥视,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厉天阙看着,没有发脾气,也没有说话,他坐在那里,背靠着真皮椅背,背微微弓出一些弧度,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眠承受着他这样过久的寂静,静到她开口和他道歉,「抱歉,我给孟墅打电话,他来接你我就回去,不跟着你……」 「你要不要等等我?」 厉天阙盯着前面的方向盘忽然打断她的话,说得极快,像是怕她听清似的,却又用力,连额角的青筋都起伏起来。 「什么?」 楚眠怔住,睁着通红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厉天阙莫名地生怯,不敢对上她的目光,搁在腿上的手握了握,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决定,咬着牙道,「我就说这一次,我知道,我不是你要等的人,但不管你信不信,我不会永远是现在这个样子,迟早有一天,我也能护着你。」 不用那个什么姓谢的来说教。 第460页 「……」 楚眠呆呆地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一天下来,她感觉坐了一场过山车,世界颠倒眩晕,脱离地心,又忽然峰回路转,「你,不是讨厌我么?」 闻言,厉天阙抬眸瞪向她,「你不讨厌么?你害我在里边的时候,根本没听那女人讲了些什么,我脑子里只有……」 末了,他收声。 「只有什么?」 楚眠红着眼看他,追问。 只有新蔷园里满天顶悬吊的笼子和一整箱用过的针筒。 只有……你。 没人知道这些画面密密实实地缠绕着他,缠得他快疯了。 厉天阙瞪着她,有些话到了唇间却是难以启齿,这让他更加难受,他咬着牙道,「我刚刚是故意给你打电话,我想告诉你,你付出的也不算什么,这还有人愿意为我杀人,我根本不用想着你那点付出。」 「那你为什么又没说?」 楚眠凝视着他。 厉天阙抿着唇,像是被黏住一般极难开口,好半晌才别过脸去道,「我已经不是你要等的人了,我不想再让你失望。」 「……」 楚眠怔怔地看着他,所以他不是讨厌她?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自嘲地低笑起来。 傻子,她可真是个傻子。 这已经不是绝境中看到丁点星光,这是绝境中开出花来。 她伸出双手捧上他的脸转过来,逼他看向自己,看着他眼中的别扭,她道,「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哭么,我现在告诉你。」 闻言,厉天阙目色一厉,寒意斥着整个眼眶,「谁欺负你了?」 楚眠笑着摇了摇头,眼眶却更红,「我是怕你同意和贺盛璃交易,我怕……你以后真的不再见我了。」 「……」 「厉天阙,我怕你不要我了。」 「……」 「可我刚刚不敢说,我怕你觉得这是负担。」 她是真的怕。 她不敢强求,只敢看着自己的港口一点点被拆除,只敢由着自己的身体没入海面。 他现在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一只无形的手臂将她从海水中捞出来。 第392章 你别再哭了,我不是不要你 厉天阙听着这话,眼中满是愕然,「所以,你是在为我哭?」 「我只为你掉过眼泪。」 楚眠捧着他的脸,看着这个支撑了自己三年力量的男人,苦笑着道。 厉天阙就是厉天阙,她怎么会以为他不要她了呢。 她真蠢。 厉天阙看着她通红的眼,目光复杂,心脏像被什么牵扯着,有些疼,却并不刺,「那你要不要等……」 「我等你。」 楚眠不假思索地道,眼睛红得厉害,却泛着光。 说着,她靠过去,视线在他薄唇流连一秒后及时转开,考虑着他的承受能力,她将吻落在他的脸颊,低语,「多久我都等。」 厉天阙被亲得浑身都绷紧了,他僵硬地看着她,身体里的血液又是沸腾又酸楚,折磨得他不轻。 「我保证我将来一定能护你,但我不保证我变回以前那么好。」 他道。 听到这话,楚眠不禁低笑一声,「不用给自己脸上贴金,你以前也没多好,逼我住蔷园的时候要多无耻有多无耻,想断我腿的的时候要多狠有多狠。」 「……」 厉天阙对以前的自己迷惘了,所以他到底是好还是坏? 「没什么变不变回的,只要你清醒着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楚眠捨不得放开他的脸,就这么捧着,「对我来说,当初逼我留在蔷园的是厉天阙,为我坐偷渡船不顾一切的是厉天阙,现在喜欢吃零食的是厉天阙,记不得楚眠的也是厉天阙……都是你。」 「……」 「只要是你,健康的你,就行了,其余的不重要。」 楚眠的红唇停在他的眼前,一张一合,蛊惑着他。 「真的?」 厉天阙盯着她问。 就是他现在这样也可以? 「嗯。」楚眠看着他,很想再亲密一些,但想想还是作罢,她放下自己的手。 「……」 厉天阙脸上的温度一除,顿时空落落的。 她坐在那里看他,一扫之前的怅然若失,怎么看都愉悦,她红着眼笑,「我知道,现在对你来说讲什么爱不爱的太空,但只要你不排斥我,不是真的讨厌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有些事可以慢慢来。 他能说出要她等他的话,就说他们之间的可能性会慢慢增长起来。 「什么?」 厉天阙愕然,他们刚才讲半天不就是讲他要做她男人的事么?什么现在对他来说爱不爱的太空? 那她以为他们刚是讲了什么?就讲的他不排斥她? 他什么时候排斥过她了! 她还是拿他当小孩! 厉天阙一噎,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女人的一声尖叫。 是从平板电脑里传出来的。 楚眠错愕地低头看过去,就见屏幕中,一棵靠墙的绿植里冒起了烟,烟气在满桌云里雾里的花式中餐中并不显眼,就这么冲上天花板,启动灭火装置,大量的水喷下来。 而站在中央越等越心烦的贺盛璃被浇成了落汤鸡,正气得在那里跳脚。 第461页 「你做的?」 楚眠看向身旁的男人失笑。 「你不是说她是坏人?」厉天阙睨她。 「我还让你看见她就离远一点。」 楚眠道,有些酸,他不听话。 「我要护着你,为什么还躲她?」 厉天阙想都不想地道,坏人,他也会斗。 口口声声的护,任谁听了都会开心。 楚眠看着他笑,「贺盛璃现在估计回过味来了,知道你在耍她,肯定气死。」 「气死你就少个敌人了,不好么?」 厉天阙道。 姓谢的还做不到。 「好,特别好。」 楚眠彻底畅快了,笑得靠向他的肩头。 厉天阙坐在那里,被她的发梢颳了一下嘴唇,喉咙发痒得厉害,他低眸定定地盯着她柔软的唇,刚一低头,楚眠就起身坐直,伸手关掉平板电脑,「走吧,不然一会就要和贺盛璃照面了,你想去哪?」 「……」 厉天阙闷得不行,闻言,目色深了深,「我要回财团。」 一直待在新蔷园,他就只能活在她的庇护下。 楚眠听着,笑容一凝,还没说什么,厉天阙就看着她比兔子还红的眼睛急道,「你别再哭了,我不是不要你。」 「……」 这话说的她好像是个哭包似的。 楚眠看他一眼,「我没要哭,我知道你的想法,我只是在想,我得先陪你去买些零食。」 「成年人不吃零食。」 厉天阙在「成年人」三个字上咬重音。 「我想吃。」 楚眠道。 …… 两人去的是一家高端型的进口超市。 这种超市没什么人流量,楚眠给自己和厉天阙扣一顶帽子就能遮掩。 楚眠牵着厉天阙的手往里走,想着怎么让厉天阙收下零食,他回到财团恐怕会不适应,吃点喜欢的零食过渡一下比较好。 而厉天阙被她拉进去,低眸看着她牵自己的手,想的是怎么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成年男人。 从杜绝零食开始。 蓦地,厉天阙看到旁边叠成排的购物车,某些狗血剧情的桥段浮现出来,他一把拉过一部车,看向楚眠,「你坐进去。」 「我坐购物车干什么?」 楚眠莫名地看向他。 「快坐。」 谈恋爱都是这么谈的,她怎么连这个都不懂。 厉天阙坚持地看着她。 「……」楚眠被弄得莫名其妙,然后指指上面的标识,「禁止成人坐在里面。」 厉天阙看一眼那标识,蹙眉,道,「你等着。」 说完,人推着购物车就走了。 「……」 楚眠站在原地有些不解,难道厉天阙骨子里不止爱吃零食,还爱玩超市购物车?以前完全没看出来。 不一会,厉天阙又推着超市购物车回来,「现在你可以坐了。」 「嗯?」 楚眠茫然。 「我让孟墅打了个电话。」 厉天阙道,楚眠这才反应过来,这家进口超市好像是厉氏财团旗下的。 「我不坐,是不是你想坐……」 楚眠以为是他的某些童真冒出来,话音未落,失了耐性的厉天阙就绕过来一把将她从地上横抱而起,直接给抱进购物车里。 手臂力量见长。 楚眠身材纤瘦,屈起双腿坐在里边还真不算挤,就是腿有些长,蜷得稍微有些憋屈。 她有些匪夷所思地看向厉天阙,忽然前面有个超市工作人员走过,她连忙压下黑色帽沿。 尴尬、窘迫这样的情绪已经很少会出现在她身上,但现在,她尴尬地快哭了。 她压低声音道,「厉天阙,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逛个超市,至于把她塞购物车里? 「楚眠,我看你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以后听我的。」 厉天阙推着购物车就走。 -- 作者有话说: 九岁厉:我怀疑你根本不会谈恋爱,没事,我看的电视剧多,我会!恢复记忆已经排上日程,但不会特别快,因为在我看来大厉贯穿全文,九岁厉只有这一段,我不想草草过去,等不及的可以先养文,不爱也请别伤害好吗? 第393章 被九岁厉撩了 购物车如风掠过,两边的货架急速后退。 楚眠坐在车里,还是第一次以这种高度去看超市的东西,琳琅满目,以前伸手可及的地方现在完全触摸不到,连超市都感觉变大了。 从未有过的感受让她渐渐放下心底那点不适感。 「先看看水。」 楚眠指向一旁的货架。 「嗯。」 厉天阙推着她就肆无忌惮地行进过去,楚眠坐在车里够不到,便指挥着他道,「第二层左边的,拿几瓶下来。」 厉天阙抬起手,轻而易举地拿了几瓶水放到她的脚边。 楚眠装模作样地要了一些新蔷园大家都吃的零食,然后准备顺着下去给他也买点,厉天阙却将购物车停到糖果区。 糖果区里的糖各式各样,码了好几层。 楚眠看去一眼,忽然,一双手臂从后环了上来。 厉天阙俯着身半撑在购物车上,从后虚虚搂住她,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两盒糖,头低到她的脸旁,嗓音低沉,「你看看这糖是不是薄荷味的?」 第462页 他周身的气息就这么亲溺地包围过来,楚眠困在车里无处可躲,身体无端地僵了下。 他磁性的嗓音伴着呼吸一併落在她的耳际,像羽毛刻意搔痒,刮着她的耳朵,楚眠一侧的耳朵都热起来。 「嗯?」 厉天阙低眸看她,眸深溺人。 男人的胸膛若似有似无地贴上她的后背,楚眠的心跳停了一秒,怔怔地凝视着他的眼。 「……」 她好像,被九岁的厉天阙给撩了。 好半晌,楚眠才回过神来,低眸看向他的手。 他一双修长好看的手拢在她身前,转动着手中的糖盒,是进口的糖,虎口处的鹿角纹身异常惹眼。 她努力收敛心神,道,「你最近不是一直在读书,英文不认识么?」 「我英文口语是姐姐教的,书面词句不太会。」 厉天阙解释着,头又低了些,圈着她的手臂更紧,指腹摩挲着糖盒的左下角位置,「这写的是口味?是薄荷味么?」 楚眠看着他近在眼前的下颌线,看着他的薄唇翕张,眼神顿时有些涣散,她别过眼,「不是。」 「哦。」 厉天阙松开她。 「……」 楚眠坐在车里拉了拉领口,顿时无声地喘一口长气,她差点亲上去。 他还没成长到可以和她恋爱的地步,悠着点。 对,悠…… 厉天阙忽然又低下身子从后圈过来,手里又多出两个糖盒,「这两个呢,是不是薄荷味?」 他的呼吸就拂在她的脸侧。 楚眠绷直了身体,神经有些发麻,她在他收得极小的范围里摇了下头,「也不是。」 这下,厉天阙连松开都没,一手半圈着她,一手从货架上取下糖盒,一盒一盒地取,一盒一盒地问,不厌其烦。 拿了二十来盒,没一盒是薄荷味的。 楚眠受不了了,忽地仰起头,柔软的唇吻上他的下巴。 她的视线里,他轮廓的弧线实在太好看,连睫毛都在撩人。 这回,厉天阙的身体绷住了,呼吸因得逞而兴奋地不均匀起来,他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低头去吻她,楚眠已经飞快擦过他的脸,坐在购物车里伸长手拿了一盒薄荷糖,道,「这是薄荷口味的。」 「……哦。」 厉天阙站直身体,推着购物车继续往前走,眼底尽是失望,但嘴上还是道,「你还喜欢吃什么?」 「什么都行吧,我对吃的不挑,我好甜一些。」 楚眠道。 「嗯。」 厉天阙推着她从一排排的货架前走过,什么零食都拿,全扔到购物车里。 很快,楚眠的双腿就已经埋在零食堆里。 厉天阙边拿边盯着她的脸,她神情淡然,好像刚刚的吻不过是个不小心碰到的失误,他再没找到好机会。 「哇哦哇哦。」 孩子稚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在安静没什么人的超市里格外清晰。 楚眠抬眸,就看到一对夫妻正推着一个2、3岁的孩子在走,孩子戴着一顶小黄帽坐在车里,脚边也是堆满了东西,小手直扑腾,「飞,我要飞飞……」 「好咧,坐稳了宝贝。」 年轻的爸爸在那里宠溺地说了句便推着购物车快速跑起来,小宝贝坐在里边咯咯直笑,「飞啦、飞啦!」 「……」 楚眠看看那温馨的画面,再看看自己面前的成堆零食,不禁笑了笑,她好像被九岁的厉天阙当成小孩子了。 这感觉也不坏。 楚眠唇畔的笑容深起来,待见到旁边货架上有袋装果冻,她连忙伸手去拿。 「坐稳了。」 厉天阙低沉的声音忽然落在她的耳边。 楚眠的手和果冻擦肩而过,底下的轮子突然变得飞快起来,是厉天阙学那对夫妇快速推起购物车。 他腿长脚长,比那对夫妇跑得还快,楚眠只感觉疾风迎面而来,周围的一切都在视线里倒退,眼看着前面码的饼干山要撞上来,厉天阙把持着购物车一歪,视线中豁然开朗…… 像在坐人力版的过山车一样。 「……」 楚眠想叫厉天阙停下,可内心又有那么一点小羞耻觉得还挺好玩的。 「姐姐飞啦!哇!」 那边的小宝贝站在购物车里直勾勾地看着飞一样冲出去的楚眠和厉天阙,又羡慕又激动,小手拍个不停。 厉天阙绕着超市跑了大半才停下来,大掌在楚眠头上一拍,喘着气道,「小孩,好玩么?」 「……」 谁小孩啊。 年轻的妈妈看着他们笑起来,对身边的丈夫道,「真是幸福呢。」 「……」 楚眠默默压了压帽沿。 厉天阙不放过她,又缠上来问,「回答我。」 「好玩。」 楚眠从嘴里挤出两个不违心的字,她都忘了上一次全身心陷在这种幼稚的游戏里是什么时候,记忆中好像都没有这样的画面。 很解压。 风驰电掣起来的时候,什么烦恼都没了。 「我就知道你才是小孩。」 厉天阙挑了挑眉。 「……」 楚眠觉得厉天阙这一声好像是在抗议着什么,是嫌她把他当小孩子了么?她还好吧。 她一转眸,看到旁边的牙刷区域,不禁道,「你这次回去准备住哪里?」 第463页 第394章 情侣款来一套 「就住财团。」 厉天阙给出一个让她意外的答案。 「我以为你会回蔷园。」 「住财团我才有更多接触公事的机会,省时间。」住蔷园还在路上来回耽搁,他要迅速适应财团的掌控,没那么多时间可浪费。 楚眠听着蹙眉,双手搭在购物车两边,仰起头看他,目光温柔,「厉天阙,你不要急好吗?」 他好像一直在急着成长,急着在财团里稳下来,她不想他那么累。 厉天阙站在她的身后,低眸看她,好一会儿才道,「不好。」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楚眠无奈,道,「那你要记得按时吃药,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上有负担了一定要停下来,慢节奏一些。」 「我现在好的很。」 厉天阙不想被她当个病人,推着她往前走,楚眠忙道,「等下,既然你决定住在财团,总得买些生活用品吧?」 厉天阙停下。 楚眠看着货架上分类复杂的牙刷,从里边选了一支电动的,取下来看说明书。 厉天阙站在寻里,视线在牙刷上浏览一圈,忽然看到一对情侣款的电动牙刷,一银一粉,牙刷柄上一个刻着爱心,一个刻着箭矢。 某些初级视频里的画面又冒出来。 谈恋爱就是要用情侣的东西。 楚眠正要把电动牙刷放下,手中就是一空,牙刷被人抢走。 紧接着,一对情侣款的电动牙刷被塞进她手里,她错愕地抬头,厉天阙看她,「我要这个银色的。」 「行,那粉色的给我,我牙刷也该换了。」 楚眠点了点头道。 她将牙刷放下,动作忽地顿了顿,看着手中齐肩并立的两支牙刷,情侣款…… 她抬眸看一眼正在挑花瓶的厉天阙,他站在那里,身形修长,长指摩挲过花瓶边缘,不用灯光看起来就是海报风。 他应该就是喜欢银色的牙刷,不是刻意挑的。 他都不大认识上面的英文单词。 情侣款,也不错。 接下来,楚眠又替厉天阙挑一些生活用品,这一次,她上了心,把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挑成情侣款的。 「我那的生活用品也要换了,不介意我和你一人一半吧?」 楚眠坐在车里笑着看向厉天阙。 「不介意。」 厉天阙道,人已经站在摆着各式花瓶的货架前,此刻,他手上端着一个很特别的花瓶。 花瓶由两个圆座细颈的小花瓶组成,一黑一白,交颈而缠,像是缠绵的天鹅,线条流畅,工艺不凡,摆在那里俨然是件艺术品。 「你喜欢这个?挺好看的。」 楚眠对情侣款的东西上了心,下意识就去寻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花瓶。 没有。 货架上只有这一个。 她有些失望,刚要收回视线,厉天阙忽然朝她靠过去,身子慵懒地半倚在购物车上,头靠向她,擦过她的发,两只手托住两个圆形底座,前后轻轻一分,两只交颈的天鹅便分开来,变成两个独立的细颈花瓶。 他看她一眼,然后将白色的那个递给她,勾着唇道,「不是一人一半么,你摆哪里?」 楚眠看着他幽深溺人的眼,心跳了下,将那一半的花瓶接过来,「书桌,你呢?」 「书桌。」 他复制她的答案。 「……」 她好像,又被撩到了。 两人跟要搬家似的,买了很多东西。 最后楚眠的腿都坐麻了,还是厉天阙将她从购物车里抱出来。 从超市里出来她仍有些恍惚,今天的厉天阙好像有些不一样。 孟墅已经带着人等候在外面。 见他们大包小包地提着东西出来,嘴里说着什么,孟墅很是愕然,怎么有种过日子的错觉? 「厉总。」 孟墅迎上去,伸手接过两人手中的购物袋。 「嗯。」厉天阙看他一眼,而后又看向身旁的楚眠,目光黯了些,「那我走了。」 「嗯,记得按时吃药,早睡早起,不要太累。」 楚眠不放心地叮嘱道。 「知道,你……」厉天阙看着她也不知道叮嘱什么,只低下头飞快地在她耳边说了句,「你等我。」 等他来保护她。 他可不会一直躲在她的背后。 楚眠笑起来,「好。」 楚眠站在那里,看着厉天阙上车,目送着他的车离开,直到车子远的看不见,她才走回一直等待的蒋笙身边,「回新蔷园。」 …… 车子停在新蔷园。 楚眠从车上下来,手上捧着白色的细颈花瓶,心情很是不错,唇角的弧度怎么都下不来。 蒋笙坐在车里,看着楚眠的背影,推了推黑框眼镜。 这男女之间逛个超市就这么开心么? 楚眠迈进庭院,就见谢傲然一个人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手搭在膝盖上,脸色不是太好,在看到她的一瞬,谢傲然的目色变了变。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她唇角的笑容上,眸底一黯,舌尖泛着涩苦,「出去一趟,心情变好了?」 和厉天阙把话说开后,楚眠看谢傲然也就没那么偏激了,她笑着在他身边坐下来,沖他摇了摇手中的小花瓶,有些小得意,「情侣花瓶,这是其中一半。」 第464页 阳光落在庭院里,她的笑容比光还刺眼。 谢傲然看着她,一抹酸楚不动声色地从眼中掠过,随即笑起来,「合着我还给你们凑圆满了,那这一脚,我是不是受得冤?」 楚眠看向他,不甚在意地道,「那你踢回来。」 谢傲然无谓地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问道,「他人呢?」 「回财团了,他不想再住在这里。」 说到这个,楚眠的笑容敛下来,而后又看开似的道,「我本来是想让他至少休息三个月,但现在他非要尽快适应他原本的生活,就随他吧。」 谢傲然听着点头,「好事,他终于知道一直做个小孩子不行了。」 闻言,楚眠沉默,她低头看向手中的花瓶,转了转瓷白的底座,道,「谢傲然,你还是不懂,他做不做小孩子都好,能让我护他一路,我就很开心。」 谢傲然靠着门框睨她在阳光下白皙的侧脸,「那你又懂不懂我……作为一个朋友的心疼?」 第395章 和他的视频通话 楚眠看他,见他目色黯然,便道,「那我让你踢两脚回来?」 碰上厉天阙的事,她冷静不了。 但她不是不知道,谢傲然也只是关心她。 「我断了条腿,怎么踢,欺负人?」谢傲然故作恼怒。 「没事,你把假肢拆下来砸我。」 楚眠想都不想地道。 「……」 谢傲然无语了,随后又笑起来,也就是她能这么随意开他假肢的玩笑,从来不拿他的残缺当一回事。 这三年,他也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残缺不是多重要的事。 也开始想试试。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他看向她,楚眠低着头把玩手中的细颈花瓶,嘴角始终勾着浅浅的弧度,眼里都是有光的。 厉天阙哪怕是失了忆也能轻易左右她。 「对了。」谢傲然状似随意地道,「之前为了逼一逼厉天阙,就和他说我喜欢你,他比不上我能照顾你,让他走远点,他要是说起来,你可别乱想。」 闻言,楚眠抬眸,笑容微敛,有些愕然地看向他。 「你这什么眼神?」 谢傲然背靠在门边,耸了下肩,「我就是看不得他那一副少爷的模样,你受那么多苦凭什么还伺候他,可不是对你有意思。」 「我知道。」 楚眠瞭然,「只是我原以为厉天阙是受不了我为他做那么多才走的,现在才知道他根本不是想离开,而是被你刺激得想快些成长。」 「……」 就愕然这个? 谢傲然看着她丝毫不怀疑的眼神,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或许,他註定只能是这个位置。 「对了,唐瑾辰那边有给消息过来么?」 楚眠问道。 「不错,还没为个男人忘了正事。」 谢傲然极快地调整好状态,笑着调侃她,「唐瑾辰说你抓的那个手下嘴很硬,一进江南堂就开始各种琢磨自杀,还咬舌,用手铐勒自己脖子,还没怎么审就先把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那边决定先给治下伤,缓一下就上药。」 这个药,是指tp1314。 「看来贺盛璃这背后的高人御下很有一套。」 楚眠道,这做法有点死士的感觉。 「不好惹。」 谢傲然皱起眉来。 听到这话,楚眠冷笑一声,黑白分明的眼中掠过一抹凌厉的光,「不好惹我也惹了,谁挡我的路,我就踏平过去。」 帝都的风云她搅定了,贫民窟她也必然重建,谁也别想做她的绊脚石。 谢傲然颌首,抬手搭上她的肩,「尽管去做,不用担心头破血流,反正不管怎样,谢氏家族都会是你的退路。」 就像三年前一样。 楚眠脸上的冷意稍减,看他一眼,感激地点头,「谢了。」 但她不会给自己留退路,因为贫民窟的人没那么多退路,她慢一天,他们就要多遭一天的罪。 …… 入夜。 沐浴过后的楚眠走进书房,开了灯。 书房里一片静谧,楚眠拨了拨半湿的头发,一抬眸便见到茶几上的大堆零食。 厉天阙还没吃完就回去了。 楚眠走过去拿了一袋橙子味的果冻回到书桌前,桌上的电脑旁摆着白色的细颈花瓶,里边插着两枝粉色的蔷薇干花。 她坐过去,支着头看了好一会儿,唇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来。 楚眠拿起手机,上面刚加上厉天阙的联繫方式,是他回财团以后孟墅给办的。 她拨过去一个视频电话,视频尚未接通先出现她的脸,她将手机靠着电脑,抬起手整理头发,又拉了下衣服,正襟坐好。 只是等上许久,视频都没人接。 这么早睡了么? 楚眠看一眼时间,人往后靠了靠,就在她以为视频要挂断时,那边突然接通。 屏幕里撞过来一张气喘的俊庞。 厉天阙有些急切地看过来,一头凌乱的短发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水,分明的五官沾着水雾,薄唇微张喘着粗气,似是跑急了一般,「我在沖澡,才听到。」 镜头至他裸着的肩膀,水珠顺着他起伏的喉咙滴淌下来,落至突出的锁骨,性感不着痕迹。 「……哦。」 楚眠坐在书桌前,看着他逼近的脸,忽然想到今天在超市他圈着自己的时候。 第465页 奇怪,他住这边这么久她都没觉得什么,怎么今天,她一直觉得他有点撩人呢。 怪他,到底是28岁的脸,还是太过蛊惑人心。 她暗暗调整着呼吸,不让自己表现得迷恋惹他不适应。 屏幕上,一件深色的睡衣落下来,厉天阙在套衣服。 那边镜头一晃,她看到他身后的背景,是极为商务式的卧房,以灰与黑为基调色,简约高档,看着是个挺大的卧室。 「这是连着你办公室的卧室吗?」 楚眠问道。 「嗯。」 厉天阙往床尾一坐,将手机举了起来左右转转,给她看自己的卧室,勾着薄唇道,「原来这些都是我的。」 「当然是你的,整个厉氏财团都是你的。」楚眠笑,「怎么样,回到财团还习惯么?」 他穿了衣服,但还是没擦掉脸上的水气,仍然惑人。 「还行,我是秘密回来的,还没对外公开。」 厉天阙道。 除了孟墅谁也不知道。 「做的对,先适应了再说。」楚眠道,不过他已经做得很好了,上次贺盛璃都没看出什么异样来,被他耍了一通。 「我比你厉害么?」 厉天阙放下一些手机,整张俊庞几乎贴到屏幕上。 楚眠看得呼吸微滞,道,「看从哪方面来说了,金钱我不知道你那边的具体数字,没比较过;权势肯定还是你大,你有银行、运输渠道,这些不是我能比的,不过,手下这一方面现在是我厉害些,孟墅栽培手下手段还是软了点。」 不然,也不会被贺盛璃抢走厉天阙。 「所以,我回财团的第一步不是急着挣钱、和别人抢势力,而是先确保自己手下的能力和忠诚度,扎稳根基。」 厉天阙颌首,正色道。 一点就透。 楚眠靠向书桌,支着头看他,脸上忍不住浮出笑意,「我要是记忆倒退回到九岁,肯定没你这本事。」 「你在夸我?」 厉天阙看她,眉间压制不住的得意。 「嗯,真棒。」 楚眠笑着道。 第396章 九人深夜到访 「不要用这种夸小孩子的口吻夸我。」厉天阙不悦地睨她,又道,「我要看你书桌。」 楚眠知道他想看什么,于是笑着将手机转动一下,镜头对准旁边的白色花瓶。 她歪了下头,只见厉天阙看到花瓶后,唇角立刻勾起来,不禁也跟着笑,「你的花瓶呢?」 「我放外面书桌上了。」 厉天阙说着站起来,推开门将手机往外一照。 楚眠便看到他的办公室,以为他的卧室就够大了,没想到办公室还要大得离谱,都可以做球场了。 偌大的书桌上,摆着一支黑色的细颈花瓶,线条流畅动人,里边插的竟然也是一支蔷薇干花。 这算……心有灵犀么? 楚眠暗想,忽又发现什么,不禁问道,「你办公室怎么还有沙袋?」 话落,那边镜头飞快转过来。 楚眠又看到厉天阙英俊的脸庞,他清咳一声,反问道,「你以前来过我办公室么?」 楚眠摇头,「没有。」 「哦,这沙袋是以前就有的。」 厉天阙一脸严肃地道。 「是么?看着挺新的。」 楚眠有些讶异,他以前练拳击的么? 没听说过。 「……」 当然新了,刚让孟墅搬进办公室。 「你先不要练拳击,健身先做基础的,不要操之过急。」 楚眠嘱咐道。 「哦。」 厉天阙随便应了一声,重新回到卧室,在床上坐下来,人随意地往后一倒,靠在床头,定定地看着她。 她应该也是刚洗过澡,至锁骨的发微微有些湿,遮着一张脸越发的小,皮肤白皙,五官清纯,就跟个豪门中娇养出来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一样,结果这个人为了救他,用血餵蛊。 「怎么这么看我?」 楚眠被他看得不太自在。 「你好好的身体也养一只蛊,对你没伤害么?」厉天阙盯着她问。 楚眠怔了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笑着道,「没有,医蛊而已,又不是害人的。」 「疼过几次?」 厉天阙又问。 他是指他情绪激烈起来,她会有感应的事,楚眠淡淡地道,「没几次,这金蜂加上中药很能压得住,你不用担心。」 「感应起来会很疼么?」 厉天阙拿着手机,一双深眸定定地看着她。 「还好吧,没太大的感觉,我这人对痛没什么敏感度。」 楚眠说道。 「什么叫对痛没什么敏感度?」厉天阙不解地看向她。 「可能皮厚肉糙。」 楚眠给了一个答案。 「胡说。」 厉天阙蹙眉,她那皮肤柔软得能掐出水来,哪里糙了,有时候他看着她,都不知道她哪里来一打十的力量。 楚眠看着他,眸子微转,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试探着问道,「对了,谢傲然还跟你说什么了?」 谢傲然说喜欢她,他有没有一点点吃醋? 一点点就行。 厉天阙靠在床头看她,眸子定了定,随即坦然地道,「他说要我别做你的累赘,别让我拖累你。」 第466页 要他替谢傲然告白?做梦。 「……」 就只记得着这些,看来离吃醋还远了些,换成以前,他直接拿车去撞。 没关系,慢慢来。 楚眠想着,道,「他说话是难听些,但没恶意,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和他计较。」 「他再过两天就走了是吧?」 厉天阙还记着这事。 「嗯,他的势力还在南边边境,不可能在这边久待。」 楚眠点头。 「……」 那就好。 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厉天阙猛地坐直起来,看着她道,「你明天早餐吃什么?」 早餐…… 怎么话题就跳到这了? 楚眠怔了下,她不怎么关心早餐的事,有人弄好她吃就行了。 她这边还没说话,厉天阙就道,「我明天早餐还是吃吐司片抹酱,加一杯热牛奶。」 「哦,好啊。」 楚眠应道,她相信孟墅会给他把早餐安排好的,这个她不担心,不知道他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那你明天早上也吃这个?」厉天阙道,「你不是什么都想和我弄一样的么?」 别吃姓谢的做的煎蛋! 「行啊。」 原来是为这个。 楚眠笑道,隔着距离,吃一样的早餐,还挺有意思的,便道,「那明天早上,我给你视频,我们一起吃早餐?」 「可以。」 厉天阙很满意她这个提议。 见他不排斥,楚眠的笑容变深,虽然不吃醋,但莫名还觉得很甜是怎么回事…… 楚眠还想跟他聊聊,忽然敲门声响起,她转头,「谁?」 「是我。」蒋笙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小姐,有九人深夜造访。」 九人。 楚眠的眸光动了动,很是愉悦,她拿起手机看到厉天阙,「我这边有事,今晚就不和你聊了,你早点休息。」 「什么事?」 厉天阙看她,有些不满就这么挂了。 「我的羽翼自己顺着风来找我了。」 楚眠笑道,从书桌前站起来,「晚安,厉天阙。」 厉天阙见她是打从心里的开心,便没了拖延她的心思,道,「记得吃药,你手臂上的伤还没好,听说要吃消炎药才行。」 「找沈医生打听的?」 怎么这么好呢。 「晚安。」 厉天阙说了句便挂掉电话。 楚眠收起手机,换了一身衣服才往外走去。 新蔷园门口的马路安安静静,连过往的车辆也没有,夜幕之下,灯光昏黄,在地上扫下一层霞彩般的光。 楚眠走出去的时候就看到一排的脚踏车停在小区门口,整整齐齐,九个穿着便利休闲服的男男女女站得笔直,安静地等待着。 叶成、樊冰冰、米拉、庞庞、张和平、安诗蓝、彭子杰、彭子豪、黎哲。 巅峰九子。 一个不缺。 全在这里。 楚眠走出来的一瞬间,众人眼底都是兴奋,叶成更是激动地差点跳起来,「yes!我就知道眠姐你在这里!」 楚眠站到他们面前,看一眼时间,欣赏地抬眸,道,「从昨晚我们分开到现在是22个小时,你们比我预计的来得还要快。」 「眠姐知道我们一定能找到这里?」 樊冰冰看向楚眠,疑惑地问道。 「以你们的本事,要是连我的落脚点都找不到,我当初还成立巅峰会做什么?」 ***** 题外话:「礼物之王」的活动10月31号就是最后一天了,可以的话希望大家能多多打赏,催更下面点送礼物,帮《总裁镇不住少奶奶了》再沖一冲,谢谢!感恩! 第397章 诸位,欢迎来到天宫 楚眠挑了下眉,说得理所当然。 庞庞一众人却听出了满满的骄傲和自豪感,转头互看一眼,都得意得不行。 「那我们现在算是通过眠姐的考验了吗?」有人问道。 「考验?」 楚眠故作不懂。 「眠姐昨晚说,要是我们想好了自然知道怎么帮你,可我们连你在哪都不知道,想好了告诉谁?所以,查到你的落脚点,是你给我们的考题。」张和平自信满满地道。 从巅峰会开来,他们这些人的前途变得豁然光明,人也都越来越自信。 「眠姐你也不希望被人知道你的落脚点吧,所以我们骑的脚踏车,保证没人追踪。」 他们的车牌不是秘密,容易被人盯到,脚踏车就不一样了。 彭子杰、彭子豪是对双胞胎,此刻异口同声。 楚眠笑而不语。 一旁打扮得娇俏的米拉跟着道,「而且,我知道眠姐为什么觉得我们来得太快,因为你以为我们肯定是各自为阵,叶成只知道对付童家的小姐姐是眠姐身边的,冰冰只知道你对付丰、郭二家,而我们这些人知道得更少,但少归少吧,只要我们凑到一起,把线索一整合,利用各自的职能再查一查,顺藤摸瓜找到这里也不是什么难事。」 其实他们一度都走进了死胡同,直到最后集结起来,他们才明白,巅峰九子结合在一起,办事效率才高。 楚眠站在他们面前,听着这些话赞赏地点了点头,淡淡地问道,「那你们知道我是谁了吗?」 闻言,叶成有些激动地上前一步,「天宫,天宫是眠姐你的是吗?」 第467页 他们查了好几个小时,才查到针对那些财团的是一个叫天宫的组织。 所有人都看着楚眠,等她的一个答案。 楚眠站着,身后的小区大门缓缓打开,两列保安笔直站着,空出一条通往里边的大道来。 楚眠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一字一字道—— 「诸位,欢迎来到天宫。」 「!!」 所有人都激动坏了,几个男人更是凑到一起击拳轻呼,他们终于……终于是追随上眠姐了。 三年前没做到的,三年后他们来了。 …… 一群人哗啦啦全部涌进新蔷园小区。 蒋笙在前面引路,听着那九个人围在楚眠身边叽叽喳喳、乍乍呼呼不禁蹙眉。 她知道,这九人是楚眠要委以重任的,但是一个个看着和刚毕业的大学生也没什么差,不知道楚眠是不是识人有误。 「这整个小区都是眠姐你的吗,也太帅了吧!」 叶成凑在最前面,嗓门最大。 他歪头看一眼前面正在开门的蒋笙,只见她穿得跟个大公司的白领一样,又盘发又戴副黑框眼镜,面无表情的,好像连笑都不会笑。 他看着她,总能想起昨晚她刮到自己脸上的发,闻着还挺清香的。 蒋笙正推开一栋洋楼的门,将他们引进去。 叶成跟在楚眠的身边,小声问道,「眠姐,她叫什么名字啊?」 「一会给你介绍。」 楚眠淡淡地道。 蒋笙带着他们进入洋楼,很快便将大门关上,又往里走去,待进了一间房后,蒋笙打开身边的五斗橱柜,从里边按了下什么,地板开始出现裂痕,出现一个向下的楼梯。 「哇……」 众人惊嘆,个个都睁大了眼。 「很像电影里的情节,还有地下室。」樊冰冰见状道。 一行人跟着楚眠和蒋笙走下去,只见里边是一道极为蜿蜒的过道,跟迷宫似的,暗门无数,比电影里还要精彩。 狡兔有三窟,她也不可能把自己的落脚点完全定在地面上。 米拉看得有些怔住,「这里我怎么有点眼熟呢?」 楚眠回头看她一眼,莞尔,「你当然眼熟,这个地下空间图纸是我前年派人秘密找你设计的,大建筑师。」 「我想起来了!那人给我好重的酬金!」 米拉尖叫一声,兴奋地抓住楚眠的手,定定地看着她,忽然眼眶湿了。 「你干什么?」 楚眠被她表情的多变弄得莫名。 「原来眠姐没忘记我,那段时间我到了瓶颈期都设计不出来,没收入还要还房贷,幸好你找我。」米拉哽咽着就要哭起来,「眠姐你是不是一直在暗中看着我们吶?」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楚眠,个个都很是感动。 「好了好了,哭什么,我看着你们还不是为了感动你们,让你们帮我做事。」 楚眠不大适应这种哭哭啼啼的场面,伸手揉了揉米拉的脑袋,结果把米拉揉得眼泪掉更厉害了,抱着她就哭个不停。 「眠姐你总是说要我们回报回报,可从来都是你帮我们,除了冰冰还帮你做点事,我们都没出上过力。」 一旁的安诗蓝柔声说道,红着眼眶看向楚眠。 「现在不就是用到你们的时候了?」 楚眠道。 等带众人进入正式的会议厅时,楚眠的身上已经被米拉的眼泪给浸得半湿。 蒋笙开灯,中央极大的吊灯坠下来,亮了整个厅。 映入众人眼前的是一个超大的会议厅,挑高六、七米的样子,三张长形的大会议桌,竖了无数把椅子,只见这里的色调布置得很暗,墙面都是灰色的,墙边围了一排的书架,上面的书码得密密麻麻,旁边放着拿书用的梯子。 正面的墙上平平整整,什么都没有,只挂着一幅巨大的相框,相框中是一个笑容极为爽朗的男人,很帅很俊逸,但照片下面印的生卒年让所有人都静默下来,收敛了笑意。 「眠姐,这位是……」 叶成疑惑问出口。 「齐爽,生于贫民窟,死于a国枪刑,是天宫真正的创始人。」 楚眠望着照片中齐爽的面容,面色肃然地走到中间的大会议桌前,站在齐爽的照片下方,从蒋笙手中拿过一本笔记本。 见状,所有人都严肃起来。 叶成拨了拨头顶的银毛,和众人迅速分开两边在会议桌前坐下来,就像当年在巅峰会一样。 「三年前,我在监狱见到爽哥,他当日被判了死刑,因为在a国的法律看来,他是贫民窟的逃犯,罪无可赦。」 楚眠站在那里道,拿起手中的笔记本道,「他留给我一本日记本,我起初以为这只是他的日记,直到我发现里边有个我教过他的解谜游戏。」 第398章 巅峰九子加入天宫 「……」 众人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 楚眠这是要向他们讲解天宫的由来,这是准备正式招揽他们了,一时间,大家血液有些沸腾,但这故事听着又悲了些。 「我把谜题解开后,我才知道原来爽哥从贫民窟出来后,找到了几个和他一样死里逃生出来的,互相靠在一起彼此取暖,这就是天宫最初的规模。」 楚眠的声线清冷,将事件叙述出来。 第468页 因此,当年她在江南堂说的什么组织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她当时被厉天阙管得那么紧,哪有时间再去创立一个组织。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蒋笙突然冷冷开口,「当年,小姐被抓进江南堂,面对江南堂的铁血手段一不寻死,二不认罪,被毒打、被餵药也强撑下来,自称手里有什么组织不停拖延时间,就是为消耗总统的耐心,你们都是顶级聪明的人才,不如猜猜小姐为什么这么做?」 「……」 楚眠没想到蒋笙这个时候会说这样的话,转头有些无奈地看她一眼。 蒋笙回避她的目光,见大家的脸色一点点苍白起来,眼中有着震动,便道,「看来你们猜到了,不错,小姐就是为保你们的命。」 「……」 「小姐耗尽总统的耐心,总统能给小姐最便捷的定罪办法就是你们集体反水,一旦反水你们就成了有功之士,不会再被贫民窟逃犯几个字连累,后面再无忧虑。」 蒋笙道,将当年的真相公开出来。 如果不是楚眠在江南堂死死熬着,巅峰会九子和她关系那么近,能不能活都不一定,哪有现在的出头之日。 「……」 闻言,众人的脸色更加苍白,个个呆呆地看着楚眠,最后又陆续站起来。 米拉看着楚眠,又没绷住,再次哭出来,「我真的不知道真相是这样……」 原来连反水,都是楚眠为他们争取来的。 叶成也红了眼眶,别过脸去。 楚眠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一个个感动得不行不行的样子,很是无奈,「当初那事是我连累你们,我保你们是应该的,这事真不用感动。」 「才不是!」黎哲站在那里紧握着拳头,声音有些沙哑,「我可是听说了,江南堂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全是生不如死的刑罚,就连国际间谍也没有撬不开的嘴。」 「……」 樊冰冰也红了眼眶。 在等到这个反水的机会前,楚眠都不知道受了多少的折磨,这哪是仅仅觉得连累就可以做到的。 「眠姐,我不管,这一次你不能再让我们左想右想了,我现在就加入天宫!」 叶成揉了下鼻子正过脸来,斩钉截铁地道。 看他们一个个这样,蒋笙的眼神缓和了一些,小姐到底是小姐,她没有看错人。 「那你总得听我说完。」 楚眠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坐下来。 众人红着眼圈坐下来,楚眠这才开始介绍蒋笙,「蒋笙,30岁,我的贴身助理,也是当年被爽哥找到的几个贫民窟人之一,剩下的几个我以后再介绍给你们,我离开帝都后就暗中找上他们,将他们带到南边,正式成立组织,取名为天宫。」 名字是她取的,但她认齐爽才是创始人。 叶成看向蒋笙,只见她的手腕上戴着一款手錶,贴着皮肤很紧。 蒋笙察觉到他的目光,没表情地解释道,「是锁环,只是挡住了。」 「……」 叶成沉默地看着她。 众人都随之看过去,心里不由得感慨,这些贫民窟人在逃亡路上是九死一生,到了国内也活得毫无自由,永远有个枷锁,真不知道是怎么扛过来的。 「这三年下来,我在国内陆陆续续找到一些从贫民窟逃生的,让他们加入天宫。」 楚眠在主位上坐下来,看向面前的几张脸,清冷地说道,「当然,天宫不仅仅有贫民窟人,不过,天宫的主旨只有一个,不管是平民还是贫民窟人,只以重建贫民窟为最终目的。」 「眠姐你已经改变方式了对吧,你现在的手笔根本不像在遵循法律的途径。」 庞庞胖胖的脸上,一双眯眯眼红着看向楚眠。 「在a国,权力为王。」 楚眠往后靠了靠,淡淡地道。 几个字,道尽无奈。 众人沉默下来。 「重建贫民窟的步骤很简单,打压权势较大的财团,将天宫转暗为明,建立更大的财团,到时,就是整个a国的势力加起来也不能再像三年前一样左右多少了。」 楚眠道,「不过这只是说得简单,做这件事逆法律、逆常识,加上,璃天的贺盛璃与我在作对,她背后更有个身份不明的高人,真实行起来一定比你们想像的难,就像昨晚,一个不慎就有生命危险。」 「呵。」 樊冰冰冷笑一声,「这个贺盛璃,从学校和眠姐你斗到商场,她还输不怕么?」 这就显然是不在意了。 「要不要立生死状,或者歃血为盟?来来,我先咬为敬!」 三年了,叶成再听不得楚眠给他们讲什么风险,于他而言,一个字,干就完了。 他站起来,说着就要咬自己的手指。 「……」 楚眠头疼扶额,「叶成,我这不是绿林,你给我认真点。」 蒋笙站在一旁道,「进天宫只需对着爽哥的遗像立誓即可,进入天宫后不得背叛、不得擅自行动,一切听小姐指挥,为重建贫民窟付出。」 闻言,众人纷纷站起来,竟是迫不及待。 楚眠靠到旁边一张会议桌上,双手抱臂,看着他们站在齐爽的遗像下方立誓,看着这一张张坚定的脸,她恍惚像是回到三年前,他们一行人在巅峰会笑着闹着的时光。 那时青春热血,如今成熟坚定。 第469页 她抬眸看向照片中齐爽的笑容,勾了勾唇,爽哥,看到现在的天宫一定很欣慰吧? 再等等。 很快,她就会让贫民窟不再成为一座孤岛。 待巅峰九子宣誓加入天宫后,楚眠也不再和他们扭捏,直接让蒋笙上了许多文件,全部堆到会议桌的中央。 「我会将天宫的人手做一个划分,让你们管理。」 楚眠站到主位前,缓缓俯下身,双手按在桌面上,一双眼平静地看向他们,「从今天起,你们要做的事就是替我打压各大财团,减弱他们的势力。」 第399章 今天起,专心找仇人 听到这话,九个人全惊了,张和平怔怔地看向她,「眠姐,你是要把天宫划分开来给我们管?」 「怎么,有问题?」 楚眠看向他,淡淡地问道。 「眠姐,我们才刚进,不说大家服不服,我们的能力也不一定能让你满意吧?」安诗蓝性子向来胆小自卑,这三年虽有改善,但面对这样的重任,她还是生了怯。 不应该一步步来么,这一上来就给他们这么重要的任务。 他们都有各自擅长的领域,打压各大财团听起来就匪夷所思。 「怕了?」 楚眠挑眉。 「……」 安诗蓝弱弱地看着她,默认。 「你们三年前进入巅峰会就是这样,想试又不敢,不是我推着你们你们早就打退堂鼓了。」 楚眠一反之前要他们想清楚的姿态,态度变得格外强硬下来,「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稳打稳算的事,进了天宫,我既然发下任务,你们硬着头皮也要给我完成!我不接受失败!」 「……」 众人默,随后一个个站起来,应道,「知道了,眠姐。」 「彭子杰、彭子豪,你们兄弟两个精通药物,璃天最近为了挽回颓势,一直在药上面下功夫,我不信她那有那么多神药,绝对有问题,你们盯着,抓紧机会就打压。」 楚眠拿起两本厚厚的文件从光滑的会议桌面滑过去,滑到双胞胎面前,又看向樊冰冰,「丰、郭二家还要再往下压一压,你跟我了解过这两大财团,郭家五小姐又是娱乐圈人,这两家你来盯着。」 楚眠又滑过去一本文件。 樊冰冰连忙按住,正色点头,同双胞胎一起应道,「明白,眠姐。」 「庞庞,按说你在研究的晶片是a国的头等大事,我不应该来烦你,但我知道有不少财团盯着这项专利,你的身份太妙了。」楚眠看一眼胖胖的庞庞。 庞庞坐下来,没怎么动就是一头大汗,此刻,他拿纸巾擦汗,笑得憨憨的,「眠姐,别的我不敢保证,我们组要是能做出来晶片,我绝不会让那些唯利是图的财团得到,他们要来接近我,不管威逼还是利诱,都是我可以收集信息的好时候。」 届时,天宫可以再行打压。 「聪明。」 楚眠喜欢和这群聪明人讲话,将几份文件全部推到庞庞面前,「这几家财团这些年行的恶风不少,手段卑鄙,你要小心。」 「明白,眠姐!」 庞庞肥肥的手按住文件。 楚眠将文件一本本下发,交代完每个人要做的事。 叶成她右首的位置等了半天,从嗷嗷期待等到满眼落寞,他垂下头,默默玩手指,不发一言。 巅峰会里最不成器的就是他,其余都是s+的料子,就他,当年也是勉勉强强考上的帝都大学。 「砰。」 忽然,一本极厚的文件扔到他面前。 叶成错愕地抬眸,楚眠站在那里看他,只道,「叶成,和在巅峰会时一样,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他们的头。」 闻言,叶成惊呆地瞪大眼,指向自己,「我?」 蒋笙站在一旁,黑框眼镜后的眼睛也不由得看他一眼,小混混的松散模样,那奶奶银的短发看得实在碍眼。 叶成差点从位置上跳起来,「我不行,眠姐你别玩了,以前在巅峰会我也就是打打杂的,现在在天宫,我也只能跑跑腿。」 让他管人,他何德何能。 楚眠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没看他,只看向在座的几人,「我承认,你们都是相当有能力的人,名望也都在叶成之上,但,他生于市井、混于市井,你们加起来见过的恶人都没他对付过的多,这是你们缺乏的。」 「……」 叶成傻眼,他有这么强吗? 「有意见么?」 楚眠问。 众人互相看一眼,摇头,楚眠点头,「ok,虽然给你们各自分了工作,但你们也可以合起来解决事情,解决不了的时候可以问叶成,也可以来问我。」 「……」 叶成突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好重好重,他怎么就变成天宫的二把手了? 「在你面前这份文件是天宫所有人员的名单,包括你们的名字在内,我把大家的性格做了标註。」 楚眠站在那里看向叶成,「你除了辅助其余人完成任务,还要抽时间教会大家怎么生存于社会,怎么见人说人话,怎么见鬼说鬼话,又如何适当地欺软怕硬。」 她带出来的人够忠心,身手也不错,但就是差点叶成的味道。 灵活变通,往往是活命的条件,很重要。 叶成眨巴着眼睛看她,「眠姐,我想你应该是在夸我,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怪怪的。」 第470页 好像在被骂一样。 闻言,米拉、庞庞等人忍俊不禁都笑出声来,会议桌上一派和谐,倒也有几分回到三年前的模样。 蒋笙看着叶成这个混混的劲摇了摇头,这嘴皮子…… 楚眠不搭理叶成,只道,「行了,今天的会议就这样,各自回去,注意别被人追踪上,新蔷园不用再来了,再来,我这地方就该曝光了。」 「眠姐,连贺盛璃都不知道你这个地方,你……也是故意给我们机会找到的吧?」 樊冰冰看向她问出自己的疑惑。 楚眠勾唇,笑得云淡风轻,答案如何,自是不言而喻。 眠姐不愧是眠姐。 众人拜服。 「不是,眠姐,打压财团的势力不是天宫最重要的事么,你都交给我们了,你做什么去?」叶成疑惑地问道。 「我?」楚眠看他们一眼,黑白分明的眼里掠过一抹冷色,「我自然专心去寻贺盛璃背后的高人,寻我的仇人。」 这个高人迄今为止没露过面,她不找出来解决掉怎么放心将重建贫民窟的事提上日程。 就像三年前,她若不是放贺盛璃一马,自己最后也不会那么狼狈收场,可见,仇人……还是解决掉的好,放着麻烦。 「怎么寻啊?」 张和平惑然。 「我自有我的办法。」 楚眠道。 待巅峰九子把各大财团的势力再压一压,她这边解决了仇人,重建贫民窟便指日可待。 …… 第400章 厉总喝了我的奶茶 帝都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段,巍峨的厉氏财团大厦矗立云巅,精英来往,忙碌不停。 踏入厉氏财团的正门,金碧辉煌的大厅极深极广,一眼难望尽头的挑高星空顶看得人头晕目眩,一时间都无法辨认自己身在何处。 楚眠拎着两杯奶茶走进大门,立刻有保安拦住她,见她戴着口罩,身上没有任何职员标牌,便道,「小姐,访客请到这边登记。」 「我找孟墅。」 楚眠淡淡地道。 「有预约吗?」 保安谨慎问道。 「没有。」 楚眠如实答道,她还没和孟墅预约,直接打电话给厉天阙的。 两个保安见她打扮简约休闲,露出一双眼睛标緻,水翦清瞳,应该长相不差,看年纪小小的,大概也是那些想贪图富贵的小名媛小明星之类的。 「小姐,找孟助的话是不是也该换身衣服啊?」 其中一个年纪大的保安玩味地看她一眼。 上次那个来找孟助的可是穿着大v领长裙,领子低到能看事业线,裙子开叉开到大腿根,那个还算有点诚心,眼前这个……包得太紧了吧? 另一个保安也想到了,不禁轻蔑地笑起来,「当这是什么地方呢,想钓凯子就钓,去公园碰碰运气吧,说不定有老得掉牙的富豪呢。」 「……」 楚眠的目光冷下来。 「你们干什么?」 一个冷冽的声音传来。 两个保安转眸,就见西装笔挺的孟墅朝这边走来,脸色很难看,完全不见平日的温和色彩,两人连忙低头。 孟墅朝着楚眠走过去,低头,「小姐,我来接你上去。」 「小姐?」 一个保安惊叫起来,孟助这恭敬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楚眠拎着奶茶往里走,冷淡地道,「知道你忙,但治下不严也不是你第一次出错了,这两个辞了吧。」 厉氏财团的门面哪容得这种人践踏。 「……」 孟墅本就记得自己让厉天阙被抢走的事,听到这话脸色愈发难看,转眸狠狠瞪一眼那两个保安,「自己去财务结工资!」 「……」 两个保安懵逼,那女的谁啊? 孟墅领着楚眠走进总裁专属的行政电梯,一时惹来不少人注目。 「小姐,你怎么来了?」 孟墅看向楚眠。 楚眠提了提手中的奶茶,「来求你家总裁办点事。」 「……」 孟墅默,这还用求么?不管是厉总失忆前还是失忆后,只要她楚眠随便勾一勾手指,厉总命都敢给她玩。 电梯的数字飞速上升。 楚眠还是第一次来到厉氏财团,从电梯出来,脚下皆是厚厚的静音地毯,她随着孟墅往前走,还没走几步,就眼尖地看向前面有扇门突然关上。 「……」 她看了看,忍不住笑起来。 果然,孟墅就是将她带到那扇门前,边按响门铃边道,「这一层没电梯卡无法进来,现在,还没人知道厉总回来了。」 「嗯。」 楚眠颌首,道,「贺盛璃见过厉天阙了,不知道她和她背后的人最近会不会有什么动作,你注意些。」 「好。」 孟墅低头应道,随即反应过来,他怎么又忘记自己不是她手下的事了。 很快,里边传来一个磁性的男声,「进来。」 声音有着强装的稳重。 孟墅朝她低了低头,然后离开。 楚眠伸手推开门,饶是她见了厉氏财团的豪华,也在视频中见过这个办公室,但身临其境,还是被其奢侈的家居和整片落地窗给惊到。 以前也亏得厉天阙天天在这种黄金地段、价值连城的办公室里坐着,晚上还能回到蔷园那么小的洋楼里。 第471页 她抬眸望去,厉天阙坐在办公桌前,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正襟危坐,背挺得笔直,十指交叉着随意地放在身前,眉目深邃,面无表情,乍一眼看去很有总裁的气场。 不会是看到她来了,才急急装的吧? 见到她,厉天阙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你来了,坐。」 「……」 楚眠莞尔,走过去站在他的办公桌歪头定定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就这么打量着他,唇畔勾着笑。 厉天阙端着坐在那里。 一秒。 两秒。 五秒…… 厉天阙的肩膀垮下去,人往后一靠,拧眉瞪她,「干什么这么看我?」 总裁姿态全无。 「你这总裁做得有模有样的,我不能多看两眼么?」楚眠笑着在他面前坐下来,顺手将两杯奶茶搁到桌沿,伸手摘下口罩。 「不像是不是?」 厉天阙有些泄气。 「你急什么,慢慢来。」楚眠纵容地道,视线落在桌上黑色细颈花瓶上,笑容更深。 「你今天怎么来了?」 厉天阙脱下身上的西装,扯了扯领带,迅速变回自己该有的样子。 楚眠拿出一杯奶茶插上吸管,推给他,「喝吗?我来的路上买的。」 厉天阙接过来喝了一口,很甜。 楚眠拿起另一杯插上吸管喝一口,坐在椅子上支着脸看他,笑着道,「厉总喝了我的奶茶,就带我去个地方吧?」 「哪里?」 厉天阙睨她,见她脸颊上被口罩压了些印子,顿时有些心疼。 「江南堂。」楚眠道,「我抓了个人在那里审,还没审出结果,我想亲自去看看。」 唐瑾辰虽然收下那个肌肉男答应审讯,但不太上心。 江南堂又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她强进必然大动干戈,找唐瑾辰嫌烦,毕竟当年唐瑾辰差点把她折磨死。 她虽然不恨,可要她好声好气跟他讲话,让她进江南堂,她也不是那么能做到。 「好,那走。」 厉天阙说着拎起西装外套便站起来。 楚眠愕然,「你不用先和唐瑾辰通个气?」 「他比我大几岁,打架还老躲在我后面,我帮他扛过那么多次,凭什么现在进他的地方还要先问他的意见?」 厉天阙理所当然地道。 「……」 很好,这很厉天阙。 她算是发现了,他除了对她、对自己将来没那么明确外,对以前的人、事倒还是挺有把握的,一点都不虚,指使孟墅干净利落,对成了总统的唐瑾辰也不当一回事。 楚眠见状跟着站起来,跟在他身边往外走去,问,「我会不会耽误你做正事?」 「我文件都看完了。」 说耽误,也是耽误他练拳。 「行。」楚眠点头,咬一口吸管往外走,厉天阙忽然看一眼她手中的奶茶,「你这什么口味?」 第401章 发育好得很 「红豆。」 楚眠咬着嘴里的红豆道,看一眼他的深眸,她抬起手中的奶茶杯,「要试试么?」 话音刚落,厉天阙便低头含住她的吸管。 他突然凑过来,低垂的密长睫毛根根落在她的眼里,撩拨着什么,楚眠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算是间接接吻了。 她有些怔怔地看着他,厉天阙忽然抬眸,直直地凝视向她,眼上一道深褶格外蛊惑。 他抬起一只手,在她脸上抚了抚,想将那道口罩印下的痕迹抹掉,但没有成功。 指腹温热。 楚眠的呼吸微滞,厉天阙松开吸管,直接抢走她手里的奶茶,把自己那一杯换进她还有些僵硬的手里,「我这个好喝一些,你喝这个。」 说着,厉天阙喝着她那杯奶茶就往外走去。 「……」 楚眠看着手中的奶茶,吸管的口明显有着喝过的浅浅湿迹。 他最近越来越行事暧昧而不自知了。 楚眠抿了抿唇,低头喝一口,跟上他,故作随意地问道,「你经常和人换着喝么?」 小学里都喜欢这么干么? 「除了唐瑾辰和孟墅,没人敢靠近我。」厉天阙轻描淡写地道。 「你和他们换过么?」 她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么自然的。 闻言,厉天阙眸色古怪地看向她,「我为什么要和两个男的交换奶茶喝?」 「原来你……」 小时候就知道要和女生换奶茶喝了呀。 楚眠说到一半收了声,他不喜欢她拿他当个孩子,但问题他的记忆确实停留在九岁。 「原来我什么?」 厉天阙咬着吸管去开门。 「没什么。」 楚眠笑了笑,没说。 厉天阙用背往后撞开门,低眸看她,「楚眠,你前段时间也陪我看了些电视剧,你觉得好看么?」 怎么连情侣之间应该喝一杯奶茶都不知道。 她以前和他都是怎么谈恋爱的? 听到这话,楚眠捧着奶茶杯一言难尽地看向他,他居然还问她感想,那些狗血剧情她中学以后就没再看过了。 「其实电视剧分很多类的,有些过于狗血的看个热闹就好。」 她说着,眼神格外认真,「你还是少看些吧,影响发育……不是,影响心理健康。」 第472页 吃个薯片都能吵几集的剧情实在不大适合正常人类观看。 厉天阙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脸色黑了下来,转头往外走,用力地咬着吸管。 呵。 他都28岁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该看的也都看了,发育好得很! …… 江南堂隐秘在树林深处。 大路进去,弹炮打不穿的大楼立在密林间。 车子停在门口,楚眠从车上下来,看着眼前的江南堂,心下有些唏嘘,她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会来这个地方。 一时间,记忆狂涌而至。 她甚至能感觉tp1314卡在自己的喉咙口,忽然,一只修长的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楚眠回过神来,厉天阙站在她面前,「怎么走神了?」 「没事,我们进去吧。」 楚眠微微一笑,拉下他的手握住往里走去,他的掌心温热,让她心下安定不少。 厉天阙有些错愕地低下头,见她握着自己的手,唇角的得意顿时掩都掩不住。 两人走进江南堂的大门,进去便是两排配枪的手下,唐瑾辰正坐在沙发上品着茶,见他们进来连忙站起来,「天阙,我说有你这样的么,离这十分钟的车程给我打电话,我那边一堆的事,全放下急赶过来。」 「楚眠帮你解决了丰、郭二家,你不是应该很闲?哪来那么破事?」 厉天阙丝毫不给面子。 一群手下闻言都看向唐瑾辰。 「……」 唐瑾辰无言,默默取下眼镜优雅擦拭,清着嗓子道,「来看审讯啊?」 好像前面的对话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楚眠见堂堂总统被怼的样子,不禁笑了笑,曾经那些不快又淡不少,开口道,「江南堂这等地方,要不是总统特别通融,我这等小人物还真进不来。」 唐瑾辰没想到楚眠会抬举自己,当下震惊地看向她,只见她依在厉天阙身旁,五官清纯,竟是有那么点小鸟依人的味道,完全看不出当年…… 一想到当年她在这里发生的种种,唐瑾辰也是心情复杂,他道,「来吧,跟我进来。」 唐瑾辰换了个方向,走到楚眠的另一侧,看她一眼,「楚眠,你还恨我么?」 厉天阙看他一眼。 这问的什么话。 楚眠挽住厉天阙的臂弯,转眸看他,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当年,总统真觉得我是罪无可赦、非死不可么?」 「真这样的话,我当年就和那些财团合作了,贫民窟就像是a国的一个恶性肿瘤,要开刀拔出来会动命脉,我宁愿是保守治疗。」 唐瑾辰把眼镜戴上,沉声说着,又深深看她一眼,「不过是你的话,你连天阙都能治好,也没什么是你办不到的。」 这话里有深意。 他这是已经妥协,不打算拦她,不拦,即是站在她这头。 楚眠很满意这番话,道,「那我希望总统你能连任下去。」 「行啊,有你和天阙在我身后撑腰,我不想连任也难。」 唐瑾辰释怀地笑了笑。 前面有手下走过来,拿着扫描枪在他们身上来来回回扫着,楚眠和厉天阙都没带手机进来。 唐瑾辰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搁到托盘上,忽然道,「抱歉。」 突如其来的一句道歉。 楚眠的目光微深,厉天阙不认为这句道歉是给自己的,他蹙眉看向唐瑾辰,「你对她做了什么?」 楚眠看向唐瑾辰。 唐瑾辰则看向厉天阙,目光复杂,嘆了一口气,正欲解释,楚眠便同厉天阙道,「没什么,我不是说过我贫民窟人身份曝光的时候本要判死刑,是你救了我,总统大概是觉得他当时无能为力才和我道歉。」 关于江南堂里的种种折磨,她没告诉过厉天阙。 「……」 唐瑾辰意外地看向楚眠。 「是这样?」 厉天阙看楚眠,楚眠点点头,「好了,走吧,今天势必要那人吐出点东西。」 不然,她就白跑这一趟了。 …… 第402章 策反肌肉男 三年过去,江南堂的设计又升级不少。 推门进去,纯白得令人眩晕的囚室里,浑身伤痕累累的肌肉男被绑在一张纯钢制的椅子上。 椅子与平时的不一样,带着倾斜度,一双脚只能脚尖着地,双腿被绑得严实,臀部更是无法接触椅面,虚空着,坐不下又站不起来的滋味俨然是最难熬的。 那么壮实的一个男人此刻浑身都在发抖,眼神涣散地看着前方,裸着上半身,身上到处都是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不如……」 唐瑾辰正想说这男人不如楚眠,顾及到厉天阙也在场便没再说下去,只道,「给他服用了tp1314,的确很有效,只是一颗药他就痛到话都说不清楚,咬得舌根都破了,一给止痛,他又不肯说了。」 比是比不过当年的楚眠,但这样的状况也是让人头疼。 「我来试试。」 楚眠松开厉天阙的手臂,将袖子稍稍往上提了提,拉过一张椅子走到肌肉男面前坐下来。 「我们也坐。」 唐瑾辰看向厉天阙,引着他在旁边坐下来。 厉天阙直勾勾地盯着楚眠。 唐瑾辰观察着厉天阙,小声道,「你看起来好像好了很多。」 第473页 他身上的少年气明显减少许多。 「你真的没对她做过什么?」厉天阙转眸,目光犀利地扫向他。 「……」 这哪里好了很多,这是好了过头。 唐瑾辰意外他的敏锐,只能干笑,「听,我们听。」 肌肉男浑身是伤地被圈禁在精钢制的椅子,涣散的双眼见到楚眠一震,身体抖得更加厉害,「杀了我,你杀了我,你快杀了我……」 「其实你硬撑着做什么呢?」 楚眠冷淡地看向他,「你背后的主子神通广大,自然知道江南堂这个地方他进不来杀你灭口,也知道江南堂的手段如何,所以,我相信在他眼中,你已经卖了他。」 闻言,肌肉男突然变得特别激动,眼睛一片腥红,跟要吃了她一样,脸上的青筋几乎都要爆出来,「不可能!不可能!」 他包扎好的伤口再次渗出血来。 「你真的像个死士一样。」 楚眠坐在那里道,一双眼打量着他,「我真好奇你背后主子是如何培养你的,跟你称兄道弟?有过命的交情?给你餵了毒物?还是你有亲近的人捏在他手里?」 肌肉男还是保持着那种疯狂的激动,但一瞬而逝的微表情还是出卖了他。 「原来你有人捏在他手里,家人吗?父母?妻子?儿女?」 楚眠再次问道。 「你别问了!」 肌肉男歇斯底里地吼出来。 这女人是魔鬼,她好像什么都能猜得到。 「我们查到的资料他没家人。」唐瑾辰有些疑惑。 「这些出来干脏活的,谁不得弄点假身份?当初厉天阙给我捏造身份的时候,也是堂堂正正a国人。」 楚眠笃定肌肉男有家人,有孩子。 闻言,厉天阙一脸欣赏地看着楚眠。 唐瑾辰听着也不得不服,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手下们,「看看人家这切入点找的,一下子就攻破犯人的心理防线,你们……」 只见一群手下负手而立,个个一脸崇拜地看着楚眠。 他哑然,他快忘了,这里有几个就是当年审楚眠的,最后楚眠逃生的时候,他们还大松一口气。 这女人……真是到哪都能降服人。 魔鬼。 唐瑾辰暗暗地补了句。 楚眠也没想到自己上来就找到肌肉男最薄弱的一个地方,不禁笑道,「原来是孩子,几岁了?小孩子很可爱的,从抱着手里一点点小,再看着他慢慢长大,模样慢慢长开,吃得多了,笑得多了,小手还会扒拉着你抱,再接着,两条小腿就会走会跑……」 肌肉男坐在那里,恶狠狠地瞪着她,瞪得疯狂,瞪得眼眶通红。 楚眠缓缓说着,忽然话锋一变,嘆着气道,「可惜,你背叛主子,这么小的孩子就要被灭口了。」 「不可能!不可能!」 肌肉男声嘶力竭地吼出来,嘴里全是血。 楚眠抬起眼,冷冷地睨向他,「如果我是你,我就越快合作越好,因为这样才能保住你孩子的命。」 「你……」 「你省点力气听我说完。」楚眠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道,「在你主子眼里,你是个背叛者,就算我现在放你回去,你和你的孩子有可能被善待么?而我,我现在要知道你主子的事情,我为了让你开口,我会不遗余力地帮你救你的孩子。」 「……」 肌肉男粗喘着气,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你说对么?」楚眠道,「你可以好好想想,只是你想的每一秒都可能是在害你的孩子,你在这一天一夜了,你的孩子……」 听到这话,肌肉男颤抖得更加厉害,逐渐放弃抵抗,垂下脑袋道,「行了,楚眠,我也见识到你的能耐了,不过不用枉费心思,我不会说的,你一去,先生才会知道我是背叛了他,我女儿必死无疑。」 先生。 贺盛璃背后的高人是个男的。 「一个拿捏家人性命来培养手下的人,你指望他会善待你的女儿么?」楚眠坐在那里淡漠地看着他,「况且,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救不出你的女儿?」 听到这话,肌肉男猛地抬眸,呼吸极重地看向她,似乎在犹豫挣扎着什么。 先生的能耐,他是知道的。 可她的能力,他也见到了。 「与其去赌你主子的良心,不如让我搏一搏如何?」 楚眠挑眉。 「你真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救我的女儿?」 肌肉男不敢全信,盯着她问。 「你主子三年前就在算计我,算计厉天阙,三年后还想动我,这口气我实在忍不了。」 楚眠冷笑一声,「我要把他挖出来的心有多坚定,我救你女儿就会有多不惜一切。」 肌肉男看着她,人无比挣扎犹豫。 但就像楚眠说的,他再犹豫就是拿自己女儿的性命在犹豫,终于,肌肉男说了一个地址。 得到地址,楚眠立刻站起来往外走。 五个小时后,蒋笙带着人将孩子救了回来,为此,重伤三个,轻伤十来个,蒋笙也受了些轻伤。 第403章 你见过他长什么样子?(活动加更7) 约摸七岁左右的小女孩被带进囚室里,仍是惊惶未定的,待看到被绑着的肌肉男时顿时激动地扑上去哇哇大哭,「爸爸,爸爸……呜呜……」 第474页 肌肉男被圈得严实,身体动不了,但看到小脸被擦得干干净净的女儿时,人陡然轻松下来,眼泪狂掉,「没事,小周,爸爸在这里,不哭啊,没事了,坏人都被打跑了。」 小女孩还是哭,边哭边举起手,用衣袖给肌肉男擦眼泪,又擦血。 唐瑾辰坐在那里看着,用手肘顶了顶厉天阙,「诶,有个孩子多贴心,看这女儿生的……都怕成这样了还知道要给爸爸擦眼泪,真够暖的。」 「……」 厉天阙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一眼便收回视线,没搭理他,只等着肌肉男说出重要内容。 楚眠缓缓走到肌肉男面前,「为了把你女儿毫发无损地救出来,我手下伤了十几个。」 听到这话,肌肉男呆了呆,抬头看向她,感激且内疚,「多谢。」 「说吧。」 楚眠从唐瑾辰手下那里接过录音笔,开始录音。 「……」 唐瑾辰无语,这手下怎么回事,他还没同意呢,怎么就巴巴送上录音笔了。 真让这女人发展下去,整个a国都能成她的势力。 小女孩靠在肌肉男身上可怜巴巴的,肌肉男看向楚眠,「我说了,你真确保我们父女的安全?不会把我们直接处理了吧?」 「这里是江南堂,不是黑社会,难道你觉得他们会草菅人……」 楚眠说着便想到自己那时的遭遇,不禁一顿,话锋一转,「不如你想想,我害你们没有任何益处。」 「……」 唐瑾辰受到了冒犯。 他怎么就草菅人命了? 肌肉男还想说什么,楚眠皱起眉,脸色冷下来,「我的手下为救你女儿伤了,我还要赶着回去看他们,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 名叫小周的小女孩弱弱地看着楚眠,「姐姐,你长这么好看能不能不要凶我爸爸?」 「……」 楚眠默。 厉天阙坐在一旁勾唇,有眼光。 肌肉男似乎也想到自己这个处境不能再要求太多,便道,「楚眠……楚小姐你重新出现在帝都,之前还抓了贺三小姐,先生派我救她出来,又派我去抓巅峰会成员,将你激出来。」 谈到正事,楚眠的目色变得极凉,声音更为清冷,「先生是谁?」 「其实……」 肌肉男有些尴尬地看向她,「其实我也不知道先生的底细,我觉得他发展的就像个作恶的黑势力,我们这群被他选中的人都有各种各样要命的把柄在他手里,我们被拿捏着也只能听其吩咐。」 「……」 楚眠冷冷地看着他。 以为她怀疑自己隐瞒,肌肉男急忙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先生为什么做这些我都不知道,我们就是工具人,在乡下练枪、练功夫,练好了就听吩咐做事。」 「你见过他长什么样子?」 楚眠坐在椅子上问道。 「他每次出现在乡下的时候都戴着一个头套,头套也每次都变,有时是孙悟空有时是妖怪,完全看不到真容。」 肌肉男可能也发现自己说得太没用了,忙道,「不过,不过先生的年纪应该不大,他的声音虽然很沉,但我看过他的手,就……」 肌肉男想着,目光一瞥,忽然转头看向厉天阙,直勾勾地盯着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道,「就像厉先生的那样,一点皱纹都没有,手指很长,举手投足间倒是很优雅,像是养尊处优的样子,但他行事实在阴险。」 厉…… 肌肉男说着,忽然震惊地看向厉天阙。 「看什么?」 楚眠问他。 「哦,刚才没发现,这里除了总统厉先生也在呢,厉先生都消失三年了吧?」肌肉男诧异地看着厉天阙,「我听先生说,厉先生……」 他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厉天阙冷冷地道。 「先生说您、您疯了,但您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肌肉男听过厉天阙这个人物曾经的狠辣史,这么说出来简直感觉刀锋在自己脖子上划过,凉飕飕的。 楚眠的眸色微深,「先生除了说厉天阙这个还说过什么?」 「先生说可惜。」肌肉男道。 「可惜?」 楚眠疑惑,转眸看一眼厉天阙,为什么要觉得可惜? 「是啊,三年前先生看到厉氏财团由孟墅管理的新闻,就说,看来是发病了,真是可惜。」 肌肉男一五一十地道。 「你三年前就跟着那人了,那就把所有的事情一点一滴全讲出来,从三年前讲起来,任何细枝末节的事我都要知道。」 楚眠冷冷地道。 肌肉男被困在椅子上,老老实实交待,「三年前,贺三、不是,贺盛璃设计楚小姐你贫民窟下等人身份曝光,行刑那天,先生嘱咐我带走她,贺盛璃从此就也替先生做事,她得了先生的吩咐跑去联繫各大财团和老家族,将厉先生救你出江南堂的事讲出去,很快,这些财团、老家族就决定联合起来对付厉氏财团。」 再次听到三年前的事,楚眠不由得看向厉天阙,他的神情淡漠,没有记忆,也就没有多余的情绪。 这么听起来,设计她只是贺盛璃的手笔,但后面的事情则是那位高人的手笔。 「他为什么要联合财团打压厉天阙?」 楚眠问道。 第475页 「这个先生没说过,但我感觉他好像是想让帝都乱起来。」肌肉男道。 「什么?」 楚眠一怔。 「因为先生认定厉先生不会真的把你交出来,一定会反抗,会和财阀们起冲突,他当时说着帝都要乱了的时候,语气特别兴奋,就好像等了很久一样。」肌肉男说道。 帝都乱了,对这人有什么好处? 楚眠一时想不透,便继续问道,「那这三年,他又让你做了什么?」 「这三年,先生没怎么出来过,倒是让我们一直打探各大财团的消息,还要扶持璃天的发展,贺盛璃其实没什么经商头脑,都是先生在背后给予支持。」 肌肉男说道,「包括要发展港口、银行这些都是先生的要求,贺盛璃本就撑得很难,楚小姐你出现后,更是让贺盛璃一败涂地。」 第404章 我有个可怕的猜想 楚眠听着蹙了蹙眉,「既然他有这等本事,为什么还要隐藏在后面,让贺盛璃建立璃天?」 「不错,这行事手法也太奇怪了。」 唐瑾辰坐在那里跟着道,「如果说当年他忌惮天阙的势力,但天阙生病后,他不应该还这么小心谨慎。」 三年期间,就从一个小小的璃天发展起来,而且,自己还不出面。 何苦? 肌肉男摇头,哑着声道,「这我也不知道,但前段时间楚小姐一石三鸟算计了郭、丰两家和璃天,先生曾大发雷霆,对贺盛璃破口大骂。」 「骂些什么?」 厉天阙问。 「他骂贺盛璃是个没用的废物,说要是今天在他手里帮忙的是楚小姐,璃天早就是a国数一数二的财团了。」肌肉男回答道。 「……」 这样听起来,这个神秘人对她评价还挺高。 楚眠沉默,细细想着肌肉男的话,一点点分析着,忽而又道,「贺盛璃见过那人的真面目吗?」 「我陪先生来帝都的时候,他也都全程戴着头套。」 肌肉男道。 「……」 也就是说贺盛璃也并不知道这人的真实身份,难怪之前把贺盛璃关在海边审,她怎么都不肯交待,她是知道自己说的这些没多少意义,要是全撂了反而是死路一条,加上她对这背后之人还有利用的地方,所以她宁死都不讲,等着背后人来救。 而楚醒也只知道贺盛璃的事情,对这背后的人根本不清楚,海边一关是白关了。 楚眠坐在那里想着。 「那最近呢,那人除了要你抓巅峰会的人还要你做什么?」 厉天阙看向他问道。 肌肉男摇头,「没了,但我有次听到先生交待贺盛璃,说可以抓楚小姐但暂时不能杀。」 听到这个杀字,厉天阙的脸色骤冷。 还动过杀意? 「为什么?」 楚眠问。 「楚小姐能让帝都的各大财团成为一盘散沙中的散沙,正合先生的意思,要不是楚小姐从中会获取利益,先生连对付你都不想对付。」 肌肉男说道。 听到这里,楚眠算是完全听明白了,「所以,三年前也好,三年后也好,那人想的一直是让帝都乱起来,a国乱起来。」 三年前,随着她的「死亡」,各大财团重回各道,那人再没找到机会,只能让贺盛璃撑起璃天。 用璃天去获取利益,让帝都乱起来。 但是贺盛璃的璃天苦心经营这么久,刚见了点成效,正要从郭、丰二家上收割一些,结果她楚眠出现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也是搅了仇人的局,收掉原本他们要抢的利益。 听起来倒是畅快。 「最后一个问题。」 楚眠没什么要问的了,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纽扣,金线缠绕的扣子。 她捏着扣子,目光清冷地看向肌肉男,「为什么你们的衣服上都会缝一颗这样的纽扣?」 「楚小姐真是观察入微,连这种细节都发觉了。」 肌肉男佩服地看向她,「我们出门做事,这纽扣是必缝的,遇上特殊情况可以辨认自己人。」 所以,这颗扣子是个标记,也类似谢氏家族的图腾,就是一个印记。 「以你知道的,跟那人最久的几年了?」 楚眠问道。 「五年。」 肌肉男想了想道。 才五年…… …… 在回去的车上,楚眠一直盯着手里的纽扣看,旋转着,指尖划过上面圆润的边缘。 厉天阙侧目凝视着她,见她想得出神,道,「行事的人年轻,而且带人不过五年的经验,不会是你的父母。」 二十多年前,她的身上就有一枚这样的纽扣了。 「我知道。」 楚眠抿唇,细指收了手中的纽扣,「我现在有个很可怕的猜想。」 「什么?」 厉天阙问她。 「厉天阙,你不觉得这人要做的事和我有些像么?」 楚眠转眸看向他,面色微微发白。 厉天阙已经不是刚醒来时候的他,他能用最快的时间明白她的意思,「的确很像,但你不是想让帝都乱,只是要打压财团的势力,和他要的不同,他希望的应该是财阀混战。」 「没错。」 楚眠思考着,「我打压财团是为了能让贫民窟重建,他总不会也是抱着这样的目的吧?」 第476页 「这当然不可能,只能说,帝都乱起来,他便有可趁之机,譬如……」 厉天阙的眸子深深地盯着她,「重洗财阀局面,待帝都乃至整个a国经济低迷之时,他可以带着隐藏的权势和财富站出来,一跃成为a国最举足轻重的人物。」 楚眠有些意外地看向厉天阙,没想到他现在已经能想得这么深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 楚眠道,「但如果真是这样,就有个很可怕的事,那个神秘的年轻人可能也只是其中的一环,背后很可能是一整个势力,而那势力至少已经存在20多年。」 因为她的扣子就有20多年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势力隐藏20多年在积攒像肌肉男这样卖命的手下,积攒钱财,那实力……恐怕骇人,很可能任何一个财团单拎出来都不是他的对手,这势力只差个财阀混战的机会而已。 「20多年不出来,这势力也挺能忍的。」 厉天阙道。 「不是能忍,而是这势力不能光明正大地进入帝都,必须有个契机才行。」 楚眠猜测着,忽然闪过一念,「我想到了些东西,厉天阙,我送你回财团,我去找谢傲然商量下。」 「你要去找姓谢的?」 厉天阙目色一变,脸色难看下来。 「嗯。」楚眠一门心思扑在正事上,没注意他的面色,便吩咐着司机去厉氏财团。 「有什么事我不能帮你?」 厉天阙有些烦躁地道,他就这么无能么,他已经很努力了,现在都开始处理一些财团的文件,也没出现纰漏。 楚眠这才察觉到他不高兴,一转眸就见厉天阙臭着个脸,怔了下,随即笑起来,白皙的脸庞靠到他身边,低声道,「谢傲然手里有个庞大的情报组织,我找资料找他最方便。」 「我也可以给你建一个。」 厉天阙想都不想地道。 第405章 叶成在追求蒋笙 「不用,等解决了这一切我要情报组织就没用了,我只想天天陪在你身边。」 楚眠抬眸微笑着看向他,字字肺腑。 以前,她觉得替自己向楚家报复是自己活下去的动力,后来,她觉得只要能重建贫民窟人生就没有遗憾了。 现在,她想解决完所有的事,就一直一直陪在他身边,一日三餐、同榻而眠,便是人生所想。 厉天阙没料到她会突然说这种类似告白的话,他低眸看着楚眠就这么逼过来的脸,长睫根根分明,每眨一下都颤进他的心里。 他的喉咙一紧,大掌下意识地握上她的手,紧紧包裹住,冷声道,「那你们就谈公事。」 不准谈其它。 楚眠失笑,「我怎么感觉你在吃醋?」 「……」 厉天阙默。 「不过你肯定连吃醋是什么都不知道。」 楚眠嘲弄地笑自己想太多,还记得她说自己是他女人的时候,这种直白的话让他惊得差点眼珠子掉下来,现在反应这么平淡,肯定是因为不懂。 「我知……」 厉天阙刚开口,楚眠的手机就震动起来,她拿起来,厉天阙眼尖地看到来电正是谢傲然,顿时连呼吸都沉了。 等他彻底掌握财团的一切运行,掌控好手下,他就把楚眠接出来。 楚眠拿起手机放到耳边,是谢傲然问她审讯得怎么样,她道,「有些进展,我回新蔷园再和你讲,这次,我可能要你帮我个大忙了。」 大忙。 厉天阙黑着脸靠到车窗边上,一双偏灰的眸不豫地看着路上倒退的景致,听着她在那边和姓谢的打电话,胸口像是被一只手抓来抓去,抓得血淋淋的,偏偏他还不能开口喊疼,只能任由喉咙里冒着血水,那血水还是酸的。 因为现在的他确实帮不了她什么。 再等等。 等他强起来,她就不会再需要别人的帮助。 他会让她知道,谢傲然不值一提。 …… 楚眠回到新蔷园的时候,被刺鼻的血腥味刺激到连连皱眉。 轻伤的手下们占着大厅里的沙发痛得直哼哼,垃圾筒里盛满纱布,米拉、庞庞两人正在帮大家包扎伤口。 「砰!」 一声重响传来。 顶着一头银发的叶成抱着医药箱噔噔噔跑下来,朝着上面郁闷地喊道,「小笙笙,你不能光顾着别人啊,你自己也受了伤,你就让我替你包扎下呗。」 「小笙笙,你的肩膀还在流血呢,我看着特心疼,真的。」 「小笙笙,你可是个女孩子,你要注重美容养颜啊。」 叶成拉长着调子在那喊。 「滚。」 蒋笙的声音从楼上传下,干脆利落。 「好咧。」 叶成闷头下楼。 「你们怎么来了?」楚眠有些疑惑地看向米拉和庞庞。 米拉有些尴尬地看向楚眠,「我们听说有人受伤了,就想来看看能不能帮点忙,眠姐你放心,我们就来了三个人,乔装好几次,保证没人跟得住。」 对于他们这么快就融入天宫的集体中,楚眠是满意的,她点了点头,而后看向垂头丧气下楼的叶成问道,「他又是什么情况?」 还小笙笙…… 蒋笙是个不苟言笑的女人,总是很严肃,就是楚眠自己,也从不开她玩笑。 第477页 这傢伙,上来就小笙笙? 怕是不知道蒋笙的身手。 听到这话,米拉「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庞庞一边替人擦药一边暧昧地挤眉弄眼,「眠姐,我和米拉是想来帮忙,成哥也是来帮忙,不过呀,他只想帮某个姐姐的忙。」 米拉坐在沙发上把縴手往前一横,摆出唱戏的姿态,捏尖了嗓音学人说话,「小姐姐,你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啊?好香哦。」 「……」 「小姐姐,这香水是最新款的,我闻过这味,简直是为你量身打造。」 「……」 「小姐姐,咱们现在都是天宫的人了,不如叫得亲近些吧,我叫你小笙笙怎么样?你叫我成哥哥呀。呕——」 米拉学到最后作呕吐状。 见过作的,没见过追女孩这么作的。 「……」 楚眠听得头皮发麻,明白过来,叶成是喜欢上蒋笙了,这两个人的性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凑到一起去的。 庞庞被米拉学得乐个眼睛都眯成一条线,转头看向一脸郁闷走过来的叶成,「成哥,我看你就算了,你比笙姐小六岁呢,姐弟恋没前途,在笙姐眼里,你就是个弟弟。」 叶成在蒋笙那里碰了钉子,闻言拿起一卷纱布朝庞庞砸过去—— 「弟弟怎么了?弟弟好,弟弟妙,弟弟又奶又会叫!」 虎狼之词! 米拉听着黑了线,庞庞直冲他竖起双拇指,表示拜服,「不愧是我成哥,还押韵了!牛逼!」 一群受了轻伤的手下听得乐不可支,把才刚凝痂的伤口都笑绷了。 顿时,整个大厅充斥着笑声,连血腥味都淡了些。 「……」 楚眠无语地拿起一个抱枕砸向叶成,「少给我打蒋笙的主意。」 叶成直接被砸得瘫坐在沙发上,一脸懵逼,「为什么?眠姐,你都有姐夫了,还不允许我们做小的谈个恋爱?」 太霸道了吧。 楚眠抬眸看一眼楼上,从刚刚那声「滚」中,她能听出蒋笙的郁闷、怒气和无可奈何,她不解决都不行。 她走到叶成面前,冷冷地看着他。 叶成以为楚眠要揍自己,吓得连忙拿抱枕顶上。 楚眠压着声音道,「蒋笙从小受到养父母家的常年家暴,十五岁的时候被害得精神有些失常,在一次大小便失禁后养父母便不要她了,她辗转在几个福利院过活,成年后便无人再收留,最后被送上了风岛。」 听到这话,叶成呆住,怔怔地看向她,米拉和庞庞也都愣住。 他们知道贫民窟很惨,但没想到会这么惨。 「在风岛,有个老奶奶一直陪着蒋笙,给她生存下去的勇气,可是没几年,那老奶奶就病死了,蒋笙也不想活了,她就和那个老奶奶的遗体躺在一个木筏上,准备飘到哪就葬身在哪。」 楚眠站在那里道,「可她命不该绝,她活了下来,后来还慢慢到了帝都,才和爽哥碰上。」 第406章 一个月后(活动加更8) 「没想到笙姐有这样一段过去。」 米拉有些难受地道。 「老奶奶是感冒去世的,对,就是一个小小的感冒,在a国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小事一桩,可在风岛,人就没了。」 谢傲然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就见楚眠站在那里对着叶成道,「叶成,如果是你真心想追她,可以,但你得弄清楚她喜欢什么,她不喜欢香水,她喜欢囤很多很多的感冒药。」 哪有女孩子喜欢囤药。 囤药无非是为了…… 叶成坐在那里,顶在头上的抱枕慢慢放下来,白着脸道,「眠姐,我是认真的。」 「……」 楚眠不说话,只冷冷地看着他。 叶成被她看得再没有一点嬉皮笑脸的样子,「我知道了,眠姐,我以后再也不敢轻浮了。我好好做事,争取早日重建贫民窟。」 这样,蒋笙就不用再囤那么多感冒药了。 「你知道就好。」 楚眠见他说出这样的话,心里倒是宽松不少,她刻意说蒋笙曾经大小便失禁什么的,就是试探叶成,他没表现出任何退却的意思,虽然这追求来得太快,但也是有些真心在里边。 「楚眠,既然是你选中的人,品性不会差到哪里去,你就放心些吧。」 谢傲然提着一大袋的药走进来,替叶成开脱道,「巅峰会加入进来后,天宫的笑声可是越来越多了。」 就算重建贫民窟是件很难的事,这条路上总也需要些欢声笑语,不要太过紧绷。 「谢谢傲然哥,不过这次是我错,眠姐骂得对。」 叶成认错态度良好,站起来看向谢傲然手中的药,谢傲然递给他,道,「给上面的重伤者拿过去。」 「好。」 叶成提着便往上走。 楚眠看向叶成的背影,淡淡地道,「不说不行,蒋笙受的苦太多,不能再受什么伤了。」 蒋笙为人严肃刻板并且冷漠,内心十分敏感,叶成说错一句都会让她伤到。 「你啊,就喜欢把所有人都护在你的羽翼下面,你的翅膀到底够不够大?」谢傲然笑道。 「能护就护了,走,我跟你说点正事。」 见到谢傲然,楚眠想到正事,便同他往外走去,边走边将肌肉男交待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 第478页 阳光下,庭院里的树掉下落叶,洒下一地枯黄。 谢傲然虚靠着树干,闻言抱起双臂,低笑一声,「听起来,这背后之人行事和你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他不可能是为了重建贫民窟,因此,只有一个目的,为了自身利益。」 楚眠冷冷地道。 「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谢傲然问道。 「这人需要用璃天来造事,说明他乃至他背后的势力不好直接现于人前。」楚眠说道,「那我只想到两种可能性。」 「你说。」 谢傲然看向她冷静的面庞。 「第一,境外势力想要插足a国,所以,这势力本身不好明晃晃地直接进来,需要契机,比如a国财阀厮杀,内部大乱。」 楚眠说道。 听到这话,谢傲然的神情也顿时严肃起来,「这就涉及到国际纷争了,太严重,第二个可能性呢?」 「第二。」 楚眠站在那里,脚尖踩向一片落叶,踩出声音,「就是这个势力知道自己一旦在帝都出现,就会成为眼中钉,所以,他也需要财团互撕才能光明正大地进入帝都。」 大约类似贫民窟的存在,但实力不是贫民窟能比的。 谢傲然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要我来查?」 「不管境外势力还是境内势力,都需要好好查一番,这个势力不除,我不安心。」 楚眠说道。 她再怎么样都没想过要a国乱起来,这股势力妄想太多,一定要除掉。 「恐怕很难查。」谢傲然嘆了口气,还是道,「我等下就飞回南边,调动能调动的人手全部用来查这个事。」 「这个势力存在的时间不短,至少24年以上。」 楚眠又补一句。 所以要查的是24年以前就形成的势力。 「24年以上,这也是你抓的那俘虏告诉你的?」谢傲然惑然。 「不是,而是我的亲生父母很可能就在这个势力里。」 楚眠冷淡地说道。 闻言,谢傲然大愕,怔怔地看向她,「那你……」 「查。」 楚眠只有一个字。 不管她的父母在这个势力里扮演什么角色,她也要查。 谢傲然见她这么坚定,也不好再说什么,反正她一向都有主意,他点点头,「明白了。」 …… 当天,谢傲然便回了南边。 巅峰九子互相协作,将各大财团的势力打压下去不少,连璃天也因为药物丑闻而深陷舆论漩涡。 一个月很快过去。 帝都表面看起来还算风平浪静。 天气逐渐变冷,难得的好阳光令人心情舒畅,楚眠便坐在厉天阙的私人山水山庄里晒太阳。 不同外面的万物萧条,山庄里种植的都是特殊的奇花异草,即使天气冷了,还是该开花开花,该长叶长叶,很是美不胜收。 楚眠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被暖阳照得眼睛都睁不开,她索性闭着眼靠在身旁的男人身上,享受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我准备在总统大选前,正式全盘接手厉氏财团。」 厉天阙坐在她的身边,低眸看向自己肩上的人道。 她闭着眼,一张脸被阳光照出了一层薄薄的绒光,皮肤白得清透,长睫微动,柔软的唇勾着一抹浅浅的弧度,显然心情很不错。 「嗯,好啊。」 楚眠轻声地应道。 「你不反对我?」 厉天阙问道,她一直让他慢慢来,可他是真的心急。 「我看过你最新两个项目的决策,做得特别好,你还设计从一个财团那里抢回了原本属于你的港口,手下、职员你更是逐一了解,换了不少。」 楚眠背抵着他的臂膀,仰头枕在他的肩头,说道,「有勇有谋,就算你现在就重登商界舞台,也没人敢小看你。」 他明明只有九岁的记忆,连许多英文单词都不认识,但他只用了两个月,就已经可以掌控财团,虽然没有从前那般游刃有余,但已经大大超乎她的预料。 还好,这男人是她喜欢的。 否则,与这男人为敌,她哪有现在的轻闲心态。 第407章 不服啊?不服自戳双目 这就是对他能力的肯定了。 厉天阙坐在那里,舌尖抵了抵腮帮子,眼里的笑意与得意深得不行,「勉强还行吧,我也就随便做做。」 绝对没有早也看文件晚也看文件,绝对没有天天喝咖啡提神,更没有抽了时间就练拳击。 楚眠假装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得瑟,宠溺地笑,「知道你了不起,苏氏一族的后代我可不敢小看。」 了不起这种话都出来了。 厉天阙看着她,抬起手食指捲起她的一缕发,绕在指上卷着,试探地问道,「那以后,天宫的一些事是不是能交给我做了?」 闻言,楚眠睁开眼,迎着刺眼的阳光,笑着道,「天宫的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现在就等谢傲然那边的消息。」 「……」 厉天阙唇角的笑意荡然无存。 像是知道他不开心,楚眠背靠着他的臂膀道,「不过你已经很帮我了,厉氏财团一扫孟墅掌管时的保守之气,从上到下都振奋了起来,你的财团越好,那些财团、包括贺盛璃身后的高人也就越不敢跳,我做事就能更顺。」 第479页 他已经是她的倚仗了。 这话取悦了厉天阙,他卷着她的发丝,问道,「那我们这是不是叫双剑合璧?」 楚眠从他臂膀上离开,坐在台阶上,单手托着脸去看他深邃的眉眼,道,「你不是我的剑,你是我的盾。」 是她想要停靠的港口。 阳光之下,她就这样看着她,瞳眸映着他的脸,目光澄澈干净,仿佛他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厉天阙的视线落在她柔软的红唇上,眸色变深,卷着她发的手慢慢打开,按上她的后脑就要低头。 「嘀——」 有喇叭声从外面远远传来。 楚眠立刻站起来,往外望去,远远望着像是蒋笙的身影,便让守门的保镖把人放进来。 保镖听令,让蒋笙进去。 「……」 厉天阙坐在原位置,看着自己僵在半空的手,脸都绿了。 又没成。 整整一个月了,每次他想亲近她,就有乱七八糟的事出现,不是电话就是人,再不然就是楚眠又做别的事去了,一次都没成。 一次都没主动亲上! 厉天阙恼得一脚狠狠跺向地面,楚眠回眸愕然地看他,「怎么了?」 「有只虫。」 厉天阙淡定扯谎。 「那也不用踩这么大力,脚不疼吗?」 楚眠看向他的腿。 「不疼。」 痛死了。 厉天阙紧绷着情绪,好似无动于衷。 「厉先生,小姐。」 蒋笙走上前来,一如既往的ol打扮,戴着黑框眼镜,怀里抱着一台平板电话,道,「小姐,你手机关机了。」 「哦,对,我关机了,什么事?」 楚眠拿出自己的手机。 刚刚厉天阙提议来拜祭他亡母和亡姐,还说让她诚心些,关会手机,她想着一时半会没事,没想到蒋笙追进来了。 「……」 关着机闲杂人还能来打断呢。 厉天阙斜了蒋笙一眼,蒋笙站在那里,无端端的感觉自己嵴梁骨一阵寒气冒过,她僵了僵,调整好状态看向楚眠,「小姐,谢先生有重要消息要立刻通知你。」 闻言,楚眠心下一喜,忙道,「进来。」 一定是背后势力查出来了。 装潢奢华不失清雅的大厅里,墙上挂着两幅画。 平板电脑被立在茶几上,视频通话一接通,谢傲然略显疲惫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上,「楚眠,我和你……」 谢傲然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为别的,就为他一抬眸,就看厉天阙和楚眠两人坐在一起,虽然没有特别的肢体触碰,但那种亲密劲一看就很自然。 谢傲然的眼中掠过一抹黯色,很快消失,调侃道,「够了啊你们,我在这查情报查得黑眼圈这么重,你们在那谈情说爱呢?」 楚眠正要说话,就听厉天阙语气懒懒地道,「不服啊?不服自戳双目。」 「……」 楚眠默默看一眼厉天阙,他再这么极速成长下去,很快就要变成以前的模样,连这欠揍的感觉都回来了。 她算是明白了,就算让他重新成长一遍,就算他的内心不如从前那般黑暗,该长成什么性子还是什么性子。 她在一旁补救,对着谢傲然道,「知道你辛苦,等再聚的时候,我们请你吃大餐。」 谁要请姓谢的吃饭。 厉天阙满身抗拒,但她说的是我们,他听着又爽了些。 虽然他总是亲近不得她,但她还是习惯把他们两人看成一体。 「大餐的配料是不是狗粮?」 谢傲然酸熘熘地道,「好了,说正事,楚眠,你让我查境外和境内势力,境外的势力我暂时没查到,境内的势力我倒查到了一个。」 「说说看。」 楚眠的眼睛一亮。 「但也不一定就是你要找的。」 谢傲然竖起手边一份年代久远的卷宗,说道,「说起来,这股势力和厉先生还有点关系。」 「我?」 厉天阙蹙眉。 「就是你的四叔一脉。」 谢傲然立着卷宗道,「当年厉氏财团争掌权人的时候可以说是血雨腥风,最后,除了令尊,其余参与争抢的支系是死的死,败走的败走,特别悽惨。」 「继续说下去。」 楚眠道。 「令尊兄妹几个受一样的教育,能力不相上下,当年最风光的是厉四爷厉擎举,因为他娶了个极聪明的陆姓妻子,人称女诸葛,有这样聪慧的妻子在旁出谋划策,厉擎举自然事事超越他人。」 谢傲然翻着手中的卷宗道,「令尊就是在这样的压力下,跑去苏氏一族求娶了令堂,令堂智谋更胜女诸葛,数年相斗,帮辅着令尊成了最大的赢家。」 「……」 楚眠听着沉默,厉天阙的母亲被骗得太过惨烈,什么海誓山盟,在权势面前都不过是工具。 她转眸看向厉天阙,厉天阙的脸色很差。 她将手放到他搭着腿的手上,屈起手指握住,厉天阙看她一眼,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见状,谢傲然继续说道,「厉四爷败的最惨,结局也最惨,当年令尊已经安排好了送弟弟一家前往风岛。」 第408章 我和你去做dna亲缘鑑定 「……」 「就在去的前一晚,厉家在酒店大摆宴席,令尊请了所有与他交好的亲朋好友,里边不少都是各大财团的大人物,厉四爷一家不请自来,讨一杯酒喝。」 第480页 谢傲然说着那晚的事,「就在那晚,厉四爷火烧酒店,烧死不少人,包括他自己一家也全部死在火中。」 厉天阙皱眉,他不知道这事自己没失忆前听没听过,但现在的他并不知道。 楚眠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厉擎举可能没死。」 「想要假死逃脱用火是最容易的方式,你看你不也是两次借了火遁?」谢傲然道,「要不是这样,我看这个卷宗的时候还不会想到。」 「……」 「楚眠,你想,这事发生在三十几年前,和你说的时间合得上,还有,厉擎举那晚确实烧死不少家族的人物,大人小孩都有,他要是一旦现身帝都,就成了眼中钉,即使他家一门有能力自保,但天天睡觉都担心有人复仇,这种滋味好受?」 谢傲然说道,「只有帝都乱了,那些复仇的财团不在了,厉四爷一门才能安稳出现。」 「你为什么会猜是厉四爷?」 楚眠问道。 「因为要符合你条件的势力根本不存在,我查了一个月才只查到这一个。」谢傲然看着她道,「当然,这个可能并不是正确答案,我只是说一个可能性。」 楚眠坐在那里,想了想又道,「还有什么可以佐证这个猜想?」 「我查了很多旧情报,发现那场大火之后,某地多了一户大户人家,行事低调,但富足有余。」 谢傲然道。 「哪里?」 厉天阙坐在那里问他。 「稻城。」谢傲然看向楚眠,「就是你求学的那个小小稻城。」 稻城是个封闭的边远小城,突然多了户外来的,很难不让人生疑。 闻言,楚眠的脸色变了,格外凝重。 「你在想什么?」 厉天阙看向她。 楚眠抿了抿唇,道,「我查过纽扣上的金线,那金线的工艺产自太南一地,和稻城离得很近。」 也就是说,和谢傲然的线索都合上了。 单一个拎出来都不值得重视,但两个线索指向的地址如此之近,就不可能是巧合。 「所以,很可能厉四爷的老巢就在稻城。」谢傲然直直地看向楚眠道,「你和你的仇人竟曾差点撞到一起去。」 幸好,她当时只是去学医,又整天泡在藏书室里,否则被当地的厉四爷势力发觉她还活着,她就死定了。 楚眠倒是很快下了决策,「曾经撞不到,现在撞吧。」 谢傲然看她,「听你这意思,要跑一趟稻城?」 「要是厉四爷的老巢在那里,我就直接端了。」 楚眠不假思索地道。 「什么时候出发?」 谢傲然知道她不解决这背后一直对付她的势力是不会罢休的。 「明天吧,今天我还有事做。」 楚眠说着拉厉天阙站起来,厉天阙看向她,「去哪?」 「我们先做下dna亲缘鑑定。」 楚眠一脸认真地道。 「噗——」 屏幕中的谢傲然说了太多正喝着水听到这话直接一口喷出来,抬眸就见厉天阙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楚眠,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对啊,楚眠的亲生父母很可能在这个势力,做手下是在这势力,做头头也是在这势力,如果楚眠是厉四爷的女儿,你们还是堂兄妹呢。」 谢傲然有些幸灾乐祸地道。 厉天阙黑着脸直接将平板电脑给扔飞出去。 …… 正清闲得打游戏的沈医生突然被叫起来做一份dna亲缘鑑定。 厉天阙清醒、楚眠没死的事暂时都是保密项,因此沈医生全力包揽一切,周围没有一个人。 沈医生穿上白大褂,戴上手套,推门走进光线明亮的採血室,「厉总,谁要做亲缘鑑定?我怎么没见着人?」 「……」 厉天阙和楚眠不约而同地拉起袖子,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 沈医生瞬间整个人都麻了。 「……」 「……」 无声的静止中,气氛一度很尴尬。 谁家情侣没事来做个亲缘鑑定,神经病吧? 沈医生很想吐槽,但面对两位大佬想想还是把话咽了下去,深吸一口气,拿出专业态度给两人抽血,低声问道,「这报告什么时候要……」 「现在。」 厉天阙冷冷地道,面色差到了极点。 「是,厉总。」 沈医生哪敢违抗,拎着两管血就跑旁边的屋子去做比对分析了。 「坐一会吧,没这么快。」 楚眠看向厉天阙说道,手按着棉球压住手臂在椅子上坐下来。 她连笑容都没了。 厉天阙在她身边坐下来,直直看着她的脸。 他反应过来后人完全不好了,他还没怎么主动亲近过她,结果就通知他,他们可能是堂兄妹? 想学脏话!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整个採血室里静寂无声,静得让人发慌。 抽血的手臂早就凝血了,可楚眠还是按在棉球上,她的脑袋里很空白,她不知道沈医生出来的结果会是什么。 「你害怕么?」 厉天阙问道。 楚眠坐在那里,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就这么安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看向厉天阙,「我不想和你做兄妹。」 第481页 这情况她掌控不了。 「你怕什么?」厉天阙定定地看着她,薄唇微张,吐字清晰,「我这样的人本来就不该有孩子,你怕什么?」 这意思是……就算是堂兄妹,他也不在乎。 如此惊世骇俗。 楚眠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果我们是堂兄妹,难道你就不理我了?」 厉天阙追问道,眼神竟有些咄咄逼人的。 「我……」 楚眠说不出话来。 忽然,外面的门被推开,沈医生拿着一叠纸走出来,楚眠的呼吸都摒住,就看着他一步步走进来,连脚步声都放得格外的大。 「厉先生,楚小姐,你们的dna比对相似在……」 沈医生打开手中的检查报告,正要说就被厉天阙打断,「说人话。」 「……」 好的。 沈医生抬眸看向他们两个,「两位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八竿子打不着的dna。」 所以,为毛跑来验什么dna啊!情趣吗? 第409章 厉总,实在不行就用点酒吧 「……」 楚眠瞬间感觉自己像是浮出溺了许久的水面,终于能呼吸了,紧绷着的身体一下软下来。 她从沈医生手中取过报告,看着上面的比对,确实没有任何亲缘关系。 这就好。 说到底,她做不到像厉天阙那样洒脱,如果结果真的糟糕,她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怎么面对。 等下,楚眠紧张的情绪一放松,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刚刚的言论,乍听之下是惊世骇俗,可这会她才想到,他这么说,难道是已经接受了两人的关系?不再拿她和他姐姐比来比去了? 楚眠侧目看向厉天阙,厉天阙坐在那里,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像在看她的反应,反而对对比的结果并没所谓。 「你……」 楚眠很想问他,他对她的感觉是不是发生质的变化了,但沈医生这么一个大男人杵在旁边,她不好说。 她看向沈医生,沈医生也看向她,以为她有吩咐,便一副恭顺的模样等待着。 楚眠只好收了心思,看向厉天阙,「那我们走吧?」 「我想喝酸奶。」 厉天阙看着她道。 闻言,楚眠点了点头,「我给你去买,你坐会。」 来的路上,她记得隔壁就有一个超市。 楚眠对他向来是要什么给什么,说着便站起来往外走去。 沈医生站在那里,默默看着楚眠离去的身影,这种小事不应该是他这种手下干的么,怎么还用楚眠亲自去买?又是情趣? 他这边疑惑着,就见厉天阙坐在那里,朝他屈了屈修长的手指,显然是有话要说。 「厉总有什么吩咐?」 沈医生立刻靠过去,弯下腰听他吩咐。 厉天阙冷眼看着她,低沉地道,「你给我看的那些视频我都看完了。」 「全看完了?」 沈医生震惊,好几十部呢,「厉总,您是不是看那些高级视频会有不适感?」 「并没有。」 只要在脑子里把女主角的脸换一张,他适应得很。 「那您问我……」 沈医生一脸懵逼,既然没有不适感为什么还要来找他,「啊,那厉总还要么?这已经是我全部的私藏了,您还需要的话我得去再去找找。」 什么鬼。 听不懂人话的东西。 厉天阙失了耐性,抬起手臂搭到他的肩上,然后猛地一收,勒住他的脖子,沈医生被勒得差点背过气去。 「当初是你让我看视频的,我全看完了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厉天阙冷冷地道。 「您不是说没有不适感吗?这说明你已经可以适应……成年男人的快乐了。」 沈医生的腰驼得更厉害,努力将用字说得文明一些。 为什么还要勒他? 听到这话,厉天阙坐在椅子上恶狠狠地瞪他,「我上哪适应去?」 「当然是和小……」沈医生说着突然顿住,呆呆地看向他,「厉总,都两个多月了,您不会还和小姐没有进展吧?」 「呵。」 厉天阙冷笑一声,「你说得倒是轻巧,我怎么进,直接把她推床上吗,让她知道我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了?」 「啊,不行吗?」 沈医生不解地看他。 厉天阙的脸彻底臭了,死死瞪着他,「我看起来很像个强、奸、犯吗?」 「……」 闻言,沈医生脸上大写的匪夷所思,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完全惊呆。 他见惯了厉天阙杀伐果断、冷血无情、强取豪夺的场面,而眼前的人因一时失意,偶尔会有内心外露的一面。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在厉总的内心深处也是有底线的! 多么感人肺腑啊。 「你这是什么表情?」 厉天阙看着他这痴呆的样子不悦。 「没,没什么。」沈医生迅速调整表情,拿出专业态度。「厉总,我的意思是小姐不是挺喜欢你的吗,为你还特地学了医蛊,怎么到现在都没进展?」 厉天阙松开他,黑着脸开口,嗓音很闷,「我感觉她一直拿我当九岁,对我没有任何期待。」 她会靠在他的身上,她会偶尔亲他的脸,会偶尔抱他,可这些更像守着道什么线似的,无法进一步。 第482页 「厉总您是想问怎么让小姐把您当成一个男人吧?」 沈医生总算是明白了。 「……」 厉天阙不说话,默认,就这么看着他,等他的答案。 他不是医生么,他应该什么都会。 「小姐应该是觉着你只有九岁的记忆,怕你对感情的事无法接受,所以不够主动。」 沈医生站直身体,松了松肩膀,「但她不主动,厉总您可以啊。」 这应该是件很好解决的事情吧? 闻言,厉天阙的眉头拧紧,「如果能成功我就不坐在这里了。」 这有什么不能成功的。 分明是……他不是那么敢吧? 他从前可是把人从风岛接出就送到自己床上了,现在节奏居然这么慢。 沈医生忽然觉得,自己到老了再回忆这一段都感慨万千,他竟然见过高高在上的厉天阙如此嫩的一面。 这么想着,沈医生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採血室外面,楚眠去而复返。 他连忙凑到厉天阙耳边,小声地道,「厉总,实在不行就用点酒吧,灌自己或灌小姐都行。」 酒精可是个壮胆的好东西。 「……」 厉天阙看向他,思索着这一招的可行性。 用点酒就能成么? 「我回来了。」 楚眠走进採血室,提了提手中的零食袋,把一瓶酸奶递给厉天阙,「走吧?」 「嗯。」 厉天阙若无其事地站起来,一边拧开瓶盖一边同她离开。 走在长长的走廊里,楚眠笑着看他,「你和沈医生说什么神神秘秘,还要把我支开?」 「我没有把你支开。」 厉天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厉害。 「……」 又有秘密。 和那次在新蔷园一来,他只要找上沈医生,就会不跟她说实话。 楚眠走在他身边,抿了抿唇,「如果身体不好,一定要告诉我。」 她实在想不到他和沈医生能说些什么。 「我身体不好你不是能感应么?」 厉天阙瞥她一眼。 两人走出去,车子在停车位上静静停着,楚眠把零食袋放进后备箱里,道,「这些零食给你买的,我先送你回去。」 第410章 准备出发稻城 「你明天要去稻城?」 楚眠刚把后备箱关上,就见厉天阙握着酸奶瓶子站在车旁,一双眸子深深地看向她。 「嗯。」她点头,「没几天的事,办好了我就回来。」 「你真觉得贺盛璃背后势力的老巢在稻城?」 厉天阙看着她问。 「你有不同的想法?」楚眠问道。 「不知道。」厉天阙拧眉低头,一只脚踢着空气,「我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但我说不上来。」 如果没有失忆,他可能就知道是什么不对了。 可现在,他不过是直觉而已。 楚眠站在那里看着他,浅浅一笑,「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你放心,稻城我去过一次,虽然都是呆在我老师乔老爷子那边,但我对那的地形、民情都熟悉,这一次我也会带足人手过去,不会莽撞。」 他当然知道她不是莽撞的人,但就怕…… 怕什么,厉天阙还是说不上来。 「你去几天?」 厉天阙要一个准确的数字。 「这个说不好,三天左右吧。」楚眠只能说个大概,「我要先进去查一下虚实,再决定下一步。」 「非要亲自去?」 厉天阙看向她,眉拧得更加厉害。 「这是我重建贫民窟路上最大的一块绊脚石,搬开它,我就能得偿所愿。」 楚眠看着他,一字一字坚定极了。 就差这最后一步,她必须亲自去,这股势力,她不能再让它待在幕后了,必须挖出来。 「……」 厉天阙没有说服她的本事,只好作罢,伸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 新蔷园的地下会议室里,坐了整整三张大会议桌的人。 「事情就是这样,明天一早,蒋笙就会和我带人去趟稻城,探查一下那里。」 楚眠站在最前面,看向面前的一张张脸,最后视线落在巅峰九子身上。 彭子杰、彭子豪双胞胎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在电脑上查了一番,道,「稻城是个封闭小城,地处偏僻,人口少,每年都有人去旅游,这样一来,人流还是比较复杂的,如果想不动声色查探,乔装成游客是最好的方式。」 楚眠欣赏地看他们一眼,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从明天起的三天是稻城一年一度的酒节,游客相对也更多,我们的人大量进去可以很快散于无形,便于探查。」 「如果能无声无息地把这股势力的老巢给端了,那以后,就再无人是眠姐你的敌手了。」 樊冰冰坐在那里,崇拜地看向楚眠。 「话也不能说这么满,反正,越早完成天宫的目标越好。」 楚眠道,她已经等太久,等得迫不及待。 她看向一旁的蒋笙,蒋笙走过来,开始点名这次去稻城的人员。 一大堆的名字报下来,蒋笙合下手中的册子,抬眸看众人一眼,「完毕。」 说完,蒋笙往后退两步。 有人被选上而兴奋,也有人因为没被选上而失落。 第483页 巅峰会的九人则是格外的沉默,最后还是叶成顶着一头银白的毛举起手,看向楚眠,「为什么我们九个人一个也没被派去?」 「你们这一个月做的很好,能看出都是管理型的人才。」 楚眠早知道他们会有此一问,答得也干净利落,「但这一次有能打的就行了,反正我在。」 她就是最大的管理者。 「我想去。」 樊冰冰和米拉异口同声,一个声音执着,一个声音软糯,说完,两人对视一眼。 「……」 楚眠沉默地看向她们两个,眼中满是不贊成的神色。 樊冰冰从座位上站起来,「我在娱乐圈学了一手不错的化妆术,我可以将大家每天化妆成不同的样子,保证大家不会被那股势力发觉而打草惊蛇。」 见樊冰冰说出自己的用处,米拉愣了下,随即迫不及待地道,「我对建筑特别敏感,我可以去观察那股势力所在的房子,找一找暗格什么的。」 「那我就更厉害了。」 叶成厚颜无耻地开腔,「我现在已经学会开枪了,能打,而且像小笙笙……呸,笙姐这样的,只知打架和偷龙转凤,不懂变通,看上去哪像个游客,很容易被疑上,到时还没查到什么就先被发现,多不好,我在才行。」 「……」 蒋笙无语地看他一眼。 话音刚落,剩余几个也通通举起手,把自己夸得是天上有、地上无,这次不请他们去简直就是损失。 楚眠耐心地等他们全部说完,然后无情拒绝,「我说不用就是不用,你们得替我留守帝都,继续打压财团,停下动作会让人察觉不对。」 贺盛璃背后的高人智商可不低,她不能掉以轻心。 「……」 众人见她态度如此冷硬,都沉默了。 「散会,去的人都准备下,明天一早出发。」 楚眠说完便离开。 …… 入夜。 楚眠从浴室里走出来,提出一个行李箱横放在地上打开,收拾自己的衣服放进去。 一旁的手机立在床尾柱上,正通着视频电话,屏幕上正记录着她忙碌的身影。 「中药你还是要记得吃,我给你开的剂量越来越温和,再吃一段时间就可以不用了。」 楚眠一边收拾一边嘱咐他。 厉天阙那边坐在床上定定地看着她,脸上并没多少的表情,似乎不是很开心。 楚眠转头看他一眼,笑了笑,道,「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礼物。」 「你的枪呢?」 厉天阙没理会她哄自己的话,见她收拾的都是衣物没有枪不禁问道。 「虽然a国不禁枪,但我也不能明晃晃带着这么多枪上飞机,你放心,在进稻城以前,会有物资抵达的。」楚眠说道。 「有防弹衣么?」 厉天阙又问。 「还不确定那边是不是那股势力的老巢呢,我就这么穿上防弹衣不是凭白惹人注意么?」楚眠笑道,「你真的别担心,我会注意安全。」 「我和你一起去。」 厉天阙终于说出了口,白天在外面他就想说这句。 「不行。」 楚眠一口拒绝,他呆在帝都才有最安全最舒适的环境,何必跟着她颠簸。 「……」 厉天阙沉默下来,好久他才抬眼,「你明天几点走?」 第411章 一个个都要去稻城 「不告诉你,不让你送。」 楚眠道。 「……」 厉天阙气竭。 「我把我们那次在超市买的生活用品都带上,好不好?」 楚眠知道他有点不高兴,于是摇了摇手中旅行透明袋,里边放着她的牙刷。 带生活用品有什么用? 厉天阙靠在床头,单手抵在脑后,沉默地看着她。 「我把那只小花瓶也带上吧?」 楚眠说着便站起来往外走,一拉开门就见门外面的地上围跪坐着一堆人,把她惊得差点又退回去。 巅峰会的九人呈三角型跪坐着,一张张脸恳求地看着她,而坐在最前面的叶成则双手合十,跟个神棍似的。 「你们这是干什么?」 楚眠不解地问道。 搞什么神教仪式还是搞什么请明? 「我正在用一颗真诚的心感应,感应这里的地板、门、沙发、电视以及空气,好让它们告诉眠姐,我们真的很想跟你去稻城。」 叶成睁开眼睛,合着掌慢悠悠地说道。 「……」 楚眠想一脚把他踢到太平洋。 她转身就走,跪坐在边上的米拉就一把抱住她的腿,黏乎乎地道,「眠姐,你就让我们跟你去吧,我们不会添乱的,我们还从来没有和你一起并肩战斗过呢。」 楚眠想要拔出腿,两只手就被安诗蓝和樊冰冰给抓住,两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眼巴巴地看着她,就跟向大人讨糖的小孩一般。 「你们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楚眠冷冷地道,人被缠得半步都挪不开。 「眠姐……」 彭子豪、彭子杰双胞胎兄弟看向她,「你就成全大家吧,你不让我们跟着,我们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会没心思做事的。」 「你们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楚眠睨向樊冰冰,「你也跟着他们胡闹?」 第484页 樊冰冰一向理智。 樊冰冰抬眸看向她,「眠姐,其实大家就是想更近距离地看一看你走的路。」 「……」 楚眠沉默下来。 旁边几个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樊冰冰继续道,「对我们这些人来说,从小都是日子过得不好不差,没到过顶级的层面,也没经历过最丑陋的层面,是眠姐你打开了我们的视野,让我们知道日子也不一定要过得浑浑噩噩。」 「……」 「可是,你太护着我们了,就是需要也总是给我们一些没有任何危险的工作。」 樊冰冰跪坐在那里,伸手紧紧握着她,「眠姐,我们想做你并肩的战友,而不是被你护在羽翼下的……」 「小鸡崽!」 叶成见樊冰冰找不到词彙,主动帮她添了一个。 「……」 楚眠看着他们,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她没想到自己对他们的影响竟然这么深。 「眠姐你不说我们也知道,你把最大的财团自己搞定了,剩一些我们有能力应付的才交给我们。」庞庞道。 「但这一次未知的势力才是最大的绊脚石,一到这种关键时刻你就想一力承担,和三年前一样。」 张和平说着,所有人的脸色都跟着灰暗下来。 「在天宫久了,我们了解贫民窟的历史,了解那里的情况,我们感同身受,也把重建贫民窟当成一个终极目标。」 黎哲开口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我们参与到每一个环节里边?」 楚眠站在那里,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目光一变再变,看他们的眼神越发的深。 到最后,她道,「三年分别,你们的口才是越来越好了。」 透着满满的无奈。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大亮,樊冰冰站了起来,「眠姐,你肯带我们一起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能不带么? 「不能一起去。」 楚眠道。 「你要留人坐镇帝都嘛,我们都想好了。」 叶成跳起来,从口袋拿出一捧折好的纸条,「我们抓阄,经过一个月的努力,现在帝都的形势都属狗咬狗,没人疑到我们身上来,留四个下来守着就行。」 五个跟着她一起去稻城。 楚眠看着那张纸条,无语至极,「原来你们都算到我会同意了?」 可真了不起。 「我们想过了,实在不行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大家笑得尴尬。 「……」 楚眠挣开她们的手,「行了,那还等什么?」 「来来来,抓阄了,抓到名字的老老实实看守大本营,还不能让人发现我们不在!」 九个人个个穿着宽松舒适的休闲服,盘腿坐成一圈。 叶成双手捂着纸条神神叨叨地从下至上、从左至右地晃了一圈,好一通故弄玄虚后往中间的地板上一扔。 掉下一堆折好的纸。 「来吧,三位女士优先。」 叶成扬声道。 米拉、樊冰冰、安诗蓝三个女生互相看一眼,各抓起一个纸团。 下一秒,米拉尖奋的尖叫声就响起,「啊啊啊,我抽中了『去』!啊啊啊!」 楚眠被她叫得耳朵都疼,一旁安诗蓝打开,却是个「留」字,肩膀都垮下去。 樊冰冰也抽中个「去」字,米拉立刻激动和她抱作一团。 眼看五张「去」票已经被抽中两张,剩下几个男的面面相觑,猛地个个朝中央扑过去,杀气腾腾地抢起纸条来。 纸条打开。 一时间,兴奋声简直要掀翻房顶。 最后定下去的人有:叶成、樊冰冰、米拉、庞庞、张和平。 有这么高兴么? 楚眠按了按耳朵,抬起腿往书房的方向走去,走一段路后她回眸,就见一群人坐在那里,叶成、庞庞他们得瑟地沖安诗蓝、双胞胎他们扭着身体做鬼脸,被一顿暴打。 「叶成你大爷,你咬我耳朵?」 「不是我咬的!」 「那是狗咬的?」 庞庞大叫,「我不是狗,我是你爹!」 很快,一群男的就全部扭打在一起,闹成一团。 三个女的连忙撤出来在那看着,米拉还时不时故意去补两脚,樊冰冰和安诗蓝在一旁笑得不行。 「……」 楚眠看着无奈弯唇。 这群人……真是到哪都太过热闹。 她笑着扬声斥道,「吵死了,各回各房,各睡各觉,明天还要坐飞机。」 「嗷嗷嗷嗷……」 回答她的是类似狗吠一般的叫声。 厅内灯光明亮,厅外夜色正好,一轮圆月静静悬在夜空。 …… 第412章 那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黑得不见一丝裂缝的天空,沉得像是要将一切都吞没。 漫天的大雪落在小小的庭院里,地上的雪积得厚厚的,纯白的颜色干净极了。 但很快,这颜色便不再纯洁。 厚厚的积雪出现裂痕,一道鲜红的血柱淌过厚雪,一直往前延伸、一直延伸,直到一双小小的鞋子前。 有红色的血伴着雪花落在地上,一滴、两滴、三滴…… 视线轻抬。 年轻美丽的女孩站在那里,一身红裙似火在风中飘着,她看着他,眼神悽美哀怨。 第485页 下一秒,寒光乍现。 一把锋利的匕首被她刺自己的胸膛。 整个雪夜天崩地裂。 忽然,那张脸变了,变成楚眠的脸,她看着他,人慢慢往后栽去…… 「楚眠!」 厉天阙歇斯底里地吼出来,人从床上一下子坐起来,浑身的冷汗冷得他连呼吸都在发颤。 周围一片漆黑。 是个梦。 只是个梦。 他往后一仰,重重地倒在床上,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黑暗。 …… 翌日。 楚眠很早就醒了,提着行李箱往楼下走去。 蒋笙正走进来,见到她立刻上前帮忙拿行李,楚眠摇头,「没事,我自己来吧,叶成他们呢?起床了么?」 蒋笙已经知道叶成他们五个也会去,道,「昨晚巅峰会带着一群人又k歌又打牌闹到后半夜,我准备一会把行李都安置好就去挨个敲房门。」 「是么?」 楚眠反应很淡。 蒋笙却担心她不高兴,补了一句,「小姐,他们是算过今天的行程上可以休息,昨晚才敢闹的,他们心里有分寸,不会误事。」 闻言,楚眠不禁看向她,笑道,「我记得巅峰会刚加入进来的时候你还有些反对,这么快就替他们说话了?」 「……」 蒋笙哑然,随即低下头,木着脸道,「是大家说的,说巅峰会加入进来后,整个天宫都变得有活力了。我还是看不上,也不知道他们一天天都在乐呵什么,什么都能聚一起笑上半天、闹上半天。」 她的人生黑暗更多,没经历过这种友情。 「那这次去稻城,你和大家多聚一起,看看能不能找到答案。」楚眠道。 「我跟他们一帮小弟弟小妹妹聚一起能有什么共同语言,再说我也融入不进去。」 蒋笙满脸写着抗拒。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能融进去?」 楚眠淡淡一笑,提着行李箱往外走去,一脚刚踏出门,就见庭院里站着个男人。 厉天阙站在院子中央,身形修长,阳光落在他一袭纯白的长款大衣上,竟衬得一张稜角分明的脸格外柔和,隐隐生出几分温文尔雅的错觉,但他的眼神不太善。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双手插在口袋,一双眼直直地看着她,抿着薄唇,有些迫人的味道。 他的眼下一片暗青。 手边还停着一个大行李箱。 「哦,对……」蒋笙见状忙向楚眠道,「厉先生昨晚半夜来了,不让我们打扰你,就在这里站到现在。」 说完,蒋笙便接过楚眠手中的行李箱走出去。 楚眠走到厉天阙面前,看着他眼圈周围的暗色很是心疼,「你这是做什么呀?」 「你不告诉我走的时间,我就半夜过来堵你,我要和你一起去。」 厉天阙字字直接,眸子盯着她,一点都不温和。 「你别这脸色……」楚眠挤出一抹笑容,「你这样子我好像说一句拒绝,你就要翻脸了。」 看得她莫名有几分心慌。 厉天阙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只盯着她道,「我知道你有的是办法甩开我,但你今天要是甩下我,那我就……」 他半夜做了个噩梦,就再也无法继续躺下去。 「就怎样?」 楚眠睁大眼睛,试探地观察他的微表情。 厉天阙看着她清透的小脸,唇抿出一抹白色,几乎咬着牙道,「那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 「你还想重建贫民窟以后待在我身边,做梦!」 厉天阙要挟得铿锵有力。 「……」 楚眠听着,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好狠的威胁啊。 狠得都有点……可爱了。 她强忍下来,抬起手抚了抚他的脸,平静地问道,「为什么非要跟我一起去?」 「我护着你。」 厉天阙注视着她想都不想地道。 「我都说我会注意的……」楚眠还想坚持一下,待见到厉天阙的脸色越来越黑,她只好打住,妥协道,「好吧,那你同我一起去。」 这一个个怎么就铁了心都要跟她去。 听到这话,厉天阙的脸色总算是缓下来,颌首,「嗯,这还差不多。」 深色的眼里已然有了笑意。 她又不是去玩的,跟她去就这么开心么? …… 为了隐匿行踪,楚眠找的是一架有正当名目航行的私人飞机。 这一趟航行特别安静,叶成他们带着人闹得太欢,到飞机上全睡成一片,呼噜声格外的响。 稻城是个封闭小城,没有机场。 飞机降落后,就有几部超长型旅游大巴车停在那里,载他们前往稻城。 等大家都下机以后,楚眠才伸出手指勾下厉天阙脖子上的耳机线。 厉天阙昨晚没睡好,一上飞机就靠在一旁睡了,连飞机着地都只是让他微微睁了睁眼,然后便又继续睡。 这会,楚眠拿掉他的耳机,厉天阙才睁开一双极为惺忪的眼,摘下脸上的口罩看向她。 刚睡醒的男人眼皮双得厉害,深辙格外好看,眼睛都大了许多,他看着她,眼神慵懒放松,嗓音喑哑,「怎么了?」 「该换大巴车坐了。」楚眠看向他,「怎么样,是不是很累?」 第486页 厉天阙转眸看向整个空空荡荡的飞机,才发现大家都下去了,他精神不济地道,「第一次坐飞机,有些不适应。」 也是。 对于没记忆的他来说,这的确是第一次坐飞机。 楚眠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摸出一颗薄荷糖撕开包装纸,哄着他道,「吃这个能提神,一会到了大巴车我给你拿果冻。」 「……」 厉天阙看着她捏住薄荷糖餵到他唇边,明明知道这是哄小朋友的手段,他的心头还是跳了下,张嘴含住。 第413章 姐夫好 脑子里一下子掠过许多想法,他应该学那些视频里舔一舔她的手指,这叫调情。 试一试。 有声音在他的身体里叫嚣着,他含住糖,舌尖刚要去碰。 楚眠已经抽出手去,笑着看他,「怎么样?」 「……」 不怎么样。 厉天阙看着她,舌头卷着薄荷味极重的糖,配合着道,「清醒了。」 「那我们下去吧。」 楚眠说着起身,顺手拉了他一把,她的手很快被他反客为主地握住,在他的掌心之下,她的手显得小了很多。 行李已经被搬到旅游大巴车上。 「这边。」 楚眠牵着厉天阙的手上了其中一部大巴车,车上大家已经全部就位,樊冰冰都开始给身旁的米拉化妆,叶成正黏在蒋笙身边问这问那,问得全是没营养的问题。 「笙姐姐,我对枪的构造还是不怎么懂,你再教教我……」 叶成眼珠子随着正在给大家发水的蒋笙转,一转转到车门,待见到跟在楚眠身后上车的男人,两条腿一下子软了,「姐夫?」 这话一出,其余人没什么感觉,巅峰会几个却是都惊得抬起头来。 米拉、樊冰冰等五人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恭敬地低头,「姐夫好。」 叶成慌忙站直,忙大声地补了一句,「姐夫好!」 「……」 厉天阙抬起眼,见他们几个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他狐疑地看向楚眠,楚眠回头沖他笑笑。 是以前认识的。 姐姐这个称呼显然是沖楚眠来的,那姐夫…… 这个称呼不错。 厉天阙淡定颌首,踩上台阶,他个子高,旅游大巴的车顶压得人只能低着头往前走。 他一过去,明显感觉那几个喊他姐夫的紧张得不行,尤其是顶着一头白毛的还把自己的手给藏到身后,额角渗出一滴汗来,不停干咽着口水。 恭敬而畏惧。 「厉先生,小姐,这边坐。」 蒋笙发完水回来,给他们留了第二排的位置。 厉天阙侧身,让楚眠先坐进去,楚眠往里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厉天阙才在她外面坐下来。 蒋笙看过去,只见巅峰会的几个都是等厉天阙坐下去才敢坐下,不禁有些奇怪。 叶成坐在第一排,拼命沖她勾手指外加挤眉弄眼,要她坐过去。 司机启动车子。 蒋笙看旁的地方也没有空位了,便在叶成身旁坐下来,很意外,叶成没了一开始的嘴碎,端正地坐在那里安静如鸡。 「……」 蒋笙倒有些不习惯,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低声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听到这话,叶成默默竖起自己的十根手指,极小声地反问,「你看我这双手像有骨折的情况吗?」 蒋笙莫名地看着他,摇了下头。 他的手很好。 「是啊,都是我努力不说话,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成果。」 叶成指指自己身后,然后又比了个给自己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蒋笙顺着他的动作往后看去,就看到后面坐的厉天阙和楚眠,楚眠正拿出一袋果冻递给厉天阙,厉天阙摇头。 「你们好像对厉先生很恭敬?」 蒋笙看向叶成,不解地问道。 他们天宫的人待厉天阙最多是客气,达不到恭敬的程度,她不太明白,明明叶成他们也是跟楚眠的。 听到这话,叶成匪夷所思地看向她,连激动都很小声,「为什么你能这么淡定?他可是厉天阙,厉天阙!」 光名字喊出来就能让人抖上三抖。 「……」 「你知道他当年的权势有多大吗?在a国,他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 要折他的手就折他的手。 想当年他说厉天阙是鸭子的时候,只被折根手指那都是祖坟冒青烟了。 「你怕他?」蒋笙明白了,「可是我看你们眼中不止有畏惧还有恭敬。」 「那当然,他帮过眠姐很多。」 叶成立刻道。 厉天阙是个玩权的狠人,新闻件件报导的都是他的心狠手辣,但他是真宠楚眠,这个,新闻没报导过。 当初在江南堂外,他可是亲眼看着一身伤痕落魄的厉天阙顶着无数枪口救下的眠姐。 这种大巴车很普通,座位不是特别舒适。 楚眠坐着,就看前面的叶成表情夸张地窃窃私语—— 「你不觉得他的气场很强吗,强到能杀人那种,我每次见到他我的腿都不听我使……」 楚眠抬起脚,轻轻踢了踢前面,「说什么呢?」 喋喋不休。 听到她发话,叶成整个人都僵硬了,慢慢转过身来,看着坐在那里一派慵懒的厉天阙干笑,干到皮肉都不带动的,「姐、姐夫,您也陪眠姐去稻城啊?您对眠姐真好。」 第487页 这个看起来比姓谢的顺眼多了。 厉天阙颌首,眼中无一丝厉色,「嗯,我陪她一起。」 「!!!」 叶成惊悚了,为什么今天的姐夫这么平易近人? 樊冰冰正在给米拉上眼妆的眼线笔都掉了,几个默默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厉天阙,只见他一身纯白大衣,衬得气质儒雅,那种凌厉、高高在上的气息明显淡了许多。 三年不见,姐夫……软了好多。 「……」 楚眠自然知道他们几个在想什么,但都一副见鬼的模样倒也不必吧? 以前的厉天阙就给他们留下那么重的阴影么? 「为什么这么看我?」 厉天阙看着叶成一脸痴呆的样子拧眉,他眉间一蹙,那种感觉就回来了。 叶成吓得眼皮发颤,忙道,「好久不见,特别想念姐夫。」 说完,叶成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他在这胡说什么。 「……」 想念? 厉天阙看一眼身旁的楚眠,莫非这白毛因为楚眠认识他,他除去唐瑾辰和孟墅,他和这人关系也不错? 孟墅说过他以前的发展特别特别冷血,看来是情报有误。 这么想着,厉天阙镇定地点点头,见叶成不一会的时间就满头大汗,俨然一副虚得厉害的模样,便拿出身边的一瓶水递给他。 「给、给我吗?」 叶成受宠若惊地接过来。 庞庞、张和平都惊掉了眼珠子。 「你不要?」 厉天阙拧眉,关于以前的旧人,楚眠都教过他怎么应对,但这几个她没说过,他只能凭直觉。 第414章 我们这不是团建 「要要要!」 叶成慌忙接过来,为表自己真心收下,拧开盖子就连灌好几口。 「……」 楚眠靠着窗口,抿住嘴唇,憋着笑意,也不揭穿,就这么旁观着。 叶成喝得很急,一下子大半瓶下去,他放下瓶了,扭着身子就这么看厉天阙,突然发现厉天阙身上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场很淡,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于是,叶成渐渐放开,「姐夫,其实有句话我没和你说过,你一直都是我的偶像!我一直都特别崇拜你!」 「……」 厉天阙沉默地看着他。 「姐夫,你这三年去哪了,新闻上说你因病休养,你真生病了呀?还是和眠姐两个人双宿双栖去了?」 叶成狗胆子越来越大,都敢问隐私了。 庞庞和张和平隔着过道坐在那里,默默沖他竖起大拇指。 厉天阙正奇怪他们不知道自己的事,楚眠就冷淡地睨了叶成一眼,「来劲了是么?」 「……」 叶成连连摆手,就这么扭着身体趴在椅背上,问了一大堆的问题,「姐夫,我以前看报纸上说你曾经接受过某种特殊训练,你手下的保镖十个加起来都不是你的对手,那些想暗杀你的从来没有近过你的身,是不是真的?」 「……」 「姐夫,这次稻城之行有你在可太好了!有你在,光往那一站,那什么势力都得屁滚尿流地逃走。」 「……」 「姐夫,什么时候露两手给我们看看呗?让我们学个一两招?」 「……」 不记得了。 厉天阙实在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和这个白毛关系好,嘴巴太碎了,像是上了发条一样说个不停。 可能…… 他以前也就是图这人叫姐夫叫得欢。 最后还是楚眠看不下去,让叶成闭了嘴。 旅游大巴缓缓往稻城的方向行进,这边地处偏僻,难见帝都遮天蔽月的高楼大厦,却独有壮丽的自然景观。 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似隐在云层之中,遥遥如仙宫一般令人神往。 车子摇啊晃的,摇得人昏昏欲睡。 楚眠也有些困了,人靠到厉天阙的肩上,低声道,「我想睡一会儿。」 「嗯。」 厉天阙看着肩上的脑袋,人往下低一些,让她能更舒适地靠着。 楚眠靠着他,缓缓阖上眼睛,正要游离神外,忽然一阵猛烈刺耳的敲锣打鼓声「哐哐哐、咚咚咚」地在车子里响起来,惊得她一下子睁开眼睛。 不少睡着的人也都纷纷醒了,一脸懵逼。 只见叶成站到最前面,手上扯着一面小红旗,头上套着一个导游专用的麦克风,腰间别着一个小音响,那敲锣打鼓声正是从里边传来的。 「成哥你搞什么?」 庞庞睡得正爽,就被吵醒了。 「咳咳。」 叶成关掉敲锣声,把自己面前胸前的一块胸牌举起给大家看,对着麦克风道,「因为这一次我扮演的角色是个导游,所以为了能更好地投入角色,所以我打算从现在练起来,你们也清醒清醒,我们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到稻城了!嗨起来!」 小音响的质量不太行,被他吼得连连破音,简直是在摧残耳朵。 「……」 厉天阙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叶成,好久低下头问楚眠,「我以前真的不想打死他么?」 确定关系好? 「……」 别说了,她现在就想打死叶成。 「叶成,我们是来做正经事的,不是来团建。」 蒋笙坐在最前面道。 第488页 樊冰冰、米拉等人打着哈欠附合。 「笙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次我们是明玩暗查,玩才是明面上的东西,那地方有可能就是那绊脚势力的老巢,我们要是连玩都玩不好,不是一眼就被看穿了?」 叶成理所当然地道。 「……」 居然有几分道理。 一车安静。 「那你不用这么早就玩起来吧?」樊冰冰问道。 「我得把你们的情绪调动起来!你看你们一个个郑重其事的样子哪有游客的放松?」 叶成挥挥手中的小红旗子,「来来,我给你们先唱首歌,提提精神,一首《海阔天空》献给大家!谢谢!」 话落,他那破音响里就传来伴奏声。 叶成摆出造型,头一扬,开始无比深情地演唱。 不标准的发音加上荒诞走调的腔版,再加极差的音响,一开腔就杀人了。 厉天阙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他还是很疑惑,这个白毛为什么能和他关系好? 楚眠头疼地想把叶成给丢下去。 庞庞用食指往耳朵里戳,大声求饶,「成哥!自己人,别开枪!」 「你唱的什么鬼,我来!」 张和平从座位上跳起来,一把夺过叶成头上的麦克风,随着伴奏唱起来。 张和平的唱功不错,连破音响都挡不住他的歌喉,瞬间惊艷了所有人。 楚眠都不禁抬眸看去,认真地听他唱歌。 不少人都跟着轻唱起来,犹如追星现场。 「我这里有歌。」 忽然,她的耳朵被两只耳机塞住。 厉天阙看了她一眼,将音乐声调得大一些,盖住外面张和平的歌声。 「……」 楚眠默默看他。 张和平唱得挺好听的。 她听不到歌声了,只能看到大家乱七八糟的互动,只见米拉和庞庞都凑上去,四人站在过道里争抢着一个麦克风放肆唱歌。 拿大巴车当成ktv,一首接着一首。 很快,整辆大巴车的气氛都被炒热起来,嗨得不行,连蒋笙都被叶成拉着上去,跟着唱了两句。 叶成带头鼓掌,一车厢的掌声尤其热烈。 蒋笙向来古井无波的脸竟泛起红晕。 就这样,大巴车一路热热闹闹地行进稻城,气氛之好连停车场上旁边的几台真正旅游大巴都比不上。 一从大巴车上下来,叶成摇着小红旗就在那里热情招呼大家,嗓门大、兴致高,对于稻城的名胜、必去场所更是信手拈来,比导游还导游。 惹得旁边几个旅游团的游客纷纷朝这边看来,恨不得立刻脱了团加入这边。 楚眠站在大巴车前,戴着口罩的厉天阙弯腰去拿两人的行李箱。 樊冰冰给大家化了一点妆,轮到厉天阙的时候,厉天阙不喜被人碰就作罢,此刻只能戴着口罩。 第415章 老师,您别欺负他 「叶导游,我和男朋友要先自由活动一下,你看行么?」 楚眠走到叶成面前淡淡地开口。 叶成被她这配合的态度吓一跳,忙道,「行,当然行!」 他敢说眠姐不行? 「……」 厉天阙拎起身边的行李箱,侧目看向楚眠,男朋友?她倒是多拿他当男朋友看,光嘴上说。 楚眠没注意他的心理活动,走过来打开一个行李箱,从里边取出几件适合老年人的保健品,递给厉天阙拿着。 然后,她转眸看一眼蒋笙和樊冰冰,用眼神示意把这里的事情交给她们,便拉着厉天阙的手走了。 稻城是一座封闭式的小城,周围山脉绵延,将这里拢成包围之势。 从停车场往里走便是一座高若参天的巨石大门,也是稻城唯一的进出口。 此刻正是稻城一年一度的酒节,游客络绎不绝地从石门中穿过,还没进城,两边的小商户就热热闹闹地卖上酒了。 人流密集,常有人不小心地撞上来。 厉天阙不悦地抿唇,索性伸手搂住楚眠的肩膀,将她捞进怀里,「不能开车进去?」 楚眠看一眼肩膀上的手,心里甜了下,笑着解释道,「稻城的地势崎岖不平,连住的房子都是上上下下的,路很窄,就是骑个脚踏车也要骑一段推一段,四个轮子的根本没办法进去。」 「是个避世的好的地方。」 厉天阙道。 「所以猜厉四爷定居在此也有这样的依据,这个地方一般人谁会查上来。」楚眠靠着他走。 「那我们现在是先要拜访谁?」 厉天阙提了提手中的保健品,拿这么多东西显然不是去查探的。 「去了你就知道了。」 楚眠抬眸睨他,一触到她的视线,厉天阙就立刻别过脸去,不多看她。 「你怎么了?」 楚眠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不就是樊冰冰给她化了个便妆,就这么难入他的眼? 厉天阙搂着她往前走,「没什么,走。」 「……」 好吧。 两人穿过大门,绕离一般的游客大队伍,从一条青石板的小迳往里走去。 因为酒节的原因,深巷里飘着酒香。 从湿了水的石阶往上去,弯弯绕绕的石阶盘旋而上,跟爬山似的,山腰处处有人家,不少当地人都搬出了自家的酒正在品。 第489页 「晚上有斗酒的民俗,他们都在为此做准备。」 楚眠见厉天阙看过去便解释道。 酒。 厉天阙握着她的手往上走,莫名想沈医生的话。 「厉总,实在不行就用点酒吧,灌自己或灌小姐都行。」 酒。 酒节。 这一趟稻城之行像是在暗示他些什么。 「到了。」 楚眠道,厉天阙收回小心思,凝眸看去,很普通的一片平坦石地,贴着山壁立有三间样式极老的屋子。 楚眠看过去,只见一个肥胖的中年女人正往外搬一坛酒,是这家的保姆,此刻嘴里嘀嘀咕咕,「一把年纪了不好好养老,整天就弄些虫子。」 闻言,她笑了笑,松开厉天阙的手,越过中年女人往里走去。 见到他们,中年女人以为是看病的,抱着酒罈忙喊道,「酒节期间,老爷子不看病,你们快走吧。」 屋檐下挂着一排的小笼子,制作精细,底座还悬着风铃,风一吹,叮叮噹噹的响。 虫笼。 厉天阙的目色一凝,他知道这是哪里了。 楚眠为他特意来求学的乔老爷子家。 他抬起腿跨进门槛,就闻见浓烈的药味,屋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手上还捧着一本蛊书。 老人没睡着,只是在闭目养神,摇了一会儿便伸手去摸旁边的茶杯。 楚眠走过去将茶杯拿走,老人摸一会儿没摸到,皱着眉头睁开眼,先是看到身形颀长的厉天阙,再看到一旁的楚眠。 樊冰冰一手化妆术堪称出神入化,老人眼睛又不大好,一时间没认出来,苍老的手摇摇书,语气不善地赶人,「酒节期间,我不看病,走吧。」 老爷子很有性格。 楚眠转了转手中的紫砂茶杯,笑道,「老师,茶都冷了,喝着对胃不好。」 这话一出,乔老爷子立刻认出了她,人腾一下从摇椅上坐起来,又惊又喜,「眠眠?」 喜完,乔老爷子迅速敛了神色,板起脸冷哼一声,「你这小妮子还知道来看我老头子啊。」 都一年了,才过来。 楚眠笑笑,绕到乔老爷子面前站定,双膝跪下,手掌交叠抵额,以古老的尊师仪式俯身恭敬磕头,「老师,楚眠不孝,现在才来看望您。」 「哼。」 乔老爷子转过头去不看她。 楚眠便伏跪在地,不起身。 厉天阙站在一旁看着她,拧眉,那边乔老爷子也装不下去,急忙放下书,瘦骨嶙峋的手把楚眠扶起来,怪责道,「都跟你说我这边的地凉、地凉,这么单薄的身子也不怕落个病根,你要是没了,我这医蛊门还怎么传下去。」 言语间的关心很是浓烈。 「有老师关心,我身体就好。」 楚眠笑着道。 「谁关心你这做事不要命的小妮子?」 乔老爷子屈起食指在她头上敲了下,看着挺狠,敲着却是不疼,对她这唯一徒弟的宠爱自是不言而喻。 楚眠这才站起来,走到乔老爷子身旁,跪坐在茶桌前煮起热水。 「这是……」 乔老爷子看向厉天阙,男人戴着口罩,身形高大,存在感极强。 他是楚眠的师父,厉天阙也存了几分恭敬之心,放下手中的保健品,摘下口罩朝他低头,「老爷子好。」 低沉的嗓音十分磁性。 「……」 乔老爷子没应他这一声好,眼神古怪地直盯着他看,上上下下地打量,像是要从他脸上探究出些什么花来。 「……」 厉天阙被他看得不大舒服,但也不想顶撞,便转眸看向楚眠。 楚眠跪坐在那里,葱白细指提起茶壶烫向茶杯,笑道,「老师,您别欺负他。」 「我就看两眼怎么成欺……」 乔老爷子顿时反应过来,又是上上下下地看向厉天阙,「我就说,你怎么随随便便把人往我这带,你学医蛊就为了他是吧?」 乔老爷子年岁已大,不关心时事,并没认出厉天阙是哪个大人物。 第416章 一旦确定,我们立刻行动 「嗯。」楚眠点头,「他叫厉天阙,老师,我治的好吗?」 乔老爷子坐在那里,闻言朝厉天阙招招手。 「……」 厉天阙还没被哪个老长辈这么对待过,像招小狗似的,他蹙眉。 他还没动作,乔老爷子已经探身向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拉他在自己身旁的一张方凳上坐下,指腹正贴在他的腕脉上。 厉天阙看出乔老爷子的这个动作,便没有拒绝。 半晌,乔老爷子收回自己的手,摸摸银白的鬍子道,「看来你和这只小金蜂相处得很好啊。」 这一句便是对楚眠的肯定。 楚眠也是有心带厉天阙过来给乔老爷子看看,听到这话,她的心便定了一些,捧起手中的茶杯递给乔老爷子,「老师,喝茶。」 乔老爷子接过茶杯,一张皱纹沟壑深深的脸凑到她面前,眯起眼道,「眠眠,你就是看人长得好看才非要医治人家吧?啧啧,你这妮子,为重色肯下这么多苦功。」 跪了几天,泡在藏书室整整半年,这等毅力就是为个男人。 「谢谢老师肯定我的审美。」 楚眠假装听不出他话里的槽意,四两拨千斤地说着。 第490页 「谁肯定你了,要不是看你有点天份,我才不收你,我才不稀罕医蛊门绝不绝户呢。」 乔老爷子哼了一声,傲娇得很。 「是。」 楚眠了解他的性格,也不拆穿他。 乔老爷子又转头看向厉天阙,板着脸道,「厉天……天阙是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们家眠眠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楚眠一怔,倒茶的水一抖,水溢出杯子。 她错愕地抬眸,只见厉天阙也是神情一滞,显然没想到老爷子会开这个口。 见状,乔老爷子顿时炸了,重重地将茶杯一放,「你这什么表情,你是没打算娶眠眠?眠眠为你废寝忘食地泡在藏书室,以血餵蛊, 就为了让你这精神病恢复正常,你竟一点良心都没有?」 剎那间,厉天阙就被定义成渣男。 「我……」 厉天阙坐在那里,喉咙有些发哑,他连亲近楚眠都没成功过,哪里会去想什么结婚。 楚眠看着厉天阙有些无辜的样子,想帮忙说话,刚开口,乔老爷子就指她,「你闭嘴。」 「……」 楚眠默。 「我可告诉你,厉天阙,你别以为我们家眠眠无父无母就好欺负,她再怎么样还有我这老师在呢,她有长辈,她有人做主!」 乔老爷子激动得老脸都跳青筋了。 要不是看厉天阙是楚眠治好的,他都想跳起来打人。 「……」 楚眠看着乔老爷子这个样子,心下波动,虽然对不起厉天阙,但这种被老长辈关心的感觉还挺好的。 「……」 厉天阙拧眉,换作一般人他早就甩脸走了,但这老爷子是楚眠的师父,他只能坐着听训,不能如何。 最后,还是楚眠拎了一只虫笼进来,里边养的虫子老爷子养了最久,很是得意,这才把话题岔开。 「这只小虫子可能活了,将来你结婚,我就把这小傢伙送你做嫁妆。」 乔老爷子得意洋洋地道。 眼见这话题又要扯到结婚上去,楚眠忙做不经意地问道,「对了,老师,稻城是不是好些年都没外人定居了?」 乔老爷子一直住在这里,知道的肯定更多。 「稻城就这么点大,个个眼界还低,明明自己把老祖宗的东西越忘越光,还生怕外人来抢了,哪会容外人定居。」 乔老爷子逗着笼子里的小虫子说道,忽然目光一定,道,「倒也是来过一户外人。」 「是吗?」 楚眠看一眼厉天阙,顺着问道。 「好多年前了,好像是当地谁的亲戚来投奔,要定居,稻城人不同意,那是个富户,给稻城家家发了笔钱才定下来。」 乔老爷子回想着说道,「这些年,那户人家都住在山上,也不和人打交道……诶,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想打听打听。」 楚眠随意地说着,帮忙逗弄笼子里吃得白白胖胖的小虫子,眼中掠过一抹锐利,「老师对这户人家知道多少?」 「我倒是知道些东西,但……诶,还是不说了。」 乔老爷子嘆着气道。 「老师,我想听。」 楚眠不会撒娇,但就这样简单一句,也足以令疼她的乔老爷子妥协。 他把手中的虫笼放下,正色看向她,「这户人家我总感觉不太对,做事神秘兮兮的,经常趁夜出稻城,趁夜回稻城,也不知道做什么去,我有次上门给人医病,夜深了正发现那户人家回稻城,隐约还看到枪了。」 「……」 稻城不好进太多外来人,培植势力只能出去。 这么说来,稻城里边厉四爷的势力没那么大,她可以一举拿下,这比想像中容易。 「老爷子还知道些什么?」 厉天阙低沉地问道。 「不用你问我!」 乔老爷子老大不乐意地瞪他一眼,转眸看向楚眠时又笑眯眯的,「别的就不太知道了,他们不过稻城的节日,稻城人越多,他们越不出来,就呆在山上,好多人都没见过他们的模样呢。」 「……」 厉天阙不想说话。 「……」 模样。 楚眠拿出自己的手机,从里边翻出谢傲然给她的厉四爷厉擎举的照片,「老师,你看看,这户人家里有这个人吗?」 乔老爷子眯起眼凑过去看,连看带想,「像,像……不是,你怎么会有那户人家的照片?好啊,你不是特地来稻城看我的,你这是顺道啊?」 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不,看您是专门的,有照片是顺道的。」 楚眠收起手机,心里更加确定,看来这一次稻城之行是不枉走了。 很好。 从乔老爷子那里出来,楚眠和厉天阙两人直奔酒店。 高级套房的会议室里,楚眠翻开手中的稻城地图,圈了一个位置,「叶成、庞庞,你们带人装作游客去山上打探,看里边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一旦确定,我们立刻行动。」 「是。」 叶成收起嬉皮笑脸,点头应道。 「要这么急么?」 厉天阙坐在会议桌前的椅子上,看着面前的地图沉声问道。 第417章 包围山上拿人 楚眠站在那里,双手按在会议桌桌沿,闻言转眸看向厉天阙,「你是觉得有什么问题么?」 第491页 「……」 厉天阙抬起脸迎向她的视线,一双狭长的眼格外深邃。 他没有说话,因为他说不上来。 他知道她的每一步决策都没有问题,都到稻城了,这背后的势力是一定抓出来的,不能由着对方控制着贺盛璃在帝都胡搞,但…… 他的直觉——不安。 一室安静,叶成他们几个面面相觑,姐夫和眠姐这是出现争执了么? 楚眠以为厉天阙只是担心自己,便道,「我老师一直住在稻城,对这里的了解比我们深,厉四爷一家总是夜出夜归,说明他们的势力不在稻城之内,但离稻城肯定不远,所以,一旦确定,下手越快越好。」 控制住厉四爷一家,他背后就是有再大的势力她也不在乎了。 没人能挡她的步伐。 叶成抓抓头发,开口道,「姐夫你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会小心行事,绝不露半点痕迹。」 闻言,厉天阙也不再质疑,只淡淡颌首。 楚眠又嘱咐了大家一番,大家很快离去,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楚眠和厉天阙两个人。 楚眠靠坐在会议桌的桌沿,低眸看向面前没什么表情的表情,伸手捧上他的脸,「别担心。」 「你去哪,我去哪。」 厉天阙盯着她道,目色严肃得再看不出一点少年的影子。 「好。」 楚眠笑着点头。 「咚——」 外面传来敲钟的声响,一声接一声,响彻在整个稻城。 钟声过后,隐隐约约传来人们的欢呼声,以及沿街的叫卖声。 「酒节的活动很多,看来今晚会很热闹。」楚眠转眸看向窗外,「要是事情办得顺利,我们也能去逛一逛。」 自那次一起逛超市后,两人再没有好好逛过了。 …… 入夜,稻城果然热闹起来。 一条清澈的河流自上蜿蜒而下,几乎贯穿整个稻城,河流两边斗酒的斗酒、表演的表演,游客、当地人络绎不绝,灯火璀璨映衬得夜空如一块乌黑宝玉悬挂。 稻城沸腾大半座山,山顶之上却是安静无声,稀稀拉拉的路灯昏黄,光线不亮。 暗调的光线下,石阶表面光滑如水,两边的树、草青黄不接,一阵风吹过,落叶卷在空中跌落山崖。 片刻后。 一个纤细利落的身影缓缓出现在石阶之上,干净清爽的锁骨发,一张白皙如玉的脸,五官分明,清澈的瞳眸刻着清纯,只是那骨子透出来的气场却是格外的强,风衣的衣角随风翻飞,她的手上分明握着一把手枪。 她的身旁是男人颀长高大的身影,面容稜角分明,鼻翼沉下阴影,眸子深不可测。 她的身后,是一群面色肃杀的手下。 来势汹汹。 连风都静止了。 楚眠一步步往上走去,最后在石板路面上站定,前方是一处立着高耸巨石围墙的院落大门,里边不透半点光出来。 厉天阙站在她的身旁,四下打量,薄唇抿着。 「眠姐。」 叶成、米拉、庞庞三人从旁边的树林里极小声地蹿出来,抖落一身的树叶,身后还跟着些手下。 庞庞手上抱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眠姐,要再等一等,我马上就能复制好里边的监控画面。」 午后,叶成他们就取得了最佳的成果。 庞庞黑进这里边的网络系统,用监控拍到里边每间屋子的情况,厉四爷厉擎举和他的陆姓太太都在,还有他们的孩子和下人,人不多,一共十五个,分布情况全面了解,可以开始行动。 为防止他们进去的时候里边和外边厉四爷的势力联繫上,信号需要屏蔽,监控画面需要修改,不能露出痕迹。 「嗯。」 楚眠点头。 米拉也迅速拿了一叠纸交给楚眠,「眠姐,这是我根据监控画出来的图,标註的地方可能有暗门或暗室,需要注意。」 楚眠站在黑夜中,看着手中的纸,上面画得格外清晰,水准极为专业。 「辛苦了。」楚眠赞赏地道,把纸递给蒋笙,让她分发下去,「全部记好了,除把人控制住外,这些可能是暗门的地方都要严加查看和把守。」 「是。」 众人应道。 「和平和冰冰呢?」 米拉疑惑地问道。 「为顾周全,我派了一部分人守在稻城外面,他们两个担心底下人不仔细,亲自去看着了。」 厉擎举的势力不在稻城之内,为确保安全,肯定会有自己的联繫办法,所以稻城外也是个重点。 楚眠说着转眸看向厉天阙,见他一直凝眉四下打量,显然比她还紧张这次的逮人行动。 叶成站在那里看庞庞操作电脑,只见庞庞胖乎乎的身躯蹲在地上,手指在上面噼哩啪啦一顿敲,兴奋地道,「眠姐,成了!」 楚眠抬起手,看一眼上面的时间,20点33分。 她勾唇,眼底掠过一抹捕猎的幽光,发下话来,「进!」 三年前三年后都算计她的仇人,这一笔帐,该清了。 话落,一群手下立刻往前跑去,用最短的时间冲进院落,直入进去,包围住厉四爷的院落。 楚眠自然也快步往前走去,没走几步,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到她面前,配合着她的速度往前,却始终站在她的前面。 第492页 看着面前厉天阙沉默的背影,楚眠忍不住弯唇。 踏进院落,楚眠首先就看到蒋笙将一个正在陪个小孩玩灯笼的保姆给撂倒,直接往对方嘴里塞了团准备好的布,塞得死死的。 那小孩不过四、五岁的样子,生得明眸皓齿,看见一大群人鱼贯而入惊住了,没哭也没闹,呆呆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直愣愣地看着他们。 见状,楚眠发了话,「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枪。」 说完,她往前走去,将小孩从地上拉起来交到一旁的米拉手中。 小孩子拎着灯笼傻傻地看着她。 米拉明白楚眠的意思,立刻抱着孩子走到院落里哄起来,不让孩子看到里边的情况。 里边的房子都是极为复古的样式,还保持着木门木窗的设计。 第418章 楚眠察觉不对劲 楚眠踏进门,里边的灯被开了,顿时亮如白昼。 她这次是有备而来,还是突袭,蒋笙和叶成带着人几乎是不费什么吹灰之力就将一个个人按下,即使有人反抗也连枪都来不及拿,最多挣扎两下就被枪口顶得跪到地上。 楚眠站在那里看着,挥了挥手,让他们把人先押出去。 厉天阙抬眸看着,蓦地抬起腿往里走去,越过三道门,一条走廊,停在一间紧闭的房门外。 按监控画面所引,厉擎举和他的太太就在里边。 蒋笙和叶成已经一左一右停在房门两边,叶成看一眼脸色镇定的蒋笙,默默吞了吞口水,强作镇定地举起手中的手枪。 嗯,他可以的,他可以! 蒋笙看他一眼,然后一个转身抬起腿就踹开房门。 房门被打开的一瞬,明亮的卧室里,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那里瞪着他们,手中的枪口直对准蒋笙。 叶成震惊地睁大眼,不假思索地便朝蒋笙扑过去,但蒋笙反应更快,已然要避开,反而成了叶成撞上去。 厉天阙目光一变,伸手就将叶成扯回来。 下一秒,他的手也被人一攥。 他回眸,楚眠近乎慌乱地看着他,眼里分明有着恐惧。 「砰!」 尖锐的枪声响起。 子弹重重地穿过中央的木柱中。 叶成、蒋笙双双逃过一劫。 蒋笙靠着墙,眼神复杂地看向此刻脸色吓到苍白的叶成,明明那么怕,还敢不要命地想替她挡枪。 「多谢姐夫。」 叶成看向厉天阙,人都快呆滞了。 厉天阙尚未说话,里边的厉四爷疯狂往外射击,枪声震耳欲聋,他们只能停在外面。 「厉四爷,您的枪里没子弹了。」 楚眠清冷的声音响起。 厉天阙抬眸,只见楚眠笔直地站在房门前,纤细的手指握着枪对准里边,悠悠地道,「您还是自己出来吧,省得我进去,您太太再给我一颗子弹。」 「……」 叶成从自己的角度斜斜地看过去,果然,有个穿着真丝睡衣的中年女人站在一侧,双手举着一把枪。 还是眠姐脑子好使! 听到她这样说话,厉擎举显然也没了招数,垂下手中的枪垮着肩膀慢吞吞地走出来,叶成立刻上去反绑他的手。 「厉四太太,请别再做无用的挣扎了,出来吧。」 楚眠淡淡喊人。 「……」 里边的女人握着手枪垂着头一步步走出来。 蒋笙飞快上前卸了她的枪,直接将人按到墙上反绑住她的手。 从头到尾,这对夫妻一声都没吭,就被押着往外走了。 可以收工了。 比计划得还要顺利。 楚眠转眸看向身旁的厉天阙,忍不住道,「你还没重练身手,碰上有枪的不要沾上去。」 刚刚那颗子弹是擦着他的肩膀而过。 她害怕,真的害怕。 「那个白毛那么莽撞你都让他上,我在你眼里反而没用?」 厉天阙拧眉,刚刚明明还是他救了那个白毛。 她让他陪过来,却什么事情都不让他做。 「我哪里说你没用了?」楚眠无奈地道,「等你以后重新练好身手,我才不管你。」 「你怎么知道我没练?」 他练了整整一个月。 厉天阙的嗓音有些闷。 「你练了什么?」 楚眠意外。 厉天阙抿唇,还没开口,庞庞就走过来,「眠姐,人都抓齐了,正在统计人物关系。」 「好。」 楚眠点头,看厉天阙一眼,「走吧,先去问问话。」 「你先去,我想再看看。」 厉天阙沉声道。 楚眠不知道他要看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客厅里,厉擎举夫妇被反绑着双手坐在沙发上,两人都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眠站在那里,拿出手机又看一眼里边的照片,厉擎举夫妇消失匿迹几十年了,已经是中年人,不复照片中的风华,脸上都有了岁月的痕迹。 「厉四太太,听说您是女诸葛,不知道当年算计我您出了多少的力气?」 楚眠收起手机,缓缓走过去,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悠闲地靠着。 闻言,那女人抬头看她一眼,然后又低下头。 「眠姐,我刚刚问过话,他们都是一百句不开口。」叶成有些烦躁地说道。 第493页 「厉四爷、厉四太太,是觉得我这个曾经被你们算计过的人不配你们开口么?」 楚眠冷笑一声,「我就是想来讨一笔帐,帐算不清,我很难放过你们吶。」 「……」 夫妻俩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 楚眠不由得生出几分奇怪。 照理说,这个势力当年玩得整个帝都差点大乱,为首的夫妻二人应该都是人物来着,为什么现在气场不够,连话都不说。 是在等人救?还是在几十年的岁月消磨中已经没了当初的斗志?那戴着头套一直在外面行事的年轻人又是谁?难道那年轻人才是厉四一门现在的主事人不成? 这么想着,楚眠不由得看向庞庞,「统计到多少资料了?他们有几个孩子?」 庞庞走过来,郁闷地直摇头,「个个不开口啊,都跟嘴被封了胶水一样。」 「……」 被抓了全都不开口是什么意思? 楚眠蹙眉,想起肌肉男说过的话,心念一动,站起来道,「看看抓的人中有几个是年轻人,查他们的手,看有没有手长得特别好的。」 「手长得好的?」叶成茫然,「怎么个好法?」 「跟厉天阙手差不多的。」 楚眠说道。 叶成和庞庞跑出去查了一番,最后给出失望的答案,「眠姐,年轻人倒是有几个,可没一个手长得好看的啊。」 「……」 楚眠站在院落中,院落里一片暗色,两排人被抓着,个个都和里边的厉四夫妻一样,低着头,闷不作声。 有些不对劲。 楚眠的目光黯下来,站在那里看着众人,想把脑中的疑团解开,却怎么都解开。 是哪里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哪里呢? 楚眠咬唇,开始回忆发生过的每一件事。 「小姐,我们分批先秘密将人运出稻城。」 蒋笙过来请指示,这也是他们原定的计划,为免厉四爷在外面的势力反扑,他们抓到人后就先把人运送出去,再行慢慢审问。 「嗯,今天晚上稻城人太多,一个个送,不显眼。」楚眠道,「但一定要快。」 越是不对劲越是快点出稻城才是正道。 第419章 上当了,准备撤离 「楚眠。」 厉天阙从屋里走出来,逆着身后的满室光亮,他大步朝她走来,沉声道,「我感觉这里并不像有人常住的样子。」 听到这话,楚眠的心更沉,「我也感觉不对了。」 「……」 厉天阙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他起初还能说服自己是想太多,但现在连她都觉得不对…… 楚眠回头看向屋里,厉擎举和自己的太太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从上至下一句话都没有,整桩事件充满奇怪之处。 蓦地,楚眠转身大步走向里边的客厅。 此刻,蒋笙、叶成他们几个正站在院子里指挥大家如何撤离。 客厅只剩下被绑得没有反抗之力、嘴里还咬着布团的厉擎举夫妇,楚眠快步走过去,抬起手一把掐住厉四太太的下巴,硬是将人的脸给抬起来,眼中掠过一抹狠厉。 「……」 厉四太太被迫抬起脸,眼睫微垂,人至中年依然有着美貌,只是…… 楚眠用指腹在她脸上狠狠擦了一把,擦出极重的化妆品痕迹,再看她额角的地方都贴了发片,整张脸到处是做阴影修饰的痕迹。 楚眠见过樊冰冰化妆的能耐,这仔细一看,便看出了问题。 「你们不是厉擎举夫妇。」 楚眠道。 所有的不对劲都被得到证实。 她上当了。 楚眠站在那里,脸色顿时一片苍白,手慢慢从面前女人的下巴上放开,指尖微颤。 厉天阙就站在门口担忧地看着她,见她脸色越发难看,他朝她走过来,低沉地道,「三个可能。」 「……」 楚眠咬唇,咬得唇上都没有血色。 「第一个可能,厉擎举夫妇知道那肌肉男被抓到江南堂会出卖情报,会被你顺藤摸瓜找过来,提前找了替身撤离。」厉天阙道。 「……」 「第二个可能,谢傲然故意给你假情报,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 「第三个可能。」 说到最后一个可能,厉天阙顿了顿,「你老师。」 几个小时前,他们才刚给乔老爷子看过厉擎举的照片,这就出现了假的厉擎举夫妇由着他们抓,怎么想怎么蹊跷。 「……」 楚眠的面色更是煞白,这一转念间,她怎么会想不到。 只是这三个可能都有说不通的地方,谢傲然与她相识多年,他绝不会出卖她;厉擎举提前撤离走就是了,何必留下替身;至于老师……她前年就求到老师门上,要害她又何必等到今天。 她看向面前的假夫妇,两人始终低着头,连点表情都不让她看到。 楚眠有些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身体一寸寸冷下去,她抬起手抓住厉天阙的大衣袖子。 厉天阙低眸,看向那只绞住自己袖口的手。 她在不安。 他见惯她的从容不迫,见惯她的算计全局,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个样子,像个孩子般不安,仿佛在向他求助。 「别怕,我在这里。」 第494页 厉天阙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中,「你说过,稻城外人难以定居,那培养的势力一定在外部,这点同样适用于乔老爷子。」 「……」 「如果是他,那他弄这一出一定是想让你以为抓到幕后主脑,松懈大意,好有时间从外面抽调人手将你按在稻城。」 厉天阙紧握住她像冰块一样的手,「要是这样,那我们现在应该……」 「撤。」 楚眠接着他的话道,声音都是苍白。 本来她想来个出其不意,现在反倒站到了明面,硬来绝非上策,保全自身才能图未来。 「紧急全部撤离恐怕出了稻城也避免不了一场恶战。」 厉天阙道,大队撤离容易被追上,这稻城周边的地形他们的了解怎么都不能比过地头蛇。 「……」 所以,要撤,还要悄无声息地撤。 「眠姐,姐夫,都交待好了。」 蒋笙、叶成、庞庞、米拉四人走进来,个个面带完成任务的喜悦与轻松,就差当场哼起歌来了。 见他们一点都没意识到危险的临近,厉天阙拧眉,薄唇微张,正要开口,冰凉的指端在他掌心里按了下。 「……」 厉天阙低眸。 楚眠低头站在那里,再抬起头时,她脸上的苍白褪去许多,神情淡定地看向面前的几人,「你们怎么还没走?」 蒋笙不解,「小姐,送人出去的事已经交待好了,底下人会做好的,我得留在你身边。」 她是楚眠的贴身助理,怎么能轻易离开。 「对啊,我们也想留在眠姐身边。」 米拉娇俏地笑着就要上前来。 楚眠冷冷看她一眼,「我这边有什么好留人的,是你们比我脑子好,还是比我身手好?」 「……」 米拉见楚眠突然发难,呆了下,站在原地不敢吭声。 他们都有在努力做事的。 「这些人的重要性你们不是不知道,你们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楚眠冷着脸道,「给你们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内所有人必须隐密撤出稻城。」 「都得撤啊?」叶成有些丧气,「还想说任务完成得这么漂亮,我们能留下来跟着过个酒节呢。」 话落,他就遭到楚眠一记锐利的眼刀,人立刻怂了。 四人齐齐低头,「是,我们现在就安排大家在一个小时内撤离。」 「一定要隐密,三个两个走,不能成群结队惹出动静,撤出以后分散回帝都。」 楚眠发话。 越散越不容易被一锅端。 「是。」 蒋笙和叶成应着,上前把假的厉擎举夫妇从沙发上攥起来,押着往外走去。 一行人离开后,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厉天阙和楚眠两人。 她冰凉的手还在他的掌心中。 楚眠抬起眼看向他,笑容有些勉强,「现在只能委屈你陪我暂先留下,不动声色,给他们争取一个小时撤退的时间,到时,我们再想办法出去。」 她是主脑,会被盯得最紧,她还在城中,幕后之人就不会动作太急。 她留到最后,才能确保大家安全离开稻城以及周边区域。 厉天阙听着,眼中掠过一抹意外,「你这次不把我推远了?」 居然让他留下。 「你可是厉天阙,我就是让你一个人走,动静也小不了。」 第420章 酒招亲,彼此拖延时间 楚眠苦笑。 如果可以,她当然想把他也推开,可是他的身份註定了不行。 蓦地,她的手被一攥,人就靠到厉天阙的胸膛上,她有些愕然,只听着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落下,「我说过要护着你就会护着你,你要先保全大家,可以,但我也不会让你受一点伤。」 楚眠靠在他的肩头,他怀中的温度很暖,暖得让她眼眶有些疼。 她的嗓子哑了,「对不起,是我做错了决定。」 她是天宫的主人,每一个决定都是她下的,错了,就是将他和大家一起拖下水。 「楚眠。」 他搂着她,唤她的名字。 「嗯。」 「你的试卷做99分就够了,剩下的1分我厉天阙来补。」 他一字一字说道。 所以,别再把那1分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 楚眠没想到自己会得到厉天阙这样的安慰,她呆呆地听着,心口的位置惊涛骇浪。 良久,她抬起双手攀上他的背,紧紧抓住他背后的大衣。 …… 楚眠和厉天阙最后下的山,半山到半山脚一路灯火璀璨,热闹非凡,河面波光粼粼,晕开灯光的颜色,一只只印着祝福语、点着小火苗的酒碟顺流而下,飘在河面上。 楚眠挽着厉天阙的臂弯顺着石阶往下走,她看一眼时间。 张和平和樊冰冰带人看着稻城外的局势,暂时还没有消息传回,这说明没有大股势力直扑稻城,大家还有点时间。 「这个要不要?」 厉天阙的声音唤回她的思绪。 她抬眸看去,只见旁边摆着一个用竹子打造的摊位,卖的全是各种各样的竹笼,有大有小,样式各异,很是漂亮。 楚眠明白,他们现在要表现得像是放松大意的样子,她沖厉天阙弯唇笑了笑,「看看。」 第495页 两人走到摊位前,楚眠挑选着灯笼,一边注意旁边有没有盯着他们。 奈何今晚的稻城太过热闹,就连一个小小的摊位前都围满了人,根本无法从里边辨别。 「就这样吧。」 楚眠随便挑了一只形似笔筒的竹灯,竹削得根根一样细,还雕刻着几片竹叶,灯光从里边泄出来十分清雅。 买完灯后,两人继续顺着人流往前走。 人声鼎沸。 节日的气氛很浓,楚眠却融不进去。 「那边是什么?」 厉天阙这时候显得比她镇定,他像是真的在逛街一样,不时问她一些酒节的问题。 楚眠望过去,隔着一座石桥,两边都立着一个大平台,平台的基座都是用酒罈子垒成的,空气中都飘着浓烈的酒香。 成串的灯笼高挂,将平台照得特别亮,两方平台下方都站着密密麻麻的人,各自高喊着什么。 「这是稻城的两个民俗,左边那个不停在砸酒罈的是在斗酒,品酒过后,输的一方要砸掉自家的酒罈。」 楚眠向他解释道,「右边那边是另一个民俗,叫酒招亲,有些父母会在酒节这天带自家女儿上台,用酒招亲的方式给自己女儿寻一门亲事。」 她的话音刚落,远远的人群中就传来一个苍迈的声音,「眠眠,眠眠!」 「……」 楚眠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僵硬了。 乔老爷子。 在山上时,即使她也猜了种种可能性,她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老师会有问题,可现在,一向不喜热闹的乔老爷子竟然酒节出门了,还能在茫茫人海中认出她。 楚眠感觉厉天阙牵着她的手紧了紧,她回以一个没事的眼神,然后回头,笑着望出去。 年迈的乔老爷子由保姆扶着正远远沖她招手,见她看过来,乔老爷子笑得眯起眼,在人群里挤着朝她走过来,精神矍铄,步履蹒跚。 「……」 楚眠也笑着望他,也朝他挥了挥手。 一时间,许多画面接踵而至进入她的脑袋。 「不收,你不是稻城人,我不会收你为徒,走,快走。」 「嘿,你这小妮子就在我门口听了两天就懂这些?」 「什么?不学我的本事,要治精神类问题的人?走走走!你拿老头子开涮呢?我都不会,我怎么教你?」 「几点了,这都几点了,我这藏书室都不会烧掉,你先睡觉行不行?」 「你是要气死我啊!把这鸡汤喝了,老头子我亲自熬的!」 「你到底是要治谁啊这么拼命,我可警告你,你别死我前头,不然医蛊门就传不下去了。」 「我这辈子啊最大的成就就是收了你这么个敢玩命学东西的徒弟,现在老天爷让我死,我也闭得上眼喽。」 求学半年的画面历历在目。 楚眠就看着老爷子一步步朝她走来,最后踩上石桥,站到她面前,一时间,她都有些恍惚,不知道眼前的人是那个疼她的傲娇老师,还是谁…… 「我这老头子的眼神还行,一眼就看到你了。」乔老爷子笑眯眯地道。 「您怎么出来了,您不是一向不喜欢热闹吗?」 楚眠微笑着问道,不露一点迹象。 「我还不是为了你!」 乔老爷子中气十足地道,转眸看向厉天阙,一张脸顿时拉得老长,臭着脸拉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走,跟老头子我过来。」 楚眠没动,乔老爷子苍老的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就往前边走。 「……」 厉天阙的目光一厉。 楚眠看向他轻轻摇头,示意没事。 乔老爷子拉着楚眠边走边念叨道,「你呀,就是被男人的表象给迷了,我给你讲,长得好看没用,在我们稻城,那酒量好才是真男人,来!」 楚眠被他拉着往前走,她看着乔老爷子有了深壑皱纹的脸,心情复杂,待恍过神来,人已经站在酒招亲的平台上。 乔老爷子老当益壮地挤开旁边的人,两只手拿起沉甸甸的锣锤就用力敲向中央的金色大锣上。 「砰!」 震耳欲聋的声响震响整个夜晚。 楚眠都被震得耳朵疼,她看向一旁满脸慈祥笑容的乔老爷子,心里一沉。 在酒招亲的平台上敲锣,意味着要招亲。 不止是她想拖延时间,老爷子也想拖延时间,看来是怕她万一带人跑了还要追比较麻烦。 第421章 厉天阙上台 到这个年代,酒招亲这种民俗也只能成为民俗,没有家庭再用这个招亲,平台上不过是当地人演绎着酒招亲的过程给游客们看,没想到,刚介绍完还真有人敲了锣。 还是在稻城受人敬仰的乔老爷子。 台上的几个当地人都恭敬地朝乔老爷子低了低头,「老爷子,您这是……」 「来,话筒给我。」 乔老爷子穿着稻城的深色民族服装,阔腿裤下是一双极为简朴的布鞋,鹤发神奕,很是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 此刻,他一手拿起话筒,一手拉过楚眠的手站到平台中央,「大家都知道我老头子收了个小徒弟,就是她,眠眠,你们说,我这小徒弟漂不漂亮?」 平台下面围满了游客和当地人,看到活的酒招亲,下面的游客们都激动地大喊起来,引来更多的游客过来,「漂亮!漂亮!」 第496页 樊冰冰深谙化妆术之道,擅于给人画得感觉完全不同。 楚眠生着一张五官清纯的脸,就照妖艷画,浓妆艷抹,眸波潋滟,但这绝不妨碍她有一张美人脸,底下人更是叫得特别欢。 她充耳不闻,只沉默地看着身旁的老人,想看她的老师今晚究竟要闹出怎样一齣戏。 「把酒通通摆上!今晚,我就要给我这个小徒弟酒招亲!」 乔老爷子中气十足地喊出来,将气氛掀到高潮。 大平台上立着一排排竹架,上面挂着一筒筒稻城的自酿酒。 筒身刻着酒名,上百余种酒,浓淡无一相同,琳琅满目,挂在上面被风一吹撞得哐哐响,甚至还有酒液溅出来,湿了平台的地毯。 有当地人推着竹架上前,扬声喊道,「今天远道而来的客人有福了,能亲眼看到酒招亲,规矩就一个,谁喝得多,谁能站着不倒,谁就是我们乔老爷子的入门徒婿了!」 「我来!」 「我也来!」 下面的人嘶喊得声音更高,有穿着民族服装的和一个膀阔腰圆、挺着啤酒肚的男人同时跳上平台来,朝着乔老爷子和楚眠礼貌地低了低头就朝着一旁的酒竹架走去。 有熟悉规则的人拿起纸笔开始帮忙计酒筒数。 「老师,您这是做什么?」楚眠看向乔老爷子,微笑着问道,「您明知道我有男朋友了。」 「你只知看皮相,根本不懂男人,我给你好好找个。」 乔老爷子笑眯眯地看向她,一派宠溺,同平时没有任何不一样。 「……」 楚眠静静地注视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从贫民窟到帝都,到南边边境,她遇过很多人,她也自认眼睛够明亮,她不背叛人,亦不相信有人会出卖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你看,开始了!」 乔老爷子似乎真的一心给她招亲,兴致勃勃地拉着她看起两个男人赛酒,两人互看一眼,各抓起一筒竹酒就喝起来,喝得又猛又急,生怕比对方慢了。 「喝!喝!喝!」 底下人拼了命地吶喊。 楚眠冷眼看着,一转眸,就见嘶喊的人群中,只有厉天阙静立着,明明是站在人群中,却像是隔出了一个世界。 他眉峰下的一双眼看着平台上两个比拼的男人,即使戴着口罩,楚眠也能看出他的脸色极为阴沉,他单手拿着她选的那个笔筒灯笼,拿在手里一点点旋转…… 「乔老爷子,你这美女徒弟我娶定了!」 平台上,其中穿着民族服装的男人是个当地人,对当地的酒更熟悉些,喝得又快又稳,还能抽出空来沖乔老爷子喊话。 「啪。」 厉天阙站在人群中,笔筒灯笼在他手中变了形,扭曲不堪。 连最后那点光都被直接握灭。 这一点声音在沸腾的人群中不值一提,楚眠却看得胆战心惊,自从治好他后,他没有过这样的暴力情绪。 厉天阙似乎终于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眼,视线和她撞上。 楚眠暗暗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乔老爷子不过是想拖延下时间,她有办法对付过去,他不能太激动。 「……」 厉天阙看看她,又看向手中变形的灯笼,伸手扔到地上。 「……」 楚眠心里狠狠一惊。 下一刻,她就看着厉天阙走上平台,底下人喊得更加激动,「靠!又来一个!搞得我也想上去试试了!」 「这个看着帅啊,背影都帅,模特身材啊!」 女游客们都纷纷激动起来。 乔老爷子抬眸看去一眼,目色深了深,脸上还是笑着,「哟,你这男朋友还是可以的。」 「……」 楚眠看向朝着自己走来的厉天阙,上前就想和他说话。 他想干什么,难不成还想在这关键时候参与酒招亲么? 忽然,手机震了下。 楚眠看他一眼,拿起手机,上面多出两条厉天阙发来的消息。 【厉天阙:他不止是想拖延时间,还想激我,既然如此,我废给他看。】 【厉天阙:你要听话,不然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字字利落,决策果断,还会威胁。 「……」 楚眠看着这消息,手握着手机极紧,她何尝不明白。 厉天阙被她治得失去近二十年的事她没向老爷子提过,乔老爷子来这一手,一是为拖延时间,二是为了激厉天阙上台,参与酒招亲。 这是多少还忌惮着厉天阙,想在行动前把他灌个酒糊涂。 既然他都猜出来了,怎么还敢? 楚眠抬眸,不管不顾地上前,想要拉厉天阙离开。 厉天阙忽然站定住脚步,低头摘下一侧口罩,抬眸看向她,眼中深邃藏了万千,修长的食指抵在唇前,比了个静声的手势,灯光掠过他勾起的眼尾,妖冶得惊心动魄。 他不是个孩子了。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 楚眠僵住。 不可以,他不可以! 可厉天阙已经转身朝着竹架走去,取下上面的一瓶竹酒便仰头喝下,辛辣的口感入了喉咙,呛得他差点吐出来,脸色铁青。 他站在平台上,正脸不对人,没人认出眼前参与酒招亲的男人是厉氏财团的总裁。 第497页 旁边计数的当地人倒是看到了,但这地方消息闭塞,没认出来。 第422章 死,你也是我的 楚眠见厉天阙根本不擅饮酒,就要上前,手腕被一只年迈的手握住。 乔老爷子站在那里,笑着道,「这会儿,我倒是真有几分欣赏他了。」 「……」 楚眠沉默,牙关咬紧。 「眠眠啊,你别紧张,你为他没日没夜泡在藏书室半年,他为你喝一喝酒也没什么。」乔老爷子开解着她道。 「可我不想他喝酒。」 楚眠看着男人的身影道。 厉天阙用极短的时间适应完第一小筒酒,开始解挂在面前的第二筒竹酒,她连忙道,「你别喝了,我老师只是闹着玩的。」 不知道是底下吶喊的声音太大,还是厉天阙根本不想听她说的,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开始喝第二筒酒。 他病了三年,才刚好两个月,连基础的健身都没做好,他的身体根本就不适应饮酒。 就算为麻痹老爷子,就算为拖延时间,也不用他用这种方式来伤害自己的身体。 不管了! 楚眠咬牙,正要往前,手机又开始疯狂震动。 【厉天阙:你要听话,不然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厉天阙:你要听话,不然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信息疯狂刷屏,像满屏的魔咒撕扯着她的神志。 他明明在喝酒。 是定时发送…… 他是做好了准备,不让她管他。 楚眠看着他已经去接第三筒竹酒,人站在风中冷得几乎打颤,他怎么可以这么要胁她,怎么可以! 明明没有力量,她却憷了。 见平台上喝得热闹,又有几个男人冲上来参与进酒招亲,一时间,酒香四溢,空了的竹酒很快又被换上新的。 稻城的自酿酒各有不同,但又有一点相同之处,她当年也喝过一杯,就是初入口不觉什么,但后劲会越来越强…… 果然,喝到第七筒的时候,楚眠就看着厉天阙的眼里开始泛起酒气。 他松了松领口,又开始下一筒酒。 不要…… 楚眠咬唇,手指一点点攥紧,她看一眼时间,离约定的一个小时撤离时间才过去20多分钟,他这要喝到什么时候?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喝!喝!喝!」 底下人疯狂起闹。 台上人喝得面红耳赤,有酒量轻的,要么直接倒在台上,要么当场吐出来,让空气中布满难闻的味道。 人数渐渐少了。 从七八个到三四个,再到三个,最后变成两个。 场上只剩下厉天阙和那个酒量极好的当地人。 那当地人的脸红得都快肿起来,却还是状态轻松地喝着,他比厉天阙快个十来筒酒的样子,转头嘲笑道,「小子,没人比我更了解稻城的酒,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再喝一会,你能死在这台上。」 厉天阙的脸上熏着酒意,连一双眼都喝红了。 闻言,他优雅地转了转手中的竹筒酒,转眸看去一眼,薄唇勾起一抹轻蔑,「想娶她?你配?」 厉天阙并不理会,仰头喝了小小竹筒中的一点酒,将竹筒直接砸在那人面前。 「你说什么?」 酒意上头的人容易暴躁,那人当场怒了,上前就要打人。 厉天阙抬起腿一脚踹过去,没被打人,那人更加愤怒,喊打喊杀着。 「拉开,快拉开,喜事打什么架呀。」 乔老爷子连忙说道。 旁边人急忙拉开那当地人,好声好气地哄着,那人大声喝道,「臭小子!我可是喝百家酒长大的,这里的酒你有本事喝到一百种再来跟我狂!」 一百种…… 楚眠难以置信这人的酒量居然这么深。 乔老爷子站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道,「没事没事,稻城的酒多酒杂,听着唬人,其实酿酒的手段都是一脉相承,没几分差,我都能一次喝上十几种,年轻人的话就算同时喝上大几十种也没事。」 「他说他能喝一百种!」 楚眠的脸都变了。 「他好像是挺能喝的。」 乔老爷子看着那又喝起来的当地人道。 旁边一人笑道,「老爷子,他是相当能喝,去年酒节就喝了一百种酒,成为去年的酒王。」 喝一百种酒还活着? 那还比什么! 楚眠彻底慌了,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一把抓住正在喝的厉天阙,压低声音道,「可以了,你现在就可以装喝糊涂了,我能带你走。」 他已经喝几十种酒,正常人这个酒量也该倒了。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厉天阙被她拉得往后踉跄一步,人差点摔倒,他抬眸看向她,眼底红了一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的缘故,他的眼看起来比平时还要深。 他看着她,笑了。 「不。」 他踉跄着站在那里,抬手将一小筒竹酒淋下,仰头去接,尽数喝进嘴里,「没人能从我这里赢走你。」 「这只是个民俗。」 楚眠瞪着他道,她都不当真,难不成那当地人真喝过他,她就嫁了吗? 「民俗也不行。」 厉天阙挣开她的手,又去接。 「你醉了,跟我走!」 第498页 楚眠想拉他走。 厉天阙再次挣开,一张染满醉意的俊庞直逼她眼前,「楚眠,你还想让我理你就听话。」 又来要挟。 「你想喝死在这里吗?」楚眠的脸都白了。 听到这话,厉天阙想了想,食指指了指她的鼻尖,笑得放肆,「死,你也是我的。」 「……」 楚眠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觉得他是真的喝糊涂了。 一筒又一筒。 没完没了的比拼。 她转眸看向乔老爷子,「老师,我替他弃赛。」 「这可没有替的,你让他自己弃。」 乔老爷子笑着道。 「他已经喝糊涂了!」 楚眠道,正要不管不顾将厉天阙拉走,就听「砰」的一声,刚才还豪言壮语的那个当地人就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都开始口吐白沫。 「计九十一种酒。」 旁边有人报数。 这人一倒,所有人的目光就落在厉天阙的身上,几乎半个稻城的人都挤了过来,扯着嗓子大喊,「帅哥,你比他也就差了十来筒酒!沖啊!」 「喝!喝!喝!」 响声震天,刺激着人们的耳膜,所有人都像是中酒精的毒疯了一样。 楚眠瞪向厉天阙,用力拉他,「你别再固执了,跟我走。」 -- 作者有话说: 喝酒伤身伤命,这一段绝对夸大了,请勿当真。 第423章 他为她喝光了酒 她拉着他要走,厉天阙看她一眼,人在原地踉跄着,再度挣开她。 下一秒,就有几个女人冲过来一把抱住楚眠的胳膊和腰,迫使她往后退去,「乔老爷子的好徒弟,这比着赛呢,你要是乱了规则,对其他参赛者太不公平了吧。」 「滚开!」 楚眠彻底怒了,歇斯底里地低吼出来,奋力挣扎,直接将身边的女人一个个给甩到地上。 等她解决完,抬眸,厉天阙正扶着竹架往地上吐,「呕——」 吐出来的全是透明的酒液。 颈上的青色脉络显现出来,每一根都叫嚣着痛苦不堪。 「你别再喝了!」 楚眠大声喊出来。 他为什么非要这么固执? 厉天阙吐了许多,他单手扶着竹架抬起脸,以手背拭去唇角的酒渍,薄唇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他,为你醉过么?」 这个他,指谁? 他自己吗? 没失忆的他吗? 「……」 楚眠站在那里,心口被狠狠震了下。 他喝这么多、玩得这么疯到底是想证明些什么? 「楚眠。」厉天阙通红的眼无视所有人,只盯着她,一字一字道,「你得记住现在的我。」 他已经不是9岁了! 说完,厉天阙取下一筒竹酒,仰头喝下。 「九十!九十!」 底下人兴奋得恨不得冲上台来。 楚眠看着他,鼻尖酸涩到极点,她不明白他的固执,但她没有再上前阻止他,只沉默地注视着。 厉天阙已经站不太住了,就这么一手扶着竹架,一手握着竹酒在喝。 「九十一!九十一!还差一筒就喝过那当地人了!」 下面的人越发激动,声如海啸。 厉天阙想都不想地又取下一筒,直着喉咙灌下,有酒液自他的嘴角淌下,沿着下颌的线条落至血脉贲张的颈上,滑落领口。 他完全就像不要命了一般。 「九十二!九十二!赢了!兄弟你赢了!牛逼!」 下面的人叫得疯狂。 楚眠紧张地看着他,厉天阙却像是没发现自己赢了一样,又开始取下一筒竹酒喝。 全场的观众见状都激动起来,疯狂地跟着计数。 「九十三!九十三!」 「九十四!」 「九十五!」 「……」 「……」 「一百零三!」 厉天阙站在那里,一双眼睛越发的红,没完没了地喝着。 夜色肆意发难,风里写尽了冷。 到第121筒酒的时候,这已经是竹架上的最后一筒酒,前面的……全空了。 厉天阙取酒的手都在抖,手在那里晃好几下,都没有摸到竹筒。 一只纤细的手划过他眼前,楚眠站在那里,沉默地从竹架上取下那最后一筒酒,转身递给他。 「……」 厉天阙定定地看着她,看的都是重影,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但他还是接过那筒酒,仰头饮下,饮得肆无忌惮,饮完,他放开扶着竹架的手,人立刻一个趔趄差点栽倒,他连连往后退好几步。 见状,楚眠紧张地想要去拉他,最后还是忍住,收回了手。 厉天阙往后退着,一路退到平台边缘,几乎就要倒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就在人群发出惊慌的声音中,他高大的身形晃了晃,在月色下站定。 楚眠站在他面前,眼眶涩得很是难受。 他沖她张开双臂,得意的像个战胜的将军。 「砰!」 随着一声重重的锣响,结果尘埃落定。 一场荒诞的酒招亲,他为她喝光了所有的酒。 就算全世界的人来比,也不会再有胜过他的了。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张着双臂,像是被抽光所有力气,人缓缓往后倒去。 第499页 楚眠一把拉住了他。 她将厉天阙一条胳膊扛在肩上,扶着他往前走去,她抬眸看向一旁的乔老爷子。 乔老爷子早已从一开始的乐呵到现在眼中满是震惊,见楚眠看过来,他收敛了情绪,干笑一声,「眠眠,这……我没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疯,我来看看。」 说着,乔老爷子上前把住厉天阙的手腕,分明能感觉脉象的紊乱。 这是真喝糊涂了。 搞不好还会出事。 「老师,我想先带他回酒店休息一下。」楚眠态度恭敬,语气和缓。 「行,注意些,有什么不适就赶紧送医院。」 乔老爷子看一眼把全身重量压在楚眠身上的厉天阙,连头都抬不起来,便点点头让他们离开。 楚眠松一口气,忙扛扶着厉天阙离开。 为避免闹出更大的乱子,她将口罩给厉天阙重新戴上,从拥挤的人群中离开,旁边一直有人向她道贺,贺她通过这种民俗找到个好老公…… 楚眠哪有心思在这上面,她看一眼时间,然后计划着路线,用最短的时间回了酒店。 「快,吐出来,压着舌根全部吐出来。」 一进酒店套房,楚眠就半扛半扶着厉天阙进了浴室,脱掉他身上的大衣,逼他吐酒。 其实也不用她逼,厉天阙本就喝过了头,身体里难受得连她都感应到疼痛,一见到马桶,不用做什么就扶墙吐了出来。 「呕——」 厉天阙弯着腰吐得厉害。 浴室里很快被酒气熏满,味道绝称不上好闻。 楚眠一手扶着他,一手去探他脸上的温度,灼热得烫手。 感觉她的手冰凉,厉天阙舒服地往她手上蹭了蹭,没蹭两下,翻江倒海的反胃感又涌上来,「呕——」 厉天阙直吐了个天昏地暗。 等他终于吐完,一转头,浴室里已经只剩他一个人。 人呢? 厉天阙拧眉,想走,眼里的浴室颠倒旋转,处处都是重影,他踉跄着走到洗手台前,摸索着冷水开关,将整张脸都埋进冷水中。 冰冷的水激着脸上的热度,厉天阙终于恢复了些神志。 …… 楚眠坐在客厅里,打开自己带来的行李箱,从里边翻了又翻,终于翻出一瓶药。 这药本来是怕叶成他们赶上酒节非常尝个鲜准备的,没想到倒给厉天阙用上了。 她倒出两颗,又急忙倒上水。 刚准备完,就听到踉跄的脚步声传来。 楚眠转头,只见厉天阙步子歪歪扭扭地朝她走过来,一手扶着湿漉漉的脑袋,眉宇之间满是痛苦之色,抱怨道,「你怎么走了?我找不着你了。」 第424章 小醉鬼厉天阙 「……」 楚眠没回话,只把杯子和药推到桌子边缘。 厉天阙走过来,手在桌沿摸了下才确定着坐下来,看一眼药便胡乱抓起放进嘴边,用水送服。 他身上除了酒气还有淡淡的牙膏清香,居然还知道刷个牙。 见状,楚眠知道喝酒最严重的后果已经不会发生了,沉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 放心过后,便是恼怒。 汹涌而来的恼意。 她冷冷地看着他,「厉天阙,我是不是该称赞你,用玩自己命的方式让老师不再缠着我们,给我们争取了逃跑的时间?」 这听着可一点都不像是称赞。 「……」 厉天阙抬眸看她,只见她一双眼被化得尤其妖娆,连虚影都媚得厉害。 连生气都媚。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121桶酒,他要不是还能吐,他能死在稻城! 「……」 「如果再有下一次,你放心,不用你不理我,我自会离你远远的。」 楚眠冷冰冰地说完,便从桌前站起来,转身往卧室里走去。 「……」 厉天阙坐在位置上有些茫然,怎么就凶上他了? 他做得不好么? 他是成功帮她摆脱乔老爷子了,而且,也离一个小时的撤离时间近了吧? 厉天阙握着杯子喝水,转头,就看着楚眠进了卧室,人站在门口,拿手机在打电话,浓妆抹在她的脸上,又妖又媚…… 又走了。 还凶他。 又凶……她总拿他当个孩子,总是这样。 厉天阙咬牙,仰头,将一整杯水全部灌进喉咙。 「冰冰。」 楚眠给樊冰冰打电话,「怎么样,现在稻城外面有什么情况?」 樊冰冰在电话那头认真答覆,「一切正常,除了游客,没人进稻城。」 游客。 楚眠靠在门框上,问道,「游客进去几批了,大概多少人?」 「四部旅游巴士的样子,一百多号人吧。」樊冰冰说道,「没想到一个酒节这么热闹,听说还有旅游团晚上要过来呢。」 都大晚上了,连着四部旅游巴士进来? 她可以带人用游客身份进来,对方也可以……一百多号人进来了都没动静,说明这是要集更多的人,要弄出个大阵仗来。 还好,厉天阙这一通酒喝下来,她的人应该撤得差不多了。 「大家都撤了吗?」 楚眠问道。 「差不多了,还剩下笙姐、叶成他们最后三、四批人。」 第500页 樊冰冰道。 楚眠看向时间,「好,等他们全部撤出后你们也都撤,出了稻城还是分散离开,各自找办法回帝都,听明白了么?」 「出了稻城还撤?」樊冰冰愕然,「那你和姐夫呢,我等你们吧。」 「不用,说了分散撤,撤的时候通知我下。」 这样,她这边也可以想办法撤了。 「哦,好。」 樊冰冰显然对她这的命令有所疑惑,但还是应道。 挂掉电话,楚眠看一眼时间,再有个10分钟,大家应该都能撤出稻城,给一定时间分散,再加20分钟。 一共半个小时,厉天阙这酒也能再醒几分。 她带着他撤离应该能顺利。 正想着,忽然就听「砰」的一声玻璃碎响,她抬眸往外看去,就见厉天阙站在那里正恶狠狠地瞪着她,脚边是那只砸碎的酒杯。 这又是怎么了? 「你……」 楚眠蹙眉,刚要说话,厉天阙忽然朝她直直走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往外走,染着醉意的嗓音凶悍霸道,「你跟我过来!」 「去哪?」 楚眠莫名,人就被他拉进浴室。 下一秒,她被他按到洗手台前,厉天阙抓起上面的瓶瓶罐罐,问她,「哪个是洗脸的?」 楚眠从来没见过厉天阙这个样子,很是奇怪,指了其中一瓶。 厉天阙打开就挤出一团直接拍上她的脸,胡乱抹开。 「……」 楚眠眼前的整个世界都黑了。 死是不可能死了,但醉是一定醉了。 厉天阙边抹边嘀咕,「白天我就想这么干了,化的妆丑死了!」 「……我自己来。」 楚眠被抹得脸疼,不由得伸手推开身旁的男人。 她告诉自己,没事,大事当前,她可以忍,况且,他也是为她才喝的酒,她可以忍,可以。 这么想着,楚眠给自己卸了个妆,用清水洗净,再抬起头时,镜子里的她没了浓妆艷抹,格外的清透干净,五官分明,一双眼黑白分明,眼仁漆黑清澈,水从白皙的脸上落下。 「……」 厉天阙站在一旁看着她,果然还是这张脸好看。 看着看着,他的身体就热起来,喉咙干得厉害,恨不得去尝她下巴上的水珠。 他伸手去扯领口,却发现领口已经扯得很开了。 「现在可以了吧?」 楚眠抹了一把脸,知道他醉得厉害,也没法计较,道,「我扶你去床上躺会,醒醒酒,一会我们还要走。」 说着,她伸手扶着他走出去。 厉天阙直勾勾地盯着她。 走出浴室没几步,楚眠的双手就被人反手一剪,人被推到墙上,黑影压近,厉天阙已经站在她面前,双手支撑着按在她两边的墙上,将她困在自己的胸膛和墙之间。 「……」 楚眠愕然抬起眼。 厉天阙一张熏着醉意的俊庞逼到她眼前,短发湿而凌乱,水滴从发上落下,连长睫都是湿的,一双暗红的眼就这么紧迫地盯着她,质问道,「为什么凶我?」 「因为你……」 「你明知道我是为你喝的酒,如果我不喝成这样,那老头子会一直缠着你,让你脱不了身。」 厉天阙打断她的话,继续质问,又凶又委屈。 楚眠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凝视着他的眼,想起刚刚酒招亲上的一幕,又心疼又气恼,「那你也不用喝那么多,喝点装装样子就行了,你要是把命丢在这里,我还有逃出去的必要吗?」 她也跟着死在这得了,还撤什么? 听到这话,厉天阙的眸子有些呆滞,怔怔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发哑地问她,「你这么离不开我还凶我?」 「我也没怎么凶你吧?」 楚眠觉得冤枉,从头到尾,她才说了几句话,哪像他,一直用信息要挟她。 「你就凶了!」 厉天阙用力地道。 珍惜最后的九岁。 第425章 楚眠,你就是个傻子 「……」 正常人和醉鬼沟通是有一定难度的。 楚眠无奈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咬了咬唇,咬得柔软的下唇白了又粉。 厉天阙直直地盯着她,被她这一个随意的动作惹得喉咙再次干起来。 「砰。」 有细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楚眠目色一敛,转眸看向不远处放在沙发上的电脑,电脑打开着,上面连的是酒店的监控,只见门外的走廊里有两个鬼祟身影,其中一个不小心撞了下花瓶,连忙扶稳。 另一个则贴着他们这边酒店套房的门。 放他们回来还不放心,还要听个动静。 厉天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隐隐约约看到屏幕上的画面,还在偷听。 他正过脸,额头抵在她头上,嗓音含着酒精的喑哑,「他们要听,就让他们听,让他们知道我们一时半会还不会离开这里。」 「什么意思?」 楚眠承认自己跟不上他的思路。 厉天阙湿漉漉的眼深深看着她,蓦地勾起唇角,俯下身就将她横抱起来。 这个公主抱没什么潇洒感。 因为他抱得很吃力,手在她腿上摸了好几次才摸到腿弯,抱起来后步子更是艰难,一步步往外挪。 第501页 「你要做……」 话还没完,还处在错愕之中的楚眠就一屁股摔在地上,痛得原地蜷缩起身体,脸都皱起来。 今晚就这么多灾多难么? 「你没事吧?」见她摔跤,厉天阙慌了,连忙蹲下来拉扯她的胳膊检查她的身体,「哪里疼?哪里受伤了?」 还能哪里疼…… 楚眠坐在地上,看着一张醉醺醺的脸实在生不起来气,只无奈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和你上床。」 厉天阙回答得一本正经,声音还扬了扬。 扬得不远处沙发上电脑中的监控里,偷听的两人都一脸我懂、我懂的模样。 楚眠却是感觉自己像被雷噼了一样,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压低声音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厉天阙点头,「走,去床上。」 「……」 去个鬼啊。 他们现在应该等大家都撤离后,悄悄离开稻城,情势很紧张,怎么就成去床上了? 楚眠都不知道怎么和他说,厉天阙却是很坚定自己的想法,拉着她起来,「起来,到床上去!」 「厉天阙,你醉了。」 楚眠无可奈何地看他。 「你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厉天阙见拉不动,索性抓着她的双手往里拖。 「……」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怪异。 楚眠只好从地上站起来,随着他往房间走去。 一进卧室,厉天阙就将她推坐在床上,她抬眸,就看厉天阙站在那里开始解自己身上的衬衫扣子,然而怎么解都解不开,人越来越躁。 楚眠不解地看着他,厉天阙忽然朝她直接靠过来,俯下身撑在她的两侧,直勾勾地盯着她,「你替我解扣子。」 「我解你扣子干什么?」 楚眠被他胸膛压近,不得不往后仰了仰,「你是不是觉得酒喝多了难受要洗澡,那你自己去浴……」 厉天阙似是嫌她啰嗦,眉头蹙起,一把撩起衬衫下摆,直接咬了一角在薄唇间。 「……」 楚眠彻底呆住。 她坐在床沿,人往后倒着,勉强撑住才不至于倒在床上,而厉天阙就这样逼在她的上方,衬衫被咬上去。 薄薄的布料下,肌理分明的六块腹肌明晃晃地出现她的视线里。 她现在知道他说看的好东西是什么了。 楚眠第一反应是他竟然用两个月就练回了腹肌,第二反应才是……气氛好像过于暧昧。 突然间,空气都凝滞住。 什么形势、什么紧张瞬间烟消云散。 厉天阙咬着衣角,低眸看她,从头发到睫毛、到暗红的眸都湿着,额角蕴染着水雾,勾勒最直接的欲。 几秒后,他吐了嘴里的衣角,「好看么?」 「你……」 楚眠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想说什么说不出来,手被他捉过去,隔着衬衫按上他的腹肌,「你不是想要么?摸摸看。」 闻言,楚眠的脸腾地烧起来,哑得不行,「我什么时候说这是我要……」 话到一半,她想起来了。 她好像是让他练过腹肌,但那只是为了他健康,她可没往这方面想过。 厉天阙歪头看她,「手感怎么样?」 还手感…… 要疯了。 他的眼神来得太过直接急迫,她多看一眼都觉得自己要被吞了。 楚眠抽回自己的手,不住地往后挪,躲避着他的视线,「你喝醉了,你乖乖休息一会好不好?」 她躲,他逼近。 他眸子直直地盯着她,嗓音喑哑磁性,「楚眠。」 「啊?」 楚眠继续躲他视线。 「你说过,让我想清楚我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 喝醉了,记忆倒还挺清楚,怎么这个时候又要和她聊理想聊梦想么? 楚眠吃力地撑着,厉天阙人站在床边,双手按在她的两侧,人继续往下压,不断迫近,狭长的眼定定地凝视着她的眼,一字一字道,「我想好了。」 「……」 「楚眠,我想成为你的人。」 他的薄唇几乎贴上她的,呼吸炙热翻滚。 楚眠彻底倒在床上,难以置信地看向上方的男人,整个人被狠狠震动,「厉天阙,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话落,她的唇上就多出一抹滚烫。 厉天阙在她唇上用力吻了下,吻得极快,「我在说这个。」 「……」 楚眠的呼吸一滞,好久才道,「我以为你对我不排斥,是因为想把我打造成你姐姐的替身。」 毕竟,他这次回到的记忆是刚刚失去姐姐的时候,她一直这么以为,所以不敢太近了。 可直到今晚,他在酒招亲上不停地喝酒,她才明白自己好像误会了些什么。 听到这话,厉天阙嘲弄地勾了勾唇,「这就是你一直拿我当成九岁的理由?」 「……」 楚眠默。 安静的卧室里太过安静,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厉天阙低下头用鼻尖在她脸上蹭了蹭,「楚眠,你就是个傻子。」 第426章 我们就先……只接吻? 「……」 「你根本就不会谈恋爱,那个我也是个废物,这都没教会你。」 第502页 人狠起来就是连自己都喷。 厉天阙低眸深深地看着她,深邃的眼像藏了一片无底的深渊,「我来教你。」 说完,厉天阙盯着她浅色的唇便缓缓低下头,回忆着那些视频里的片段,温柔地吻下来。 楚眠躺在那里,没有任何抗拒,顺从地迎上他的吻,喉咙莫名泛起一抹酸楚。 她等这个吻,等了太久。 等得都快不知道什么是期待。 长睫被微微濡湿,楚眠闭上眼,单手捧上他的脸,迎合地吻了回去,她听着他的呼吸一紧,随即她的心头就是一痛。 他太激动了。 厉天阙自然是没感觉,初尝接吻滋味的他简直是一发不可收拾,含着她的唇又吻又吮,滚烫的舌尖直入她的唇间,她的柔顺让他更加肆无忌惮,疯狂纠缠。 他伸手抱住她的腰,细得让人发狂,他跟着倒在床上,呼吸紊乱都捨不得放开,不断纠缠她的唇舌,吻得难捨难分。 疼痛在楚眠的身体里乱蹿。 她极力忍着,那边厉天阙却忍不下去了。 他像是走进一个迷宫里,急切地想寻求一个出口,很快,亲吻已经不能满足他,他伸手去拉扯自己的衬衫,扣子绷开好几颗。 他去吻她的细颈,骨节干净、修长的手探进她的衣摆。 呼吸越来越急。 心跳越来越快。 「呃——」 楚眠痛苦地低吟一声,终于还是忍不了伸手推开他的胸膛。 「你怎么了?」 见她脸色发白,厉天阙慌忙从床上坐起来,身上的衬衫松散着。 楚眠蜷着身体躺在那里,抬眸看他一眼,「你能不能控制一下情绪,别这么激动。」 她体内的那只金蜂感应得都快跳出来了。 疼。 好疼。 「……」 厉天阙从她的话里回过味来,人顿时清醒了几分,「你就不该给自己也种一只蛊。」 「……」 她也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那怎么办?」 厉天阙茫然又无辜地看着她,眼底深处则是浓浓的不甘。 见他这样,楚眠多少有些不忍心,他这也算得上是第一次,要是被停下肯定会不甘心。 她咬了咬唇,问他,「你能控制好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么?」 不要那么激动。 「不知道,试试。」 视频里也有速战速决的,只要够快,她应该就不会感应得太难受。 这么想着,厉天阙伸手就去扯她的衣服下摆,刚拉扯一点,一截白得似玉一样的腰身就直晃他的眼,剎那间,他呼吸都没了。 「唔……」 楚眠痛得蜷起双腿,头上冒起冷汗。 不过是看到她的腰而已,不至于吧? 她给自己种只蛊,是为了更好感应他的身体状况,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她的感应用在这种地方了。 见她的面白如纸色,厉天阙的手倏地收了回去,再不敢动她。 「砰。」 厉天阙直挺挺地倒在她的身旁,盯着头顶上方的灯不说话,重重地呼吸着,胸膛起伏不停。 这是打算放弃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两人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躺在床上,在她把上方吊灯的小水晶都数清楚有几个的时候,身体终于不再那么疼痛。 她转眸,看向身旁面无表情的男人,伸手扯扯他的袖子,「你还好吧?」 「你说呢?」 厉天阙不看她。 他是註定做不了高级视频的内容,能好? 楚眠听着都替他觉得憋屈,她翻身趴在他身旁,看着他想了想道,「可能是太急了,要是我们一步步来,你适应了就不会那么激动。」 闻言,厉天阙双眼毫无光亮地睨她,「怎么一步步来?」 「我们就先……只接吻?」 楚眠提议道。 反正,现在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真做到最后一步还误事。 「……」 厉天阙睨向她的唇,喉咙发干。 见他没拒绝,楚眠慢慢靠过去,主动吻上他的嘴角,一点点吻过去,舌尖轻轻描绘他的唇型。 厉天阙目色一深,一把抱住她的腰,反客为主地吻回去,火舌放肆探入,又撤出在她脸上吻起来,再吻向她的颈,吻住上面的血脉,吻得急切,恨不得咬开上面的血管尝她的血有多甜…… 楚眠其实是想忍的。 但厉天阙的心跳越来越像打鼓,最终还是把她打得退却了。 「……」 厉天阙黑着脸看她。 「……」 楚眠扶额,也不知道还能劝什么了。 她还能说什么,这男人接个吻都激动得让她痛得像要心猝死一样。 两人坐在床上,没有视线交流,更没有语言交流。 凝滞的空气里仿佛一会飘过尴尬,一会又飘过尴尬。 忽然,手机震动的声音响起,在这个房间显得格外响亮。 楚眠终于找到事情做,忙去拿手机接通,是樊冰冰打来的电话。 「眠姐,所有人都已经撤出稻城,我们再分批也分好了,直接散开吗?」樊冰冰向她请示。 「对,全部散开走,你们现在在哪?」 楚眠问道。 「稻城外5公里地的地方。」樊冰冰道。 第503页 「好,继续撤。」 楚眠正色说道,5公里,也差不多了,她这边可以谋划起来了。 挂掉电话,楚眠看一眼还黑着脸的厉天阙,不敢再提刚刚的事,只道,「我出去看看监控。」 她下了床,整理好身上的衣服走出房间,到客厅里拿起沙发上的电脑,果然,那两人还贴在门上听着。 楚眠咬了咬唇,捧着电脑在沙发上坐下来,在网上开始搜索18禁的视频。 但这视频有个问题,不知道里边会出现什么声音,万一露出瑕疵,她这边撤退就会变难了。 楚眠想着是不是应该把视频内容看一下,电脑就被一只修长的手夺过去。 厉天阙面无表情地在她身边坐下来,在键盘上噼哩啪啦地敲了一通,楚眠就看到一个视频被下载下来。 「1个小时的视频,只有喘气声,不会有别的杂音,拿来唬弄人正好。」 厉天阙把电脑又放回她腿上,声音极闷。 他这是猜到她要弄点声音干扰外面的人好撤退。 不过…… 楚眠看看屏幕中的视频,又看看身旁的男人,眼中露出了匪夷所思。 所以,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个视频只有喘气声? 第427章 你可要保护我啊 「看什么?」 厉天阙看她一眼。 「你回财团这一个月都在做什么?」楚眠忍不住问道。 「做什么还重要么?」厉天阙反问,眼底除了怨气还是怨气。 「……」 想到刚刚那一幕,楚眠再次沉默。 好吧。 是重要不起来了。 她将电脑放到卧室门口,调大电脑的音量,调到一个差不多的度后,她才看向厉天阙,「你怎么样?酒醒了多少?」 「还行。」 厉天阙歪歪斜斜地靠着墙,整个人丧得不行。 电脑里传来男女的喘气声,在这个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让他那一句「还行」顿时就显得不怎么行了。 楚眠只能假装感觉不出来,人往里走去,一直到浴室,伸手推开窗,一股凉风吹进来。 她往外望去,这座酒店背靠着山壁,也是她选择这里的原因。 即使做错了抉择,她也不是什么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楚眠重新整理了一下着装,将一把手枪绑在大腿上,再将风衣扣子全部系好,遮到腿根,掩藏这些痕迹。 做完这一切,她从浴室的柜子里取出攀岩用绳,抬眸看向门口站着的厉天阙,「过来,我帮你系。」 「……」 厉天阙不情不愿地走过去,任由她给自己穿戴好装备,正要也给她穿,楚眠道,「我不用了,这点高度我没问题。」 「那我也不要。」 厉天阙不喜在她面前展现自己弱的一面,伸手就去解装备。 楚眠连忙按住他的手,抬眸深深地看向他,「厉天阙,你喝酒了。」 「……」 「别让我担心好不好?」 说着,她的手指将他的手掌握紧。 厉天阙站在那里低眸看一眼她的手,最终没有解开身上的装备,只闷声道,「你什么时候才能什么都不管,就由着我保护?」 「那你抱着我下去。」 楚眠没有多想地道,转头就将攀岩用绳在浴室里做好承重,然后朝厉天阙张开双手,一脸坦然地看向他。 把自己命交给他,她倒是做得果断。 见她这般,厉天阙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上前伸手抱住她的腰。 楚眠淡淡一笑,伸手去抱他的脖子。 下一秒,她的腰间被系了一圈绳子。 她愕然地看向他,厉天阙闷闷地道,「我喝酒了。」 他是醉,还没醉得发疯,他刚刚才把她摔了。 「你呀……」 见他想开,楚眠无可奈何地抱了抱他,「那我们下去吧。」 外间,视频里的喘气声一直在继续。 浴室这边,两人坐在窗台上,夜里的风吹过来,直吹两人的身体。 面对眼前极近的山壁,楚眠的手被他握紧,两人纵身一跃。 楚眠随手将一截绳抛向山壁的某处尖端,用金属钩子准确钩住,然后同厉天阙沿着崎岖的山壁往下探路。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事将厉天阙刺激了,他酒醒得很好,过程中一点失误都没有。 两人顺利落地。 拆开身上的装备,楚眠拿出两顶帽子,给他和自己扣上一顶,又拿出口罩,「走吧。」 此时,酒节的气氛还正热闹,远远的都能听到各种尖叫声和欢呼声。 从酒店后狭小的路拐了几拐,楚眠牵着厉天阙的手从一处小巷子后走出来,抬起脚往前走去,顺着石阶往下。 底下有一个旅游团正走过,热闹得讨论着什么。 楚眠正要绕过去,那团的导游接了个什么电话,那导游忽然转头看向他们,打了个手势,那一个旅游团便将他们两个团团围住。 「……」 厉天阙的脸色冷下来。 「……」 对方还真装成游客了。 楚眠在心底冷笑。 「厉先生,楚小姐?」那导游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两人,见两人不吱声,明白没错,不禁道,「上面说的没错,楚小姐果真是要跑。」 「哪个上面?」 第504页 楚眠冷淡地问道,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纤细的食指在厉天阙的掌心里抠了抠。 这几个,她能搞定。 看着她打量的眼神,那导游立刻道,「楚小姐,我们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你也别急,先看看这个。」 那导游拿出手机,放出几张照片。 照片中,樊冰冰、叶成、蒋笙一行人站在一起,镜头很远,是偷拍。 「楚小姐好本事,居然让手下全撤了,抓都抓不到,这是最后一批吧?还好,我们来的还算快,这一批被我们盯上了。」 那导游笑道。 「你们想如何?」 厉天阙冷声问道,将楚眠拉到自己身后。 「不如何,就是老爷子想请两位吃个过节饭。」 导游直明来意,已经不打算隐藏了。 楚眠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背影,唇角弯了弯,也没那么紧张,便道,「好,但我要看你们的人全都撤回,一个都不准跟着我的人。」 「真羡慕楚小姐的手下,能有你这样的主脑。」 那导游说着,也不为难,打了个电话,对着手机那边报告一番,不一会儿,导游就将手机递给楚眠。 手机里是一段视频,樊冰冰、叶成他们在树下告别,分成了几队,各自离去,离开的路径上没有人跟着,镜头也不再跟。 视频持续了近十分钟,算是给楚眠一个交代。 十分钟,够他们几个熘掉了。 楚眠想着,把手机扔回去,「走吧,我也想见见老师。」 既然走不掉了,她就去找一下自己想知道的某些真相。 厉天阙回眸看她一眼,将她的手握紧一些,楚眠沖他淡淡一笑,道,「你可要保护我啊。」 这话听着悦耳。 厉天阙颌首,「嗯。」 他搂过她的肩膀,楚眠靠着他温顺地往前走,她唇畔的笑意逐渐收敛。 她知道,他们接下去要面对一场真正的战争。 现在,她的软肋只有厉天阙。 她拼了命也会护住他,谁也别想再从她这里伤他一分一毫。 …… 战争并不是血淋淋的,而是色香味俱全。 金色的大门被推开,金碧辉煌的私人大厅中,一群身着劲装的男人背靠着墙壁而站,腰间配有枪枝,将整个大厅围得密不透风。 头顶的大吊灯照得刺眼。 灯光下方,长约数米的超级大餐桌上还摆着一长排的金色烛台。 第428章 乔老爷子讲百年前的财阀乱斗 楚眠和厉天阙一进大厅,看到的就这样的一幅画面。 主位上,一位老人坐在那里优雅地切着盘中的鹅肝,民族服装被褪下,换上的是价值不菲的纯手工西装,领带束紧。 仙风道骨的味道变成上位者的权势姿态。 她的老师,医蛊门门主,乔老爷子。 见他们进来,乔老爷子抬眸望过去,脸上还是笑眯眯的,口吻仍是一派宠溺,「来,眠眠,坐。」 乔老爷子握着银叉,指指自己左手下侧的位置。 楚眠牵着厉天阙从容地走过去,有人挡过来,楚眠主动交上自己身上的手枪。 厉天阙率先坐在离乔老爷子最近的一个位置,隔开两人。 他的脸上还有着几分醉醺,乔老爷子高深莫测地看他一眼,「酒醒了吗,厉先生?」 「……」 厉天阙慵懒地往后一靠,冷漠地看向乔老爷子,并不回话。 乔老爷子似乎也不介意,转眸看向楚眠,笑呵呵地问道,「听说你来的路上一点都不反抗,为什么?」 「老师想见我,做徒弟的又怎么能反抗?」 楚眠淡漠地开口。 「怎么猜到我是主脑?我不相信这一路过来,你没有更多的怀疑对象,你不相信老师啊?」 乔老爷子尝着鹅肝问道,语气甚至是有些委屈、难受。 楚眠看着面前桌上精緻的盘子,淡淡地道,「您来拖延我们的时间,还非灌厉天阙喝酒,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也许,我只是受人胁迫或是替人做事而已。」 乔老爷子还是委屈,不能接受她居然这么快认定了他。 「我来稻城突然,如果您不是主脑,怎么会在我问起稻城外人的时候,您就第一时间往我要的方向应和呢?」 楚眠抬眸淡然地看老人一眼,「您不喜欢我来查稻城,因为我查错了方向,那个定居稻城,暗暗培养势力的不是厉四爷,而是您,所以您得把我按下。」 只是她不明白,乔老爷子不是稻城人么?背景干净至极,这是怎么做到的。 听着,乔老爷子低低地笑起来,转头看一眼厉天阙,「丫头片子这股聪明劲真是让人又爱又恨,你说是吧?」 厉天阙看他,嗓音都是微醺,「你到底是谁?」 「不着急,我们先吃饭,按稻城的习俗,酒节是要一家人一起吃饭的。」 乔老爷子抬手做了个手势,立刻有穿着厨师服的人走进来,将两盘制作精美的鹅肝端到他们面前。 「眠眠,吃吃看,这鹅肝很不错。」乔老爷子说道。 「好。」 楚眠这一天确实没怎么吃过什么东西,坐直了拿起刀叉,转眸看向厉天阙。 厉天阙朝她摇摇头,乔老爷子笑道,「行了,他今晚灌那么多酒下去,就算你再怎么让他醒酒,他也恢复不了太快,不吃就不吃吧,吃多难受。」 第505页 听着多像个疼宠晚辈的老人。 楚眠没再说话,低头品尝鹅肝,确实很美味。 「怎么样?」 乔老爷子很有兴致地问楚眠。 「不错。」 楚眠还有心思回答他。 明明不过是24岁,极年轻的年纪,可面对这样的阵仗,她淡定、从容地出人意料。 乔老爷子看她的眼神更是欣赏,「眠眠,你与谢氏家族的谢傲然是好友,他们的情报机构是做得不错,但有些东西太久远了他们是做不到情报准确的,比如,百年之前的财阀乱斗。」 百年之前的财阀乱斗? 这段历史楚眠当然知道。 楚眠看向他,等他的下文。 「我给你们讲个故事。」 乔老爷子那边又换了下一道菜品,他边优雅地吃边缓缓说道,「那是a国历史上非常黑暗的一段时间,民不聊生,财阀控制物价乱来,食物比金贵,从经济战打成了血肉战,一个个望族败了,一个个望族又起来,遍地尸骸。」 「……」 「关于这段历史,这百年来被篡改过多少版本,我敢说,可能整个a国只有我这个老头子知道最真实的财阀乱斗。」 乔老爷子说着又看向他们,「你们知不知道,在财阀乱斗之前,a国最有名望的三大家族是谁?」 「……」 毕竟是比百年更久之前的事了,楚眠并不清楚。 「你也不知道么?」 见厉天阙也不说话,乔老爷子有些意外,「看来是真醉糊涂了,三大家族——苏姓、厉姓、陆姓。」 厉、苏两个姓氏实在太过熟悉。 楚眠蹙了蹙眉,蓦地看向身旁的厉天阙,厉天阙显然也反应过来,眸色深了深。 「不错,就是你父家与母家。」 乔老爷子搁下手中的餐具,在厉天阙的肩膀上拍了拍,「苏家向来出智谋之才,在那场乱斗中选择了急流勇退,避世一方,直到现在;厉家更不用说,你祖辈那可是个枭雄,硬是在血战中将厉家保存了下来,这百年来,也就厉家还在a国留有绝对的地位;唯有陆家,陆家在这场乱斗中成了最大的牺牲品。」 「您姓陆。」 楚眠道。 乔老爷子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些,她这么猜测很自然。 闻言,乔老爷子看她一眼,垂下眼道,「陆氏公业。」 陆公业。 原来,这才是他的真名。 又有厨师走进来,端上新的菜品。 乔老爷子却没再动一口,继续道,「那一年,我父亲年纪都还不大,天上飘着小雨,他坐在树上摘果子,看着一群人冲进了家里,枪声突然响起,整个陆家,鲜血从楼上淌到楼下,从房子里流到庭院门。」 「……」 楚眠沉默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家里的佣人都被打死了,护院也死了一地,我父亲的兄弟姐妹们被按在地上,先从砍胳膊开始,砍完胳膊砍腿。」 乔老爷子,不是,是陆老爷子,他说着,「我的祖父祖母跪在地上哀求他们,愿意散尽家财,可那些人丧尽天良,认为陆家没有交待出全部的钱财,便将人一个个全砍成人彘,最后才砍了脑袋。」 「……」 「陆家满门,个个都是受尽折磨而死。」陆老爷子说道。 「那是那个时代的悲哀。」 楚眠说道。 第429章 所有的事都联繫了起来 她也听闻过,百年前死了太多太多人,而最后斗输活下来的也都被送往风岛,有些人不敌艰难死了,有些人活下来,但即使孕育出后代也不过是像齐爽那样世世代代都成为最下等的人。 「时代的悲哀?」陆老爷子讽刺地笑了一声,「眠眠,那不是时代的悲哀,那是人性的卑劣与丑陋。」 「……」 楚眠抬眸看向坐在主位上的老人,他苍老的眉宇之间充斥着悲凉。 「你们知道当日闯进陆家的人都是些谁吗?那是将近80多家大大小小家族联合起来的一个联盟,他们生生地屠尽整个陆家。」 陆老爷子说道,「陆家,无处可逃。」 「……」 「我的父亲,就坐在那棵大树上看着,看自己的亲人一个一个被砍,看着那些人露出最狰狞最贪婪的嘴脸,他们瓜分陆家的财产,连一支笔一张椅子都不放过,遍地的尸体在他们眼里还不如一张染血的钞票来得震憾。」 「……」 楚眠听着,也没了用餐的欲望,放下手中的餐具。 厉天阙坐在那里支头听着,稜角分明的面庞上仍是微醺,不知有没有在听。 「父亲常讲,那时的陆家空气里全是血腥味。」 陆老爷子坐在那里道,「他们将陆家里里外外杀了整整三日、搜了整整三日,我父亲坐在那棵树上昏了又醒,醒了又昏过去,最后待所有人撤出后他才侥倖逃生。」 「后来,他来了稻城?」 楚眠猜测着。 「不错。」陆老爷子点头,「陆家百年之前何等风光,可那之后,陆家就只剩下我父亲一个人,他流落到稻城的时候全身没有一块好皮肉,得到一户医蛊之家的救治才活下来,跟着入赘,改姓为乔。」 所以,连着他老人家的背景都变干净简单了。 「陆家没有放弃过复仇。」 第506页 楚眠淡淡地道。 「怎么放弃啊,眠眠?你看到贫民窟的悲惨都想着要替那些人搏一把,陆家呢?陆家的仇不该报?」 陆公业说到这里,苍老的眼眶有些红,「我父亲年迈之时,还一整夜一整夜地做噩梦,梦到失禁,梦到发抖,人都是在这样的噩梦中去的。」 他父亲当初苟延残喘地活下来,生下他,他再生下子子女女,无非就为了一件事——复仇。 「那陆家的仇报了多少?」 楚眠问道。 听到这话,陆公业抬眸看她一眼,笑,「眠眠,你看问题总能一针见血,不如你说说看?」 「没有报多少之分,只有报没报的区别。」 楚眠一字一字说道,「陆家灭门时,老人家年纪也不大,只依稀知道是80多个家族联合起来的一次屠杀,恐怕无法知道究竟是哪80个家族,但猜也能猜出一些,如此心狠手辣想必是能在财阀乱斗中存活下来的家族。」 「……」 陆公业欣赏地听她说着。 「所以,陆家最彻底的报仇就是让a国再陷一次财阀乱斗,让这些家族全部陷入水深火热中,自取灭亡。」 楚眠说道。 「眠眠,你真的很聪明。」陆公业频频点头,「我父亲留下的遗愿便是如此,a国大乱,重振陆家。」 「……」 这份仇恨对陆家人来说太深了,深到不得不报。 楚眠沉默地听着。 陆公业继续道,「多年下来,我和父亲暗中发展了不错的势力,可我们再发展,也抵不上那些财阀的速度,一直到三十几年前吧,陆家才有了第一次可能倾覆a国财阀的机会。」 「是厉家的内斗?」 楚眠把时间线一整理,便梳理了起来。 「不错,那时厉家斗得相当厉害,厉擎苍、厉擎举亲兄弟相残,厉家旁支侧系也是野心勃勃,帝都许多势力也都跟着蠢蠢欲动。」 陆公业说道,「我便将自己的大女儿嫁给厉擎举,暗中谋算,想从厉家这里撕开一个口子,挑动帝都大乱,不料,厉擎苍那人竟求得已经隐退的苏家女儿下嫁,也就是你母亲,她可扰乱了我们诸多计划。」 说这话的时候,陆公业看向厉天阙。 听到自己母亲的事,厉天阙的目色沉了沉,抬眸睨向他。 楚眠将手搭在厉天阙的膝上,厉天阙看她,眼神没什么波澜。 「后来,你母亲更是助你父亲夺了厉擎举的势,眼见这条路行不通,我们便决定在厉家大宴整个帝都重要人物的时候,一把火烧个干净。」陆公业说道。 闻言,楚眠想到谢傲然查到的事,「我以为是厉擎举放火假死逃脱,没想到那场火是陆家的主导。」 烧了整个帝都的重要人物,别说帝都,a国都要乱了。 「可惜,这场谋局又被你母亲察觉,她将死伤减到最小,救下许多人,凭白让许多人对你父亲感恩戴德,自此你父亲一帆风顺。」 陆公业说着这话有些嘲弄,「可惜,你母亲如此聪慧,还是陷在一个情字里,帮了一头白眼狼。」 「……」 这是事实。 厉天阙连反驳都不想反驳。 「那场大火里,我大女儿一家死得只剩她和厉擎举逃生出来,两人无路可走之下来稻城投奔于我,没安定多少年,厉擎举便郁郁而终,我大女儿也自此一蹶不振。」 说起这些,陆公业的脸上是黯然的,他苦心筹划,一败再败。 楚眠听着,道,「您说经有人担保,那户外人才能在稻城定居,那就是您吧?」 他和她讲的话也是半真半假。 「不错,我真没想到你能查到厉擎举身上,查到稻城上面,以你的能力,怕是我不请你坐在这里,你不久也要查到我这老头子身上来。」 陆公业看她一眼说道。 四目相对。 一年迈一年轻。 师生之谊、对立之仇,皆在这一眼之间。 楚眠坐在那里,收回视线看着面前餐桌上摇曳的烛火,终于问到自己身上来,「一次计划不行,自然就要等下一次,三年前,我被抓,陆家又一次找准了机会。」 与其说找准她的,不如说找准厉天阙的。 厉天阙三年前权势熏天、不可一世,若他要强保一个试图重建贫民窟的贫民窟人,财阀乱斗就只在一瞬之间。 第430章 她想做什么,都可以,我撑腰 闻言,陆公业看向她,长嘆一口气,「说实在的,三年前知道有你这么个人的时候,我也想不到能和你有一场师徒缘份。」 他继承外家,习得医蛊之术,没想到这小丫头会找上来,跪在他的门口,一心求学。 「……」 楚眠默。 「眠眠,我知道你把我视为仇人,但我对你没什么杀心。」 陆公业缓缓说道。 「没有杀心,是因为您知道我活着,重建贫民窟之心就不会死,知道我迟早还会杀回帝都,也许,我又会成为您让a国大乱的重要一环。」 楚眠神情淡漠,直截了当地戳破这层纱。 「若全然是这个原因,我前年就将你还活着的消息公布出去了。」陆公业道。 「可您知道厉天阙发病了,发病的厉天阙无力抵抗所有联合的财阀,形成不了一场乱斗,最多是单方面被吞没,这和陆家要的复仇有区别。」 第507页 楚眠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陆家也希望厉天阙能治癒好病,能利用上厉天阙对她的这份不管不顾。 听到这话,陆公业皱起眉头,「师徒一场,你非要这么咄咄逼人?」 他对她的欣赏、疼宠并不完全虚假。 「难道老师认为我说错了么?」 楚眠淡漠地反问。 陆公业看着她眉宇间的倨傲,嘆了口气,最后道,「眠眠,来帮帮老师吧。」 「……」 楚眠抬眸看向他,终于到了这顿饭的重点之处。 「其实这么多年下来,我也清楚只在稻城外面发展势力,永远出不了头,所以很早,我就将自己的子女全部送出国外,只留我一个老头子在这里。」 陆公业看着他们两人说道,「老实讲,陆家的实力并不差,眠眠,我不会亏待你。」 「您想让我帮您再制造一次百年前的财阀乱斗?」 楚眠明白他的意思。 「你要的是重建贫民窟,我保证,只要你帮我,事成之后,我不止让贫民窟人得以平反,还会让他们成为人上人。」 陆公业看着她,许下利益。 楚眠听到这话,淡淡一笑,「人上人?都是人,为什么非要分上人下人?」 她看着陆公业,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问得特别认真。 从以前到现在,她就特别不明白,为什么都是人,却要分得那么界限分明? 她认职务各有不同,却不认上等人下等人之别。 厉天阙看她一眼,没说话。 陆公业也明白自己许错了利益,他深深看她一眼,道,「眠眠,你太理想化了。」 人人平等,在资本为王、财阀与平民界限清楚划分的a国就是个笑话。 「那怎么样才叫不理想化?」 楚眠反问,「再制造百年前的财阀乱斗,再让惨剧重演一次,应得报应的人得了,那无辜的人呢?他们的尸骸遍地是要再等下一次谁来复仇吗?」 她重建贫民窟从未想过走这一条路,以前不想,以后也不会想。 陆公业摇了下头,声音苍迈,「无辜,当年的陆家不无辜吗?」 「……」 楚眠沉默。 「况且眠眠,你落得如今这般模样难道都是陆家的错,没有那些财阀的一点功劳?」 陆公业看着她道,「你说过你是个孤儿,你连你的根在哪都不知道,甚至你的国家都不一定是a国,这个国家的人无辜与否与你何干,你守着这一份底线又是在忠诚于谁?」 说完,陆公业又看向厉天阙,「厉先生,你说呢?眠眠太天真了,对吧?」 他们这些从财阀之路走过来的更能看懂局势,不会说出都是人这种笑话。 「是天真。」 厉天阙道。 「……」 楚眠抿唇,看向厉天阙,放在他膝盖上的手指缩紧,就听到他一脸无所谓地说出下一句,「不过,她想做什么,都可以,我撑腰。」 楚眠的心里顿时松了下。 陆公业的脸色却不大好看了,久久没说出话来。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灯亮烛明,空气里安静至极,安静得还能听到外面放烟花的声响,人们还在开心地过节。 好久。 楚眠开口,「老师。」 陆公业抬眸看她。 「我生在这片土地,一花一木,我赏过,一山一水,我见过;我爱的人在这个国家,我并肩的人也在这个国家。」 楚眠将手放到厉天阙的掌心里,一双眼看向陆公业,认真而清明,「就算我一路黑暗,我也见过零星星光,我忠诚的是我这一路上的景,一路上的人。」 「……」 陆公业的目光狠狠震了震。 空气里再度寂静如死。 连贴着墙壁的手下们都不禁抬眸看向说出这番话的年轻女孩。 厉天阙坐在那里,长指握紧楚眠的手。 好久,陆公业才道,「那是因为你没有深陷其中,如果你是我陆家人,你知道祖辈都被屠杀,你如何豁达?」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个豁达的人,仇要报,怨要报。」 楚眠一字一字说出口,「但要我因为一些人去怨恨整个世界,我楚眠做不到。」 「……」 陆公业活了八十余年,面对自己的小徒弟,第一次哑口无言。 也许她不是天真,她是活得太通透。 可他、可整个陆家早已身陷其中,拔不出来了。 楚眠这话说得也是到头。 陆公业看着她,自知再劝也没用,脸色渐渐沉下来,「眠眠,你当真不愿意帮老师?」 「是,这样老师还愿意放我一条生路吗?」 楚眠也是问得直接。 「也许有个人,还能帮我再劝劝你们。」陆公业道,他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闻言,楚眠看向餐桌对面,那里有一份餐具,美食也一直被端上来,但不见有人坐,她就猜这里还该有一个人。 「是那位一直替您在帝都办事,控制贺盛璃的年轻手下吧?」 楚眠说道。 陆公业对她能猜出来已经见怪不怪了,「是啊,挺有本事的一个年轻人,要不是他,我当年也不能知道你们之间的那点儿女情长。」 说完,陆公业往后看一眼,扬声道,「行了,出来吧,我早说过你做事的剑锋不能老冲着我这宝贝徒弟去,看,她都查到稻城了,若不是我在,谁来收场?」 第508页 话音落下,后面的两扇大门被推开。 -- 作者有话说: 话说,我写得还算清楚吗?百年之前,陆、苏、厉三大家族很牛逼,百年之后,苏姓隐退,厉家还在,陆家天天想财阀乱斗,楚眠搅进了里边。这是个大框架。 第431章 一定让他们两个襄助陆家 一个修长的身影走出来。 光落在他的身上有一瞬的刺眼。 楚眠抬眸看去,只见那人身形极为削瘦,白衬衫和黑色西装的经典搭配,只是西装并非是什么成熟的款式,颇有些学院风的味道,西装的扣子未系,就这么随意地敞着。 人就这样走出来,走进一片亮堂,头上戴着一个妖魔的头套,将整个脑袋罩住,满口的獠牙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楚眠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 一双白皙、骨节分外干净分明的手。 她不由得低眸看向厉天阙的手,肌肉男说得没错,这两人的手真的很像。 那人一步步朝这边走过来,停在陆公业身旁,恭敬地低了低头,「老爷子,是我大意,让她查到这里来了。」 他向来对手下都不透露分毫,以为抓了也交待不出什么,没想到人居然能找到稻城来。 那边帝都还一副太平景象。 「……」 楚眠听着,这声音的确很年轻。 陆公业从餐桌前站起来,拿起纯白的热毛巾擦拭着,看一眼神色淡然的楚眠道,「你是不如我这徒弟,她要来帮我,事早就成了。」 「……」 楚眠坐在那里,没有被欣赏肯定的喜悦。 「您老放心,我一定竭力说服他们帮助陆家。」 戴着头套的年轻人恭敬地道。 楚眠这才淡淡地开口,「老师,我叫您一声老师,所以不想同您虚与委蛇,您不如直接同我讲,我不加入陆家,您要对我下杀手吗?」 陆公业动作很是优雅地擦拭着双手,低眸看向她,看了很久,才嘆一口气,终是没有说出答案。 他只转头看向身边的年轻人,「是你和我立下军令状,一定能让他们两个襄助陆家。」 「是。」 年轻人应得斩钉截铁。 楚眠都好奇他能有什么办法了。 「行,那我把稻城交给你。」 陆公业道。 稻城这个地方已经没有必要再呆下去。 「接您离开的人已经到了,您到了国外就好好养身体,这边一切有我。」 年轻人道。 「嗯。」陆公业放下毛巾,看向眠眠,一双苍老的眼中竟是有诸多的不舍,「眠眠,我走了,但愿来日,我们还有再叙师徒情谊的时候。」 说完,陆公业整理了一下着装,抬起脚往外走去,一队人跟上他。 楚眠坐在那里,看着青年手把手教她养蛊的老人一步步离开,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大厅里的烛火依然在摇曳。 …… 寂静的夜里,起伏的山脉生着寒意。 山下的密林边上,一条河流在月光下静静流淌,几个脚步声同时抵达。 樊冰冰和张和平一队,米拉和庞庞一队,叶成和蒋笙一队。 三人自树下分开,又在河边集合,看着彼此,个个神情凝重。 「是真的有人跟着我们。」 张和平打破这种安静。 他们在树下谈事的时候,分别感觉到有人在监视,为此他们故意分开行走,再在这里集合。 叶成在河边的石头上蹲下,「看来稻城的水不像我们想的这么浅,眠姐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才让我们先行离开。」 樊冰冰站在那里,抱住自己的手臂,无端觉得凉意,「我给眠姐打好几通电话,已经没人接了。」 「那怎么办?」米拉着急地道,「眠姐还在稻城呢!她和姐夫就两个人!」 有危险怎么办? 「不怎么办,继续执行小姐的命令,小姐让我们走,我们就走,不能擅自行动。」 蒋笙站在那里,冷声说道。 这几年下来,她习惯顺从楚眠的吩咐,在她眼里,楚眠无所不能,即使有危险也能化险为夷。 闻言,月光下,巅峰会五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领神会。 叶成拔了一根草在手里把玩,半晌道,「笙姐说的对,我们要服从眠姐的话,就地分开吧,笙姐,你任务重一点,你最好追上前面人的速度,确保他们都能安全抵达帝都。」 楚眠不在,是把领导权交给叶成的。 听到这话,蒋笙没有丝毫怀疑地点了点头,「好,我现在就去。」 说完,蒋笙转身就走。 「蒋笙。」 叶成突然在后面叫住她。 蒋笙回头,就见叶成咬着一根草站在她面前,痞痞的,唯有一双眼睛特别明亮。 下一秒,她鼻樑上的眼镜被摘了下来,叶成顺手又将她后面盘着的发给散下来,道,「蒋笙,我知道你不近视,戴眼镜只是心理上把自己藏起来的行为,大美女藏什么?」 「你……」 蒋笙有些发恼地看向他,但也不想在其他人面前驳了他领导的颜面。 「以后别藏了。」 河流的光映着叶成痞里痞气的笑容,他晃晃手中的眼镜,「这个就作为礼物送给我了,你走吧。」 第509页 这人…… 真有毛病。 蒋笙蹙眉看着他,沉默地转身往外走,叶成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笑,「蒋笙,一路顺风。」 看来小姐调教得还是不够,又不叫笙姐了,明明她比他们这一群人大那么多。 待蒋笙的身影越来越远,叶成捏着手中的黑框眼镜回过头,笑容顿时收敛。 五人相视一眼,一同转身朝着路边走去。 他们走的方向,是稻城。 五人一路沉默,叶成把玩着手里的眼镜,樊冰冰和张和平给家里人发消息,庞庞将自己实验室的一些重要密码记录下来。 米拉从口袋里掏出一大串的木牌平安符,是在酒节上买的,她一个个递过去,分给大家。 走了许久,有光照过来 五人停下,只见一部车停在路上,蒋笙站在车前,冷着脸看向他们,「我看你们面色不对,就猜到你们会乱来,你们想不服从命令?」 「……」 五人沉默地看向她。 「给我走,否则将来我会请小姐将你们全部驱逐出天宫。」蒋笙冷冷地道,又看向叶成,「亏得小姐这么器重你,没想到你这么乱来。」 闻言,叶成沉默,捏着眼镜没有说话,就这么挨训。 见状,樊冰冰上前一步,站在叶成面前,冷静地看向蒋笙,「笙姐,我们知道天宫的规矩,服从是第一,第二就是遇事保存实力、减少牺牲,眠姐现在做的事也是这样,她在保存我们,把自己陷入险境。」 第432章 原来是他 蒋笙看向她,「你们应该相信小姐,他们能安全。」 「三年前,眠姐为了我们受尽折磨,三年后,我们不能靠着一份相信,就任由眠姐陷在危险里。」 樊冰冰一字一字说道。 「那你们能帮什么忙?」蒋笙不留情面地打击他们,「现在回去靠化妆、靠建筑设计,还是靠叶成那刚学会的枪法?」 听到这话,叶成的眉头蹙了蹙,站出来道,「你说我就行,别说他们。」 「你们回去也是添乱,是送死。」 蒋笙却像是听不懂似的,继续打击。 「笙姐,我知道你身手了得,我们没有,所以,我们也只准备五个人回去,是死是活我们都认了。」 米拉看向她,坚定地说道,「就像你说的,我们五个人打起来打不过人,天宫少我们五个也没什么,你就别管我们了。」 「……」 蒋笙听着目光震了震,她低眸看向叶成拿在手中的眼镜,他们五个竟是怀着必死之心回去,「为什么?」 她问。 「没有为什么。」 叶成看向她,「天宫的规矩很重要,眠姐对我们来说更重要,或许眠姐是能安全撤出来,但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否则,心理这关,我们过不了。」 「感情用事。」蒋笙道。 「人没了感情,还活个什么劲?」 叶成想都不想地道。 他喜欢她,一向顺着她,骚话、甜言蜜语满天飞,这还是第一次,他如此明晃晃地反驳她的话。 「……」 蒋笙被驳得呆在那里,看着这个平时流里流气的男人,竟什么斥责的话都讲不出来了。 …… 稻城,依然太平盛世一般热闹。 无数许愿灯被放上稻城的上方,焰火到处点燃。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戴着妖魔头套的男人在厉天阙、楚眠面前坐下来,他拿起刀叉,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新端上来的牛排,「老爷子说两位聪明,可真是聪明人的话,就算是虚假应着,也该应下,否则,怎么出这稻城?」 闻言,楚眠淡笑一声,「那我若应下了,下一步陆家的动作会是什么?」 「当然是请两位交出几个至亲至爱来,比如孟助,比如巅峰九子……陆家请他们做客,好让你们心无旁骛地帮陆家的忙。」 男人冠冕堂皇地说道。 「那也就是交人质。」楚眠道。 「这难道不是个好办法?死道友不死贫道,也是图谋自身安全的法子。」 男人说着。 这意思是就算他们不想帮陆家,也可以假装应了,把人交出来,自己好脱身。 楚眠听着,懒得再在这种无聊的话题上打转,她抬眸看向男人头套上狰狞的獠牙,「比起这些,我对你的身份更感兴趣。」 「老爷子说你智慧过人,不如你猜猜看?」 男人年轻的嗓音透着兴致。 「老师说,是你让他知道我和厉天阙之间的感情纠葛,但三年前,没几个人知道我们的事。」 楚眠坐在那里道,「而我被抓的事是贺盛璃捅出来的,你们在这之后才开始作妖,再想一想,贺盛璃也不是傻子,在那个紧要的关口怎么就轻易被人利用,怎么看,你和贺盛璃的关系似乎更近一些,你才能说服她、利用她。」 而不是他们身边的人出卖他们。 闻言,男人握着刀叉的动作一顿,楚眠便知道自己猜中了。 「不如我给两位表演一个节目吧?」 男人说着,将面前的牛排推开一旁,将自己手型极为好看的左手搁到桌上,修长、骨节突出,一分一毫都跟艺术品似的。 厉天阙和楚眠淡漠地看着他。 只见他拿起一旁的餐刀在手里转了一圈,然后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的尾指剁下去。 第510页 形状好看的尾指顿时一分为二。 画面残忍恐怖。 「……」 厉天阙的目色一凛。 楚眠的呼吸一滞,定定地看着那只尾指,手指都被切了,却没有任何血迹流出来。 男人坐在那里,拨了拨自己尾指,又将一截指肉给拿下来,软绵绵的,像面团一般,取下来,他的尾指就只剩下一点残缺的根部,皮肉收得十分难看,破坏了整只手的美。 他的尾指是残缺的,刚刚的尾指不过是捏出来的假尾指。 男人捏着被切下来的假尾指笑,笑得瘆人。 见状,楚眠想到了一个人。 她靠近厉天阙,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同父异母的弟弟曾被人绑架,你没救,他被人剁了手指。」 闻言,厉天阙微醺的脸上掠过一抹寒意,他缓缓抬眸,看向对面男人的狰狞头套,开口—— 「厉、天、御。」 听着这话,男人抬起手,将头上的头套取下的。 狰狞的獠牙后面,竟是一张白皙、五官分明的娃娃脸,二十左右的模样,眉目之间满满都是稚嫩感,连一双眼睛都是澄澈至极。 他单手托着脸看他们两个,笑得露出两颗虎牙,「二哥,楚眠姐姐,你们好聪明啊。」 明明笑得很可爱,可那种可爱却透着说不出来的阴险。 「……」 楚眠沉默地看着他。 他和厉天阙的手很像,面容却并不相像。 厉天阙对这个弟弟的记忆还是知道有这么个人,却从未见过,更没有任何印象,连绑架这一段他都不记得。 「身为厉家的四少爷,你投靠陆家?」 要不是一步步发展到这,楚眠还真猜不出一直在帝都对付他们的会是厉天阙的弟弟。 「少爷?」 厉天御像是对这两个字很陌生,他重复着然后笑,笑得越发可爱,「楚眠姐姐,当二哥把厉氏财团控制下来,把我父母软禁,我被人关在生鲜车里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是什么少爷了。」 关在生鲜车?是指绑架那一段吗? 「你恨厉天阙?」 楚眠瞭然地问道。 厉天御没有回答,从位置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到厉天阙的身边,在他身边乖巧地蹲下来,抬起脸看着他,「二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么?」 「……」 厉天阙自然全都不记得了。 「那时,你跪在地上求父亲替大姐收尸。」厉天御蹲在那里道,「我就坐在车里,我觉得二哥好可怜呀。」 第433章 一起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 厉天阙低眸,淡漠地看着他。 「那年我3岁,二哥你是9岁吧?」 厉天御回忆着,「我还记得我向父亲求情,我说哥哥好可怜,父亲您就帮帮他吧,结果父亲反手给了我一巴掌。」 「……」 楚眠看向他,原来他已经22岁了,看着很是显小,顶着一张可爱无害的脸说出口的话都是阴沉的味道。 「二哥你打进家里的时候,我想着,二哥终于苦尽甘来了,二哥好厉害呀。」 那一年,厉天阙执枪走进厉氏庄园,一身黑衣肃杀,眼底尽是嗜血。 那一天,贺盛璃坐在楼下的沙发上,而他,蹲在楼上的走廊镂空扶手前,他就看着厉天阙一步步踏进大厅,无人能拦。 那是他第一次崇拜一个人,崇拜自己的二哥。 厉天御从地上慢慢站起来,就像一个孩子慢慢长大,他清亮的眼直直地看着厉天阙,「我当时花了四天四夜拼出一个积木航母,我想给你庆贺,结果呢?你记得吗,你让我滚。」 「……」 「还是隔着一道门,我连你的一面我都见不上,那航母还被扔了。」 厉天御苦笑着道,眼中悲伤极了。 蓦地,他一张娃娃脸逼近厉天阙,瞳孔紧缩,道,「二哥,你知不知道生鲜车里很冷啊?里边挂着血淋淋的整猪、整羊,我就缩在角落里,看那死掉的羊头在我眼前晃啊晃。」 「……」 厉天阙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我当时很害怕,但我告诉绑匪,我有个无所不能的二哥,我们是亲兄弟,他一定会来救我,可是直到我的手指被硬生生剁下来,你都没来呢。」 「……」 「二哥,我好难过啊,我那么喜欢你,那么崇拜你,可在你眼里,我怎么就什么都不是呢?」 厉天御说着又笑起来,笑得特别单纯可爱,就像一个邻家弟弟。 但这种笑容放在这样的场合就显得格外诡异,尤其周围这么多枪口还对着他们。 「……」 楚眠无声地看着他,蹙眉。 厉天御笑着,笑得很开心,但厉天阙无动于衷,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厉天御看着这样的厉天阙,笑容顿时坚持不下去了,无数纠缠的藤蔓在身体里爆炸开来,他一把抓住厉天阙的衣服,呼吸沉重,「你凭什么还这么看我?你现在落在我的手里,你连这个稻城你都出不去!」 连那点可爱都变得狰狞。 「那你想让我怎么看你?」 厉天阙看着他,冷声反问。 听到这话,厉天御像是得到什么赞扬一样,松开厉天阙笑了,「二哥,你还是第一次和我说这么长的句子。」 第511页 「……」 楚眠默。 厉天阙是有疯子血,但她怎么觉得,他这一双弟弟妹妹才是病态中的佼佼者,一个可以把生病的厉天阙绑成提线木偶,一个为了向哥哥报复就投靠其他家族。 「果然我要厉害一些,二哥才能正视我,对吗?」 厉天御说着走到厉天阙和楚眠的中间,双手搭在两人身后的椅背上,他低眸看向楚眠,歪头笑得无害,「楚眠姐姐,你说我现在厉害吗?」 「厉害,你差点让a国大乱,能不厉害么?」 楚眠顺着他的话道,语气带了几分嘲意。 厉天御却像听不懂似的,只道,「是吧?当年,我从绑架犯手上死里逃生,接着被送出国,在国外,我接触到了陆家,于是我偷偷回国,真没想到,我做的这一切还把二哥给逼疯了。」 尤其骄傲。 厉天阙听不下去,从餐桌前站起来,拧眉道,「我去洗手间。」 「好啊。」 厉天御想都不想地应了,人往桌沿一靠,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把枪,枪口对准着楚眠。 「……」 厉天阙站在那里,睨一眼楚眠,楚眠无谓地勾了勾嘴角。 见状,厉天阙才转身离开,他的步子略显虚浮,是酒劲还没缓过来。 厉天御看着,一边打手势让两个保镖跟上去,一边沖楚眠道,「我二哥还醉着呢,他对你可真好,喝光了稻城所有的品种,恐怕现在连枪都拿不稳。」 「是啊,他对我很好。」 楚眠坐在那里淡淡地道,语气平淡得就像和他聊家常一样。 厉天御听着,眼底一抹阴沉掠过,随即又笑着看向她,「那这么说,我现在盯着楚眠姐姐就好了,楚眠姐姐,你怎么想的?要不要加入陆家?」 「我加入陆家不是逆了你的意?」 楚眠看向他,「恐怕你当初也是存着借陆家之力对付厉天阙的心思,若我和他真加入陆家,你以为陆家还看得上你么?」 闻言,厉天御的笑容凝滞了下,把玩着手中的枪,他舔了舔虎牙—— 「没错,你们要是不加入,我今晚就可以名正言顺除掉你们;要是你们加入,我就可以和二哥并肩作战,兄弟俩一起给人做狗,多有意思。」 这言论,绝了。 楚眠坐在那里,静静地看向他,「厉天御。」 「……」 厉天御笑着睨她。 「良心建议,找个时间和贺盛璃一起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楚眠指指自己的太阳穴,沖他微笑着道。 厉天御的娃娃脸瞬间沉下来,拨动保险栓就将枪口对准她,刚对准,大厅内就陷入一片黑暗。 所有的灯光都暗下来。 厉天御一怔,楚眠的目色一厉,脚尖及地,人如鱼一般瞬间从椅子上滑下去,躲开他的枪口。 她滑到桌子另一边站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一张椅子砸到餐桌。 椅子在数米长的餐桌上滑行。 烛台倒了一地。 大厅里彻底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楚眠姐姐。」黑暗中,厉天御的声音尤其兴奋,「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厉天御,别再立受害者的人设了,厉天阙在蔷园住了不是一年两年,是整整二十几年,你真拿他当兄长想亲近,也不会一直心安理得地住着你的庄园。当初无丁点情谊,又谈什么见死不救。」 楚眠清冷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 厉天御的脸色立刻变了,呼吸沉重起来,「你懂什么?是二哥对我不好,是他对不起我这弟弟!」 话音落下,周围只剩手下们在黑暗茫无头绪的杂乱脚步声。 再没有楚眠的回音。 「楚眠!楚眠!你给我出来!」 厉天御歇斯底里地吼出来,却再无回音。 …… 第434章 他要屠城 山壁下杂草丛生。 顺着山壁往前走,楚眠从墙边一翻而上,跳进窗户,摸进配电室,只见配电室外,几个手下正在黑暗中搜查。 楚眠想都不想地冲过去,一把夺了对方的枪,仗着视力不错连开数枪。 正要打向最后一个人时,只听「砰」的一声,那人应声倒下,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手中举着个什么重物,正是厉天阙。 下一秒,厉天阙朝她冲过来,「等回去后我就练身手,不用你再折返回来救我。」 陆老爷子和厉天御都没想到,由于在酒店闹的那一出,厉天阙的酒醒得很快。 楚眠教了他办法,让他借着去洗手间的时间关掉电源,然后找地方藏好,等她来救。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要不是他装醉让厉天御松懈,他们也不能这么顺利逃脱出来。 说着,楚眠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下,算是奖励。 腰间一重,厉天阙一把捞住她,低下头不管不顾地她嘴上吮吻起来,边吻边压着声音道,「要奖励就奖励得彻底些。」 「再彻底我们就被追上了。」 要知道现在稻城到处都是陆老爷子和厉天御的人。 楚眠没有拒绝,困在他的怀里任由他吻着,边吻边抽出空隙如是说道。 听到这话,厉天阙有些不甘心,偏头在她耳朵上咬了咬,「那回去再给我奖励。」 第512页 「行。」 楚眠一口答应,回去再试试。 不知道她吃点止痛药能不能行。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人跳出窗外,握紧彼此的手一路狂奔。 稻城里人来人往,楚眠站在高处往下一望,就见夜晚的人群中有大批人正在左顾右盼,明显是在找他们,还有些正往稻城巨石大门拼命流动。 稻城只有这一个出口。 「打起来记得找地方藏一下。」楚眠看向身旁的男人。 「……」 厉天阙听着这话很不是滋味,想反驳,但他也知道这种关键时刻,自己强出头不过是给她添乱,毕竟他只是练出了腹肌,还没练出以一敌十的身手。 「走吧。」 楚眠拉着他的手就冲进人群中,飞快地往下跑。 「在这里!人在这里!」 有人发现,大量的人朝这边涌来,冲撞下不少游客摔倒,一时间骂骂咧咧开来。 「什么人啊?」 「好好走会不会,赶着投胎?」 「神经病吧,让开点,摔着我老婆了。」 楚眠和厉天阙趁乱继续往下沖,避过后面的追击,前面又有一波人靠过来。 见状,楚眠松开厉天阙的手,活动着指骨,准备撕开一个口子。 「砰!」 突然间,一个地面烟花被扔到他们和那波人中央,烟花炸响,如孔雀开屏一般,大量的白烟冒出来,遮住所有人的视线。 楚眠怔了下,就听到一个兴奋的声音传来—— 「眠姐!眠姐!这边!」 她转眸看去,就见旁边一个商家的屋檐下,叶成、蒋笙站在那里,叶成拼命沖她招手。 「……」 这两人……不是走了吗? 楚眠有些愕然,但也来不及多想,拉起厉天阙的手就从石阶上跳下去,跳到两人面前。 「这边走,小姐。」 蒋笙说道,他们进来后就看出稻城的局势微妙,已经迅速规划出一条逃生之路来。 「你们怎么回来了?」 楚眠边往前走边问道,刚问完,就见前面又有拦路虎。 可还没等冲上来,又一地面烟花炸开来,再次白烟滚滚,楚眠又看到了樊冰冰和米拉她们。 很好。 全都回来了。 不用说,巅峰会的主意。 楚眠走在厉天阙的身侧,转眸看向蒋笙,「你也跟着他们胡来?」 在她眼中,蒋笙是个极度服从命令的人,不会乱来。 蒋笙的头发散着,眼镜被摘了下来,此刻一张面庞清秀。 听着楚眠的话,她愧疚地低下头,又抬起头,神情是难得的明亮,「是小姐你说的,让我融入他们,所以我试试……」 也没有这么个融入法。 巅峰会有毒。 楚眠看着她清秀的面庞,既觉气恼又觉欣慰,最后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在一路的烟花掩护下,一行人速度撤向巨石大门。 最后,楚眠发现,她让撤出去的手下们居然全回来了。 这一个个……都要造反。 楚眠想着,鼻尖却有些酸,她看向身旁的男人,「你看,我的人好不好?」 厉天阙看着她,边走边低头靠近她的耳朵,在烟花声中咬着牙道,「我才是你最好的人。」 「……」 啧。 明明是很紧张的时刻,楚眠却是难得的开心。 临近巨石大门,厉天御的手下越来越多,堵得严实,楚眠倒是不担心,巅峰会这帮人,鬼主意一定多。 果然,只见一阵风颳过来,洋洋洒洒的钞票从稻城大门外飘进来,见到的游客自然低头去捡,待发现是真钞时,一声尖叫,人越来越多,全都挤着往外走。 楚眠一行人自然也就趁着这阵骚乱顺利往外挤。 这大门倒是比她想像的还要好出一些。 一出稻城,手下们集体围上来,将楚眠和厉天阙护在中央往外撤。 「眠姐,赶紧走,他们要是来追,我们就拼了!」 叶成扬声道。 「都回来了,当然是拼,还能怎么办?」 楚眠睨了这个自作主张的人一眼,握着厉天阙的手往前走,并未多加责怪。 见楚眠没怪,大家都兴奋起来,集体安然撤出,再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了。 大家一边笑着往前走,一边还往后放烟花,制止追击。 一时间,月光下全是一张张的笑脸。 「砰。」 一声震耳的枪响突然传来。 楚眠只觉得耳朵一麻,猛地回眸望去。 叶成他们只当是放烟花的声音,还在自顾说笑,但紧接着的惨叫声就让大家笑不出来了。 众人诧异回头,就见稻城里火光漫天,自上而下,到处都燃了火,大门口不少游客在逃蹿,也有人在不停放枪。 「杀人了!杀人了!」 惨绝人寰的叫声自火光中冲破而出。 「这是要干嘛?他们不追我们,这是要干嘛?」 叶成脸色惨白,为什么对着那些游客放枪? 厉天阙站在人群中央,望着远处的火光,双眸变深,薄唇动了动,说出四个字。 「他要屠城。」 -- 作者有话说: 厉氏一门疯批,就看谁更疯了。 第513页 第435章 进城,救人 这话一出,好些人身体都发了抖。 「屠城?」 庞庞胖胖的脸一脸呆滞,这是多古老的一个词,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怎么会有屠城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他是谁?」 樊冰冰不解。 「赶紧报警!」 楚眠望着门口不停倒下的游客道。 稻城是一座封闭小城,平时人口不多,警力更少,只能从别的地方调拨了。 张和平连忙去打电话。 叶成望着稻城的方向,忽然想到什么立刻报告,「眠姐,有件事还没来得及和你报告,我们发现周围有很多路被掘了,车子过不来,就是调最近的警力,跑过来也需要很长时间。」 也就是说……现在的稻城孤立无援。 「……」 楚眠握紧了手。 枪声越来越密集,惨叫声也越来越响亮,有老人家站在城外拍着大腿撕心裂肺大喊,「我的孙子,我的孙子啊……」 米拉捂住了嘴,眼眶通红。 厉天阙一直望着,英俊的面庞没有太过的动容,他生来冷血,厉天御疯厉天御的,与他并无干系。 他转眸,只见身旁的楚眠脸色苍白,瞳孔不断缩着。 显然,她和他不一样。 他想告诉她,这与她无关,她为巅峰会的人涉险也就算了,为这些不相干的人犯不上,但他想,这话她不爱听。 她不爱听的话他就不说了。 「眠姐?」 张和平有些激动地看向她,不用说大家也知道他在问什么。 「眠姐?」 一双双眼睛全部朝楚眠看过来,目光急切,等着她的决定。 决定。 又做决定。 她已经怕了去做决定,可如今没有时间让她磋磨犹豫。 楚眠站在那里,不敢直视众人的眼睛,她望着稻城到处点燃的火,压着情绪,嗓音清冷开口,「我不保证你们每个人都能活着回来。」 对方人多,他们人少,能撤出已是不易,更不用说…… 这话一出,却是没一个人退。 所有人还是那样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她,还是在等她发令。 楚眠心里是发憷的,她也是人,她也会有怕,她下意识抓住厉天阙的袖子,像孩子倚赖大人。 厉天阙反手握住她。 楚眠望着漫天火光,一双眼被映得发红,她舌尖顶了顶牙齿,终于在不绝于耳的枪声喊出话来—— 「进城!救人!」 一定要支援抵达前将死伤减少到最低程度。 「是!」 喊声震天。 提着武器箱子的人原地打开,飞快地给大家发枪。 樊冰冰和米拉、庞庞等人自认没开枪的本事,都快速退回车上,取下医药箱匆匆跟上大家。 一群人训练有素地往稻城行进。 火光沖天中,所有人都在往外逃命。 烟气缭绕,死亡刻在空气中,一行人逆行而来。 「砰!」 楚眠提着一个黑色的武器箱子,举起就砸向一个正要向年迈老人开枪的人。 那人当场被砸晕过去。 楚眠卸了他的枪,丢给手下,一手拉过一排的竹酒架,和墙壁形成一个死角,沖几个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游客道,「躲进去,快。」 游客已经吓懵了,在好几声催促下才慌忙躲进去,颤抖着道谢。 有两人受了枪伤。 楚眠朝樊冰冰和米拉看一眼,两人立刻提着医药箱上前,「我们来。」 「组织大家往屋子里躲避,要是有不敢开的就把门给我砸了。」 现在的稻城,游客比当地人还多,要是没地方躲就全成了活靶子。 楚眠如此吩咐着,樊冰冰点头,「知道,眠姐。」 楚眠站在原地,抬眸望去。 稻城里到处是火光,原来的酒香气变成烟焦味,热闹声变成惨叫,人头攒动变成四散逃命,一如西方油画中的炼狱之城。 高高的石桥上,厉天御站在那里,将惨绝人寰的叫声当成一场音乐会,原地踩着优雅的舞步,一手提着妖魔的头套,狰狞的獠牙和那张满是愉悦笑容的脸形成鲜明的反差。 禽兽。 楚眠咬牙,「蒋笙,这里你的狙最好,找地方把桥上的人狙了。」 想想,她这一趟本来也是要找一直暗中对付自己的仇家算帐,现在,就一併清了吧。 「是。」 蒋笙蹲在地上,提起手中的武器箱子飞快往前跑,边避火力边找高处。 楚眠提着手中的箱子,转眸看一眼身旁的男人,稜角分明的一张面庞被火光映亮。 他为她坐过偷渡船; 他为她喝光稻城的酒; 他为她病了整整三年…… 这一次,她怎么都不会再让他出事了。 楚眠看着他,眼眶忽然有些酸涩,厉天阙望着石桥的方向,忽觉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转头看去,人已经被往后狠狠一推。 厉天阙不防,人被重重推倒在叶成身上。 叶成正在指挥手下救人,突然被撞愣在那里。 「你干什么?」 厉天阙站直,脸色倏然变了,冷冷地看着她。 楚眠却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看向叶成,「叶成,我把他交给你,少一根头发你也不用来见我了。」 第514页 「……」 厉天阙死死地瞪着她,她要把他留在这里只身犯险? 「啊?」 叶成傻住。 他?保护厉天阙?眠姐是在开玩笑么? 楚眠的脸色当然不是在开玩笑,她还是不敢看厉天阙,转身就跑。 「楚、眠!」 厉天阙意识到楚眠是真的准备扔下自己,顿时咬牙切齿地吼出来,抬脚就要追上去。 见状,叶成呆了下,拿起常年在市井混的一套流氓手段就朝厉天阙背上扑过去,将人手用力一折。 厉天阙被扑得狼狈倒地。 叶成压在他身上,待发现自己将人制服以后更傻了,「我去,姐夫,不是说你曾经经历过特殊训练,比起僱佣兵的身手都厉害么,怎么……」 怎么他就这么一扑就给扑倒了? 「滚开!」 特殊训练的是那个有记忆的他,不是现在的他。 他什么都不会…… 厉天阙恼羞交加,不顾一切地挣扎开来,抬起腿又要追。 叶成得了楚眠的命令哪敢放,扑上去纠缠,发现厉天阙比他还没章法,完全是用蛮力在相角,但力气却大得他都无法相抗衡。 第436章 楚眠要是少一根汗毛 叶成连忙喊道,「快快,把姐夫按住了送到安全的地方!」 闻言,几个手下同时冲过去。 厉天阙的蛮力顿时没了用武之地,硬生生被人按在原地动弹不了,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叶成!」 叶成被他吼得一抖,随即赔着笑容道,「姐夫,你就稍微躲会,你别瞪我,我也没办法,我也没想到姐夫你是一点功夫不会啊,你这要冲上去出点问题,眠姐能把我皮给扒了。」 「放开我!」 厉天阙死命挣扎。 叶成着急去救人,见厉天阙纠结便道,「姐夫,你真的别添乱了,快快,带姐夫躲着点去。」 「……」 厉天阙死死瞪着他。 添乱。 现在的自己只配添乱两个字? 厉天阙不停挣扎,但还是被训练有素的手下给扯到旁边的一栋屋子里。 …… 楚眠一路往石桥跑,一路帮人躲避,顺手砸晕几个。 「砰!」 子弹擦着她的耳边过去,楚眠就地一滚,抱起一个放声大哭的孩子躲到一大坛酒后面。 孩子的父母趴在地上往她这边挪,分不清好人与坏人,只哭着哀求她。 楚眠抓起一个小的酒罈子就朝旁边砸过去,将一人砸倒,然后将孩子送回到那对父母的手上,「找屋子躲起来。」 「谢谢,谢谢。」 抱住孩子的父母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走啊。」 楚眠瞪他们一眼,背靠着酒罈打开武器箱子,从里边取出两把冲锋鎗,对着来袭的人开枪,掩护那一家三口撤离。 她刚要离开,但呆的地方已经被发现,无数的子弹不停朝她飞来。 她身后的酒罈被打成马蜂窝。 楚眠倒吸一口气,正要借着不远处的火势换地方,就听到一片枪声和惨叫声,一个声音伴着扩音的效果传来—— 「你们都给我注意点,一定要把我二哥和楚眠姐姐留到最后。」 子弹不再密集。 楚眠从地上站起来,她这个地方是在高桥的斜侧方下。 厉天御倚着桥栏面向她,手上拿了一个扩音器正沖她笑得一脸可爱,「楚眠姐姐,这游戏好玩吗?我二哥呢?怎么不见他。」 「……」 「哦,他喝醉了。」厉天御一副才恍过来的样子,「真是可惜,若是他做主的话,你们早就逃出生天了。」 「……」 「真有意思,我二哥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救,喜欢的女人却连一城不相干的都要救。」 明明知道两方实力悬殊。 楚眠抬眸望向高桥上的人,咬牙,「丧心病狂。」 「我怎么就丧心病狂了?」厉天御一派天真地问道,「我不是在做二哥做过的事吗?杀人和见死不救有区别吗?没有吧。」 「……」 「既然没有,为什么二哥做就是天经地义,我做就是丧心病狂呢?」 厉天御满是不解地望着她。 「这话,去地狱问吧。」 楚眠朝他举起枪就射击过去,只见厉天御飞快地往后一躲,同时有人早有准备地扑上来,挡在他面前,在她的枪口中倒下来。 楚眠的目光顿时冷冽得没有一丝温度,继续要朝厉天御开枪。 「楚眠姐姐,你先看看河里。」 厉天御沖她道。 楚眠低头望去,只见河里静静漂着几只小船,船上全是厉天御的人,他们的手里各抱着一个孩子,最小的还含着奶嘴,连哭都不会哭,头上就顶着枪口。 「……」 楚眠看着,发现自己是远远低估了厉天御变态的程度 「姐姐,我敢站在这里我还真不怎么怕死,让整个稻城的人为我陪葬也算轰烈。」厉天御拿着扩音器悠哉悠哉地道。 「你想怎样?」 楚眠知道他这人对最直接的杀人没兴趣,更像是要玩一场酣畅淋漓的游戏。 「你把枪放下来找我好不好?」厉天御沖她笑得像个邻家弟弟一般,「我想再仔细看看我二哥喜欢的女人。」 第515页 刚刚用餐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都没仔细看。 楚眠站在那里听着,面无表情地望着厉天御,半晌,她扔了手中的冲锋鎗,不顾一切地绕到石桥的正前方。 一队人已经等候在那里,手里没枪,拿的是匕首。 厉天御坐在高桥冰冷的石阶上,单手托脸,饶有兴致地看着楚眠,「楚眠姐姐,加油,十分钟你要能到我这里,我就把这些孩子全放了,要是时间过了,我可就没办法了。」 「……」 楚眠站在那里,周围到处是火光,空气里都是烧焦的味道。 她冷眼看着石桥上的男人,伸手捲起衣袖,然后就朝着那一队人冲过去。 匕首的寒芒在夜色下照进她的眼底,楚眠闪身一避,将一人推到自己面前,伴着匕首割开皮肉的声音,一阵泛着热的血溅到她的脸上。 楚眠抬起脚踹开身旁的人,夺过一把匕首就砍向两边。 她身材纤瘦,动作看似柔软,但全是玩命的招数。 鲜血溅在她的眼皮上,连杀气都带着潋滟的味道,直砍得一队人都不敢接近。 很快,一整队人都倒在她的脚下。 但厉天御又岂是什么善类,一队人刚倒下,一队早就准备好的人又冲上来,朝着楚眠就扑过去,手中的匕首疯狂朝她砍过去。 远处的高楼上,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实木的阳台上,一只手被铐在镂空的木扶手上,手腕早已挣扎得磨出深深的血痕。 厉天阙低眸往石桥的方向望去,就见楚眠被迫纠缠在一队人中间。 那队人倒下,又来一队。 她身上的风衣沾满血迹,分不清是谁的。 「……」 厉天阙望着,牙关死死咬紧,被铐住的手挣扎得更加厉害,鲜血不断从伤口渗出来。 「姐、姐夫。」 樊冰冰提着医药箱朝他走来,见到这副场景人呆在那里,惶恐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我给你包扎下伤口吧。」 闻言,厉天阙猛地转过头来,一双暗红的眼狠狠瞪向她,「放开!」 「听说是眠姐的吩咐,我们也不好……」 「楚眠要是少一根汗毛,我把你们全杀了!」 厉天阙的眼神狠得嗜血,整个人暴躁得不像话。 第437章 稻城死战 「……」 樊冰冰哪里见过厉氏财团总裁的这等架势,后嵴樑一阵发凉,忍不住地往后退。 「冰冰,该走了,上面受伤的人更多。」 米拉的声音自楼下着急传来。 现在的稻城一团乱,有人死、有人伤,他们能做的就是救一个算一个。 「哦,好,来了!」 樊冰冰应一声,然后将医药箱放到阳台扶手上,沖厉天阙低了低头,「姐夫,你先给自己止下血吧。」 说完,樊冰冰快步往外走去。 厉天阙站在原地,视线落在一旁的医药箱,伸手打开,没有取什么棉球止血纱布,而是直接拿起一把医用剪子,低头磨向手上的手铐。 尖锐划过手铐,刺入皮肉,血珠冒出来。 他抬眸望去,只见楚眠还在桥下同人纠缠,厮杀间她的手按向心口,随后又甩开一人。 她在痛。 因为他。 厉天阙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不断深吐着气息,手上一刻不停地用剪子去磨手铐。 快一些。 再快一些。 …… 叶成拿枪护着樊冰冰、庞庞他们沿着角角落落往深处走。 一路上,一张张陌生的脸庞倒在血泊中,伸手去探鼻息,已经一点都没有。 有人在旁边跪着哭,被叶成、张和平他们硬是攥着推到屋子里。 米拉几乎是哭着一路走过去,泪眼模糊地救人,救治伤者。 着了火的屋檐下,庞庞忽然大喊,「那变态想干什么?」 大家齐齐看过去,就见石桥下,一艘艘小船漂在平静的湖面上,他们的手里各抱着一个孩子,岸边有大人倒在血泊中,手里还抓着孩子的鞋子,也有妈妈在撕心裂肺大喊,但在下一秒声音被枪口终结。 孩子的哭声刺耳过这漫天的枪声。 桥下,楚眠已经打红了眼,短短几分钟,她砍倒三批人,风衣翻飞,被血迹溅染,再不见原来的颜色。 巅峰会五人站在那里看着,脸色差到极致。 「不是说笙姐去狙人了吗?我怎么一枪都没看到?」 张和平担忧地问道。 这变态明显是要用车轮战消磨楚眠,这个时候只能指望蒋笙一枪结果了这人,可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出事了。 叶成的面色青了青,呼吸都在颤慄,「我去找她,你们帮眠姐!」 燃着火的瓦片摔下来,擦过几人眼前,应该是烫的,但这会身在炼狱已经感觉不出什么了。 「和平,你会潜水吗?」 庞庞看着苦战的楚眠,又看向桥下的河,蓦地捲起衣袖。 张和平明白他的意思,转头看向身后几个手下,「谁会水,跟我们走。」 「我也会,我也要去!」米拉立刻道。 「你一个女孩子添什么乱。」庞庞同张和平不约而同地瞪向她,「你和冰冰一起留在这里救人,安抚大家的情……」 话未说完,米拉顶着枪声跑出去。 第516页 「你——」 庞庞、张和平无奈,只能带着人冲上去。 「你们小心些!」 樊冰冰不会游泳,只能呆在原地看着他们从火光中冲出去的身影,身侧的手下意识摸上米拉送的平安符。 会平安的。 大家都会平安的。 稻城的火势越来越大,地上躺着的人也越来越多,鲜血自火里流淌出来,沿着石阶往下滴落。 像叶子的脉络,鲜血沿向四面八方。 高高的石桥上,厉天御看戏看得无聊,变换了好几个坐姿,这会蹲坐在石桥上,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也不抽,就这么放在鼻下轻轻嗅着。 嗅着和鲜血、烈火交融的菸草气息。 「又一批……」 厉天御看着底下砍得满身是血的女人,扬声大喊,「楚眠姐姐,你好厉害呀,才过去六分钟,你就打倒三批人了。」 「……」 楚眠横手噼向面前一个男人。 男人在她面前倒下来,她抬起沾血的长睫看向桥上的男人,眼底发红,呼吸沉重。 「你别这么看我嘛,你看你真的很厉害,你打倒的人越多,去害那些无辜的人就越少,你这是救人命胜造浮屠啊。」 厉天御笑得露出好颗虎牙,捏着烟从鼻下划过,「加油,你已经离我越来越近了,现在也就三米距离,来,来杀我啊。」 笑声落下,又一批人放下手中的枪,朝着楚眠冲过来。 楚眠反手摺过一人手臂,按着对方的肩跳起,连续踢向数人。 「哦,对了,楚眠姐姐,刚刚收到消息,有个女的提着狙想做点什么,被我的人发现,现在……」 厉天御伸展开一双腿,在石阶上坐下来,「你不会在希望我被人狙掉吧?啊,你看那边——」 蒋笙。 楚眠听着,心口疯狂乱跳,手握匕首一边抵御袭击一边往远处望去,就见高山上几个人正缠斗在一起,有蒋笙,还有叶成。 他们两人被缠上了。 无人能狙。 这会,两边高高的坚实桥栏完全挡住厉天御坐着的身影,是他最好的屏障,子弹乱飞却流不到他的身上。 楚眠咬牙,身上的衣服湿透,紧紧贴在皮肤上。 她不知道这是血,还是汗,只知道她必须杀了这个变态。 她不管不顾地砍人,将和厉天御之间的距离一再缩短,一个个人在她面前倒下来。 「哎呀。」 厉天御看一眼腕錶的时间,惋惜地道,「楚眠姐姐你是不是累了啊?怎么速度慢下来了,就剩一分钟,再有一分钟你还不到我面前,这些孩子可就惨啦。」 这语气,好像他真的很担心一样。 楚眠推着面前的几个人拼命往前进,血水混着汗从发上滴落下来,她能听到自己极重的呼吸。 如厉天御所言,她的体力被消耗得很快,短短几分钟的恶斗快将她所有的力量抽走。 她撑不了太久了。 她必须在最后一分钟内,杀到厉天御面前。 忽然,水下传来「卟嗵」一声,是极大的动重。 听到声音,厉天御愣了下,急忙探头去看,就见河面上的船只在剎那间全被掀翻,河面涟漪波动,孩子的哭声也淹没在水中。 但下一秒,就有一只只手将孩子从水里託了上来,往岸上送。 第438章 她不能死在这里 岸上一排的大酒罈子挡着,有人在上面接应。 他的手下还在水里扑腾,根本来不及反应。 「都愣着干什么!开枪!」 厉天御没想到这帮人主意这么多,竟还想从他眼皮底下救人,顿时歇斯底里地喊出来。 楚眠看过去,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些,只见米拉、庞庞他们都是半个身体挂在岸边,正将一个个孩子往酒罈后面塞。 河面中,厉天御的手下还在扑腾。 岸上正在肆意屠杀的手下这时闻讯集合过来,对着一排的酒罈子拼命放枪。 「都下水!」 楚眠边打边看着那边的局势,扬声大喊。 米拉一把将孩子塞过去,人立刻沉下水去,一沉下,她刚呆的岸边扎进一个深深的弹孔。 枪声震耳。 两拨人在水下缠斗起来。 厉天御看着,发觉自己的手下还有不擅水性的,在水下打不过人,顿时喊道,「都给我往水里开枪!」 闻言,楚眠难以置信地看向厉天御。 水下还有他的手下,他怎么可以…… 接连的枪声响起,无数的子弹落进水面,炸起无数的漩涡,还飘着许愿酒盏的河中有鲜红慢慢染开来。 像是油画中最浓的一笔,在澄澈的河面晕染开来。 子弹不停。 桥下的水也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一个胖胖的身影浮了上来,满身枪孔。 他浮在血河上,一动不动。 庞庞…… 楚眠呆呆地看着,剧烈的痛从心口冲破开来。 一时间,她被枪声炸得耳鸣,什么都听不到了,烈火燃烧的声音听到、惨叫声听不到。 利刃狠狠剜进她的背,直入肉骨时,她还是死死地瞪着自己能看到的一点水面。 看着那里的水完全变了颜色。 「厉、天、御!」 楚眠声嘶力竭地吼出来,眼睛彻底红了,双手执着两把匕首直接从包围中砍出一条血路来。 第517页 热血溅在她的身上、脸上,迷了她的眼睛。 鲜红的视线里,那个身影坐在石桥上,笑嘻嘻地看着她。 厉天御清亮的瞳孔中映着楚眠满身鲜血扑过来的身影,但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楚眠疯了一般朝他冲过来,根本不管旁边拦她的人。 匕首刺进她的身体,她像没有痛觉一样,还是拼了命地扑过来。 鲜红的血成了她白皙面庞上最妖艷的胭脂。 「……」 厉天御的瞳孔紧缩,连忙起身要躲,但楚眠已经扑了上来,双手握住一把匕首朝着他的胸口就刺下去。 他连忙去推,匕首歪了,但还是直直刺进他的肩骨。 「啊——」 厉天御痛得惨叫出来。 楚眠浑身是血地扑在他身上,一双眼死死瞪着他,狠狠转动手中匕首去绞他的肉骨。 厉天御痛得眼前一阵眩晕,动都无法动弹。 「好玩么?」 楚眠发红的眼瞪他,唇一张开,牙关咬的全是血,她一字一字用尽力气问他,「厉天御,这游戏好玩么?」 她把他的话还给他。 她将匕首更用力地刺下去,直刺透他的肩背,刃尖抵到冰冷的石桥上,锋刃都卷了。 厉天御脸上一片惨白,没有半点血色,话都讲不出来。 楚眠一手抓住匕首,抓得满手是血,一手去掐他的脖子。 她纤细的指尖死死掐下去,厉天御睁大了眼,瞳孔不停放大。 厉天御的手下冲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人掀翻。 「砰——」 楚眠从一级级石阶上滚落下来,心口被人用力踹了一脚,人撞上旁边石桥尖。 她低眸,就看到张和平的身体在水里飘着,静静地飘在她的下方,他闭着眼,头上是一个极大的血窟窿,他的手中还紧紧抓着一个木牌,隐约能看到「平安」二字。 「……」 楚眠趴在桥头看着,血腥味在喉咙里翻涌,一口血喷了出来。 又是一脚。 楚眠被踹得再次滚下一级级台阶,头狠狠撞在旁边的木箱上,撞得眼前一片漆黑。 好久,她才重新看清眼前的一切。 她倒在地上,身旁的木箱着了火,肆无忌惮地吐着火芯子,燃火的一块木条就悬在她的头顶上方,要掉不掉的,火红的颜色烧灼着她的眼。 楚眠知道,自己应该躲。 但,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她不能死。 厉天阙还在等她回去,说好要等他慢慢成长,还要等他再次成为厉氏财团的总裁…… 说好的。 她死了,就没人等他了。 身上到底有多少伤口,楚眠感觉不到,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痛,好像到处都在流血。 她单手撑在地上,咬住满是血的牙齿,一点点挪动自己的身体。 「啪——」 着火的木条落在她身旁的地上。 她的背上再次被砍了一刀。 接着又是一脚。 楚眠被踢得不住往前滚,她蜷缩着倒在地上,呼吸虚弱,一点萤光在她眼前晃过。 她睁开眼想看清那是什么,模糊的视线中,火光薰得空气都蒙上一层滚烫的雾,一个颀长的身影踩着石阶慢慢走上来,火光映着男人稜角分明的脸。 男人看着她,暗红的眼平静极了,平静得仿佛看不到这个炼狱一般的稻城。 他垂着手,一只手上血迹斑斑,修长的手指上全是磨痕。 厉天阙…… 楚眠以为自己出现幻觉,直到男人停在她的面前,平静地将她从地上横抱起来。 厉天御的手下们见状犹豫着要不要上,转头看向厉天御,厉天御捂着肩膀,痛得半条命都快了,此刻坐在石桥上由手下给他包扎伤口。 他看着厉天阙抱起楚眠,呼吸滞了滞,道,「把人都叫过来,全守在我身边。」 明明手上有枪,厉天御下意识想的却是守。 「是。」 手下们应道。 楚眠奄奄一息地靠在厉天阙的怀里,看着自己身上的血将他胸前的白色衬衫染红。 厉天阙将她放到一处地上坐下,让她靠在酒罈上。 她的身上除了血还是血,已经看不到一处别的颜色。 他半跪在她面前,甚至不敢多碰她一下,就这么看着她,脸色较之前是极度的平静,平静得让楚眠不安。 「我没事,厉天阙……」 楚眠背靠着酒罈上,艰难地伸出手攥住他的衣袖,低声说着。 他别担心,真的别担心。 第439章 我能为你疯一次,就能为你疯第二次 她说出这样的话实在不怎么令人信服,厉天阙的眼中映着她的一脸血污。 他低眸凝视着她,缓缓抬起手抚上她的脸,冰凉的指腹一点点拂开血污,露出白皙的皮肤。 他揉开得很慢,生怕揉出来的是深可见肉的伤口。 「……」 楚眠坐在那里看着他,明明他很平静,好像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可她却觉得慌,没来由的慌。 厉天阙就这样半跪在她面前,将她脸上的血污全部揉开。 他的指腹抵在她的唇上,轻轻按了按。 她的唇张开,齿间全是血。 他凝视着她的脸,一字一字问道,「楚眠,我是不是很没用?」 第518页 连天宫那群手下都可以救人,都可以听她吩咐行事,唯独他,只能被绑在冷冰冰的阳台上,看着她被人砍了一刀又一刀。 「……」 楚眠不住地摇头,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它出来了。」 厉天阙淡淡地道。 楚眠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点萤光在他身边飞舞盘旋。 是金蜂。 她体内的金蜂从伤口里飞出来了。 两只金蜂是有感应的,只见金蜂离了她的身体也不走,就这么一直在厉天阙的身边盘旋,不停地转圈。 厉天阙半跪在那里,眉头拧了拧,一种说不出的痛意游走他的全身。 他低眸,捲起袖子。 楚眠看过去,就见他的手臂鼓起一块,那鼓起的地方不停游走,小小的金蜂就停在他的手臂外,翅膀挥动得频繁。 「我有没有可能恢复记忆?」 「这个恢复记忆我也不大清楚,毕竟是楚眠小姐替您治的,可能把你身体里那只金蜂放出来就恢复记忆了,但这样一来,这病不是白治了么?」 …… 「那个我,也是让你这样护着?」 「没有,都是你在护着我。」 …… 某些记忆在火光中翻涌。 厉天阙低头看着围在自己身边不走的金蜂,又抬眸看向楚眠,薄唇淡淡勾起,笑了,「还以为,我迟早能比他做得好,原来,不行。」 「……」 楚眠被他笑得心慌,她紧张地看着他。 他在说什么? 厉天阙低眸,视线落在地上的一把匕首上,他伸手拿起来。 楚眠忽然明白过来他要什么,恐惧地睁大眼,不顾疼痛地抓住他的袖子,「不行,不行,厉天阙,不行……」 她的声音在颤抖。 厉天阙半跪在地上,衬衫上染着血。 他深深地看着她,拿下她的手,又抬手抚了抚她的脸,目光宠溺,「没事,楚眠,真的。」 「不可以。」 楚眠的眼眶湿了,想去夺匕首,手在半空中晃了下又无力垂下来,她不住摇头,「求你,不要……」 她从来没见过别人种蛊还把蛊拿出来的,她根本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后遗症,是不是会再疯一次,她也不知道。 她更不知道再养出一对金蜂要多久,下一次这样的治疗还有没有用。 她赌不起也不想再赌了。 厉天阙却只是抚着她的脸笑,他看她嘴唇颤抖,靠过去在她脸上浅吻,薄唇停在她的耳边,嗓音喑哑,「这世上,最护你的必须是我,我做不到,就让那个能做到的我来做。」 「……」 「我能为你疯一次,就能为你疯第二次。」 没什么大不了。 他的姿态随意得一如当年,他以为她下了毒,他眼都不眨地喝下。 「不要、不要……」 楚眠只剩下摇头的力气,她哀求地看着他。 可厉天阙的手还是从她脸上滑下来,金蜂在他的左臂旁盘旋不走,两只金蜂的感应越来越强烈,厉天阙手臂上的鼓起也越来越厉害。 烈火让整个稻城的温度变高,变成了一座火山。 楚眠惊恐地看着厉天阙扬起匕首。 「不要——」 她嘶哑地喊出声来,泪水溢出眼眶,眼前一片模糊。 匕首还是落了下去。 厉天阙没有收力,这一刀下去极深,伴着鲜血的溅出,米粒大小的金蜂肆意飞出,与另一只金蜂缠在一起,不再停留,逐渐飞远。 「啊……」 楚眠哭喊出了声,沙哑的声音里尽是绝望、不甘。 她以为,她已经保护好他了。 她以为,他这一程由她护着,再不会经历那些孤单、伤痛。 结果,她还是什么都没能做到。 「哭什么,还不如让我抓紧时间好好看看你。」 厉天阙低笑,转过身坐到她的身旁。 空气里传来的全是血腥味和烧焦味,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很不好闻。 「……」 楚眠哭到哭不出声。 「有点不甘心。」厉天阙背靠着酒罈低沉地道,「我还想好好教你谈恋爱,早知道我就早点亲你了。」 「……」 楚眠闭上眼,长睫颤抖,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要是我又变成疯子,你还记得住我现在的样子么?」 厉天阙转眸看向她,像孩子眷恋着一个苦求不得的玩具,他的眼神近乎痴一般,「就算没用,也别忘了。」 他也不想这么没用,他原本是想一样样练起来的。 可惜,就两个月,他什么都没办到。 除了……再一次爱上她。 楚眠听着,慢慢睁开眼,转头红着眼对上他痴缠的视线,眼泪无声落下,「你别怕,我还能治好你。」 「就算治好,也不是现在的我回来了吧?」 厉天阙想着医蛊术的不确定性笑了笑,他慢慢靠近她的脸,额头抵上她的额头,「楚眠,我喜欢你,第一次你给我撑伞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 「……」 楚眠的眼眶酸得厉害,水雾再次蒙住视线。 「我不是小孩子,我分得清对你是什么喜欢,是那种把所有模型、果冻、酸奶给我都不换的喜欢。」 第519页 厉天阙凝视着她的眼睛表白着。 这两个月来,他没有一刻像现在如此不顾一切,如此敢说。 楚眠坐在那里,靠着他的额头,眼泪滑过脸颊,晕开血痕。 「所以,记住我。」 厉天阙说着缓缓闭上眼睛,唇角微弯,将手中的匕首放进她的手里,「要是我伤害你,就用它捅我,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 -- 作者有话说: 总有那么几个人甜蜜嫌没波澜,配角给戏嫌烦,配角死了没劲,男主不恢复说拖,恢复了说有必要吗?我写别的恢复记忆肯定也有人说太平淡无聊了吧!当然,肯定也有没写好的原因,没照顾到所有人,所以你嫌你对。 第440章 厉天阙归来(恢复记忆) 「……」 楚眠听不得这样的话,本就无力的手一松,匕首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看向厉天阙,却发现他没有再动了。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闭着眼靠着她,长睫坠下阴影,薄唇始终勾着淡淡的弧度,仿佛应和着那一句心甘情愿。 他晕过去了。 楚眠背靠着酒罈,有些艰难地抬起手抚向他的脸。 她的手上满是血污,她不忍也没力气,手抬到一半垂落下。 「不管是什么样的你,我都刻在脑子里了。」 所以,别怕她会忘记。 她会用生命去记得他的一点一滴。 楚眠靠着他,看前面的一切被火光吞噬,风中焦叶飞舞,像极了生命的终结,她的唇微微张着,血从嘴角淌下来。 稻城里,一声令下,所有的手下都朝着石桥这边聚集过来。 许许多多的人从一场死战中伤痕累累地走出来,顾不上太多就带人也往石桥前聚集。 一路上,枪声密集。 谁都分不清自己人倒下了多少。 厉天御坐在石桥的台阶上,脸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他捂住被剜肉剜骨的肩膀,身体一阵阵发寒发痛,他看向前面。 火势越来越大。 从酒罈到他面前全是火,烧成一片屏障,看不清那两个人在做什么。 厉天御坐在那里看了很久,终是忍不住冲着手下道,「你们几个,去看看怎么回事。」 怎么抱过去这么久就没动静了。 「是。」 几个手下握紧手中的枪,踢开身旁着火的竹架、木板,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着酒罈走过去。 楚眠坐在那里听着动静,她看一眼身旁的男人,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气让她再次抬起手来。 她忍住噬骨虫咬般的痛,抖着手将身上的血风衣一点点脱下来,脱完,她咬紧牙关将风衣卷了几卷,拧成一股绳般拉扯在双手之中。 血大颗大颗地从风衣上掉落。 她可以。 她还可以坚持下去。 她要带着厉天阙,带着天宫离开这座炼狱。 楚眠她斜过脸,黑色枪口出现的时候,她想都不想地拉直手中的风衣,一把捲住来人的手臂一扯,将风衣罩住对方脑袋,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人扑倒,一把夺过对方的枪,仰躺在地,在火光中对着刚刚感觉到的脚步声处开枪。 一个人接一个人倒下。 楚眠疯狂开枪,但很快,弹匣空了。 子弹没了。 两个男人站在不远处,惶恐地看着她,待见她连开数枪都是空枪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没子弹了,顿时大起胆子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你这女人怎么做的,受了那么多伤居然还有力气开枪。」 其中一个男人干咽着恐惧的口水,紧握住枪朝她一步步走去。 「……」 楚眠倒在那里,伸手想去拿那把匕首。 明明只有一点点的距离,可她沾满鲜血的手就是够不到。 见状,两个男人才确定她是真的不行了,其中一个道,「换匕首吧,再给一刀,卸了她的胳膊带过去。」 厉天御要活的楚眠和厉天阙。 但他们是真怕了这个女人,一个能打几十个之多,力量恐怖得让人想像不出来,还是把胳膊砍了保险一些。 「好。」 两人换上匕首,慢慢接近楚眠。 楚眠躺在那里,手还在还往旁边的匕首去够,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火光中,寒芒落下,直直刺进她的视线里。 意料中的剧痛没有降临。 她躺着,血染的瞳孔放大,无边的夜色下,尘埃伴着热风落下来,像下了一场极密的小雨,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横了过来,挡住一切灰烬,让匕首的寒光停在她的头顶上方。 再没落下。 楚眠呆呆地转过眼,就见本在昏迷的厉天阙此刻缓缓站了起来,他一手挡住那男人的匕首,凌厉的眉峰下,长睫猛地抬起,一道深辙开至眼尾上勾,一双偏灰的眸深得近乎妖异,那里几乎没有一点属于人的温度,比这满城的血还冷。 「……」 两个男人站在那里,一对视上人就发软了,惊恐地看着他。 厉天阙看着他们,薄唇慢慢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一字一字道,「老子的人,也是你们能动的?」 话落。 他反手一击,夺过匕首,不过是侧下身体,手中的匕首已经狠厉地抹过两个男人的脖子。 第520页 连点呜咽声都没听到,两人便倒下了。 他削瘦的侧脸上被溅到一行血迹,连眼尾都被溅上,像点了一颗深红的硃砂痣,妖冶、鬼魅。 「……」 楚眠躺在那里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在眨眼之间换了一副灵魂。 厉天阙连血都没擦,站在那里低下头,和她的视线对上。 他的眼比今晚的夜还深还冰凉,看不出丁点的情绪,楚眠无法判断他现在是什么的状态。 她想问,厉天阙却突然收回视线,抬脚从她身旁经过,迳自离去。 离去的一瞬,那件血风衣被展开来,飞舞在空中。 楚眠眼前一暗,那件风衣就被盖到她的身上。 厉天阙…… 楚眠的呼吸一滞,在地上拼命挣扎着爬过来,趴在旁边的木板上,抬头望去,只望见一个肃杀的高大背影。 周围厮杀声四起。 通往石桥的路是一条火路。 厉天阙一脚踩进火舌中,踢飞脚下的障碍,如雾般的火光游走在他的周身,扭曲他的身影。 他一步一步踩上台阶,如被惊醒的魔鬼踏入炼狱。 「……」 厉天御坐在台阶上,看着厉天阙就这样朝自己走来,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和晚餐时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他心里沉了下,随即又莫名兴奋起来,呼吸都在发颤。 这才是他的二哥。 见厉天阙直直走过来,旁边围着的人立刻扑上去,然后在他身边一个个倒下。 满地一动不动的人,满地的血。 厉天阙甚至连看这些拦路之人一眼都没有,只沉沉地看向厉天御的方向。 他身上很快溅满鲜血,衬衫的白越来越少,手中的匕首杀到卷刃。 见状,众人都慌了,有人忍不住拿起枪朝他开去,厉天阙一把将那人抓过,扯下来,卷刃的匕首直接从他的背上捅下去。 第441章 他现在……是清醒的吗? 一声惨叫,人倒在地上。 枪到了厉天阙的手里。 楚眠伤痕累累地趴在地上,就看着厉天阙对着前面的人开枪,枪法凌厉,不带任何感情。 倒在地上的人略微挣扎,他看都不看又是垂手一枪,直补至无法动弹。 枪中的子弹没了,厉天阙连再去捡一把枪都懒得,有人冲过去,抬手直接握住对方的脖子一扭。 阎罗在世,不过如此。 没有留手,没有心软,只有屠杀。 一瞬过去,厉天御眼前的守护没了。 下一秒,厉天阙看向厉天御。 「……」 厉天御的瞳孔紧缩,忍不住地往后缩,下意识看向周围,就见剩余的人全在和楚眠的手下纠缠,根本分不出身来护着自己。 他带了那么多人来,却被厉天阙和楚眠两个人废掉大半。 这么快,竟然这么快…… 厉天阙站在了石桥下,面无表情地睨向厉天御。 「二哥,你酒醒了?」 厉天御虽然暗中行了很多事,但几乎从未和厉天阙接触过,只以为他之前的模样是醉了,想不到其它。 他捂着肩膀往后缩着,又惊惶又兴奋,「二哥,我比起你如何啊?你杀过这么多人么?」 「……」 厉天阙冷眼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抬起腿一步一步上了石桥。 厉天御惶惶不定地往后缩,直退到峭壁上坐着,呼吸颤慄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笑,笑得发抖,「二哥,你要杀我吗?可惜,我是你亲弟弟,你能对我见死不救,却不能伤我。」 他亡母可是留过遗嘱的。 他杀了自己,就违背亡母遗嘱了。 厉天阙站到石桥上,无视周围的厮杀,视线落在桥上一支溅了血的烟上,顺着那支烟,他睨向厉天御胸前的口袋。 他上前两步。 厉天御的身体一下子绷得和石头一样硬,厉天阙的手落下来,却不是落在他的脖子上,而是从他胸前的口袋中摸出烟盒,顺手摸了一个打火机。 厉天阙站在那里,从烟盒中取出一支烟放进薄唇间含着,打火机在他修长的指间转了转,火苗弹起。 稻城的风有些大,他低头,手掌拢火,火光映着他脸上的血,映着他眼底的灰,妖冶如杀。 「……」 楚眠远远地看着,明白那个只有九岁记忆的厉天阙是真的消失了。 一时间,难以名状的情绪游走在她的身体里。 她看着厉天阙站在石桥上的身影眼睛再度模糊。 见厉天阙没有对付自己,厉天御渐渐松懈了下,他重新坐正了一些,笑着道,「我就说么,二哥怎么会和楚眠姐姐一样,你才不会在乎这世上死多少个人。」 又怎么会因为这些去违逆自己母亲的遗嘱。 闻言,厉天阙随手将打火机一扔,牙齿咬了咬唇间的烟,舌尖从齿下舔过,腥红的烟芯在风中一明一灭。 他近乎贪婪地狠狠吸了一口烟,然后走到厉天御的身后。 厉天阙慢慢低下身子,单手抬起他的下巴,侧脸看他,像看着一只蝼蚁般不屑一顾。 冰凉没有温度的手掌贴着自己的下颌,背后就是厉天阙,厉天御也说不上是害怕,还是终于被关注到的兴奋,呼吸不住颤抖,「二哥……」 厉天阙半蹲在他的身后,单膝及地,伸手取下唇间的烟,对着他的耳朵吐了一口烟。 第521页 「咳咳……」 厉天御被呛得咳起来。 「你说你比起我如何?」 厉天阙这才接上他刚才的问题,俊庞缓缓靠近他的耳朵,薄唇几乎贴着他的耳廓,嗓音凉薄、轻蔑入骨,「你怎么和我比?你不过是个……」 厉天阙顿了顿,在厉天御睁大的眼中添了后半句—— 「杂、种。」 话落,厉天阙的眼底忽起阴戾之色,手掌猛地掐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上的烟狠狠烫进他的颈窝,像对着菸灰缸按灭菸头一般。 「啊——」 厉天御痛得大叫起来,随即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没了兴奋,眼里只有疯狂的愤怒和无法抑制的惊惶,「我是你弟弟!我是你亲弟弟!」 厉天阙半蹲在那里,双臂从后死死锁住他的喉咙,轻蔑冷笑,「弟弟,你配么?」 「……」 楚眠怔怔地望着这一幕。 他能和厉天御对话。 是不是代表,他没有变成发病的状态?他现在……是清醒的吗? 「我和你有共同的血缘,我当然配!你凭什么不救我,凭什么?」 厉天御一侧肩膀被楚眠废了,只能抬起一只手死死抓住自己颈下的手臂,歇斯底里地吼出来。 他被这个疑问缠绕那么多年。 「凭老子乐意。」 厉天阙的手臂越收越紧。 听到这话,厉天御彻底疯了,他没想到纠缠自己几年的疑问竟是得到一个这样的答案,他死抓着厉天阙的手,拼命呼吸,「那你一定想不到今天吧,要不是你,楚眠姐姐早就事成了,哪会被我一次次耽误到今天。」 「……」 闻言,厉天阙的眼底掠过一抹阴霾。 「你看到了吧,你看到死多少人了吧?她好些个手下都被我杀了,你猜她是不是很难过?」 厉天御大声地说着,说得甚至笑起来,「还有,楚眠姐姐被我伤得多重,你猜她能不能挺过这一次?说不定她也要死了啊。」 厉天阙听着,染血的脸上越来越冷,冷得如鬼魅般阴森,眸中再无一点光亮,他抿紧薄唇,手臂狠狠往里收拢。 「……」 察觉到厉天阙是真的要杀自己,厉天御彻底恐惧起来,他连恐惧都是在笑,「你真的要杀了我吗?好啊,父亲都没能让你下杀手,我要被你杀了,那真是太有意思了……」 「……」 「杀,杀啊,不用管你母亲的遗嘱了,就杀我,杀死你的亲弟弟!」 厉天御趁着还能说话大声地说道,声音越来越沙哑,表情也越来越疯狂。 「不用激我。」 厉天阙用手臂勒住他的脖子,薄唇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今天这戒,我破定了。」 什么遗嘱,什么血缘,在他醒来的一刻,他全然不在乎了。 第442章 狗东西,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 楚眠远远地看着,难以置信地望着厉天御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厉天阙要做什么,他要对厉天御下手么? 他守了这么多年的遗嘱,就算再恨都没有破坏过。 他不可以…… 楚眠伤痕累累地趴在地上,混着焦味的烟顺风飘过来,迷了她的眼睛。 她低眸,看向自己全是血污的双手,深吸一口气,人一点点往前爬去。 石桥上。 厉天阙勒着厉天御的脖子,却不直接捏断,还给留了说话的余地。 他低着头,唇就停在厉天御的耳边,眉角染血,嗓音低沉、阴戾,「来,告诉我,你在她身上捅了多少刀?」 厉天御痛苦到整张脸上血脉贲张,瞳孔紧缩,「二哥,你杀我,就不怕你母亲死不瞑……啊——」 剧痛来临。 厉天阙单臂勒着他,一手抄起地上的匕首就捅进他的腰间,随即不做停留地拔出,眼底尽是残忍。 「……」 厉天御痛到瑟瑟发抖,嘴张在那里,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一刀?不止对吧。」 厉天阙轻描淡写地问着,修长收紧手中的匕首,又是一刀捅下去。 「啊——」 厉天御这下没了那股病态的兴奋,铺天盖地袭来的剧痛让他只剩下恐惧。 他单手抓住厉天阙的手臂,手臂上有一道伤口,他的手指就狠狠抓进去,剜着皮肉,想迫使厉天阙和自己一样疼痛。 厉天阙半蹲在他身后,脸上的神情却是变都不变,仿佛这伤并不在自己身上,只自顾问道,「两刀,嗯?还是三刀。」 又是一刀捅下来。 厉天御连一点反手之力都没有,人已经瘫在厉天阙的怀里,连死抓的手都逐渐没力,瞳孔里的光越来越涣散,「二哥,我是你弟弟……」 「你不说,那我就只能一刀一刀地捅下去了。」 厉天阙对着他的耳朵道,唇角的弧度要多冷血就有多冷血,「放心,不捅要害,不会让你死得这么容易。」 厉天御坐在冰冷的石桥下,双脚往前无力地蹭着,声音颤抖,「你的病……到底有没有好?」 守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就连母亲的遗命都不管了。 「这个答案,改变不了你今天的结局。」 厉天阙一字一字道,手握住匕首又是一刀捅下去。 怀中的身体痛得一阵痉挛,抖个不停。 第522页 厉天御面无血色,疼到几欲晕过去,他抬起头,无光的眼看向自己头顶上方的男人,许多回忆飘过眼前,声音越发苍白,「二哥,我只是想做你弟弟,我只是想……你……救救我。」 厉天阙低眸,只见厉天御绝望地看着他,像个冻在雪地里濒死的孩子,无助而痛苦…… 厉天阙目光阴沉地看着他,动了动薄唇。 厉天御什么都没听到,连急切都变得虚弱,「你说什么?」 「你不必知道了。」 厉天阙冷冽地道,再次扬起手中的匕首。 一道带着血腥味的黑影突然撞过来,厉天阙抬头,就见一身是血的楚眠站在面前。 她看着他,发红的眼睛蒙了一层水雾,写满心疼。 他一怔,手臂一松。 就这一瞬的时间,厉天御挣扎着站起来,楚眠想都不想地朝他扑过去,身上没了力气,她就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武器扑向厉天御,压向石桥桥栏的方向…… 厉天御挣扎不得。 两人双双翻下石桥,一同坠下。 「阿眠!」 厉天阙无法相信地抬眼,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发颤的手一把抓住那抹纤细。 「砰——」 厉天御落下血河中,他激烈地挣扎,挣扎得水花四溅,越挣扎,人越往下沉。 很快,血水没过他的头顶,连水花都不大了。 正在厮杀的天宫众人看到这一幕全都惊呆住,楚眠为制住那人,竟然不惜同归于尽。 楚眠悬在半空中,手被一只冰凉的大掌死死握住,她已经耗尽身体里所有的力气,再没有一丝气力,人在空中摇摇欲坠,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好累。 身体都不像自己的,连痛觉都很麻痹,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 她怎么……有点困了。 她只感觉那只手在将她往上拉扯,但她手上的血污像是润滑一般,让两人胶在一起的手一点点脱开,让她往下坠了坠。 「阿眠!」 男人的吼声从上方传来,带着声嘶力竭,也带着惶恐。 阿眠…… 好久没有的称呼了啊。 楚眠在心里感慨着,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有些发黑,她气息虚弱地晃了下头,逼迫自己清醒一些,她低着眸,只见厉天御慢慢从血河里浮上来,人已经一动不动了。 他的眼睛还睁着,死不瞑目。 他还不瞑目,这稻城的冤魂又如何瞑目? 她的身体正在一点点上升。 她感觉自己一脚坠入无极地狱,又被人硬生生给拉回人间。 楚眠被拉了上去,人背靠着桥壁瘫坐在石桥上,一双大掌忽然捧上她的脸,一张惶恐到极致的脸庞直逼她眼前。 厉天阙跪在她面前,瞪着她歇斯底里地吼出来,「狗东西,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她还敢和厉天御同归于尽! 她竟敢! 楚眠吃力地抬起眼,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能说话,他能清楚叫她阿眠。 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楚眠启唇微笑,笑得泪水落下,嘴唇动着,却无力到出不了什么声。 见状,厉天阙立刻靠向她,侧耳附到她唇前,只听她沙哑地开口,「有我在,破戒,你想都别想。」 他想守他母亲的遗嘱,她帮他守。 就算只剩一口气,她也帮他守。 「……」 就为这个? 厉天阙胸口狠狠一震,低眸看向她带着血色的笑容,呼吸发滞,喉咙发苦,「你这女人真他妈比我还疯。」 说完,他猛地低下头,压住她的唇近乎疯狂地吻了下去,攻城掠地。 她的嘴里全是血腥,滋味一点都不好。 但他却是不管不顾,好似独独钟意这一抹味道,吻得像是在要她的命,又像是在要自己的命。 第443章 我会活着,好好陪你 外面火光沖天,惨叫连连,枪声还在响。 楚眠的眼里却只剩下厉天阙发暗的眼,他低喘着吻她,满不在乎地吻去她齿间的血腥。 忽然。 有人狂喜高喊,「警察来了!警察进来了!」 支援,终于到了。 楚眠身体一松,眼前开始发黑,眼皮逐渐下沉,似木偶一般任由男人吻着。 蓦地,她的身体离了地。 厉天阙将她从地上抱起来,一步一步走下石桥,她靠在他的胸膛,不敢闭眼,怕一闭上就再也不会醒来。 厉天阙低眸看她一眼,沉声道,「对,就是这样,只要你撑着这口气,我就能让你活过来。」 好熟悉的话。 曾经,他也同她这样讲过,原来,她不止一次在他面前伤痕累累了。 只是这一次,他的手抖得格外厉害,眼中也更为恐惧。 「我不会死的……」 她软绵绵地靠在他的胸口,听他一下比一下沉重的心跳,低声安慰着他,「我会活着,好好陪你。」 她的厉天阙,以后的日子不能再孤单了。 闻言,厉天阙的步子僵了下,「你知道就好,你敢死,我就下黄泉纠缠你。」 「……」 那个言论总是非死即伤的厉天阙到底是回来了。 楚眠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靠着他。 厉天阙抱住她往前走去,踩过火光。 第523页 远方,警笛声不断响起,大批的支援涌进稻城,但稻城的战争已经到了尾声。 街上的房子一户户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观察着外面的战况,待看到厉天阙怀中满身血色的女人时都震惊地睁大眼。 有人牵着自己的孩子从门里扑出来,直扑到厉天阙面前,按着孩子的头跪下,哭得泣不成声。 紧接着,一人又一人从房子里跑出来,跪在路边哭着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很快,道路两边就跪满了人。 天宫的人伤痕累累地往这边赶来,见到这一幕都呆住,悲痛欲绝。 「她没死。」 厉天阙阴沉地睨过去,咬着牙低吼出来,「谁再嚎一句,我就杀了谁。」 闻言,所有人都呆呆地抬起头,望着这个面上染血的男人,一时间都分不清是鬼魅还是好人,只觉他周身都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戾气。 哭声渐渐止住。 楚眠在厉天阙怀里说了句什么。 厉天阙抬眸看向天宫的手下,冷声道,「活着的全部集合,伤者治疗,牺牲的把遗体收拢回来。」 「是。」 众人齐声应道。 说完,厉天阙抱着楚眠继续往前走去,一步一步,迎向火光。 …… 楚眠一直撑着一口气,但一支麻醉针打下来后,她实在撑不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空气里瀰漫的不再是焦味和血腥味,而是浓烈的消毒水味道。 天光大亮。 阳光从窗户照在白色的墙壁上简直刺眼,亮得好像把世间的一切美好都带来了。 楚眠怔怔地看着,上方悬着的输液袋里还剩半袋透明液体,顺着管子在进入她的身体,她的手指动了动,在被下摸到一个东西。 是镇痛剂。 难怪她不觉得疼。 这是……医院? 楚眠分析着,脑子有点钝,好久,稻城的惨烈才全部回到她的记忆里,无边的夜色下,漫天火光、尸体遍地,被抓成人质的孩子,被开枪射杀在水底下的庞庞、张和平,为了救她放掉金蜂的厉天阙…… 什么都想起来了。 楚眠的唇颤了颤,挣扎着要坐起来。 「你想做什么?」 冷冽的男人声音忽然响起。 楚眠垂眸,只见厉天阙站在床尾的方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裤,双手插在裤袋里,一双暗红的眼正沉沉地盯着她,稜角分明的脸上染着愠怒,「你敢再动一下试试,我把你绑在病床上!」 「……」 这人…… 楚眠默默看着他,她真是好久没接触这样的厉天阙,竟有点不习惯。 厉天阙从床尾走过来,停在她的床边,弯下腰搂住她的脖子托回枕头上,让她躺好。 他的脸臭得厉害,动作却格外轻柔。 楚眠看着眼前的男人,忍不住问道,「你好了?」 醒来开口第一句不是问自己的伤势如何,不是问天宫众人如何,而是问的他。 厉天阙看着她苍白的面容,胸口似被什么抓着,抓得发痒。 他的脸色稍缓,在她床边坐下来,盯着她道,「刚好过来,差点又被你气疯。」 为了守他母亲的遗嘱,她居然想和厉天御同归于尽。 「……」 楚眠沉默,静静地注视着他英俊的面庞,明明是同一张脸,却和之前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不同无所谓,只要他是清醒的,他是好的,怎么样都好。 真没想到,金蜂在他体内只呆了两个月,解除医蛊时竟没让他再发病,真好。 这么想着,楚眠的手从被下伸出来,勾住他的尾指。 厉天阙低眸看向她的手。 极纤细单薄的一只手,夹着夹子,贴着医用胶布正在接受输液,这样还不安分,软绵绵地勾着他。 「还敢乱动?」 厉天阙睨她。 「我睡了多久,稻城怎么样?」 楚眠问道,虚弱的语气含着急切。 「你这问我还没超过两分钟,就问别人去了?」 厉天阙冷冷地看着她,脸色又不好了。 「……」 他现在不是好好地坐在她身边么,知道他好,她当然得关心下天宫的人。 楚眠想解释,就听厉天阙沉着脸道,「再问我,问满意了我就告诉你稻城的情况。」 霸道狂妄,一如从前,根本不讲情理。 再问他。 问些什么。 楚眠想了想,看向他道,「你现在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么?会有幻觉之类的么?」 她还是担心他的病情,她不知道这疯子血算不算根治了。 「我不要听这个。」 厉天阙拧眉。 「那你要听什么?」 楚眠反问。 厉天阙看着她勾自己尾指的手,长睫轻抬,眼中一片深色,「你不是一向巴不得离我远些,让你走你就走了,既然走了,还回来干什么?」 「……」 楚眠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续三年前的对话。 那时,他知道自己发病在即,找了理由让她走,她当场答应离开,结果他又不高兴了,说什么她根本不爱他,别扭得很。 第444章 你的人不是只有我么? 他这一问,楚眠差点觉得这三年的时间根本不存在,一切只在昨天。 第524页 否则,哪有人会为了三年前的一点事执着到现在。 她看着他,比三年前坦诚很多,从容地反问,「你说我回来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 厉天阙绷着脸道。 这对话……倒好像这两个月从来没有过,他们现在才重逢一样。 楚眠看着他,抬起另一条手臂挡在额前,缓缓闭上眼睛,出口的声音自己都能察觉虚弱,「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也没那么重要。」 话落,男人的气息忽地靠近。 带着浓浓的压迫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楚眠睁开眼,就看厉天阙俯身撑在她的上方,一双深眸恶狠狠地瞪着她,切齿地道,「你花三年就回了帝都,跑去求人学医蛊,就剩一口气了还要和厉天御那杂种同归于尽,现在你告诉我,这不重要?」 她玩他呢? 楚眠躺在那里,看着他一张一合的薄唇,弯了弯嘴角,「原来你知道啊,知道还问。」 「……」 厉天阙被噎住,更狠地瞪着她,目光灼人,跟要吃了她似的。 凶死了。 楚眠凝视着他深邃的眉眼,在他越发愠怒的眼神下慢慢收敛笑意,启开苍白的唇,道,「厉天阙,我就是想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太虚弱,连声音都是轻飘飘的,没有任何重量。 可就是这样极轻的一句,厉天阙眼中的狠厉剎时全部收住,只剩震动。 「因为想你,就早点回来。」 就这么简单。 没有别的原因。 她的手臂横在额上,白色的病号服虚虚搭着,在眉眼上笼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一双眼睛布着细细的血丝,却仍是干净澄澈,长睫扇动,撩拨人心,她的唇就停在他的唇前,说话间唇风都轻轻渡进他的呼吸里。 他死死地盯着她,盯着她苍白而柔软的唇。 就是这双唇,说了两遍「想你」。 「……操。」 厉天阙舔了舔唇,猛地坐起身来,撕扯领口,胸口跳得荒唐、狼狈。 这女人,真跟三年前大不一样了。 楚眠看着他,身体不大能动弹,其实她还有很多话问他,但她现在得关注天宫的情况。 于是她再次问道,「我的人到底伤亡如何?我想去看看大家。」 她是天宫的主人,她必须得做好善后工作。 闻言,厉天阙的眼中掠过一抹暗色,低眸看向她,「什么叫你的人,你的人不是只有我么?」 「……」 楚眠无奈地看着他,「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别的意思也不行。」 厉天阙道。 「厉天阙……」楚眠更无奈了。 「知道我现在上不了你的床,就别用这种小猫的声音招惹我。」厉天阙干咽了下,眼底刻着欲求不满。 「……」 什么小猫的声音。 她就是受了伤,说话虚弱而已。 楚眠想再问稻城的事,一股强大的困意袭来,她的眼皮难以招架地往下坠。 才醒过来,怎么就又困了。 好睏…… 楚眠想强行睁开眼,但眼皮越来越重,脑袋里越来越空白,最终还是睡了过去。 至此,一袋药水刚刚挂完。 厉天阙看向她,见她睡着眼中没有任何的意外,他站起身,拿起新一袋药水换上。 孟墅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厉天阙换药水的画面,恭敬地低了低头,「厉总。」 当日,厉天阙感觉稻城出事后,已经通知过他,但帝都离稻城实在太远,等他带人赶到之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楚眠受伤严重,不宜颠簸,就在这离稻城最近的一家医院疗伤。 但医疗团队是孟墅和沈医生亲自带过来的,设备也全部空运过来。 「嗯。」 厉天阙冷漠地应了一声,取下空的药水袋,上面贴着标籤註明,里边加入了催眠的药物。 他将空药水袋扔到一旁,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面色阴沉,不太好看。 孟墅自然知道这份不好看不是沖他,远在帝都的他得到通知的时候怕个以防万一,便叫上沈医生,带上大量高端的医疗设备,连血袋都急拿了一批赶送过来。 等他们赶到时,正是楚眠在抢救的时候。 楚眠身上多处中刀,失血过多。 当时厉天阙站在那里看着急救室的灯,衣裤上到处溅着血,手上也全是,站得一动不动,背影如一座血染的雕塑。 他走过去,才发现厉天阙面若死灰,手指在抖。 整个人慌到不可思议。 孟墅见过厉天阙为楚眠的所有失态,倒也没太震惊,反而是当他说了句有带各种血型的输血袋过来时,厉天阙猛地转头看他的眼神,让他终生难忘。 那简直就像是在看一根救命稻草,一个救命恩人。 那一眼,让孟墅感觉自己所有的错好像都被厉总原谅了。 孟墅站在那里想着,半晌才收回思绪,走到厉天阙身旁,恭敬地问道,「厉总,沈医生说小姐的病情已经趋向稳定,您要不要去休息一会?」 楚眠已经在这医院昏睡两天,厉总就一直在这呆着,从来没阖过眼。 「那边怎么样?」 厉天阙没理他这个好意思,冷声问道。 第525页 闻言,孟墅暗暗嘆一口气,摇了下头,看向病床上睡着的楚眠,道,「小姐睡着也好,醒来怕是接受不了这结果。」 他看向被扔在一旁的空药水袋。 厉总让沈医生加助眠药物也是有理由的,现在的小姐还是专注于养伤比较好。 厉天阙听着,脸色更沉几分,抬起手捏了捏眉心,「做好天宫的善后工作,把这一整层都给我封好了,不准任何人来打扰她休养。」 「我会的。」 孟墅点头,忍不住抬眸看向厉天阙。 其实他到现在也不怎么明白是怎么回事,只知道稻城屠杀,楚眠救人,厉总突然就恢复记忆了。 那这恢复记忆是不是就代表疯子血被根治了,不会再复发? 可这种精神疾病又怎么去判定? 厉总一直这样熬夜守着小姐对自己的身体也不好吧,万一再受着刺激…… 「怎么,怕我现在还是个怪物?」 厉天阙倏地抬眸,眸子阴沉地睨向他。 第445章 还有这两个月的记忆么? 「我不敢。」 对上这沉沉的视线,孟墅急忙低头,呼吸都弱了许多。 三年两个月,他都快忘了真正的厉天阙是有多可怕,凡人难以直视。 「你送血及时,回去把你的车和房都换了。」 厉天阙沉声道,一点没有怪他胡思乱想的意思。 听到这话,孟墅心下松了不少,忙道,「谢谢厉总,不过在您生病期间,我没管理好财团,让厉氏不复往日风光,这功我没资格贪。」 「无所谓,让你管也没指望你能超过我。」 厉天阙淡漠地道。 「……」 孟墅内心呕血,倒也不必如此扎心。 想了想,他又道,「厉总能恢复记忆是再好不过的事,等回去就可以正式接管财团了。」 他终于可以卸下这沉甸甸的担子,他要去喝酒,他要去找夜生活! 「……」 厉天阙坐在那里,听到这话没什么反应,只看着床上的人。 孟墅站在那里,忍不住又关注起眼前的厉天阙,有记忆的厉总和没记忆的厉总还是挺有差别的,这气势就截然不同…… 「没什么事还不下去?」 厉天阙反感地睨向他,还愣着干什么。 「哦,是。」 孟墅应道,「厉总,您不休息总得吃点什么吧,我刚买了两袋零食……」 厉天阙转眸,目光凌厉地扫向他。 孟墅被扫得七魄少了三魂,「厉总,我多嘴问一句,您现在恢复了记忆,还有这两个月的记忆么?」 吃吃果冻、吃吃酸奶是吧,这陪护也就没那么无聊了。 「没有。」 厉天阙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完全没有?」 孟墅愕然,这怎么不是少十几年记忆就是少两个月记忆。 厉天阙拧眉,狭长的眼中掠过一抹戾气,「孟墅,你是不是做老大做习惯了,对我都敢质疑了?」 孟墅面色一白,「不是,厉总,我就是随便一说,我先下去了,有什么吩咐您随时叫我。」 说完,孟墅再不敢停留,忙退出病房。 门被关上。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 厉天阙坐在病床前,看着床上的人,用视线贪婪地描摩着她的面容,良久,他的身体缓缓低下来,额头靠在楚眠的手臂上,她身上的温度隔着袖子传到他的皮肤,这才让他感觉到几分真实。 三年了。 她终于回到他身边了。 …… 楚眠察觉出不对劲。 每次刚醒来没多久,她就又沉沉睡去,困意让她挡都挡不住。 睡得太久,睡得她都不知道过去几天,对时间的概念模糊到一片空白。 起先,她以为自己是太虚弱,可仔细一想,她的伤是重,但也重在当日,重在失血过多,连骨伤都不是在什么要害之处,按道理来讲,她不至于一直昏睡不醒。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每次醒来,厉天阙总是会和她说一些话,可这些话,不提天宫半个字。 病房里没有电视,没有电脑,连手机都没有。 她对外界一无所知。 终于,再一次醒来后,楚眠不肯躺着,厉天阙将她身后的枕头竖好,将她抱起一些,让她半躺着靠在枕头上。 「怎么样,舒服些了么?」 厉天阙坐下来问道,眉眼之间尽是掩饰不住的憔悴疲惫。 见状,楚眠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好些天没睡了?」 「哪来的好些天,不过是过去两天而已。」 厉天阙嗤笑一声,端起一旁的杯子,里边有榨好的新鲜果汁,他放入吸管端到她面前,让她一低头就能喝到。 楚眠没心思,但不忍拂了他的好意思,便低头喝榨得浓郁的果汁。 一口下去,感觉维生素在口腔里咆哮。 她浅尝即止,看向他,问道,「才过两天?」 她感觉自己是睡睡醒醒,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不然呢?」厉天阙没撤回杯子,「再喝两口。」 「不喝了。」 楚眠摇头。 「怕什么,怕上厕所?」厉天阙睨她,「放心,你现在用的是尿袋,伤筋动骨的,不能随便搬动你。」 第526页 「……」 楚眠哑然,看着这一张俊庞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面上起了窘迫,发热得厉害。 这叫什么事。 「害羞了?」 厉天阙看她这样邪气地勾起唇,「你应该这么想,连你用尿袋我都看过了,还守在你床边上,老子得有多看得上你,这么想,是不是就开心多了?」 并不好么。 她现在就想把这杯果汁扣他头上。 楚眠无语地看着他,困意再次来袭时,她才感觉到厉天阙好像又在用一个话题插科打诨过去,让她无法在清醒时追问天宫和稻城的事。 她抿了抿唇,回味着嘴里的果汁味道,低眸看向杯子,问,「怎么把果汁榨得这么浓,味太沖了。」 就算在里边加点什么,她都尝不出来。 「让你多补充点维c。」 厉天阙的面上不泄一丝痕迹,「再喝点。」 「不想喝了。」楚眠摇头,撑着精神道,「你把叶成或者蒋笙叫进来吧。」 「你现在受了伤,动不动就睡,醒的时间还要分给别人?」 见她眼皮有下坠的趋势,厉天阙没再逼她喝果汁,伸手将杯子搁到一旁,深眸睨向她,「有事问我。」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天宫。」 楚眠道。 她现在急切地想知道稻城最后是个什么情况,天宫的伤亡到底有多严重。 闻言,厉天阙的目色一凝,深深地看向她,勾唇,「所以,为什么取名天宫?就这么想我?」 「……」 楚眠感觉自己要炸了,她直直地坐起身来,一把抓住厉天阙放在床边的手,定定地看着他,「你越不让我知道,我越心慌。」 「不让你知道什么?」 厉天阙神色镇定,「你是要知道自己积了多少的功德么?那我可以告诉你,无量功德。」 「……」 楚眠蹙眉。 「不是你,等警方赶到,整个城都该被屠得差不多了。」 厉天阙盯着她苍白的面容道,「现在还有人候在医院外面给你祈福,礼物两间病房都塞不下,你说你,做什么不好,非要做这种救世主。」 弄得现在自己伤痕累累地躺在病床上,连下床上厕所都成为奢望。 「我没想做救世主。」 只是碰上了,要她见死不救,她做不到而已。 「嗯,以后只做我的女人。」 第446章 你别忘了,我是从风岛出来的 厉天阙勾唇,要多理直气壮就有多理直气壮。 楚眠分明能感觉他又在岔开话题,她静静地注视着他,眼皮越发重起来,这种止都止不住的困意侵袭着她,让她像前几次一样无法思考太多。 沉默几秒,她慢慢放开他的手,轻声道,「我又有些困了。」 「那就再睡会,反正现在还早。」 厉天阙伸手托住她的后颈,将她放倒。 「嗯。」 楚眠没有拒绝,躺下来闭上眼睛,呼吸均匀。 她抿着唇,趁着困意涌来前咬住自己的舌尖,狠狠地咬下去,口腔里传来的痛觉让她神经一震,淡淡的血腥味驱散困意。 她躺在那里假装沉睡,她以为,她睡着了厉天阙至少会离开她,走出这满是药水味的病房透透气。 但楚眠等了很久,都没等来他的离开。 他就这么一直坐在那里,连点动静都没有。 蓦地,她的手被人从被子下拿起,握进温热的掌心里。 楚眠躺在病床上,微微睁开眼,就见厉天阙坐在她的病床前,一手握着她的,十指相扣抵在自己低下的头上。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线条深邃的侧脸,他闭着眼,疲惫之态尽显,头不时往下栽去,滑下她的手背,一点动静让他立刻睁开眼,惺忪的眼里布着密密的血丝,憔悴得哪里还有刚刚那般胡说八道的样子。 「……」 楚眠闭上眼,心中惊得不行。 好一会儿,她重新睁开眼,厉天阙已经又闭上眼,额头抵着她的手安静休息,眉头却一直拧着,睡得并不好。 她沉默地看着他,视线从他脸上落到他的身上,落到那张明显有凹陷的沙发椅上。 离稻城出事不可能只有两天。 他一直就在这张椅子上休息?或者说,连休息都不曾有过? 唇间的血腥味变得苦涩起来,楚眠凝视着守在自己床边的男人,心里很不舒服,她动了动手指。 很轻。 轻得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厉天阙却一下子睁开眼,低眸看向她,眼中凝着紧张。 这一回,楚眠没选择闭眼。 「怎么一下就醒了,哪里不舒服?」 厉天阙说着就要掀被子检查她的身体。 「我知道张和平同庞庞已经不在了。」她看着他近乎慌乱的眼低声说道,「我亲眼看到的。」 「……」 厉天阙掀被子的动作一僵,低眸定定地看向她。 「你总不能为了瞒住我,就一直不睡觉吧?」 楚眠直接点透他的行为,很是心疼。 「……」 厉天阙看着她,一眼看到她舌尖上的星点血色,便什么都明白了,还敢咬舌装睡。 他舌头顶了顶脸颊,沉着脸没有说话。 「我撑得住。」楚眠又道,「你别忘了,我是从风岛出来的。」 第527页 她见过太多死亡。 厉天阙打量着她,思考她这话里的真实性,薄唇抿成一线,「你真的可以?」 「嗯。」 楚眠和他保证。 这结果,她迟早要知道,不可能一直被蒙在这个病房。 厉天阙看着她很久,颌首。 孟墅取来轮椅,楚眠被厉天阙从病床上抱到轮椅上,一件大衣被披到肩上,手被提起穿进袖子里。 厉天阙弯腰站在她面前,拢了拢大衣,扣上扣子,看好几眼才站起来推着她往外走去。 这是个陌生医院。 环境极为陌生,一整层都很安静,一眼扫去,病房里无人,走廊里却站着许多保镖,一看就是厉天阙的手笔。 乘电梯下降三层,一出来,兵荒马乱。 「……」 楚眠坐在轮椅上,怔怔地看着医生带着几个护士急急忙忙往旁边赶,又有人在急切地高喊护士。 她从来没见过一个护士站挤着这么多护士,个个忙碌不停,手中的专用小车撞到一起,手忙脚乱,病房的呼叫灯闪烁不停。 紧张的氛围和她那一层的安静全然不同。 「让一下,让一下,病人要二次手术。」 楚眠刚被厉天阙从电梯里推出来,就有医生、护士推着推床快步走过来。 她看过去,就看到推床上是一张熟悉的脸,是天宫的手下,她还记得他的功夫很好,每次出任务总是第一个举手要求去。 「他怎么了?」 楚眠问道,自然不敢拦现在忙碌的医生护士。 孟墅陪在一旁,回答道,「为了救人身中两枪,伤情可能有些反覆,我马上安排沈医生的医疗团队过去帮帮忙。」 「谢谢。」 楚眠真心感激,而后道,「我要去icu。」 她知道,最严重的伤患一定在那里。 「好。」 厉天阙应了她,推着她往icu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药水味越来越浓,墙面是最冰冷的白。 icu外长长的走廊里,衣着简单、素面朝天的樊冰冰坐在长椅上,双手紧握着一个木牌贴在唇前,像是在暗暗祈祷着什么。 一旁,叶成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坐在那里,身形削瘦得厉害,手中捏着一份报纸,鼻樑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苍白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看着十分麻木。 忽然,两人像是感应到什么,同时转过头来,一眼看到轮椅上的楚眠。 两人呆呆地站起来,怔怔地看着她,像是不敢相信似的。 好久,两人才一步步走到楚眠面前,樊冰冰的眼眶湿了,「眠姐,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眠姐,你还好么?」 叶成低眸看着楚眠,一双眼黯淡至极,不复往日神采。 「……」 楚眠没有回答,只看着他们,只见叶成的衬衫衣摆微微上提,贴着厚厚的纱布,樊冰冰的一双手也是包着纱布,两人都是轻伤。 她看向叶成手中的报纸,「给我看看。」 「……」 叶成握着报纸的手一紧,下意识后退一步。 「给我。」 楚眠的声音清冷几分。 叶成抬眸,看向立在那里脸色阴沉的厉天阙,厉天阙冷眼看去,「给她。」 叶成只好将手中早就揉皱的报纸递给楚眠,楚眠伸手接过来,打开,触目惊心的一行头条标题—— 【稻城遭恐怖袭击,火烧全城,死伤惨重】 配的照片是一张黑白照片。 第447章 天宫伤亡惨重,楚眠坚强 长长的石阶上到处燃着火,衣着狼狈的叶成站在石阶上,神情呆滞失魂,手中抱着一个看起来浑身是血的女人,她仰着头,散着的一头长发如瀑布般垂下,手上还在滴血,已经没了生命气息。 「蒋笙怎么死的?」 楚眠问,声音平静。 厉天阙低眸看她一眼,叶成站在那里,闻言他面容麻木地道,「当时她被人发现,我带人前去帮她,我劝她先撤,她说不行,一定要完成狙杀的任务,那个点已经曝光,根本不适合,可她还是坚持返回,因为来不及另寻狙击点了,就在我们回去的时候遭遇伏击,她替我挡了三枪,当场死亡。」 「……」 狙杀的任务,是她派给蒋笙的。 到死,蒋笙都想着要完成她的任务。 楚眠沉默地听着,而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收置好遗体,统一火化。」 「……」 楚眠平静的态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厉天阙拧起眉,有时候太过度的平静不是什么好事,当初方妈死的时候,她也平静极了,结果吃冷汤圆差点吃进医院。 「具体伤亡?」 楚眠问道。 樊冰冰看一眼叶成,他是二把手,本该由他来说,但自从蒋笙出事后,叶成整个人都变得极为消沉,不过是撑着一口气在做事。 见状,她只好低声开口,「天宫轻伤26人,重伤12人,死亡……7人。」 到最后,樊冰冰噎了下,眼眶再度湿润。 这些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她活生生的战友,就在她的身边为了救人一个一个倒下。 「把死亡名单发给我。」 楚眠淡淡地道。 「眠姐,你没事吧?」 樊冰冰担忧地看向她,要是悲痛还是哭出来的好。 第528页 可事情好像故意不给喘息的机会,icu的大门被推开来,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走出来,为首的便是沈医生,他摘下口罩抬眸看向站在走廊里的一群人,愣了下,随后恭敬低头,「厉总,小姐。」 进到这里,楚眠的情况稍微稳定后,沈医生的团队就接管下icu。 楚眠抬眸看向他,感激低头,「多谢沈医生。」 「小姐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沈医生不太适应这样的楚眠,连忙说道,而后又有些迟疑地道,「小姐,你要不要看看那位米大建筑师?」 「……」 楚眠的睫毛颤了颤,搁在腿上的手一下子握紧。 沈医生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说什么婉转的话都没用,也就省去,「她枪伤太重,不太行了,一直在为见你一面硬撑着。」 「不可能!」樊冰冰不肯接受地喊出声来,「我把她拖上来了!我把她从河里拖上来了!」 「……」 沈医生悲悯地看向她,当时救上来不代表就能活下来。 …… 米拉被推离icu。 四面皆白的病房里,阳光从窗口透进来,苍白的女孩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上去充满灵气,看不出一点病态。 她扯着嘴角说了些什么,但有氧气罩不是很方便,她抗拒地挣扎,挣扎得一旁的显示屏上数字急跳。 楚眠坐在她的病床前,平静地看着她,然后抬起手摘下她的氧气罩。 米拉笑了,呼吸看着一点都不困难。 屏幕上的数字也稳下来。 「眠姐,我做得好吗?」她第一句就是邀功。 「当然。」 楚眠被她的笑容感染,也跟着微笑,她点点头,抬起手去抚她的脸,轻轻抚着。 阳光落在两张一样苍白的面容上,连被子都失去温度。 米拉听着很开心,「和平同庞庞还怕我添乱,眠姐,我没添乱吧?」 「没有。」楚眠笑着摇头,声音微哑,「河里那几个孩子,一个都没事,全部活着。」 「那你告诉他们两个臭男人,我也是眠姐你的左膀右臂,我也为天宫出力了。」米拉道,「经过这一次,我相信没人再敢小看眠姐你的本事,重建贫民窟一定会很顺利的。」 「好。」 楚眠宠溺地全部应允。 即使她已经不知道上哪告诉庞庞和张和平。 她注视着米拉,一直微笑着,米拉也笑着,忽然道,「眠姐,我不后悔。」 「……」 楚眠的笑容凝了下。 「那时在学校,我被人堵在厕所里,逼我给他们画设计稿,我不同意,他们用马桶的水淋我身上,你路过进来教训他们的时候帅炸了。」 米拉躺在那里,脸颊贴着楚眠的手掌,回忆着那一段过往,笑得泪水都溢出眼眶,「后来,你创立巅峰会,我想都不想地来了,能被招进去,我简直开心死了。」 「……」 楚眠记得这段事,却不记得当时厕所里那个狼狈不堪的女孩就是米拉。 「你当时说要我们回报,我就一直等着,可是等啊等,等的都是你拿命来守护我们,我们平步青云几年却什么也没帮上你。」米拉笑着道,「现在,我终于有点用了,对吗?」 「你一直都很好,你不后悔,我却后悔了。」 楚眠抚去她脸上的泪水,轻声说道。 「别呀。」米拉声音极轻地道,撒娇一般,「你不能后悔,更不能放弃,否则大家都会失落的。」 「……」 楚眠听着,不知道说什么。 「眠姐,我给天宫画了大厦的设计稿,本来我想盯着完工的,但现在不行了,你盯着,好不好?」米拉请求地看着她。 楚眠自然明白米拉的意思,这是要她继续走下去,顺着这条路、靠着这些人继续一直往前。 不后悔,不后退。 楚眠坐在那里看着她,好久才点头,微笑着应了她,「好,米拉说什么,楚眠就做什么。」 「谢谢你,眠姐。」 米拉笑得更开心了,笑着笑着,眼中生出疲倦,「眠姐,我有些累了。」 「……」 楚眠抚着她脸的手一颤,强行压下喉咙冒出的血腥气,笑道,「那就睡吧,睡着就不累了。」 也不疼了。 再也不会疼了。 「嗯。」 米拉乖乖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屏幕上的线条不停地往下降,数字也不停地下降,米拉睡得安宁,连一声疼都没喊过。 门外,樊冰冰背靠着墙蹲在地上泪流得无声,叶成的面色已经不能再灰白。 厉天阙虚靠在门另一边的墙上,英俊的面庞绷着,好一会儿,里边传来动静。 楚眠按着轮椅上的按钮,坐着轮椅出来,面容更加惨白,她目光冷静地看着前方,「天宫死亡人数升至8人。」 「……」 厉天阙低眸看向她,眉头拧紧。 樊冰冰哭出了声。 「叶成,樊冰冰,找殡仪馆,尽快给天宫牺牲的人办葬礼,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楚眠吩咐道,「联繫他们的家人,给予抚恤安排。」 -- 作者有话说: 天宫惨烈这一段不是我故意虐哈,剧情是我早就架构好的,前面还埋了伏笔,在脑子里的时候只是想显示重建贫民窟这条路并不平坦,但真写到这里我心里也不好受。所以让你难过的话就快速看过吧,后面就是男女主联手了。 第529页 第448章 葬礼(1) 樊冰冰从墙边站起来,同叶成低头,「是。」 「公开葬礼日子。」 楚眠又道,接着有条不紊地安排起后面的事情。 …… 新的一日,万里晴空,一片静谧,雀鸟也只停在枝头张望,不敢轻易张翅。 偌大的殡仪馆被里三层外三层的警察、保镖给围起来。 氛围极为肃穆。 这一场葬礼提前公开了时间,闻讯而来的稻城得救者、市民排成人海,手持各色悼念菊花等待门口过安检,而后进入殡仪馆悼念。 殡仪馆的楼上,安静无声。 孟墅站在窗前望着远处乌压压的人,心情沉重而复杂,「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 但深想,也是应该。 于天宫而言,这是一场明知双方实力悬殊还一往无前的战役。 「呲——」 火柴划燃的声音响起。 孟墅回头,就见厉天阙独自一人坐在长长的真皮沙发上,身上的墨色大衣略显肃杀,一脚踩在面前的茶几上,嘴里咬着烟,一手捏着根点燃的火柴,没有点菸,就这么看着,眸子深不见底。 孟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直到火苗灼手,厉天阙才面无表情地将剩余的一点火柴棍弹飞,火柴落入菸灰缸中熄灭火光。 「厉总,您在担心小姐?」 孟墅低沉问道。 闻言,厉天阙的目色更沉,嗓音低沉,「她撑得住,至少在葬礼结束前,她能撑住。」 她摒着这一口气呢,雷都打不倒她。 他是真想把她绑在病床上休养,但不让她处理后事,恐怕这口气都提不起来。 「小姐提前公开葬礼的日子,无非是想让他们受万人悼念,我也会以厉氏财团的名义献上花圈,务必让这场葬礼办得风光体面。」 孟墅说道。 「……」 厉天阙听着,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 正厅里,八副水晶棺材停成一排,黑幔、白纱、花圈围成一个肃穆的世界。 最新鲜的白色玫瑰簇拥着一张张遗像。 「我的孩子,你让妈妈以后可怎么办啊……」 被接来的家属扑在水晶棺材前哭得泣不成声,全场哀恸。 维持今天葬礼治安的众人看着这一幕,也都不禁悲恸。 白发人送黑发人大约是这世上最痛之事。 一批又一批的人进厅悼念,由于人数太多,只能进一批,出一批,维持一个井然有序的秩序。 鲜花堆成山。 门外喊话的人轮番交替,几个小时下来还是喊得嗓子嘶哑。 「总统唐瑾辰献上花圈——」 「总统府人到——」 又是一声高喊。 这一声让家属们都愣了下,众人转头,就见花圈一个一个被搬进正厅,每个上面都写着独立的名字,一共八个。 花圈进入之后,穿着黑色西装的总统府管家面色沉重地走进正厅,在灵堂前三鞠躬,而后一一慰问家属们。 「这是一次非常不幸的恐怖事件,是各位的儿女挽救了一城性命,他们是英雄,总统托我向各位以及英烈表达由衷的敬意,万请节哀。」 外界报导统一口径,称这是a国近年来最大的一次恐怖事件,封闭小城被屠,道路被掘,救援姗姗来迟。 是一群年轻人自发守护了这座城。 他们秩序井然,安排大家及时退进屋内,找地方挡子弹,也指挥大家就地取材对抗恐怖组织,更以身犯险,救下无数稚嫩的孩子。 他们用自己的身躯拖延到救援的来到。 他们守护下上万人的性命。 「谢谢总统。」 「劳烦总统百忙之中惦记了。」 家属们哭着鞠躬回礼,有年纪大的哭得几乎昏厥过去。 「有什么困难总统府会竭力相帮……」 管家站在那里道,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门外的人扬声喊道,「楚小姐到。」 声音透过音响传遍殡仪馆每个角落。 不论门内门外,所有人都抬眸望去,就见外面的空旷地上,一群人列队整齐地站着,看着都很年轻,个个面色沉重。 为首的是一个身形纤细高挑的女人,鼻樑上架着一副墨镜看不太清真容,只见墨镜下的脸格外苍白,唇抿着没有任何起伏,脖子上还绑着一块纱布,黑色衬衫、长裤配上同色的大衣,一身暗沉,胸口佩戴着一枚白花。 正是楚眠。 樊冰冰和叶成两人站在她的身后两侧,后面都是天宫这一次活下来的。 这样一群人站着不可谓不显眼。 整个殡仪馆肃然至极。 樊冰冰有些担忧地看向前面的人,不说楚眠受伤严重,根本不适合这个时候站着走动,就说她那招眼的身份,也不适合就这样曝在光天化日之下。 可是,楚眠坚持,她们只有听从。 楼上,厉天阙听着这一声「楚小姐到」,人便站到窗前,咬着烟低眸望去,盯着那个为首的人。 烟在嘴里咬得稀烂。 听着喊话的人话落,楚眠抬起腿,一步一步沉稳地走向正厅,踏进去。 身后众人跟着。 一进去,八副棺材占据了整个厅,齐刷刷排在一起,视觉效果过于震撼。 第530页 叶成一下子握紧了拳头,樊冰冰努力深吸着气,不让自己失态。 「一鞠躬——」 楚眠俯下身,弯腰。 众人跟着低身。 「二鞠躬——」 楚眠再低首,身上的伤口绷开,痛意嘶吼着游走全身。 「三鞠躬——」 众人再次低头。 家属中,有人认出了楚眠,认出这个带走自己孩子的女人,激动地冲上来在她的身上哭着拍打,却也没有说别的,只不停地哭…… 樊冰冰和叶成站得直直的,谁也没动。 楚眠早交代过,不准他们拦。 楚眠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看着面前的八副棺材,任由那家属拍打自己,没有颜色的唇张了张,「抱歉。」 她带走了他们的孩子,却没有安全地带回来。 一旁站着的悼念人中陆续有认出几张面孔的,激动地道,「是他们吧?我记得那个高个子,当时他为救我妈还挨了一刀。」 众人这才发现,这群人的身上似乎都带着伤。 他们就是守城的那群人! 他们激动,不敢喧譁,只能感恩地看着。 「厉氏财团献上花圈——」 「厉天阙厉先生到——」 门外的人再次扬声喊道。 第449章 葬礼(2) 这一喊,所有人都惊住了。 厉天阙? 那个几年前就养病去的厉天阙? 总统府献花圈,厉氏财团的厉天阙竟亲自到场?看来这些大人物非常关注这次的恐怖事件。 花圈一个一个被搬进正厅,摆在极为显眼的位置。 厉天阙踏进正厅的时候,全场寂静,唯有那个情绪激动的家属仍往楚眠身上拍打着。 厉天阙抬眸看了一眼,厉色从眼中掠过。 孟墅和沈医生跟在他的身后。 三人踏进正厅,三鞠躬。 「真的是厉天阙……」 「他病好了?」 「我的天,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这么个大人物。」 人群窃窃私语。 楚眠站在那里,隔着墨镜怔怔地看向眼前的男人,以他的身份地位献上花圈已经是给了十足的面子,可他…… 他这时候曝光自己自己病好了,不知道是不是个合适的时间。 伤口被打到,她踉跄一步。 一只大掌及时拦过来,捞了她的腰一把,让她站稳。 厉天阙已经站在她身边,深色的眸定定地看着她,楚眠站在那里,一道血线从袖口延伸出来,划过手掌,鲜红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众人骇然。 那家属见了也呆住,没再动手。 厉天阙站在那里,手不动声色地抵在她的腰后,薄唇抿成一抹冷冷的线。 「我撑得住。」 楚眠低声道。 「最好是。」 厉天阙咬牙。 这时,门外又传来喊话。 「稻城乔公业乔老爷子献上花圈——」 听到这一句,楚眠目光一凝,抬眸,就见一队人搬着花圈走进花圈。 「叶成,樊冰冰。」 楚眠冷漠出声。 闻言,叶成和樊冰冰立刻走过去,拦住要将花圈进来的人,叶成抓起其中一个花圈就扔出门外,恶狠狠地道,「滚,都滚出去,别糟践我兄弟们的灵堂!」 与此同时,楚眠身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是陆公业的手机号码,竟还是这一个,没有更换。 楚眠接通电话,将手机放到耳边,里边陆公业年迈的声音传来,「眠眠,你还好么?」 语气关心。 楚眠冷声道,「没死,老师很失望吧?」 天宫的人和送花圈的起了冲突,声音传进手机里,陆公业在电话那头顿了顿,而后道,「我父亲受稻城之人接济才有陆氏这一脉,我也在稻城住了大半辈子,我没有屠城,更没有要你命的意思,是厉天御那小疯子自作主张,他好像对他哥怨念极深。」 「是不是您的意思还重要么?」 楚眠冷冷地道,厉天御是他留下的。 厉天阙站在一旁看向她,她的掌心染着血,他眉头拧了拧。 「眠眠……」陆公业在那嘆着气道,「弄成今天这样,实在出乎我意料,如今你在气头上,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师徒再好好聊聊。还有……」 「……」 「据我所知,厉家那个千金小姐正在疯狂搜集你还活着的证据,你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葬礼上,不是自留把柄?你自己小心些吧。」 陆公业道。 「老师,您和您的人最好别再踏入a国一步。」 楚眠说着挂断电话,看一眼时间,冷静地进行下一步,「鸣炮。」 殡仪馆内鸣起八百八十八发炮,声声震耳欲聋,让整片天空都沉寂在哀痛中,鸟雀不留影踪。 在这样的炮声中,家属瞻仰遗容。 八副棺材被逐一推向火化间的方向。 火化间外,家属们哭得更加悲痛,年迈一些几乎昏厥过去。 a国的习俗,火化前由家人执黑伞送最后一程,求护黄泉路平安顺遂,不淋风雨。 楚眠接过黑伞,抬手打开,撑在上方。 一具具遗体从她的伞下经过。 「一路平安。」 第531页 她说着。 她低眸,看着这一张又一张前段时间还生龙活虎的脸庞,那时的天宫嘻笑打闹,来时的大巴车上,大家还抢着麦唱歌,张和平的歌咙最好,庞庞扭的身段最搞笑…… 现在他们躺在那里,个个面容安祥,睡着一般,再不会抓阄嬉闹,更不会抢麦了。 叶成面容麻木守在蒋笙的遗体前,黑色镜框后的一双眼睛什么情绪都没有,空白至极。 他推着蒋笙的遗体过黑伞,交给里边的工作人员,手抖得不像话。 「一路平安。」 楚眠高举着黑伞,对着底下的人如是说道。 一共说了八声。 到这一步,葬礼便到尾声。 「砰——」 火化间的门重重关上。 楚眠手中的黑伞还高高举着。 鲜血从她的腕处滴下,落在地上,聚成厚厚的一摊。 直到厉天阙走出来,取走她手中的黑伞合上。 葬礼的尾声,家属的哭声也渐止,众人等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骨灰盒被接连送出来,大家忙上去捧。 「眠姐,葬礼已经结束,你回医院吧。」 樊冰冰一直担忧着楚眠的身体状况,这时急忙说道。 「……」 楚眠听着,有些恍惚。 葬礼结束了么? 结束了啊。 她紧绷的一根弦慢慢松懈下来。 楚眠站在那里看着,平静地看着曾经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变成小小的盒子。 汹涌而来的血腥味直冲喉咙,她伸手按向脖子,一口血自喉间喷出来,眼前的世界瞬间颠倒模糊,双腿发软,整个人往地上栽去。 满地血点子。 「眠姐!」 樊冰冰震惊地睁大眼。 「……」 抱住蒋笙骨灰盒的叶成闻声看来,双手更加发抖。 始终站在旁边的厉天阙一手捞住楚眠的背,将她从横抱起来,直勾勾瞪着她惨白的面容,「妈的,就知道你这女人的话信不过!」 在场的人乱作一团。 厉天阙抱起人就往外走去,楚眠靠在他的怀里,艰难地睁开眼,恍惚地看着男人绷紧的侧脸弧线。 对不起,厉天阙。 又让你担心了。 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她想告诉他,但喉咙里堵着血说不出来,天悬地转的晕眩让她的脑袋很快一片空白,人昏死在他的胸膛前。 比救护车更高级的医疗车就候在殡仪馆里。 厉天阙直接将人抱上车,小心翼翼地放倒下来,换上白大褂的沈医生连忙给楚眠注射一针。 厉天阙恨不得踢他一脚,「你看都不看什么情况就先打针?」 第450章 你是说,要让她心情好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怒意让沈医生背上一寒,他连忙解释道,「厉总,您也说了,小姐一直憋着一口气,葬礼一结束,这口气泄了,人也就没力了,打这支针没错的。」 「……」 厉天阙怀疑地看着他。 「您放心,我很专业,没事的。」沈医生再次强调。 听到这样的保证,厉天阙的态度果然缓和下来,「嗯,有事你就不用活着回帝都了。」 「……是。」 沈医生默默把针筒放到一旁。 您是老大,您说什么都对。 …… 稻城的地形临山而建,山火烧了整整几天才被熄灭。 幸而人员疏散及时,除在恐怖事件中被杀的无辜者,没有人因山火波及而亡。 医院里,楚眠半躺在床上,靠在床头看报纸,报纸上大肆报导着稻城屠城,具体是谁造成的还在调查当中,除了山火备受瞩目,就是牺牲者葬礼的照片铺天盖地。 只是有厉天阙这个大人物的压版,她的照片有也仅是一小块,还是在群像照片中,樊冰冰单人的照片都比她大出数倍。 新闻点并不在她的身上。 其实到这一步,她已经无所谓了。 现在不曝光,等回帝都,贺盛璃还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陆公业都如此光明正大告知她了。 厉天阙大概也只是想保短暂的一段平静,让她在这个地方好好养病。 这里太平静,平静得好像整个世界都很美好。 「咳……」 吸了一口凉气,楚眠低低地咳嗽起来。 她没什么力气地压下手中的报纸,抬手拿起一旁的手机,打开,给远在帝都守着的巅峰会发布新任务,一点进去,就看到巅峰会的聊天群。 楚眠的目光滞了下,伸手点开,里边的消息停留在稻城出事的白天。 庞庞炫耀似的发了很多视频和照片,偷拍大家睡觉的,拍大家勾肩搭背唱歌的,拍自己美颜瘦脸后的照片。 出事后,大家极有默契地都没再在群里发任何消息,就这么让页面停着,停在大家集体对庞庞自拍照发出的鄙视表情包上,齐刷刷的一大片。 「……」 楚眠沉默两秒,最终还是没有勇气点进去看。 她只单独给巅峰会的成员语音发布消息,「我还要在这休养几天,贺盛璃正在收集我的资料,我不在,她肯定会从你们几个身上下手,保护好自己家人,不要单独行动,遇上任何事件都先去警局那里报个备,将来也是份证据。」 第532页 等她回帝都,必然有一场仗要打。 楚眠又陆陆续续交代了几件事,才关掉手机,抬眸看向关紧的病房门。 这些天,厉天阙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病房里,一眼不眨地盯着她,只有去看她检查报告的时候,他才会离开一会,不当着她的面问太多。 他将金蜂驱逐出体内,本也该好好休养,结果现在全程照顾她。 楚眠知道自己必须快些好起来,厉天阙在等着她,天宫在等着她,她是最没资格倒下的。 楚眠逼迫自己脑子空白一些,什么都不去想,强行酝酿睡意。 …… 临时增加的一间医生办公室里,整洁简单。 厉天阙坐在医生办公桌前,手上拿着一叠检查报告,冷着脸一张一张看过去,上面的数据就没有一张完全在正常范围内的。 见大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沈医生站在一旁都冒虚汗了,求救地看向站在旁边的孟墅。 「……」 孟墅默默看墙,什么信号都没收到。 「……」 披着一张温柔的皮相,是一点温柔的事都不干。 沈医生不敢说什么,只能自救,在这寂静如死的空气里道,「厉总,您别担心,这些数据看着吓人,但并没有那么严重,小姐还是很能撑得住的。」 「啪——」 厉天阙一把将手中的检查报告拍在桌面上,抬眼睨向他,眼底布满阴沉与戾气,「光要她撑得住,我还要你这医生做什么,插花?」 「……」 「你这脑袋插花瓶里好看么?」 厉天阙低沉地问道,尽是威胁之态。 「厉总,小姐的伤势是缓慢一些,有点不符合年轻人的伤愈情况,但没有大问题,慢慢来就行了。」 沈医生解释道,额头冒出密密的汗,「不过我是觉得,这伤愈较慢和我的用药无关,和她自身有关。」 终于是说到点子上。 厉天阙看着他,「说下去。」 「稻城这一次的事实在太悲壮了,我都会时不时地想起感慨,更何况身处其中的小姐,她的手下伤亡如此惨重,她嘴上不说,心里恐怕一直没放下过。」 沈医生站在那里道,「都说忧思易生疾,更何况她本身就是重伤,伤势恢复缓慢也可以理解。」 说完,他就胆战心惊地看向厉天阙,生怕下一秒人就把他脑袋插花瓶里。 不料,厉天阙坐在那里,面色阴郁,倒没有责怒。 「你是说,要让她心情好起来。」 厉天阙和楚眠朝夕相处,她是不是真的放下这一段,他看得出来。 「是。」沈医生点头,「不过,这怕是很难。」 「我知道了。」 厉天阙沉声道,从办公桌前站起来,抬起脚往外走去。 孟墅连忙跟上他。 厉天阙大步往外走去,单手插在裤袋里,走在冗长冰冷的走廊里,一张脸冷若冰霜。 难。 当然难。 稻城的事刚刚过去,除非他能把那八个人全复活,否则,她怎么高兴得起来。 厉天阙没有直接回病房,而是乘电梯下去两层,去到下面的病房,看看天宫众人的恢复情况,让孟墅拍了一些照片。 「厉总。」 孟墅将手机递给厉天阙。 厉天阙靠着墙,低眸看着手机里一张张苍白却微笑的脸,很不是滋味。 什么时候他哄自己女人还要靠别人的脸了。 靠。 厉天阙低咒一声,到底没有删除这些照片,抬起腿往外走去。 孟墅跟在他的身后,看着厉天阙有些讶然。 厉总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厉总的眼里只有利益和楚眠,别的向来不屑一顾,现在居然会到病房来看望天宫众人。 厉天阙往前走去,旁边传来两个小孩子的嬉笑声。 第451章 厉总哄人的新方式 两个五岁左右模样的孩子蹲在走廊的长椅前,其中一个穿着病号服,笑着看旁边的小女孩。 长椅上架着一块不算大的白幕,灯光打在上面。 小女孩蹲在那里,小手操作着操作杆将一条涂彩涂得七彩的美人鱼游到幕布上,边游边道,「美人鱼来咯,我是大海里最美的美人鱼……」 「哈哈哈。」 穿着病号服的小男孩捧场地鼓掌笑起来。 小女孩笑道,「你看,这个就叫童话皮影戏,我在幼儿园表演的,大家笑得可开心了,我现在表演给你看,让你也开心,妈妈说,人开心病就好得快。」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极沉的脚步声。 擦得锃亮的男式尖头皮鞋踩在光可鑑人的地砖上,一步一步往后退,直退到两个孩子的身后。 厉天阙站在那里,低头看着小女孩手中的小皮影,又看向两张笑得特别开心的灿烂脸庞,舌尖抵了抵后槽牙。 哄人的手段多一个不多。 下一秒,他低下身去,一把抢走女孩手里的美人鱼皮影,扔进箱子里,大掌「啪」一声压下幕布。 厉天阙提起小小的皮影箱就走,边走边随手沖身后的孟墅打了个善后的手势。 「……」 孟墅傻眼。 「……」 两个孩子蹲在那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面前瞬间空荡的长椅,「哇」一声哭出声来。 第533页 孟墅忙上前,「小朋友,别哭别哭,叔叔给你们钱再买个皮影箱,买个更大的皮影箱好不好?」 「呜哇——」 孩子哭得更大声了。 整条走廊都回荡着响亮的嚎声。 「……」 孟墅头都要炸了。 厉总,好好的,为什么不能做个人? …… 楚眠睡得不算沉,隐隐约约间感觉有人搬动自己。 她缓缓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差不多是落在男人的怀里。 厉天阙俯身站在她的病床前,抱着她往下躺,她能闻到他身上极淡的气息。 「怎么又醒了?」 厉天阙低眸看着她拧眉,自从他这一次醒来,就没见她安安稳稳睡过一个整觉。 「我休息得够了。」 楚眠柔声说道,靠在竖起的枕头上看他,「怎么样,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急着出院倒是拿点出院的心情来! 厉天阙沉沉看她一眼,松开手在病床边坐下来,拿出手机递给她,「你出院还早,你手下出院倒是快了。」 「……」 楚眠有些愕然地接过手机,低头看去,只见里边全是她那些受伤的手下的照片。 有的已经能下床走动; 有的坐在病床上喝水; 有的靠在床头玩手机…… 一张张脸还显着病态,但脸上都带着笑,看起来都恢复得不错。 她抬眸看向厉天阙的脸,玩笑道,「不会是你逼他们假笑营业吧?」 厉天阙的脸色一青,「我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 楚眠认真地点点头。 厉天阙噎了下,而后不怒反笑,勾唇看她,「没事,你尽管仗着你现在有伤放肆,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治你?」 「怎么治?」 「自然是让你继续下不了床。」厉天阙的眉宇间尽是邪气,末了又补上一句,「当然,不是病床。」 是他的床。 「……」 这波熟悉的操作让人措手不及。 楚眠默默抿了抿唇,看来她要完全适应这个回归的厉天阙,还需要一点时间,她居然还敢问怎么治…… 她把手机还给厉天阙,假装刚刚的话题从来没有过,「谢谢。」 她知道他去拍天宫众人的照片是为了让她安心。 「放心,有你谢的时候。」 厉天阙把手机接过去,沖她挑了挑眉,目光意味深长。 「……」 这话题是跳不过了么。 厉天阙把手机放到一旁,一手按到她的身旁,整个人靠向她,俊庞直逼她眼前,深邃的眼定定地凝视着她,呼吸拂过她的脸。 距离太近,近得她能看到他的睫毛有多密有多长。 他斜过脸,薄唇刻意停在她的唇角,嗓音低哑性感,「还睡么?」 「……」 楚眠不大懂他的意思,不是说不是病床么,怎么现在就…… 厉天阙看着她,「看来你一时半会也不想睡了,给你看个好东西。」 说完,他就站起来,走到窗前,将遮光窗帘放下,病房里顿时陷入一片暗色。 厉天阙转身,修长的双腿迈开,朝她的病床走来。 「……」 楚眠呼吸一紧,他这是要做什么? 他不会真放肆到在医院胡来吧?难道沈医生说她的伤势恢复得可以乱来了? 一瞬间,她脑袋里划过许多想法。 厉天阙站在她的床边,抬手摸向她的被子、 就在楚眠以为他要掀开她的被子时,病床上的桌板被立了起来。 「……」 楚眠莫名。 一只小箱子摆在桌板上,厉天阙坐在床尾,隔着被子靠在她的脚边,姿态慵懒,抬手打开箱子,立起白色幕布。 灯光一打,昏黄的光落在幕布上。 似夕阳的霞光,又似老电影的幕景。 隔着幕布,楚眠看不清厉天阙的脸,只看到一个虚虚的身影,镀上一层绒光,似远还近。 很快,幕布上出现一条大海。 卡通大海。 一条画得很q的七彩美人鱼很是僵硬地游上幕布。 楚眠看着惑然,「皮影吗?」 这么卡通的皮影好像是幼儿园小朋友会玩的皮影游戏。 「感不感动?」男人低沉暗哑的嗓音在幕布后响起,「我厉天阙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给人讲故事。」 第一次…… 楚眠靠在柔软舒适的枕头上,看着幕上僵硬得发直的美人鱼,「第一次你就给我讲美人鱼的故事?早就听过了。」 「……」 幕布后面传来很长一段时间的静谧。 美人鱼掉了下去。 那双修长的手在箱子里翻来找去,找各种各样的皮影。 楚眠听到郁闷的吸气声,大概是没找到更多的素材皮影,蓦地,又有东西浮上幕布。 大海上出现一个一个的彩色圈圈,僵硬地晃来晃去。 接着,她就听到厉天阙用极为性感的声线给她讲起故事,「从前,有一堆泡沫生活在大海里,她是大海里最美的泡沫。」 「……」 楚眠看着涂得七彩的圈圈。 嗯,果然是好漂亮的泡沫。 第452章 厉天阙,我真的很想他们 第534页 幕布上,一艘卡通船慢慢出现在楚眠的视线里,船上,王子僵硬地直着身体凝向大海,男人低沉的嗓音在病房里缓缓响起—— 「乘船而过的王子捧起泡沫,将她捧在手掌心上细心呵护,泡沫从此爱上了王子,发誓要成为人类陪伴在王子身边。」 「……」 楚眠听这故事听得匪夷所思。 罢了,难得。 她不再计较什么内容,认真地看着厉天阙坐在床尾给她讲故事。 幕布后的手艺人显然不太擅长这些,手忙脚乱的,一座彩色的城堡忽然压到船上,两个小人物站在城堡墙头,衣着华丽。 「泡沫找到巫婆变成人类,不惜付出失声和踩在刀尖上的痛苦为代价,当她走到王子面前时,王子已经认不出她是泡沫,转头娶了一位公主。」 「……」 楚眠怔了怔,这才发觉厉天阙是在倒讲小美人鱼的故事。 幕布上,风雨大作,海上的城堡震动,王子与公主分开了手倒下来。 「泡沫以血为祭,发动海难,淹了整座城堡,将曾经对自己甜言蜜语的王子扔进海里。」 「……」 厉天阙讲的故事都比别的童话故事更血腥一些。 楚眠安静地看着幕布上的一切全部轰然倒塌。 泡沫不见了。 人类不见了。 最后只有无边无际的大海,以及僵硬出现的美人鱼。 男人的嗓音性感不减,「泡沫疼痛的双腿化作鱼尾,从此以后,她自由自在地徜徉在海洋里,再不理世俗。」 「……」 小美人鱼的故事很短,倒着讲也不会有多长。 楚眠看着幕布后男人的虚影,长睫下的眼掠过一抹怔忡。 小时候读这个故事,她总替小美人鱼不甘,明明美人鱼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最后只能化作泡沫,原来这故事倒过来讲,便可解了这份不甘。 「如果一切都能回到最初的样子就好了。」 楚眠淡淡地道,唇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要是人生也可以倒着讲一遍,反而没有憾事了吧,美人鱼永远是美人鱼,巅峰会永远是巅峰会。 她看着幕布上的小美人鱼,慢慢在被子下缩起双腿,伸手抱住膝盖,目光黯然,「厉天阙,我真的很想他们。」 「……」 厉天阙搁下手中的操作杆,从幕布后站起来,走到她身旁坐下。 「我现在一睁开就能想到稻城那天的火,一闭上眼就想到那时大家在巅峰会打闹……」 楚眠说着,眼眶泛了红,声音哽咽,「我一直告诉大家,走这条路就要准备好承担最坏的结果,承担不了不用留在天宫,可现在,我发现是我承担不了。」 她一遍一遍地强调,无非是她自己承受不了如今的这个局面。 「……」 厉天阙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垂下眼,松开抱紧自己的手,疲惫地朝他慢慢靠过去,靠在他坚实的臂膀上。 只有靠在他的身上,她才会感觉天塌下来也无所谓,她还可以再休息一会。 厉天阙任由她靠着,楚眠闭上眼,一滴泪无声地落下来,「我知道这条路我必须走下去,不然我对不起的人更多,但是,厉天阙,我能走到最后吗?」 她硬着头皮走,她还能走多远? 她还敢让大家为了重建贫民窟而不顾一切去对上所有危险的势力?如果再来一次稻城事件怎么办? 她怕了。 真的怕了。 「……」 这是厉天阙第一次在她的话里听到对未来的迷惘。 想当初,她为了重建贫民窟一次一次和他对上,坚持得堪称顽固,现在他不是她的阻力了,她反而开始怯懦,开始质疑自己。 厉天阙低下头,看向她的脸,抬起手,温热的指腹抚去她脸上的泪。 「小东西,你只是天宫的主脑,不是主宰生死的神。」 她不能把一切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 楚眠的唇微微颤慄。 「我倒希望你走不下去,这样你就能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 厉天阙低沉地道,「但我知道,这条路,你楚眠要是都走不到最后,这世上就没人能走下来。」 闻言,楚眠的心狠狠震动,睁开眼呆呆地看向他。 「你不是这么瞻前顾后、犹犹豫豫的一个人。」 厉天阙伸手捏了捏她小巧的下巴,「你要真这么怕害了别人的话,那就算了,解散天宫,来祸害我,你男人不怕被祸害。」 「……」 楚眠被逗笑,笑得眼泪滴下来,再苦涩不过。 她不是不懂,过度的自我怀疑没有任何意义,只是陷在其中,她也难以自控。 她知道厉天阙是想哄她高兴,又是皮影戏又是天宫众人的照片。 够了。 真的够了。 厉大总裁纡尊降贵给她讲童话故事,她不能再让他担心下去了。 楚眠抬起手抹去眼泪,道,「你放心,我不会消沉的。」 「这句放心你说了不算,我看到的才算。」 他已经不信她的鬼话。 「……」 听到这话,楚眠离开他的臂膀,坐起来看向那皮影幕布,忍不住问道,「这是哪里买的,像是小孩子玩的玩具,不像正经的皮影戏。」 第535页 「……」 厉天阙的眸子定了定,态度从容,「孟墅买的,不知道是在哪里。」 「哦。」 楚眠没有怀疑。 见她难得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厉天阙坐过去将皮影箱转过来,道,「你要不要玩一下?」 「我没玩过。」 楚眠说着看向皮影箱子里边,只见里边的素材皮影都是卡通的。 她坐过去,在里边翻了翻,挑到一对特别的皮影,是一对色调大红、制作卡通的皮影人物,状元与公主,很是别致。 楚眠小心翼翼拿起操作杆,将公主的皮影人物立起来,贴到幕布。 昏黄的光落在公主红色的嫁衣上,映得公主的脸都有几分娇羞,仿佛在静静等待前来迎娶自己的状元郎。 她移动着操作杆,幕布上的公主抬手整理妆容。 「这好像是结婚的故事。」 厉天阙坐在她的身边,顺手拿起状元的操作杆摆弄一番,转眸看她一眼,一抹深色掠过,「我们来演个。」 「……」 楚眠看他。 「来,一拜天地——」 第453章 厉天阙,我们结婚吧 厉天阙刚刚讲小美人鱼的时候还挺僵硬,这会状元低头拜天地拜得那叫一个流畅自如。 楚眠没说话,厉天阙催促她,「动你左手,拜天地,快。」 「……」 还挺懂。 楚眠无奈地笑了笑,操作操作杆,让公主低头。 小小的一块幕布似有霞彩万丈,黄昏之下,十里红妆,优雅美丽的公主与志得意满的状元郎面对面站着。 「夫妻对拜——」 厉天阙再次说道,兀自拜得起劲。 「不是二拜高堂么?」楚眠疑惑地看他。 「我们哪有高堂可拜。」厉天阙随口说道,又催促她,「你又不动了,快点,拜一下。」 明明是演皮影戏,怎么就成他们没高堂可拜了。 楚眠坐在那里,凝视着厉天阙唇角的那一抹弧度,目色深了深,再看向幕布。 两人各执一个人物。 幕布上两个小小的人物微笑相对,俯首相对,绒光落在边缘,亲密非常。 楚眠静静地看着,好久,她听到自己说了句—— 「厉天阙,我们结婚吧。」 「啪——」 幕布上的状元郎直接跪下了。 厉天阙转过脸,一双狭长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眼里压着汹涌的狂涛骇浪,「你说什么?」 「……」 对上他的视线,楚眠才回过神来自己说了什么。 但她并不后悔。 她深深地凝视着他的眉眼,一字一字极为认真地道,「这些年下来,我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每一个离开,我都会后悔还有话没和他们好好说。」 「……」 「不管以后我们两个谁先离开,我都不想这份后悔用到你身上。」她启着苍白的唇,「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厉天阙听着,呼吸一滞,一把扔了手中的操作杆,伸手按住她的后颈,低头就含住她的唇吻下去。 她的唇很干,干得都有些破皮,可这落在他的唇间还是世上最好的味道,他不甘止于此,呼吸越来越重,恨不得当场将她推倒在病床上来个洞房花烛。 没这么招惹人的! 「唔……」 楚眠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低吟一声。 以为她是伤疼,厉天阙连忙放开她,额头抵着她大口大口喘气,像是刚从深海里捞出来一样。 下一刻,他又吻上她的唇,这一回轻柔许多,吻着她的干唇,唇又游走在她的嘴角、下巴,逐渐滑下,避过纱布的地方吻上她颈上的血管…… 「……」 楚眠仰起头,任由他吻着。 他的吻,向来慾念深重,似一股莫名的电流能从她的脖颈震颤进她的四肢百骸。 寂静的病房里,光线昏暗。 她被吻得浑身发软,耳边只剩下两人的喘气声。 她病号服第一颗扣子被生生咬下来的时候,厉天阙终于停下来,虚靠在她的肩膀上低声咒骂了句什么,「你这女人就不能晚两天再说?」 非在这个时候招他? 楚眠以为他说结婚的事,便解释道,「我没说现在结婚,等我身份恢复以后吧。」 她用最光明正大的身份和他结婚。 闻言,厉天阙猛地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跟被浇了一头冰水似的,「不是今天?」 楚眠被问得失笑,「当然不是今天,今天怎么结,我还在医院,难道把见证处搬过来登记么?」 「一个小时就能搬过来。」 问题不大。 「……」 好的,是她小看他了。 楚眠沉默几秒,道,「现在肯定不是个合适的时间,还是过一段时间吧。」 「……」 厉天阙瞪着她,脸色铁青。 楚眠没想到他想的竟真的是今天就结婚,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靠过去,在他薄唇上点水般地亲了下,「不要生气。」 「不生气,我现在应该开心?」 厉天阙沉着脸道。 「我向你求婚,难道不应该开心?」楚眠反问。 「……」 诡辩天才。 厉天阙没话了,半晌,他又不爽地睨向她,「你这也算求婚?皮影箱是我拿来的,你就说了句话算求婚?」 第536页 楚眠沉思,「也是,不够正式,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话落,她就被人放倒在病床上,厉天阙的动作极轻,脸色狠得厉害,跟要吃了她一样,「狗东西,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才开心?」 楚眠躺在病床上看着他,许久,她道,「厉天阙,我想得很清楚了。」 「想得很清楚当什么都没说过?」 他想掐死她。 「三年前分开的时候,我才明白我放不下你,以后,我也不想再放下你。」 她抬眸,凝视着他恶狠狠的双眼,「我不会消沉,是认真的;想和你结婚,也是认真的。」 「……」 厉天阙眼中的凶狠消散了。 他低眸看着她,像是才认识她一样,直直地盯着她,好半晌,他咬着牙道,「你这女人怎么现在满嘴的甜言蜜语?」 「你不喜欢听么?」 楚眠问。 她只是变得坦诚了,只是不想再让自己有任何后悔的时候。 「听了不能做,更烦。」 厉天阙也很坦诚。 「……」 楚眠默。 「给我记住今天说的话,将来敢反悔我拧断你的腿!」厉天阙威胁道。 楚眠看他,「你一说腿,我想到了些不太愉快的回忆。」 厉天阙的面色僵了下,翻身躺在她的身旁,「我们还是聊你求婚的事。」 「……」 楚眠失笑,躺在那里看着上方的顶,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正在从藤蔓缠死的地狱里一点点往岸上爬。 她可以爬出来,她还可以再站起来。 站得直直的,继续走下去。 …… 很快,楚眠能下床了,也能偶尔从病房离开走动走动。 她的活动范围不大,就是走廊到病房、病房到走廊,厉天阙只允许她走这么点路,好像多走一点能把她腿走断似的。 楚眠站在走廊的窗口前,抬手按住一侧肩膀缓缓转动身体,活动着废了好些日子的筋骨。 手机震动起来。 她拿出来一看,是谢傲然打来的电话。 楚眠接通电话,将手机搁到窗台上,在无人的走廊里打开外放,然后继续活动身体。 第454章 厉天阙吃醋 「恢复得怎么样?」 谢傲然上来就问她的身体情况。 稻城出事后,楚眠担心帝都那边会不稳,让谢傲然飞过去帮巅峰会的忙,顺道留意贺盛璃的动静。 「好很多了,我准备这两天就回帝都。」 楚眠说着转了转脖子。 听到她这话,谢傲然笑道,「看来这一关你挺过来了,还好,你还真是个打不垮的。」 打不垮么? 未必。 楚眠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一关能撑过来,是因为厉天阙在她身边半步不曾离开过。 他不是个能安慰人的性子,但他却用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开解她,有些事她都不敢想他竟然能做,比如用皮影戏来哄她…… 他像一座有温度的墙,日日夜夜守在她的身边,什么风浪都挡下来,她再不挺过来就不像话了。 她这边想着,有了过久的空白,谢傲然在那边开始讲帝都的局势。 「贺盛璃的公司推出了几款新药,卖得十分畅销,股市收效很不错。」 谢傲然说道,「而且她最近活动十分频繁,私会不少大人物,我觉得你的直觉没错,她应该是在酝酿一波大动静。」 「动吧,她不动,我也得动她了。」 楚眠淡淡地道,活动身体转了个身,就见厉天阙从病房里走出来,手上抛着一个橘子,薄唇勾着弧度,显得心情不错,「吃个橘……」 这抹弧度在看到窗台上外放的手机时瞬间消失不在。 一双狭长的眼阴沉下来。 这脸变的…… 楚眠沖他笑笑,用手放到耳边无声地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 厉天阙冷冷地睨着她,转身靠在墙上,修长的双腿交叠,手指狠狠剥开橘子皮。 谢傲然那边不明情况,还在谈正事,「当初你为了钓后面的大鱼,一直留着贺盛璃,兜兜转转,厉天御都死了,贺盛璃这个跳樑小丑还在蹦,是该收拾一下。」 「贺盛璃本身不足为虑,只不过厉天御一死,陆家应该会直接控制上她。」 楚眠道,毕竟在帝都安一颗不错的棋子不是件容易的事。 陆公业在葬礼上打电话提醒她,何尝不是一种警告,警告她不要挡着陆家的路,陆家有办法有能力对付她。 「如果是这样,事情倒有些棘手,这陆家不在国内,我的情报网查不到太细,现在东方人在世界各地崛起的家族都有,无法精确排查哪个是陆家。」谢傲然在电话里说道。 厉天阙靠着墙,扔了一瓣橘子进嘴里,眼神冷飕飕的。 楚眠看他一眼,继续道,「不着急,一步一步来。」 先收拾贺盛璃,再应对陆家。 如今被她出了稻城,再要她的命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你能这么想最好,我是生怕你报仇心切,乱了方寸。」谢傲然在那边笑了笑。 「不会。」 楚眠道,抬眸看向厉天阙,朝他伸出手讨橘子。 「……」 厉天阙不善地看她一眼,将剩下半个橘子全放进嘴里,一口咬破,甜腻的汁水全数咽进喉咙里。 第537页 「……」 楚眠无语,转身去挂断电话,谢傲然想到什么道,「对了,我给你订制了一个康复型大抱枕,正适合你这样受伤的人用,你确定你这两天就回帝都,如果不能确定我给你寄过来吧。」 抱枕…… 厉天阙冷笑,看向楚眠,只见她不仅不拒绝,反而笑起来,道,「谢了,留在帝都吧,我这两天就回去。」 厉天阙笑得更厉害了。 呵。 这是完全无视他。 「那行,那等你回来用也一样。」谢傲然说道,「不打扰你休息,养好身体,等你回来。」 「ok,拜拜。」 楚眠干脆地挂断电话,一转头一堵人型墙挡在她面前,她一怔,下意识地往后退。 厉天阙臭着脸直逼过来,将她逼退到墙壁前,他一手按过去,撑在她的脑袋旁,眸子阴沉沉地看着她,薄唇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楚眠,你很跳啊。」 可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 楚眠默。 「你是看不到我站在这里?还是我给你可以放肆的错觉了?」 厉天阙眼中压着风雨欲来的乌暗。 楚眠背靠着墙壁,没被他的样子吓到,反而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抢我手机砸个稀烂呢。」 「我砸手机做什么,我砸姓谢的不是更爽?」 厉天阙挑眉,挑衅至极。 「你好像比以前能忍了。」楚眠探究地迎向他深色的眸,「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你这一次甦醒和以前有些不一样,讨喜好多。」 以前,他不会拍天宫众人的照片去哄她开心;以前,他不会放任她和谢傲然讲电话。 「讨喜?」厉天阙的脸色一青,「老子是狗?」 「……」 楚眠笑而不语。 「要不是你受伤,我能这么放任你?」厉天阙瞪她。 「真的是因为伤势吗?」 楚眠看着他,说出自己的怀疑,「你说你没有这两个月的记忆,可是……我总觉得你好像有。」 他一向反对她重建贫民窟,可这一次恢复记忆,他再没提及要她放弃,即使是说让她解散天宫,也说他陪她走下去。 他好像终于明白这件事对她有多重要,不对,不是明白。 明白他应该一直都明白。 只是这一次,他是彻底接受了。 这么突然的接受就很奇怪。 「胡说什么。」 厉天阙矢口否认。 楚眠不理会他的否认,迳自推理,「我想了又想,唯一能想到的地方就是在这两个月,我和你说过,我希望你能决定自己的人生……你,是不是被这话触动到了?」 所以,这一次,他也不再阻止她,也不说大包大揽,甚至是激励她,说什么她都走不下来,没人走得下来。 这在以前,她都不敢想这种话能从他厉大总裁的嘴里说出来。 「……」 厉天阙站在她面前,盯着她锐利的双眸,呼吸微微一顿,随即嘲弄地道,「我看你是呆医院呆久了,开始出现臆想。」 「我猜错了?」 楚眠问道。 「当然,难道我有骗你的理由?」厉天阙冷哼。 「有啊。」 比如袋装的吸吸果冻什么的,可能也是黑点? 第455章 我先送他一份大礼…… 楚眠打量着他,厉天阙被噎了下,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转移话题是不是?我警告你,给我离姓谢的远点!否则……」 「拧断我的腿?」 楚眠顺着他的话问。 「……」 厉天阙再度被噎,他算是发现了,这傢伙现在不仅甜言蜜语会了,连气人的手段都在逐步升级。 他猛地低下头,直贴到她脸上,薄唇要吻不吻地停在她的嘴角,一字一字道,「不动你。」 「……」 楚眠微笑。 「不过,你要是不离姓谢的远点,我和他只能活一个,你看着办。」 厉天阙的嗓音低哑,发狠要挟。 「……」 楚眠笑不出来了。 他那晚喝光的不是稻城的酒,是醋吧? 她看着近在眼前的俊庞,没有多想地直接亲过去,吻落在他的唇上,厉天阙目光一震。 楚眠只浅吻了一下便飞快地退回来,瞪他一眼,「醋罈子。」 她对谁有意思还不够明显吗?这也能吃醋。 「……」 厉天阙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她,被瞪了一眼还觉得全身舒坦是怎么回事。 靠。 他怕不是又要发病,太不正常了! 楚眠从他壁咚的臂弯下低身抽离,道,「走吧,吃饭去,我饿了。」 「我让人送进病房。」 厉天阙垂下自己的手道。 「去食堂吃吧,我不想再待在病房了。」 整天面对着这几堵墙,楚眠憋得难受。 …… 这是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医院。 自从天宫众人和一些稻城伤者住进来后,医院就被厉天阙的人手围起来,连只苍蝇都不能轻易飞进。 因此,一路往下走去,楚眠看到的最多的还是厉天阙的保镖。 两人穿过长长的玻璃走廊,楚眠看向外面的草地,喷泉池不停地运转着,天空蓝得极为清澈,鸟语花香,一切都安静美好。 第538页 「走慢点。」 厉天阙跟在她的身后,不时嫌她走得太快,眉头拧得深深的。 「我没事。」 楚眠就是躺得腻了,才想出来走走,非要像乌龟爬还有什么意思。 偌大的医院食堂很空旷,大概知道她要下来吃饭,又是一堆保镖围着,没有多余的人存在。 楚眠对厉天阙这样的霸道做法无可奈何,没说什么,从容地在一张桌前坐下来。 她点名要吃些普通的家常菜,厉天阙没改她的菜单,很快,一道家常豆腐就被端了上来。 做法很清淡,连点酱油都看不到。 厉天阙坐在她的对面,习惯地拿起勺子和小碗,要去装豆腐餵她。 「我想自己试试。」 楚眠出声打断他的动作。 「……」 厉天阙掀眸看她。 「我真的感觉好多了,总不能让你一直餵我,越养越肥。」 楚眠淡淡地道。 住院的这段时间,她浑身都没什么力气,除了皮影戏那次,他能不准她动的地方就不准她动。 因此,每一顿都是厉天阙餵的,从最开始的流食到后面能吃一点清淡小菜,都是他亲手餵的。 「养肥了才乖。」 厉天阙道,手上的动作却停下来,将勺子和小碗放到一旁。 见状,楚眠便知道他同意了。 她没拿勺子,而是选择难度更大的筷子。 衣来伸手、饭来张开口这么长时间,筷子拿在手里的感觉都极为陌生,她专注地盯着自己的手,一点点握紧,手有些发重地去夹菜。 夹豆腐是个精细活,比当日随便动动小皮影难。 楚眠向来是个耐心的人,第一块掉了,她便认真地盯着,又去夹第二块。 手抬了不过一、两分钟后,竟有种说不出的疲乏感。 她养这么久,就丧失了这么久的力气。 她咬住牙,一点点夹起滑嫩的豆腐,慢慢夹出菜碟。 「……」 厉天阙的目光落在她的筷子上,一路追随着到她脸上,呼吸跟着摒住。 楚眠低头,一口含住豆腐,清淡的味道滑入口中,有种难言的美妙,她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笑了。 看,她夹起来了。 在她入口的一瞬,厉天阙的呼吸便松了,此刻见她看过来,他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都会自己夹菜吃了,真是厉害死了。」 不用他餵就不用他餵。 他稀罕么? 「……」 楚眠不介意,仍是微笑,又慢吞吞地夹起一块碎豆腐,递到他面前。 还想着他。 厉天阙看着她,低头就着她的筷子吃了下去,阴阳怪气没了,满满的都是骄傲,「我养的小东西就是厉害,都会夹菜了。」 语文老师教过,同样一句话,语气不同,意思是天差地别。 拿筷子的动作需要的力量很精细,楚眠耐心地一点点夹菜,慢慢吃饭。 外面的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很暖和。 「你这次回去怕是也要迎一场腥风血雨。」 楚眠淡淡地道。 他在葬礼上亮了相,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厉天阙养完病了,引起的譁然不说,单说厉家那点事,就够头疼的。 厉擎苍被削了权,想夺回财团一直没有成功,到了贺盛璃身边,正在助她壮大璃天,没有他,贺盛璃想私下见些大人物还没资格,这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 贺盛璃起来,就代表厉擎苍也会起来。 厉擎苍和厉天阙父子之间本就隔阂严重,现下,又多一条厉天御的命。 「我什么时候怕过腥风血雨?」 厉天阙满不在乎地冷笑。 「谢傲然说帝都一切平静,厉家好像还不知道厉天御已经死掉的消息。」 楚眠有些不解这一点,就算新闻上没提稻城恐怖事件的主使,贺盛璃没理由不知道。 「由此可见,贺盛璃一直被厉天御压着,对陆家和稻城的事知之甚少,这一次厉天御赶到稻城也是临时状况,她那边没收到消息很正常,但猜也该猜出一些了。」 厉天阙道。 楚眠同意这个说法,而后看向他,「关于厉天御,你和你父亲……」 「你不是说我回去要迎一场腥风血雨么,但在回去前,我先送我那位好父亲一份大礼。」 厉天阙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块菜道。 「什么大礼?」 楚眠问他。 「……」 厉天阙看着她,薄唇勾着一抹邪气的弧度,笑而不语。 「……」 看到这笑容,楚眠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 第456章 孟墅送上「大礼」 帝都,璃天大厦立在园区中央。 一场高级别的会议刚刚结束,众人陆续离开,只剩下贺盛璃与厉擎苍。 贺盛璃身穿一袭高级的定制女士西装坐在会议桌的首位,翻着手中的文件笑道,「这年头果然还是药钱好挣,差不多的药稍微换换成份,包装一下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厉擎苍坐在一旁,跷着腿,闻言冷笑一声,「你还真不是我们厉家的种,只看得到眼前的蝇头小利,哪有经营大财团的本事。」 听到这话,贺盛璃的脸冷下来,抬眸看向厉擎苍,「父亲,您别忘了,不是我,您现在还被软禁着。」 第539页 厉擎苍叱咤风云几十年,结果这几年,不是被厉天阙软禁,就是在璃天都坐不到主位上,她知道他很不甘。 「你是觉着我说错了?」 厉擎苍冷笑,「天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病好了,他这一好,他能让你的璃天做下去?」 「……」 贺盛璃放在旁边的手机亮了,上面是推送的新闻,又是那些媒体写的搏眼球标题,分析什么厉天阙病一好,对a国金融局势会造成什么,样的改变。 这些个媒体,懂什么。 她坐在那里,道,「父亲,是您害怕了吧?害怕再一次被软禁。」 「……」 厉擎苍的面色分外阴沉。 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一身华丽长裙的贺雅拎着自己在家准备的餐食走进来,一进去,她就感觉到剑拔弩张的气氛。 贺盛璃坐在那里道,「父亲,我说过,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您想夺回厉氏财团,您想重回巅峰,就得按我说的做。」 做什么? 无非是用他厉氏财团前总裁的名号到处拉关系,可现在他势弱,外面那些人对他多都是场面上的敷衍,哪来的什么真心交际。 他坐在那种场合中都嫌噁心。 但他也看得出来,贺盛璃不是无缘无故在做这些。 厉擎苍的脸色沉了沉,伸手拢了下西装,坐直身体看向贺盛璃,「你到底要做什么?」 「父亲,对付二哥,从财团什么的下手没意义的。」 贺盛璃说道。 「那是你没本事,你将璃天交给我,你看我有没有能耐。」 厉擎苍也的确是急了,他现在只做一个璃天的名誉董事有什么用。 「父亲,您能对付二哥的话,也不会被软禁好几年了。」 贺盛璃道, 厉擎苍震怒,正要发作,贺雅忙过去按下他的手,柔声道,「好了好了,父女俩说话这么沖做什么,盛璃,璃天是你的,你父亲不会和你抢,只是你也要明白你父亲的心结,你应该帮帮他。」 厉擎苍不夺回厉氏财团,这辈子都不会放下。 「我一直在帮,是父亲觉得我没用而已。」 贺盛璃冷冷地道。 「难道不是?你当初说搞定什么丰、郭二家就能让璃天彻底起势,成为大财团,到时对付一个孟墅管理的财团容易,结果呢?璃天倒势,我那好儿子还恢复正常了。」 厉擎苍嘲弄地道,折腾半天全在白弄。 「那是因为楚眠那女人又回来了。」 贺盛璃一提到这个名字脸都难看起来。 「谁?」 贺雅茫然。 「贺、贺总……」 有个职员慌慌张张地冲进会议室,一脸惊惶。 「干什么大呼小叫?」 厉擎苍不悦地瞪过去。 「贺总,厉总,你们快下去看看吧,楼下出事了。」那职员脸色惨白。 「什么事?」 贺盛璃莫名,出什么事值得她亲自下去解决。 「厉氏财团的那位孟、孟总来了。」 那职员讲都不敢讲。 孟墅? 厉擎苍拧眉,「一条狗而已,也值得你这样。」 贺盛璃有些莫名,孟墅来干什么? 「让他上来。」 贺盛璃道,她想看看二哥要做什么。 「您还是下去看看吧。」那职员白着脸道,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见状,贺盛璃压下情绪,从会议桌前站起来往外走去,厉擎苍也跟着站起来往外走,贺雅跟上。 璃天大厦的大门口已经围得人山人海。 整个园区闻声而来的全拥挤在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只留出中间一块空着,还是保镖用人墙隔出来的空间。 厉擎苍和贺盛璃、贺雅一家三口从电梯里走出来就见门前全是人,许多高层也都下来了。 见他们出来,那些高层转头看向他们,眼神复杂。 「让下,都让下!」 保安强行推开旁边的人,露出一条道来。 大门外的空地上,西装笔挺的孟墅笔直而立,单手插在裤袋里。 只见他的身后站着两列人高马大的保镖,中央停着一口水晶棺材,惹来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 「厉天阙病一好就来璃天送棺材是什么意思?添晦气。」 「听说厉家内部分裂得很厉害,你看厉擎苍不呆在厉氏财团,反而呆在璃天就知道了。」 「那这是宣战吗?」 「我刚刚瞄了一眼,好像不是口空棺材。」 「什么?」 众人一听,汗毛都直竖起来。 孟墅像是听不到大家的声音悠然自得地站着,抬手弹了下西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 看着这场面,莫名的,贺盛璃心里咯噔了一下。 孟墅抬起脸,五官温和不具任何攻击性,见厉氏一家三口走出来,他笑了笑,低头,「老爷,三小姐,厉总托我从稻城给三位送份大礼来。」 稻城? 贺盛璃身形一僵。 厉擎苍站在那里,狐疑地看一眼孟墅,不理会外面的声音,迳自往前走去,直走到棺材边上。 这一低眸,厉擎苍的神情大变,踉跄着后退一步,差点倒下来。 见状,贺盛璃快步往前走去,这一眼,她惊得捂住自己的唇,差点尖叫起来。 第540页 只见水晶棺材里躺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正是她的弟弟厉天御,连件干净整洁的衣服都没有,浑身全是凝住的血和伤口,一张脸发白发胀,像是在水里泡过很久一样,连五官都变了形,唯有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画面惊悚到极点。 贺雅不明所以地走上前来,待一低眸魂就没了一半,「啊——」 第457章 你当年真的见死不救? 她失声尖叫起来,「天御?不,不会,这不是天御,天御还在国外上学,他在国外上学!」 不管厉家斗成什么样,厉天御都能独善其身,怎么会……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贺雅不顾形象地扒在水晶棺材边上,努力辨认这不是自己的儿子,她的视线滑落,在看到那一截断指后,最后一根弦也绷掉了,眼前一黑,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场面譁然。 「……」 贺盛璃捂着唇,呆呆地看着棺材里的人。 稻城出事后,葬礼上出现厉天阙和戴着墨镜的楚眠,加上厉天御最近没再和她联繫,她就猜到一些,但没想到厉天御真的死了…… 「孟墅!」 厉擎苍咬牙切齿地低吼出来,死死瞪着孟墅,「给我一个解释!」 他厉擎苍的小儿子为什么会血淋淋地躺在棺材里! 孟墅抬起脚一步步走到厉擎苍面前,神情平静,「老爷,请节哀,路都是自己选的,有人不做,去做旁人的狗,既然做了,就得做好被宰杀的准备。」 他的语气堪称温和,一脸善意。 「是厉天阙杀了他?」 厉擎苍怒不可遏地一把抓住孟墅的衣领,一双手扼止不住地发抖。 几个保镖冲上来,强行拉开厉擎苍。 厉擎苍暴怒至极,脸上的青筋直跳,指着孟墅吼出来,「他还敢杀了他的亲弟弟?他就不怕天打雷噼?」 场上议论纷纷。 孟墅站在那里,伸手整理了一下衣着,道,「看来老爷还不知道,稻城恐怖事件的主使就是四少爷,没事,警方材料整理好就能见报了。」 「……」 这话一场,所有人都静了。 稻城事件现在是a国最严重的一个事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们这是听到了什么?厉家小少爷是恐怖组织头脑? 「……」 厉擎苍僵硬地站在那里,完全不明白稻城怎么会和自己的儿子扯上关系。 「厉总知道老爷心疼这个儿子,所以费了不少手段,才将遗体运到帝都,命我一定要亲自交到老爷的手上。」 孟墅说着转眸看向旁边的保镖,「花圈呢?厉总说了,一定要将花圈送到。」 「在这,在这。」 人群被挤开来,几个保镖扛着花篮走过来,花篮在水晶棺材前立成一排,里边的花奼紫嫣红,好不漂亮。 现场再度寂静。 面面相觑。 贺盛璃看向厉擎苍,厉擎苍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孟墅这才慢悠悠地斥责,「怎么办事的,送花圈,不是花篮,你上这来庆贺呢?」 「……」 众人面面相觑。 「孟墅,差不多就行了。」 贺盛璃冷冷地看向孟墅,手握拳虚掩着唇咳嗽起来。 她知道,这是厉天阙给他们的一个信号,他要来算帐了。 从见到厉天阙恢复的那一刻她就该明白,厉天阙不会沉寂的。 孟墅没有理她,只看向厉擎苍,朝他低了低头,「厉总托我转告您,虽然您无子送终了,但请千万保重身体,他还等着接您回庄园。」 众人听着再次窃窃私语。 这话怎么说的,明明死了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厉天阙,却说无子送终,这火药味…… 「……」 厉擎苍强撑着站在那里,一双眼死死地瞪着孟墅,并不比棺材里的厉天御好看。 「走吧。」 孟墅发话,带人离开。 …… 遥远的医院食堂里,楚眠坐在那里用筷子缓慢地夹着菜吃。 想着厉天阙送厉擎苍的这一份大礼,楚眠有些感慨,「厉擎苍对厉天御应该是抱有期望的,现下,他怕是恨不得拆你的骨、噬你的血。」 毕竟,在厉擎苍的角度来说,厉天御是唯一一个正常的亲血脉。 突然间,这个被赋予期望的儿子让另一个憎恶的儿子就这么血淋淋地送到自己面前,不炸才奇怪。 「我和他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 厉天阙冷笑一声。 厉擎苍越恨他,他反而越畅快,这才叫折磨。 「如果真有那样一天,我来动手。」楚眠淡淡地道。 「这么爱我啊,爱得非要替我守着母亲的遗嘱。」厉天阙抬眸看她笑了笑。 「嗯。」 楚眠没有否认,没有多余的话,自然地应了。 「……」 厉天阙却是怔了下,定定地看着她,这女人,现在顺得他都不适应了。 「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楚眠搁下筷子,有些犹豫地看向他,她不确定他是不是想提这些。 「什么?」 厉天阙睨她。 「你当年……真的对厉天御见死不救?」楚眠轻声问道。 闻言,厉天阙的眸色沉了沉,跟着搁下筷子,薄唇勾起一抹邪气,「这不是我一贯的做事风格?」 第541页 心狠手辣,恶事做尽。 见死不救的确是他的风格。 但,她还是疑问,其实在当年,他恨的只是厉擎苍,对厉天御和贺盛璃都是持一种放任的态度,这样一想,见死不救可能,救,也不是没有可能。 厉天阙笑,眸子勾人地睨着她,「阿眠,你不对劲。」 「什么?」 楚眠愣了下。 厉天阙隔着桌子捏上她的下巴,「你现在爱上了我,就开始在内心各种美化我,想方设法地把我想成一个大善人。」 这语气自豪的…… 楚眠凝眸看他,「所以你真的没救?」 「从哪里看出有救的迹象?」 厉天阙反问。 「敢在你身上图利益的都是一群穷凶极恶的绑匪,几年前,他才多大,他居然一个人能从绑匪逃出生天?」楚眠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 厉天阙的目色深了下,重重地捏一记她的下巴,「真聪明。」 他的女人怎么就这么聪明,不愧是他养的。 楚眠明了,所以他当年没向绑匪妥协是真的,但厉天御能逃出生天却是他的手笔。 「那晚在稻城,你在他耳边说的是这个?」楚眠问他。 「嗯。」 「他听到了么?」 「没有。」 「……」 也就是说,厉天御到死都不知道,厉天阙曾经对他施过援手,并没有见死不救。 楚眠想着,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你故意的?」 「当然。」厉天阙想都不想地道,眼底一片冷色,「他动了你,还想死个明明白白?」 他要厉天御死,都化不了这个心结。 第458章 你是我女人,不是我的合作商 「……」 楚眠听着,当日在稻城,听着厉天御切下小尾指的时候只觉这人疯狂,现在她觉得他这人疯狂、可怜,也……该死。 也许,这是身在厉家的悲哀。 如果不是上一代的种种,他们兄弟二人何需从一开始就无话可说。 她低下头,吃着碗里的米饭,道,「再过一个星期就是a国级别最高的大金融峰会,听说现在就已经开始戒严了。」 这场大金融峰会和总统大选一样,五年一次,每次都在总统大选开始之前。 这场峰会向来被视作接下来a国局势权力走向的一个风向标,其中的微妙不言而喻。 厉天阙抬眸看她,「这就是你急着回帝都的理由?」 「贺盛璃借着你父亲的名号活动频繁,不断加强和各个大人物的关系,我看过了,都是会出席大金融峰会的。」楚眠微笑,「所以我猜,她应该会在峰会上唱一出大戏。」 「……」 「我怕我不回去,她这场戏白唱了。」 楚眠道。 她什么细节都没有交代,厉天阙却一眼明了她的动向,他深深地看着她,「真的准备好了?」 这是一场硬仗。 「老实说,我还没厉害到这种程度,不惧所有财阀和家族的联合,但……现在不是有你么?我不必再等了。」 楚眠看向他,坦然地请求他的帮忙。 厉天阙挑眉,抱臂靠到椅背上,「哟,你楚眠还会请我帮忙?」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 当初躲他躲得多狠,宁愿在江南堂受罚,都不用他帮她。 「那你帮不帮?」 楚眠托腮看他。 厉天阙一派矜贵,「那要看看你开出条件,我厉天阙是个商人,不做亏本买卖。」 楚眠笑,理了理身上的病号服,一本正经地看向他,认真地道,「厉氏财团已经不像当年的如日中天,厉总你当初的行事风格你也知道,没几个人盼着你回来。」 「……」 厉天阙眯起眼看着面前的女人,她还真是敢说啊。 「因此,你想再发展必然会受到诸多方面的掣肘,而且大选在即,唐瑾辰未必能连任,对你来说都是不安定因素。」 楚眠继续从容淡定地道,「而和我合作就不一样了,我已经在将所有分散的项目做整合,将天宫推到台前,这是我的势,而这三年我一直在研究那些财阀、家族,对他们的弱点我一清二楚,这是我的能耐。」 「……」 厉天阙听着听着,眼里就只剩下她柔软的双唇了。 「厉氏财团和天宫强强联合,你替我挡住这些财阀的异动之心,我助你重登龙头之位,我们是双赢,厉总。」 楚眠微笑着一字一字说道。 厉天阙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唇,轻描淡写地道,「听起来还不错。」 「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楚眠站起来,朝他伸出合作的手。 她的手停在半空,纤细葱白。 厉天阙看她这一本正经的模样,脸一黑,抬手就将她的手打回去,「你是我女人,不是我的合作商!」 她总把自己的定位定哪呢? 毛病。 「……」 楚眠收回被打疼的手,睨他,「那你是合作还是不合作?」 厉天阙也从椅子上站起来,单手撑在桌沿,身子向她倾去,俊庞直逼她眼前,他一掀长睫,眸中深邃无底,薄唇性感微张,「那我要是不合作呢?」 楚眠知道他是故意打趣她,也不恼,眼睛澄澈地看着他,笑道,「天宫是我的嫁妆,厉总。」 第542页 「……」 厉天阙的目光一震,凝视着眼前的女人。 她浅浅一扫长睫,他的魂魄便被勾了出去,喉咙干得厉害。 「不如你再考虑下?」 楚眠淡淡浅笑。 好一会儿,厉天阙才回过神来,薄唇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小东西,你在诱惑我?」 「那厉总禁得住诱惑吗?」 楚眠从容反问。 禁得住个屁! 厉天阙侧过脸,薄唇附上她的耳朵,「楚眠,你给我记好了,这一次,可是你往我怀里生扑过来的,哪天还想飞,我就把你翅膀折了,别怪我到时不留情面。」 不飞了。 再也不飞了。 楚眠正要说话,厉天阙的一只大掌覆上她的半边脸庞,轻轻托着,她的耳垂上落下一抹温热。 厉天阙吻着她小小的耳垂,低哑的嗓音伴着唇风似羽毛般刮过她的耳膜。 「合作愉快。」 …… 帝都,璃天被送棺材的事第一时间上了热搜,厉家内斗的新闻在网上层出不穷。 璃天方面拼命压制,厉氏财团那边倒是没什么动静。 所有人都在猜测,厉天阙养了三年的病,刚回来就给璃天送这么一份「大礼」是不是别有内情? 事情更大的发酵自然还是厉天御竟是稻城恐怖事件的主使,这一石激起千层浪,网民纷纷扒起璃天、扒起厉家,自然也扒不出多少料,要厉家出现解释的言论却越来越多。 「啪——」 休息室里,贺盛璃被厉擎苍一个巴掌甩到地上。 「咳咳咳……」 贺盛璃倒在地上,痛得捂住脸颊,止不住地咳起来。 「起初我以为你是真出息了,但这一段时日看你经营璃天,你阴谋诡计的手段有,真正专营的本事却没有,璃天能做到这程度,你背后不可能没人。」 厉擎苍正在火头上,暴跳如雷地抓起贺盛璃的衣领吼道,「说,你和天御是不是投靠了什么势力?否则,他怎么会跑去稻城,他哪来那么多人手制造什么恐怖事件!」 厉天阙这人他还是有几分清楚的,冷血是冷血,暴戾是暴戾,但还不至于拿假话来说。 现在想想,孟墅说的不是没有迹象,他那小儿子出国前情绪分外激动,怎么可能安心读书,肯定是想方设法找厉天阙报仇。 他这女儿身体弱得厉害,每天都要吃上几颗药,哪那么大的精神迅速建立起璃天,何况她也不是这块材料。 贺盛璃撑着地面从地上站起来,捂着脸看向厉擎苍,「父亲,这里是璃天,我现在怎么说也是璃天的总裁,请您尊……」 「啪——」 第459章 对付二哥,就要先对付楚眠 厉擎苍不管不顾又是一个巴掌甩过去,贺盛璃踉跄地跌倒在地,头重重磕在茶几角上,磕出血来,痛得头晕目眩。 「我问你,你和天御是不是去做别人的狗了,啊?」 厉擎苍火冒三丈,颈间的青筋全都绷了起来,「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厉家?」 「……」 看着如此盛怒的厉擎苍,贺盛璃终于明白当年厉天御悄悄回国,只敢找她,都不找父母的理由。 厉家风光上百年,厉擎苍唯我独尊了半辈子,哪怕再沦落,他也容不得自己的儿女去投靠其他势力,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羞辱。 「厉家?」 贺盛璃抹去头上的鲜血,背靠着茶几坐在地上,讽刺地笑起来,「父亲,厉家早就不是当年的厉家了,厉氏财团在二哥的手上,他发了病宁愿把财团给孟墅都不给您,您以为自己还是当年那个一呼百应、千万拥戴的厉家家主?您清醒点吧,您现在除了一个姓氏什么都没有。」 「混帐!」 厉擎苍扬起手又要打她。 「你以为天御为什么会去投靠其他势力,但凡您有本事夺回厉氏财团他也不用去唯别人命是从。」 贺盛璃迎着他的手掌道。 「……」 厉擎苍的手僵在那里,死死地瞪着贺盛璃。 厉擎苍是个薄情的男人,但要说四个孩子中有没有看重的,当然有,厉雪鹿和厉天阙身怀苏家血脉,等同疯子不论,贺盛璃是个养女,也没所谓,只有厉天御。 厉天御才是他有所期望的儿子,结果,儿子就这样没了。 见厉擎苍不动手了,贺盛璃知道自己戳中他的痛处,再次从地上站起来,苦涩地笑,「我看您是被软禁出幻觉了,以为二哥给您宴会的自由、让您玩女人、让您继续呆在帝都,您就还是厉家的一片天,其实不是,您早就什么都不是了。」 「……」 「天御被断了指,您能如何?我被二哥追得到处躲藏的时候,你又能如何?」 什么厉氏姓的荣耀,不过就是个笑话,关键时候有什么用? 贺盛璃说着,眼眶红了,「我们不投靠其他势力,难道等着二哥为了楚眠那个女人把我们一门杀尽吗?」 「……」 厉擎苍僵硬地往后退了两步,栽坐在沙发上,肩膀垮了下去,「那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两个年纪轻轻被人耍了都不知道!天御现在落个什么样的下场!」 他厉擎苍的儿子,竟然选择去做别人的狗! 「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第543页 贺盛璃哽咽着道,「我还奇怪天御最近怎么不联繫我了,反而是势力那边派人告知我,可以给璃天注资,帮璃天迅速扩大规模。」 她也是看报纸才知道厉天阙、楚眠都出现在稻城了,而厉天御就剩一口棺材回来。 「那势力到底是什么势力?」 厉擎苍沉着脸问道。 「天御没告诉我太多,应该是一股境外势力,不好轻易在国内露面,而且天御说他们想做的是a国大乱,重复百年前的财阀乱斗。」贺盛璃终于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闻言,厉擎苍身体震了下,「好大的胃口!」 「三年前,他们就想借楚眠的身份和二哥对她的偏爱闹一场,但随着楚眠的假死,没有掀起波澜。」贺盛璃说道。 「假死?」 厉擎苍疑问。 贺盛璃将这几年的种种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厉擎苍听了嗤笑一声,「我当初看姓楚的丫头就觉得她有几分能耐,果然了不得。」 「父亲,现在楚眠还活着,三年前没继续的可以继续。」 贺盛璃不顾头上的伤势,坐到厉擎苍的身边道。 「你还要去做那不知所谓的势力的走狗?搞乱a国经济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厉擎苍沉下脸来。 「不是投靠,是合作。」 贺盛璃转换说辞道,「父亲,二哥连天御都下手了,这证明他已经不在乎什么亡母的遗嘱,那下一个是谁,是您还是我?」 「……」 厉擎苍的脸色彻底冷下来。 「二哥的手段您也是知道的,但凡有弱点您早就夺回财团了。」贺盛璃关注着厉擎苍的面色说道,「所以,对付二哥,就要先对付楚眠。」 「……」 「搞乱a国经济对我是没有好处,可二哥要是把枪口都对着我们了,我们除了自保还有什么办法?」 贺盛璃说得无助。 厉擎苍想了想,看向她,「你准备怎么做?」 「大选前的大金融峰会是个最好的时机,集齐了所有有势力的人物,但是现在的各大财阀、家族各怀心思,比三年前还要散碎。」 贺盛璃道,「这个联合的任务恐怕只有您才能胜任。」 厉擎苍没有实权,但有名望,况且真大乱的时候,他可以名正言顺接掌过厉氏财团,这也是能让各大财阀、家族生出底气的一张王牌。 「这种事我们做就行,也不需要和什么势力合作。」 厉擎苍冷冷地道。 「……」 贺盛璃看向他,「父亲您忘了,自从和郭、丰二家的合作失败后,璃天的势就没起得太大,要是没有注资,我们连进大金融峰会的资格都没有。」 「没用的东西。」厉擎苍睨她,「要是换成厉天阙,都不知道翻多少钱了。」 还用靠别人? 「……」 为了能搞死楚眠,贺盛璃忍。 「怎么联繫那个势力,我需要谈谈再说。」 厉擎苍又道。 见厉擎苍松了口,贺盛璃便知道这事成了,她眼中掠过一抹算计的光。 楚眠,就算你能活着回来,三年前没给你的结局,三年后还是得给你。 …… 国外,一处风景宜人的庭院里,花香宜人,叶子攀爬在墙上迎风浮浪。 院子里,年纪苍老的老人躺在摇椅上摇着,鼻樑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手中拿着一份报纸,报纸上的照片便是葬礼照片,戴着墨镜的楚眠率手下鞠躬。 一阵清雅的风铃声传来。 旁边两个佣人窃窃私语—— 「老爷子又在看那份报纸了。」 「老爷子来到这里后就没见过一个笑容,整天就是看a国稻城的新闻。」 「听说稻城里有老爷子的爱徒,但怎么都不肯为老爷子所用,老爷子难过着呢。」 第460章 我厉天阙就不是正事了? 陆公业躺在摇椅上,听着不悦起身,冷眼看过去,「说什么呢?」 两个佣人连忙走过来,在陆公业面前低下头,其中一个机灵些的忙道,「我在说这位楚小姐,a国那边的人打听了,虽说医院被封得严实,但也得到些消息,楚小姐没事,已经恢复过来了。」 闻言,陆公业的眉间一松,倒是没责怪他们两个。 恢复过来就好。 怎么就有这么犟的孩子,死都不肯投靠陆家,他还能亏待她不成? 陆公业刚躺下去,一旁的佣人又道,「不过二爷刚刚打电话过来,说他已经和厉家那边谈妥,准备入资璃天,助厉家父女进入大金融峰会。」 一听到这话,陆公业的眉头又蹙起来,「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一天天只会在我徒弟身上做文章!」 陆公业有些恼了。 楚眠那刚经过一场血战,人这会才刚刚恢复过来,还经得起多少事? 那佣人一脸为难,「二爷说了,陆家不好进入a国,很多事不好做,这是难得的机会,再者,楚小姐不肯投靠陆家,对您也心生不满,留着……始终是个祸患。」 听到这话,陆公业没再说什么,躺在那里望着头顶上方的天空,好半天才道,「罢了。」 「是。」 两个佣人就要退下。 「等下。」陆公业出声,「告诉他们,帝都真乱起来了保我徒弟一条命,活着送到我面前来,谁敢把我这话当耳旁风,我要他的命。」 第544页 这个厉天御,阳奉阴违,害他和楚眠的关系一再恶化。 即使不死在楚眠手上,回来他也不会放过。 「……」 两个佣人面面相觑,这老爷子对自己的爱徒不是一般的疼爱啊。 不过帝都的大金融峰会,註定会搅起风雨,不知道老爷子的爱徒能不能承受得住。 …… 离开医院的时候,天宫坐的还是大巴车去停机坪。 这是楚眠安排的,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也算是有去有回。 楚眠跟着厉天阙上了大巴车,大家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樊冰冰抱着几个背包坐在后面。 楚眠认得出来,那是庞庞、米拉、张和平他们的背包。 背包明显被洗过,但还是留下了些许怎么洗都洗不掉的暗红。 她搭在背包上的手很漂亮,只是手指有着长时间浸水的褶皱发白,都不知道她花了多少力气去洗这些背包。 叶成坐在最前面一排,手里抱着蒋笙的骨灰盒,身上穿着极素的白衣黑裤,一头招眼的银色头发染成了黑发,鼻樑上架着蒋笙的那副黑框眼镜,市井的气息一朝之间全变了。 就像陡然间变成另外一个人。 来时坐满的车子里此刻空了许多位置,众人都是无声地坐着。 气氛压抑得厉害。 厉天阙也感觉到了,侧目看她,拧眉,不想让她跟着受影响。 楚眠扯了扯嘴角,表示自己没事,她拉着他往里走去,在位置上坐下来。 大巴车缓缓启动,往外开去。 大巴车颠簸在不算平坦的马路上,摇摇晃晃。 路过稻城时,车子狠狠颠了下,由于惯性,楚眠往旁边栽去,她抬眸,晕晃的视线里,远处的稻城还泛着焚毁后的破败,寂静得一点人声都传不出来…… 原本稻城前停满的旅游巴士如今一辆都看不见。 只剩下无数的菊花、花圈摆在稻城巨石大门前。 腰间多出一只手,一股力量将她捞了回去,厉天阙眸子沉沉地睨着她,「没事吧?」 楚眠摇头,忽然就听到一阵嘈杂的歌声传来,不知道谁在刚才的颠簸中按了什么东西,巴士上方的电视被打开,里边播放出当日叶成、张和平、庞庞他们几个相互抢麦的视频。 一首《海阔天空》唱得荒腔走板。 叶成木着一张脸,站起来要去关电视,楚眠开口,「不用关。」 「……」 叶成的手一僵。 「齐齐整整回家,挺好。」 楚眠道,这车里需要他们的声音。 「……」 叶成把手默默收了回来。 热闹的声音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有女生抑制不住哽咽起来,拼命压抑着,这种悲伤的气氛很快游走在整个车里。 樊冰冰死死抱紧怀里的背包,眼眶通红。 「想哭就哭吧,我允许你们为他们掉最后一次眼泪,待回了帝都,我只要你们用成绩纪念他们的牺牲。」 楚眠淡淡地道。 这话一出,陆陆续续的哭声便响了一路,一直到飞机上。 飞机落至帝都。 从飞机上下来,楚眠由着手下将自己的行李箱先行提走,她转身看向厉天阙。 厉天阙站在她面前,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 「这些天我会很忙,估计你也是,我们应该只能下周见了。」楚眠看向他道,「你注意身体,最好还是找沈医生做个全面检查。」 医蛊在他身体里两个月呢。 「下周?」 厉天阙拧眉,仿佛她在讲什么笑话。 「我暂时走不开。」 楚眠道。 天宫众人站在一旁等着她。 厉天阙一把抓过楚眠的手腕,将她拖到飞机的另一边,眸子吃人似的盯着她,「所以,你现在有正事,我厉天阙就不是正事了?」 「……」 楚眠头疼,他还真是什么醋都能吃啊。 她想了想,伸手拉过他的大衣正襟,踮起脚附到他耳边道,「我忙的正事也是你啊。」 「呵,这又是什么说法?」 厉天阙冷笑,脸上却没一丁点的笑意。 楚眠在他的嘴角迅速亲了下,用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道,「厉总,我在攒嫁妆嫁你呀。」 温柔的触感只在他的嘴角停了一瞬,弧度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扬起来。 「……」 楚眠暗笑,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哄。 下一秒,她的下巴被强势掐住,厉天阙瞪着她,咬牙切齿地道,「小东西,我看你是越来越能耐了,吃准了老子吃你这一套是不是?」 「你不吃吗?」 楚眠眨了眨眼。 「你说呢?」 厉天阙反问着便吻上来,掐着她下巴的手也变成了温柔轻抚。 分别的时候,厉天阙再没提一句什么正事与自己的差别。 …… 第461章 厉天阙整治财团 提前回到帝都的孟墅前来迎接厉天阙。 顶级限量的豪车驶回厉氏财团。 车外,是萧瑟的落叶,寒冬仿佛就在眼前。 车内,却是漫无边际的春意。 孟墅坐在副驾驶座上,和旁边的司机对视一眼,又默默看向后视镜。 只见某位总裁坐在后座,跷着一条腿,慵懒自在地靠向椅背,手肘抵着车窗,修长的手支着脸,正看着窗外的一路萧条,嘴角的弧度从上车开始就没降下来过。 第545页 笑意从嘴角漫延到眼角。 孟墅就从来没见过厉天阙这么笑过,要用唐瑾辰的话讲,那就是……浪。 他都怀疑楚眠是不是给厉总灌了什么迷魂汤,把人迷成这样。 「孟墅。」 厉天阙忽然叫他。 「在。」 孟墅立刻收回视线,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你见过最厚的嫁妆是什么?」 厉天阙低沉地问道,问得随意。 嫁妆? 他哪里见过什么嫁妆。 厉总的话不能不回,孟墅绞尽脑汁地想了想,道,「几年前我参加过一个同学的婚礼,那女方家父母挺大气的,光房子就陪嫁四五套,金饰更是装了整整一箱。」 就这? 四五套房就算嫁妆好了?少见多怪。 厉天阙不屑地低笑一声,「你还真是没见过世面。」 他女人的嫁妆才叫嫁妆,还是自己攒的,不靠父母。 「……」 莫名被怼的孟墅默默低下头。 他才参加过几个婚礼,怎么就没世面了。 不过,厉天阙的心情并未受此影响,一路好到厉氏财团前,唇角的弧度一直扬着,简直要定格成一副画。 孟墅下车,恭敬地打开车门。 厉天阙弯腰从车上下来,修长的手指调整着手上价值连城的名表,一抬眸,财团的大门落入眼帘。 他站在那里,静静地看了几秒,伸手束紧领带,唇畔的笑容荡然无存,眼底掠过一抹肃杀、凌厉。 「通知高层,开会,立刻。」 厉天阙薄唇动了下,声音冷冽到骨子里。 「是。」 孟墅有些感慨,这变脸……久违了。 厉天阙回归,财团上下震动,无异于引起一场爆炸。 打扫得一尘不染的会议室色调偏灰,格调极冷,此刻,厉天阙慵懒地坐在主位上,一手搭在桃木灰的桌沿,修剪干净的指尖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声音不大,却钻进在场每个人的毛孔里,似万虫噬咬,痛苦不堪。 坐在位置上的高层们看着这位大佬回归,冷汗直流,暗暗拿着纸巾在擦汗,甚至不敢对上主位之人的视线。 比他们更惶恐的,是一群都不在做正事的高层,此刻紧急从各个吃喝玩乐的场所回到财团。 一个个仓皇跑进来,有的甚至袜子穿的都不是一个颜色,有的跑进来就一个踉跄双膝下跪。 「厉总,厉总。」 「厉总,您终于回来了。」 「您的病好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奉承起来。 厉天阙仍是坐在那里,无动于衷,像是听不到他们的奉承一样,就这么一直敲着桌面。 见状,大家也不敢说话了。 众人的视线被他的手指吸引过去,被敲得心中惶惶不安。 「砰!」 会议室的大门突然被关上,关出极大的动静。 不少人吓得一抖,又强作镇定。 孟墅站在厉天阙的斜后方,将手中厚厚的几个黑色文件夹搁到厉天阙面前,「厉总,除去在外市和国外的高层,在帝都的都在这里了。」 「……」 厉天阙的手指终于停下来。 众人却没有心安下来,而是像被扯住了一根弦,吓得动也不敢动。 厉天阙抬起手,看一眼表上的时间,勾了勾唇,笑意冷而刻薄,「不错,这场会议我也就等了一个小时二十五钟。」 这哪里不错了。 三年前,不管身在帝都哪里,总裁一个会议call,他们20分钟内必须赶到。 可这也怪不得他们。 三年了,孟墅手段向来温柔,他们早就松懈了,虽说看报纸知道厉天阙回归,但也只紧张一阵,见厉天阙迟迟没回帝都,还以为厉天阙不过是凑巧在稻城边上养病呢。 结果,人今天突然就杀回来了。 一点信号都没有。 整张会议桌上的人个个缩着头,作鹌鹑状,恨不得自己能化成隐形消失在厉天阙的眼里。 最后到的几个高层壮着胆子站起来,「厉总,我本来是去外市谈事的,这不都快到外市了,听见您回来,我立刻掉头赶回了。」 「我也是,我正在谈项目,手机放着没能听见。」 「谈项目?」 厉天阙重复他的话,抬眸扫过去,眼尾上勾,眼底满是嘲弄。 他抬起翻开面前的文件夹,从里边取出一叠照片就朝会议桌上砸过去,「原来你的项目都是在女人床上谈出来的!」 厉天阙的嗓音陡然发沉,脸色阴鸷下来。 「……」 众人坐在那里僵硬地看过去,只见全是那位说自己谈项目的王总的照片,张张是和年轻女人的不堪入目的照片,看样子是在那种会所,还不是和自己老婆。 上面清楚地标註着时间,就是在几十分钟之前。 大家骇然,这么说,厉天阙要开会之前,已经派人去盯着他们每一个在干什么。 这……头皮发麻。 那黄总更是腿软得一塌糊涂,连忙道,「对不起,厉总,我、我就是一时没管住……」 「没管住你的第三条腿么?」 厉天阙的目色冷厉,「你手上的那一点点股份,我收了,你现在的职务,我也收了。」 第546页 孟墅朝站在墙边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别,不要,厉总,厉总,我错了,我鬼迷心窍。」 黄总被两个保镖生生从位置上脱下来,他知道这一下台自己就什么都没了,于是着急地叫嚷起来,「我不卖,我那点股份我不卖,除非你通过大会……」 闻言,厉天阙像听了一个笑话,人往后靠去,十指交插放在身前,抬眸轻描淡写地望去一眼,「我费那事干什么?还开大会。」 「你……」 「你们陪着黄总好好聊,聊到他肯卖为止。」厉天阙勾唇,优雅客气。 一个「聊」字暗含太多的意味。 黄总被拖出门去,门一关,长达三十秒的静默过去,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远处传来,落在会议室里。 第462章 厉天阙的惊天搜索 多数人都白了脸,一点血色都不往头上涌。 这熟悉的操作怎么就又回来了。 厉天阙就这么坐在主位上,姿态淡定从容,两根食指闲闲地对碰,完全看不出刚处置了一位高层的样子,「最后半个小时到的都自动滚出去。」 「……」 众人皆惊。 没人站起来,有保镖直接上前,拿枪就抵上对方的脑门,在众目睽睽之下跟土匪似的就将带出去了。 有了这两个例子在前,现场的没人再敢找藉口,陆续有几人白着脸收拾面前的文件离开。 这样走着离开,总比厉天阙这个胡来的派人押下去好。 见走了几个,剩下一帮人暗暗松一口气,其中一个勉强挤出笑脸看向厉天阙,「厉总,您刚养病回来,千万别和他们动气,伤着自己身体。」 「是啊,厉总,而且现在的财团和从前有些不同,正是用人之际,您看,是不是……」 厉天阙坐在那里,闻言凉薄地扫去一眼,打断对方的话,「怎么,我只处理了这几个人,你们心思又活起来了?」 「……」 全场僵硬。 「也是,三年了,也该活些心思了。」 厉天阙道,「有些人巴不得我病死在外面,这样,财团就可以改成他姓了,亦或成为几个家族的联合?」 说着,他的目光不痛不痒地掠过在场的几张脸上。 「啪——」 有人经不住这样的眼神,手抖之下将面前的保温杯给碰倒,惶惶不安地看着他。 有人强撑着坐直,大气也不敢出。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尤其是对于风云变幻的商场,换个当家人就会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厉天阙半年不在,没人敢动,一年不在,也没人敢动,但架不住他两年三年不在,都是商海里的老鱼了,谁的心思不想动一下? 可谁能想到,都以为厉天阙不会回来了,他却突然回了! 「都这么拘着干什么?有野心是好事,我厉天阙就喜欢有野心的人。」 厉天阙继续在寂静的会议室里说道。 「……」 现场已经没有一个人敢开腔了。 厉天阙松开手,慢悠悠地从位置上站起来,双手摁在桃木灰的桌沿,狭长的眼中满是轻蔑,「不过,野心要和自己的能力相匹配才好。」 「……」 「当年,我能清理掉厉家的旁支侧系,把你们扶上位,我就有把握再把你们按进臭水沟里。」 厉天阙说着,轻叩了一下桌面,冷漠而阴沉的嗓音从喉咙里逼出,「这个财团,只会有一个主人,那就是我厉天阙!」 「……」 谁也不敢吱声。 身为财团一员,谁不知道厉天阙那些残忍的手段,他向来就是唯我独尊,谁敢跟他唱反调,那就是死路一条。 「懂了么?」 厉天阙扫着这一张张脸,压着嗓子问道,脸上一片阴鸷,眸子似冷却的灰烬,看似平静,但只待一点火星,就会化作吞噬一切的烈焰。 自然,谁也不敢做这一点火星。 「懂,厉总。」 「明白,厉总。」 「厉总,我一向是以您马首是瞻的,就是孟助代管期间,我也不敢放肆半步。」 众人纷纷应道,这时再看厉天阙身后的孟墅,都有了些琢磨过味来的郁闷。 这三年,都说孟墅笨、孟墅蠢,拿着财团的代管权都不敢当令箭,早做点事财团都是他的了,可现在再看他稳稳站在厉天阙的身后,这哪是蠢,分明是精明。 厉天阙这人,连他父亲都斗不过他,哪是旁人可以动小心思的。 「很好,下次开会,我不想看到再有谁比我晚到的。」 厉天阙说着,将面前的一叠文件夹甩到会议桌中央,「还有这些,都是三年里财团丢的地、丢的港口等,给你们一个月,不管用什么办法,谁手里丢的谁给我夺回来,到期你办不到,我就来办你。」 「……」 全场都萎了,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一个月,一个月他们哪里行啊。 大家都想求饶,但一看厉天阙的脸色,连求的勇气都没了。 发完话,厉天阙转身就走。 孟墅连忙跟上,出了会议室,他心有戚戚地跟在厉天阙的身后,厉总表面上不说,但这三年都是他在总打理财团,严格说起来,那些人的责任都该由他来负才对。 厉总竟是一句都不责怪他,是因为他那次送血及时吗? 第547页 可怎么说,他也是有错的,还是得认。 孟墅看着厉天阙冷漠的背影,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就想认错挨罚,一过去,他就看厉天阙边走边把玩手机,薄唇勾着轻松的弧度,哪里还有在会议室里的震怒和杀伐…… 他低眸一扫,是个搜寻引擎—— 【结婚要准备些什么?】 孟墅惊悚地睁大眼,脱口而出,「厉总您要结婚了?」 厉天阙被他突如其来的大音量刺得耳膜一疼,笑容收敛,拧眉不悦地睨向他,「有这么意外?」 「没,没。」 孟墅后怕地往退后一步,「就是……厉总不愧是厉总,这么快求婚成功。」 怕不是在楚眠养伤悲痛之际趁虚而入吧? 「求婚?我?」厉天阙鄙夷地睨他一眼,「你果然是没见过世面。」 「……」 孟墅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他怎么就又没见过世面了? 厉天阙没理他,更没罚他,迳自往里走去,继续看搜索出来的内容。 办个婚礼也分什么东方西方,那小东西要什么?凤冠霞帔还是纯白婚嫁? 嗯,值得思考。 …… 与此同时,楚眠也在开会。 新蔷园的地下会议室里,楚眠坐在首位,众人陆续坐好。 巅峰会众人和她共桌,都极有默契地坐在自己的位置,空出蒋笙和庞庞、米拉他们的位置,明明只空了几个位置,却看起来格外空荡。 安诗蓝、彭子杰他们为了保证天宫的运作正常,连葬礼都没去参加,他们都自发在胸前的位置别了一朵小白花。 楚眠坐在主位上,翻看着手中的文件,轻扫一眼便签上自己的名字。 会议室里极为安静,无一人脸上有重逢的喜色,个个都下意识地去看那几个空空荡荡的位置。 第463章 你终究还是和他合作了 谢傲然走进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幅死气沉沉的画面。 「不如我给你们时间悲伤,什么都不用做,继续哭继续难过怎么样?」 楚眠忽然抬起脸,看着众人冷声开口,一双眼冷漠得堪称不通人情。 「……」 谢傲然站在那里看她,蹙了蹙眉,她这样说话怕是会惹来大家的情绪反弹。 但她的话落,全场没有一个出声的,安安静静地坐着。 他忘了,她向来有收服人心的能耐。 「他们已经死了,我看着庞庞从血河里浮上来,我看着张和平头上中了一枪,我看着米粒死在我面前,我连蒋笙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楚眠坐在那里,冷冰冰地说着,似是毫无感情。 叶成僵硬地看向她,樊冰冰有些慌乱、担忧地看向她,「眠姐,你别这样。」 「是啊,眠姐,你这样我害怕。」 安诗蓝不安地握紧手,忧心忡忡地看向她。 「害怕?」楚眠淡淡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他们应该也很害怕,可我救不了他们,将来,我也可能救不了你们。」 「……」 众人沉默。 「所以你们现在哭太早了,因为这条路,我还要走下去,也需要你们跟我走下去。」 楚眠看向他们,冷冷地道。 叶成看向她,她从头至尾都是最冷静的那个人,以身体推厉天御下桥,处理后事,撑伞送行,一切都处理得很好,如果没有那一次吐血的话,他都以为楚眠是个刀枪不入的人。 「都把白花摘下来。」 叶成低声开口。 闻言,大家陆续将胸前的白花摘下来,放到桌面上。 见状,谢傲然走上前,「看不出来么,你们眠姐这是在给你们机会,你们谁想离开天宫现在就可以走了,放自己一条生路没什么不好。」 竟然一个都不动。 听到这话,楚眠眼中的冷意有些坚持不下去,沉默地看向他。 谢傲然耸了耸肩,白皙的脸上写着我就是故意拆穿你的。 「谢先生,您不说,我们也知道最痛苦的是眠姐,我们不会走的。」 彭子豪开口说道,都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懂呢。 眠姐不想连累他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们走了,庞庞他们的死算怎么回事,我们得算背叛。」 彭子杰跟着说道。 巅峰会从九子降到六子,不能再少一个人。 楚眠的声音再冷硬不下去,软了语气,「哭可以,怀念可以,都放到事成之后,现在的天宫,不需要你们的眼泪。」 「是。」 众人回答洪亮。 谢傲然在原本蒋笙的位置上坐下来,道,「刚收到风,璃天有一大笔入资,已经摸到大金融峰会的门槛了。」 「能查到资金的来源?」 楚眠问道。 「查过,是来自d国的几家公司,以合作的名义入的资,暂时还没查出背后的家族。」 虽然他们都知道,这家族一定是陆家,但还没有特别的线索。 楚眠点点头,「天宫整合得如何?」 她这几年在外面都是各种各样的小公司,最近在迅速整合。 「再有三天应该差不多了。」黎哲坐在那里说道,手上把玩着笔,「不过我们的动静太大,很容易被发现。」 「这个我想到了,厉天阙会帮我们。」 第548页 楚眠道。 厉天阙会让手底下的人疯狂抢回厉氏财团丢失的那些利益,既是疯狂,必然动静很大,如此一来,谁也不会去关注另一家集团的崛起。 「他?」 谢傲然怔了下。 楚眠点头,又继续吩咐大家继续忙天宫整合的事,「这几天需要你们开夜车,一定要在三天之内将天宫整合完毕。」 「是。」 众人应道。 「眠姐,我这不懂这些专业,我想练狙、练身手。」 一个声音传来。 楚眠转眸,就看着一头黑发的叶成坐在那里,请求地看着自己,他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显出几分书生气。 「好。」 楚眠没有多想便同意。 「谢谢眠姐。」 叶成没有多说,站起来就要走。 「叶成……」 樊冰冰看着叶成的背影,担忧地蹙起眉,跟着站起来,想要追,楚眠声音淡淡地阻止她,「蒋笙是为他而死,他选择活成自己喜欢之人的模样,没什么不好。」 「……」 樊冰冰的步子僵住,低眸看向楚眠,「眠姐,我担心他走不出来。」 楚眠伤重在休养不知道,巅峰会其他成员没去也不知道。 只有她,她一直盯着叶成,自从蒋笙去世,叶成就像一具行尸走肉般麻木,这个状态太糟糕了。 「等事成,他就走出来了。」 蒋笙的梦想也是重建贫民窟,只要这事做成了,叶成才能真正走出来。 闻言,樊冰冰明了地点头,重新坐下来,「眠姐,把文件分我一份。」 她也要做事。 庞庞、张和平、米粒没做成的,她也要替他们做下去。 「好。」 楚眠把文件递给她。 …… 夜晚降临,月色清凉如水,风透着入骨的冷。 里边还在忙碌,楚眠走出来透口气,她靠着墙,纤细的手指握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在喝,凝眸望着天边的月光,还是觉得冷清了些。 没事。 等事成,等事成他们就都走出来了。 「你好像伤还没完全好。」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她转头,谢傲然就站在她的身旁,身上穿着一件高领毛衣格外儒雅,正不太贊成地看着她。 「不喝没精神应对接下来的大夜。」 楚眠简洁地道,她准备好熬夜了。 「可你的伤……」 「没事。」 楚眠并不在乎。 固执。 谢傲然拿她没办法,无奈地摇了摇头,学着她的样子靠在墙壁前,仰头望着天边的月,道,「你终究还是和他合作了。」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楚眠听着,没有多想地道,「他不是外人。」 「……」 谢傲然听着眼中掠过一抹苦涩,低声笑了笑,状似不在意地道,「我跟你也认识这么久了,就没打算让我也加入其中。」 谢氏家族再比不上厉氏家族,好歹也是制霸南边边境的。 听到这话,楚眠看向他,「你不是已经在帮我了?」 「我的意思是整个谢家……」 「谢家离帝都始终太远,要是参与进来,边境生乱怎么办?」 楚眠打断他的话,直接拒绝,朝他做了个敬咖啡的手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个局面,我和厉天阙能赢下来。」 -- 作者有话说: 巅峰会几个吧,我想过了,不准备让他们内部消化,就是单纯家人、战友一样的感情。 第464章 故意折磨谁呢? 她和厉天阙。 两个人要好到什么程度才能把名字如此自然地连在一起。 谢傲然看向她,散了脑中所想,正色道,「这么自信?我倒觉得这局面并不好应付,贺盛璃敢在大金融峰会上玩一定是做好万全准备,后面又有个神秘的陆家,我还是帮你做好撤退的准备吧,凡事做好留一线的准备。」 楚眠喝着杯中的咖啡,闻言想了想,点头,「也好,那就麻烦你。」 这话让谢傲然意外,「你肯定撤退?」 「总得给大家留条后路。」 楚眠淡笑。 「那你呢?」谢傲然感觉到这话里的「大家」并不包括她。 「我已经决定把厉天阙拖下水了,真不行的话,我也不能自己跑吧?」 楚眠云淡风轻地道。 厉天阙的基础打在帝都,他不好跑,那她又怎么再自私地离开一次。 「……」 说来说去,她自己就是做好了和厉天阙不离不弃的准备。 谢傲然也不好再说什么,握拳抬起,「那我就祝你成功。」 他将拳头伸过去准备与她碰拳,楚眠没有看到,注意力都被突然震动起来的手机吸引过去。 她一手握着杯子,一手拿出手机,上面是厉天阙发来的消息。 【厉天阙:睡了?】 楚眠看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的确是个睡眠的时间。 她输入文字发过去。 【楚眠:刚洗完澡,正准备睡觉,你呢?】 【厉天阙:算下你的嫁妆就睡了。】 楚眠莞尔,睡觉好,这么多天照顾她他也累了。 「……」 第549页 谢傲然讪讪地将自己的手收回来,看着楚眠唇畔的笑容,她不是个冷到不会笑的人,这三年,他见过她许多的笑容,勉强的、淡然的、苦涩的……唯一没见过她这样连眉眼都是笑意,干净得像个被宠坏的孩子。 他后退一步,慢慢收回自己的视线,扯了扯嘴角,转身离开。 楚眠给厉天阙回复晚安,一抬头,才发现谢傲然已经离开,只剩下一个远远的背影。 她仰头将杯子里的咖啡喝完,转身往里走去,准备熬夜。 …… 会议室里忙碌得厉害,许多台笔记本电脑搁在会议桌上,屏幕上除去文件就是满屏的文件。 三条印表机停都不停,不停地吐出纸张来。 大家也忙碌个不停,咖啡当水喝。 「眠姐,这些都需要你的签字,签完我们要立刻送出去,赶明天相关部门上班的时间做交待。」 樊冰冰匆匆将两份文件搁到楚眠面前。 楚眠甩了甩手,重新拿起笔,略扫两眼就在尾末签上自己的名字。 楚、眠。 一笔一划。 字迹潇洒干净。 樊冰冰站在一旁看着,顺手拿起咖啡杯大口大口喝下去,忽见楚眠翻页的动作有些不自然,不禁怔了下。 她看向楚眠的脸,只见楚眠的唇色有些发白,面色也不是很好看。 樊冰冰忍不住伸手轻轻触向楚眠的手臂,隔着袖子摸到纱布,心里咯噔了下,「眠姐,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向楚眠,才发现她脸色很差。 「我没事。」 楚眠淡淡地道,签完字把文件交给她,又看向旁人,「还有几个公司没有整合,把文件拿过来我看看。」 「还有这几家。」彭子豪、彭子杰双胞胎兄弟把几份文件放到楚眠面前,「我真没想到,明城物流也是眠姐你的,厉害了啊。」 「我做的杂,哪个赚钱做哪个。」 楚眠笑笑,接过明城物流的文件,开始在电脑上算起数据,葱白的细指在键盘上迅速敲起来。 樊冰冰在一旁坐下来,边做事边时不时看向楚眠,很是担忧。 稻城出事以后,她就明显感觉楚眠比以前更拼了。 是大家都比以前更拼了。 樊冰冰看向忙碌的一张张脸,垂眸,要是她能替眠姐做的更多就好了。 忽然,安诗蓝的惊呼声传来,「眠姐,你流血了!」 众人连忙望去,楚眠坐在那里单手敲着键盘,一缕细细的血流从袖口渗出来,似血管一样爬上她的手背,滴在键盘上,看着触目惊心。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不干了。 楚眠几乎是被硬生生推出会议室,门在她眼前「砰」一声关上,拒绝她的进入,逼迫她去休息。 无奈,楚眠只好走回自己住的洋楼。 时间,凌晨两点半。 这些个人,现在越来越厉害,都来做她的主。 楚眠捲起自己的袖子,边走边擦拭手臂上的血,这个伤口养这么久了竟然还能绷出血来,要是被厉天阙看到又该炸了。 拖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低沉的声响。 楚眠伸手推开门,进去的一瞬间,她的眼中便掠过一抹锐利。 她抬眸,伸手打开灯,灯光照亮这个打通的超大房间,还是原来的摆设,隔着隔断两张大床,被子铺叠整齐,隔断上摆着各式的摆件,落地的窗帘拉得严实,地板上被打理得干净,一根头发丝都没有。 「……」 楚眠静静地打量着卧室,蓦地,她的嘴角弯了弯。 她双脚从拖鞋里伸出来,光裸着一双脚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脱下身上的风衣扔到地上,伸手去解衬衫扣子。 她解得缓慢,单手缓缓解开一颗,衣领松开,露出精緻小巧的锁骨。 一颗又一颗。 白皙的皮肤在光下晃眼,内衣边缘的线条在衬衫里若隐若现。 解到这里,楚眠忽然不解了,伸手去解腰间的细窄皮带,松开皮带扣,黑色的皮带滑过白皙的手掌,缓缓落到地上,发出极轻的响声。 然后,她就没动作了。 「故意折磨谁呢?」 男人压抑的喑哑声音忽然在寂静的卧室里响起。 楚眠转眸,只见被她关上的卧室门前,厉天阙一副浪荡模样地靠在那里,双手插在裤袋,衬衫袖子挽至手肘处,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身前的扣子,眸色深得无底。 楚眠站在那里,看着他笑,「私闯民宅行猥亵之事,罪很重的。」 「小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猥亵了?」 厉天阙也笑,笑得满身邪气。 第465章 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受伤? 「你没有么?」 楚眠裸着双脚走到他面前,眸子澄澈地注视着他问,半开的衬衫前襟随着她走路的动作一张一合。 厉天阙呼吸一滞。 「有,一秒之后。」 说着,厉天阙一把捞过她的细腰,将她搂进怀里,低头就吻下来,贪婪地含住她的唇,汲取她的呼吸,眸子深深地盯着她,吞进狂风涌云。 楚眠抬起双手按在他的肩,身体契合地贴在他坚实的胸膛,迎合他的吻。 他放过她的唇,吻向她的下巴。 楚眠不禁仰起头,看向门上的纹路,问道,「怎么进来的?」 第550页 这里的安保是她一手设计,他就这样进来她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厉天阙呼吸加重,喑哑地道,「安保不错,不过想拦住我还是难了点。」 「那你怎么不叫我?」 楚眠问着,声调有些走板,似低吟一般,听得她自己一惊。 闻言,厉天阙故意咬了下她软嫩的下巴,道,「来盯着你,十点半洗澡睡觉?现在几点?」 他的唇越发灼烫起来,游走在她的细颈之上。 「……」 楚眠有些难以招架他的热情,几乎站不住,按在他肩的双手改为环住他的脖子,没有回答。 「没话说了?知道会被我训,所以主动勾引我?」 厉天阙道。 他躲在门后,都等着她进来好好斥她一顿,结果人进来就朝浴室走去,把他勾得口干舌燥。 「……」 楚眠还是不说话,任由他吻着。 厉天阙张唇,狠狠吮着她颈上的血管,低哑的嗓音含着气喘,「怎么发现我的?」 他自以为一点动静都没弄出来。 听到这话,楚眠忍不住笑了笑,似挑衅一般轻声道,「谢傲然送我的抱枕我放床上了,现在不见了。」 其实是她多年积累下来的一种直觉,在开门的一瞬,她就感觉到被外人闯入的不适感,在看到床上抱枕不见的时候又安下心来。 果然,听到这话,厉天阙直接咬她的血管,手在她腰间掐了一把。 「还敢放床上?狗东西,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厉天阙是真怒了,咬牙切齿地低吼出来,推着她就朝一旁的大床走去,吻着她的颈就要低下身来,脸上忽然多一抹温热的湿滑。 血腥味极淡。 厉天阙身体一僵,一手搂着她,一手摸向自己的脸,放下时,他的指尖沾着一点鲜血。 他眼中的欲望瞬间荡然无存。 「……」 楚眠也僵住,抬眸看向自己的手,怎么血又渗出来了,还蹭到他的脸上,尴尬。 厉天阙拿下她的手,拉起袖子,就看到纱布上的血迹,脸色立刻沉下来,抬眸阴沉地看向她,带着审问的味道。 楚眠干笑一声,「你也知道,手经常会动,也就这个伤口老是好好坏坏,不过已经没什么大事了。」 厉天阙冷冷地看着她,道,「替你洗澡,走。」 「我现在可以自己……」 楚眠还没说完就收到厉天阙杀人般的目光,只好沉默。 好吧,是她没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两人走进浴室,楚眠正要去脱衬衫,厉天阙站在她的身后,手指勾住她的衣领往下一扯,露出大半的背。 她很瘦,肩骨的轮廓明显,背看着实在不大,可就这么不大的背上有着几道错落的伤痕,新旧不一,最新的伤痕在肩骨上方,长出的新肉呈粉肉,没有旁边肌肤的光滑,也不知道多久才能长到融合的程度。 「做什么?」 楚眠有些奇怪,刚问出口,一抹灼烫的触感落在她的肩骨之上。 她怔住,他在吻她的伤痕。 他吻得极轻,像是怕弄疼她一样,她站得笔直,只是一个吻,她却有了被捧在手掌心上的感觉。 厉天阙吻过她的伤痕,从后将她抱住,他的双手握着她的双腕,紧紧抱住,低头贴在她的耳旁,呼吸极沉,「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受伤?」 「……」 他的声音不是质问,更不是责难,很低,更像是一种无奈。 楚眠听着,低声道,「我会努力让自己不再受伤。」 「好。」厉天阙阖上眼,紧紧贴着她的侧脸,低沉地道,「要是你努力不了,就直接来捅我,别折腾自己了。」 无可奈何到极致。 「……」 楚眠听得心头一颤,很想争辩说这伤又不是她自己愿意的,怎么叫折腾自己,可听着他这难受的口吻,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再次保证会照顾好自己。 「真想把你养在我的笼子里。」 这样他可以一天到晚盯着她,看她吃看她穿,不让她有一点危险的可能。 可他不能这么做,这样只会招来她的反弹。 厉天阙抱了她很久,才去拿花洒,调至适宜的水温替她沖澡。 从浴室出来,楚眠坐在床边,厉天阙半跪在她面前,替她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伤口绷开得不严重,只绷了一点点的小口子。 药水涂上时,楚眠微微蹙眉,她低眸看着厉天阙没什么表情的脸,道,「天宫快整合好了。」 「哦。」 厉天阙现在只关心她的伤口。 「你不想知道我的嫁妆具体值多少吗?」楚眠笑着问道。 闻言,他替她涂药的手一顿,抬眸睨她一眼,没有像前两次一样,听到这话嘴角就翘到天上,而是沉沉地看着她,眸中压着万种情绪,道,「你活着、没有伤地嫁给我就行了。」 「……」 楚眠有些歉意地注视着他,长睫动了动,好久才道,「我会的,厉天阙。」 「你给我开的最好不要是张空头支票。」 厉天阙盯着她一字一字道。 「当然不会。」楚眠看着他道,「我一个人都能活到现在,以后有你,我只会活得更好。」 这话大概说进了厉天阙的心里,他的脸色微缓,拿起纱布覆上她的伤口,用医用胶布固定好,「再乱动这条胳膊,我就给你按骨折处理,直接固定起来。」 第551页 「好。」 楚眠顺从地道,然后转移话题,「今晚睡哪张床?」 厉天阙合上医药箱,随手往后一指隔断后的床。 那是她之前睡的,楚眠歪脸看他,「为什么睡那张床?」 第466章 这人,自己和自己计较个没完了 厉天阙眼都不抬,「我看那张床顺眼。」 「哦。」楚眠作恍然状,「我还以为你是想起来那张床是我睡的呢。」 厉天阙起身,面无表情地道,「没想起来。」 闻言,楚眠惑然地看向他,「你居然不好奇我现在坐的这张床是谁睡的吗?」 以他的醋性,看到两张床摆在一间房里,居然会不过问? 厉天阙看她,高深莫测,「以我的智商,猜到不难。」 「……」 无懈可击。 楚眠按着手臂坐在那里,迎着他的视线问道,「那你要吃些什么吗?你这柜子里我放了很多吃的。」 厉天阙将医药箱随手搁到旁边,低眸看她,拒绝,「不吃。」 「好吧,你这恢复记忆以后都变得不好吃了。」 楚眠说着打开腿边的床头柜,从里拿出一袋果冻递给他,「帮我拧开下。」 「……」 厉天阙扫一眼,橙子味的,他眸色不变,淡定地拧开递回给她。 楚眠接过来吸了一口,嘴唇湿润,在灯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厉天阙直勾勾地盯着她,不说话。 「你好像都没好奇过这两个多月你都做了些什么。」 楚眠抿了抿唇,抬眸看向他,一再试探。 闻言,厉天阙在她身旁坐下来,冷哼一声,「但凡他能做些什么,也不用放我出来了。」 这话说的……跟双重人格似的。 楚眠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这个大大的房间,看着隔断上的一些摆件,陷入沉思,「其实不管是什么样的你,我都觉得很好,不过只有九岁记忆的你比较乖。」 「怎么,你还惦记上那个没用的我了?」 厉天阙伸手去揉她脑袋。 「哪里没用了,没这么说自己的。」 楚眠被揉得头发都乱了,伸手拨正,而后将手中的果冻递给他,「吃一点?」 「我不吃这种小孩子的玩意。」 厉天阙一脸嫌弃。 「也许你吃了才发现自己喜欢呢?」楚眠道,他之前两个多月多沉迷这个,所有的品种、口味他都吃了个遍。 「不。」 厉天阙继续嫌弃。 楚眠只好自己又吸了一口,脸忽然被人转过去,厉天阙的俊庞压下来,她只感觉唇上一热,果冻的甜就被人夺了过去。 厉天阙单手扣着她的后脑,吻走那一点果冻,眸子暗沉地盯着她,「这下是有点喜欢了。」 「……」 楚眠默。 算了,不承认有这两个多月的记忆就不承认吧。 她人被他抱起来,经过隔断旁到了她的床前。 她被放下,眼前一暗,被子笼罩下来,厉天阙跟着躺下来,她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靠了靠,靠在他的肩头。 厉天阙顺势搂住她。 难得的温馨。 灯关到最暗。 楚眠能感觉厉天阙身上的温暖,她忽然低笑一声。 「笑什么?」 厉天阙低眸看她。 「我突然想到之前你失忆的时候,我一说要和你同住,孟助理紧张得如临大敌,好像我要逼迫个未成年一样。」 楚眠笑着道,还没什么睡意。 厉天阙一听便拧眉,「你在我的床上提别的男人?」 「这是我的床。」楚眠提醒他。 「迟早是嫁妆,那就是我的。」 四捨五入就是他的床,他的女人,有什么问题? 醋罈子。 楚眠靠在他身上,望着头顶上方,「那就说你吧,那时我说我是你女人,吓得你差点跳起来,现在想想应该录下来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你那么单纯的样子。」 「单纯?」厉天阙冷哼,「不是白痴?」 楚眠听着,眸光黯了黯,「厉天阙,我知道你可能觉得这两个多月的时间是你一个无能的阶段,可在我眼里,那样的你依然耀眼。」 「……」 厉天阙搂着她,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在招亲台上为我喝光所有的酒,明知可能会再次变成疯子还是要为我放走金蜂……」楚眠低声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从来都没有无能过。」 他羽翼丰满时,护着她;他羽翼折断时,亦是染尽鲜血都替她遮挡风雪。 她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厉天阙正视这两个多月的自己,但她的话落,他没有出声,就这么搂着她。 楚眠也不再说话,就这么依偎在他的怀里。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困意逐渐袭来,眼皮有些重,她正要闭上眼睡觉,微重的呼吸突然落至她的耳边。 下一秒,她的耳垂被一抹温热的湿软覆住。 厉天阙含住她小小的耳垂,嗓音发哑真诚,「小姐姐,我只有九岁的记忆,你会不会嫌弃我?」 「……」 楚眠被吻得一僵,她立刻转过头来,就见厉天阙半躺着靠在床头看她,身上没了那股邪气和高高在上的味道,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眸色清澈分明,薄唇勾着弧度也没那股放荡的意思,而显得很……乖巧。 第552页 楚眠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乖巧」这两个字,但就是觉得贴切。 隐约之间,她仿佛看到的是那个总是安静待在她身旁看书习字的厉天阙。 他居然能将表情切换得流畅自如。 她忍不住笑,「我就知道你没有丢掉这两个月的记忆。」 「省得你一直试探,看得累。」 厉天阙终于承认了。 「我可从来没有嫌弃过你。」 是他自己不肯正视而已。 得到这样一个肯定的答案,楚眠忽然心安下来,好像被什么盛满一般。 当日在稻城,他让她不要忘记这两个多月的他,现在,他没走,太好了。 「是么?」 厉天阙直起身来,俊庞一点点靠近她,伴着低沉的呼吸,薄唇靠近她的唇,却不吻上去,长睫一抬,眸子似孩子般干净单纯,「那小姐姐,我们做吧?」 「做什么?」 楚眠故作不懂。 「自然是做那白痴没能做成的事。」 厉天阙说着眸色开始发暗发深,勾魂夺魄一般,瞬间无痕切换回大号,搂过她的腰吻过去。 楚眠被缓缓放倒在柔软的床上,男人的吻铺天盖地落下来时,她神志一度游失之际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白痴好像指的就是他自己…… 这人,自己和自己计较个没完了。 第467章 楚眠身份再次曝光 这一晚,碍着楚眠身上的伤势初愈,厉天阙不敢荒唐,极尽温柔,吻都怕吻疼她。 结果太温柔的下场就是楚眠沉沉睡去,他则进浴室沖了两次冷水,抱着怀中的人无眠到天亮。 …… 接下来的几天,厉天阙总是悄无声息地进入新蔷园,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身边有人陪伴的缘故,楚眠的睡眠好了很多,就是不知道厉天阙为什么一晚晚睡的黑眼圈加重。 大金融峰会的新闻占据所有媒体的热点,多个国家进行追踪报导。 a国街头小巷的电视、led屏幕上全是播放关于峰会的消息,有专家专门分析下一任总统会是谁,也有专门分析厉天阙的回归,会给峰会带来什么不同的局面。 帝都戒严,路口随处可见警察,垃圾筒上都不见一点尘埃,整座城市变得格外干净。 在这样的氛围中,大金融峰会终于召开了。 峰会晚上六点正式拉开帷幕,而就在前一个小时,一个爆炸式的新闻席捲整个a国。 【贫民窟逃犯楚眠三年前假死逃生,三年后重新出现。】 【一个死刑犯如此轻易逃生,恐涉入a国政治丑闻。】 【楚眠现身稻城,或与恐怖事件脱不开关系。】 楚眠看到新闻的时候,正在新蔷园里自己下棋,这一次,她玩的是围棋。 她将棋谱上的残棋摆好,棋局呈四面环绕,攻杀之势,她纤细的手指捏起一颗白子思考破解之法,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个不停。 楚眠拿起手机看一眼,就见她的名字很有排面地成为所有app的热点推送。 她点开其中一条新闻,就见里边出现许多她的照片,是她在稻城时被偷拍下来的照片,时间就在稻城出事的当天。 应该是她那老师陆公业让人拍的,然后给了贺盛璃。 她化了便妆,但只要好好分析她和以前的照片,还是能发现就是同一张脸。 这一下便炸了a国的锅。 「眠姐——」 顶着黑框眼镜的叶成和樊冰冰、巅峰会几人从外面走进来,围到她的身边,见她手上拿着手机,一时无言。 看来都知道了。 「我还以为贺盛璃会到大金融峰会上再发难,没想到这就开始了,新闻是从外网开始发酵到国内的,压制不是最好的办法。」 叶成站在一旁神情凝重地道。 楚眠并不意外,「在峰会发难就迟了,还有一个小时峰会召开,这个时间爆出新闻,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才能引起最大程度的恐慌。」 她不死,影响的不只她一个。 影响到的是唐瑾辰,还有巅峰九子,各大财阀、家族,以及贫民窟与平民阶层、上流阶层的冲突。 贺盛璃在曝光她的这件事上,三年前三年后做的都是一样优秀,默默找了证据然后熬,熬到一个最特别的时机才公开,誓必一招致她于死地。 「那今晚的大金融峰会……」 樊冰冰担忧地看向她。 「今晚的峰会一定特别热闹。」 楚眠笑了笑,不太在意,忽然想到什么,拿起手机给厉天阙发消息。 「眠姐在和姐夫讨论对策?」 安诗蓝站在一旁问道。 「不是,我就是突然想到他今晚戴那条暗纹的领带可能更好,他也要出席峰会。」楚眠云淡风轻地道。 「……」 众人默。 这敌人都走到这一步了,您还在考虑领带吗?三年前一曝光,您可就进江南堂了啊。 今天历史重演,怎么能这么淡定! 楚眠发完消息,抬眸,见他们一个个站在自己面前,神情格外郑重,隐含忧心,她淡淡地道,「都没事做了,要陪我下棋么?」 「眠姐,峰会上万一让贺盛璃占了上风……」 「她三年前杀不死我,三年后,也一样。」 楚眠说着,将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上,目光从容镇定。 第553页 安诗蓝低眸看去,她会一些围棋,只见棋局本是白子被围得走投无路,这颗棋子一下,竟是盘活了。 …… 短短一个小时,楚眠未死的新闻发酵到膨胀。 当日楚眠被定下的罪也全部被重新翻起来,什么杀人、传染等,都是一等一的重罪。 巍峨的官方建筑立在人烟相对稀少的地方,但此时此刻,作为大金融峰会的召开地,人多得堪称水泄不通。 红毯从建筑大楼的门口往下铺,铺过层层石阶,一直铺到远处的入口处。 红毯两边,警卫森严。 警戒线外,大量民众和媒体都随着还未暗下的夜色纷纷聚集,甚至有标语都打了出来—— 【公开政治丑闻!公开假死真相!】 大金融峰会撞上爆炸新闻,想不轰动都难。 时间一到,警卫用人墙隔出空道,让锃亮的车子随着晚霞一部一部进入,相关大人物一个接一个入场。 媒体的长枪短炮全部上了,恨不得怼到对方脸上,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 「您看到贫民窟逃犯假死逃生的新闻了吗?您有什么想法?」 在这新闻上了不过一个小时,这些大人物们自己都还懵着,哪会轻易发表意见,于是纷纷不理会媒体,在警卫的护拥下走上红毯,快步朝着远处的巍峨大楼走去。 生怕后面有记者跟上。 在镜头下看着竟有几分狼狈。 忽然,不一样的警笛声传来,媒体人们望过去,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是总统到了」,所有人都激动地往旁边沖,差点撞破警卫的人墙。 超长房车停在红毯前。 夜幕渐渐降临。 穿着燕尾服的管家走下来,恭敬地拉开车门,唐瑾辰低身从车里走出来。 挺冷的天气,唐瑾辰只着一件笔挺衬衫,西装搭在手腕处,鼻樑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斯文稳重,不苟言笑。 「总统!总统!」 有记者伸长话筒大声喊道,「贫民窟逃犯假死逃生的新闻您看了吗?当年不是总统府出面称逃犯在火中丧生,现在这人没死,您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您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您为什么要放过一个死刑犯?」 「您会不会觉得这是一场针对您的阴谋,这会不会对您连任造成不利的影响?」 第468章 大金融峰会拉开帷幕 「您会公开真相吗?」 「当年那场大火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说好是公开处刑,后面就不了了之,您是在其中收受了什么利益吗?」 「民众有知情权,请总统说一下吧,您不能把民众蒙在鼓里。」 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 蒙在鼓里,他唐瑾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刚刚飞机抵达帝都,正要过来参加大金融峰会,就被这个新闻给轰了眼球。 唐瑾辰伸手整理一下挽在臂弯的西装,镇定地沖大家微笑示意,什么都没有多说。 新闻到现在,他连和人沟通的时间都没有,说什么? 到时候再推翻了自己现在说的,这脸还要不要? 管家挡在唐瑾辰的身前,冲着镜头点头,「这个新闻来得突然,待峰会过后总统府会给大家一份声明。」 唐瑾辰一派绅士姿态地站在那里,正要离开,身后传来车子停下的声音。 「那我就不在这挡着其他人入场了。」 唐瑾辰找到藉口立刻转身离开,奈何步子刚迈出一步,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 「唐总统,没想到您这么早到了啊?」 语气如锐势压境。 唐瑾辰的笑容僵了僵,回头,就见是如今在a国风生水起的颜氏财团掌权人颜霆。 颜霆身形魁梧,正值中年的他受过岁月的洗礼,正是精神绝佳的一个状态,一双幽深的眼精神奕奕。 但唐瑾辰不大乐意看到这个大财团的头头,尤其是颜霆,这眼睛里就差把城府两个字刻上。 但颜霆今时不同往日,江、童两家相继倒势,郭、丰二家互斗之后,本来大版图在外地的颜霆嗅到味道,立刻将颜家的中心势力向帝都移动。 今天颜霆不止自己出席,还带了几个儿女,身后还跟着一票的高层,浩浩荡荡的,就差告诉人自己今天有点想法。 「颜总来的也不晚,今天气色不错。」 唐瑾辰优雅地笑着迎上去,握住颜霆伸过来的手。 「托福托福。」颜霆握紧他的手笑着寒喧,「唐总统刚从国外飞回来是吧,听说贫民窟那个女囚死而复生的新闻了么?」 「……」 要是有刀,唐瑾辰想一刀捅过去。 记者问,你也问?脑子有洞?闹出点乱子你负责? 旁边的媒体见颜霆也问出这个话顿时激动得不行,扛着摄影机就疯狂近拍,人们的手机频繁响起新闻推送的声音。 唐瑾辰皮笑肉不笑地松开颜霆的手,「刚从飞机上下来,我还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已经派人去查了,颜总,不如我们先进去?」 别在这站着了! 话音刚落,颜霆还没说话,又听两个声音传来—— 「唐总统,颜总,好巧,在这就遇上了。」 唐瑾辰抬眸,就见不远处又有车停着,郭家郭董、丰家丰海川两人并肩而来,两人都憔悴不少,身后跟着各自的儿女,都像是在拿这大金融峰会当成自家家族开会一般。 第554页 这两个人……前阵子不是已经闹掰了么,互斗个不停,眼看着都要不行了,怎么这会又一起来? 什么情况? 唐瑾辰眯起眼,就见颜霆朝郭董、丰海川走去,同两人一一握手,「老郭、老丰,你们也来了。」 郭董、丰海川纷纷向他点头,丰海川习惯仰着大人物的鼻息倒不算什么,只这郭董竟然也对颜霆一脸殷勤。 有些微妙看个粗略就能看出来。 唐瑾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三人站在那里寒喧,好像老友一样,互相介绍着自家的儿女。 「这三家怎么好像靠在一起了?」 管家站在唐瑾辰的身后,压低声音道。 「我看出来了。」 唐瑾辰低沉地道,正要转身离开。 颜霆突然叫住他,「唐总统,您稍等,恕颜某冒昧,想替您引见个人。」 你是挺冒昧的。 唐瑾辰也不是没脾气的人,正要婉拒,就见一部擦得锃亮的车从警卫拉出的通道中缓缓驶来,在中央停下,车门被警卫拉开,西装周正的厉擎苍从车上走下来。 几个中年男人中,厉擎苍的样貌绝对属于上乘,轮廓极深,眉目透着深沉。 他就这么走到镜头前,伸手拢了拢西装,气势凛然,颇有几分当年叱咤风云的样子。 车子的另一边,一个盛装出席的年轻女人一下来就惹来无数镜头的追捧。 贺盛璃今天穿的是件冰雪白的a字晚礼服,裸着白皙的双肩,礼服圈住细颈的一圈以钻石点缀,满满的一圈,璀璨夺目,裙摆落至脚裸,线条流畅,凹凸有致。 贺盛璃一下来就挽住厉擎苍的臂弯,微笑着迎上来。 「擎苍兄!」 颜霆一声豪迈亲近的称呼,人就朝着厉擎苍走去,一把搭上厉擎苍的双臂,「我可算是看到你出山了。」 「颜霆兄言重,我也就是陪小女撑撑场面,我年纪大了,还谈什么出山不出山的。」 厉擎苍一派谦逊地道,但这一身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外加手工皮鞋,说是没点心思鬼信。 「颜世叔好。」 贺盛璃挽着厉擎苍,恭敬地朝颜霆低头。 「盛璃都长这么大了啊,这些年我都在外面,有事谈也只派儿女来帝都,倒是欠你这孩子不少礼物。」颜霆豪爽地冲着贺盛璃道,一副优秀长辈的姿态。 「那您这次来帝都可要把礼物补齐了啊。」贺盛璃笑得娇俏。 「胡闹,有你这么向世叔讨礼物的?」 厉擎苍笑着斥道,看向贺盛璃的眼神却满是溺爱。 一旁看着的人都笑起来,郭董和丰海川也在笑,好像之前同贺盛璃的隔阂也通通不在。 这可真是有意思的场面。 媒体人们疯狂地拍摄,有记者眼尖地看到贺盛璃身后跟着一个助理模样的人,不过那助理拄着拐杖,低着头,看起来有些特别。 「你是……楚醒吗?」 这一个小时里,当年楚眠的新闻全部被翻出来,这里边自然有楚醒,这会记者认出来,顿时像挖到了一个大宝藏,「楚眠没死的新闻你看到了吗?你有什么想说的?」 「之前有报导,称贺小姐看你孤苦无依特意招了你做助理,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第469章 厉天阙英雄救美……男 楚醒有些侷促地站在那里,要不是贺盛璃要她来,她才不会瘸着腿出现在这种地方。 当年,她也是万众瞩目过,现在,狼狈至此。 她没有说话,抬眸看向贺盛璃,贺盛璃却像是听不到似的只顾和那边的颜霆寒暄。 丰神俊跟在自己父亲丰海川的身后,看到楚醒被记者们围攻,蹙了蹙眉,有些想上前解围,却被丰海川及时关注到,被狠狠瞪了一眼,他只好停下。 楚醒最后只能走到镜头,装作一副忍了多年的样子在记者们面前控诉楚眠起来。 「对了,擎苍兄,你在家多年,怕是现在的总统是谁都不知道了吧?」 颜霆在那说了半天,好似才想起来一般,搭着厉擎苍的肩膀走到唐总统面前。 颜霆这张嘴一向自言心直口快、嘴不过脑,有着这条人设,他说一些恶话旁人也无法计较,只能吞闷气,毕竟不能跟他理论,理论那就是一句心直口快。 唐瑾辰现在就是生着闷气,恨不得把颜霆暴捶一顿,却只能微笑。 厉擎苍也像是真不知道现在的总统姓唐一般,站到唐瑾辰面前笑着道,「没想到这一任的总统这么年轻,唐总统真是年轻有为。」 众目睽睽,全场镜头直面之下,唐瑾辰360度都不能表露出一点不满。 「厉先生抬举。」 唐瑾辰微笑着同厉擎苍握手,差点被旁边的闪光灯闪瞎眼。 真搞得跟明星走红毯一样,够了。 「唐总统那是真的年轻有为,唐总统还没结婚吧?您就是太为a国操心了,不过峰会过后您就要卸任,终于可以想想自己的人生大事,诶……我看我这世侄女盛璃就很好,您看,要不要我牵个线啊?」 颜霆笑得无比豪迈,好像字字都冲口而出一样。 「……」 唐瑾辰心里一万句mmp在咆哮,这还没大选呢,怎么就知道他要卸任了?牵线,要不要你不都牵了么? 「总统好。」 贺盛璃站在一旁,礼貌地朝着唐瑾辰低头。 第555页 唐瑾辰低眸看她一眼,笑了笑,「贺小姐身体不错。」 「……」 贺盛璃愣了下,这算什么称赞? 「挺扛冻的。」 唐瑾辰不紧不慢地补了句。 这么冷的天气穿晚礼服,当今晚是什么时尚晚宴么? 「……」 贺盛璃的脸黑了一瞬,强撑着笑容。 夜色越来越深,周围的灯光越来越亮,闪光灯也是越来越闪。 「颜总、厉先生,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进去吧?」 唐瑾辰再次催促他们,再呆下去,恐怕是还要给媒体添料。 果然,他都把话说明了,颜霆和厉擎苍还跟听不懂似的,对着他一顿恭维,说了一堆好话。 忽然,厉擎苍看向那边正对着媒体哭诉的楚醒,嘆了一声,「可怜,好好的孩子没了妈,爸爸也在牢里呆着,自己还瘸了腿……要不是犬女收留,这女孩已经送到风岛了,结果这罪魁祸首还在逍遥,唐总统,您说可不可怜?」 「……」 可怜你大爷。 唐瑾辰笑着站在那里,「这事还是待查证过再说吧。」 「不是,唐总统,这事到底怎么回事啊?您当年不是言之凿凿说那女囚已经死了么?那可是个杀人越货的狠角色,您不会真看人长得有几分姿色给放了吧?」 颜霆又在卖心直口快的人设,好似脱口而出一般,城府的双眼却是直直看着唐瑾辰。 「颜总慎言。」 管家站出来道。 「哟,总统府什么时候轮到一个管家站出来代言了?」 颜霆冷笑,丝毫不给面子。 闪光灯闪个不停。 唐瑾辰的笑容也随着这一句终于沉下来,淡漠地看向面前的颜霆,「颜总对我总统府的事很关心?」 「唐总统,我只想问个真相,事无不可对人言,新闻已经出了,媒体就在这里,您有什么不能说的呢?」颜霆笑着道。 郭董、丰海川也走上前来,陪着附和,「是啊,总统,这新闻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个女囚到底死了没有?」 几个人无形之间将唐瑾辰围在中间,不让他有离开的可能,你一句我一句地就围攻起来,要唐瑾辰非要撂句话不可。 见状,唐瑾辰明白几分。 他现在说楚眠死了,恐怕之后会被打脸,说楚眠没死,那就是他包庇的丑闻…… 不管他说什么,连任是别想了。 这个坑就明晃晃地摆在他面前,由不得他不跳。 唐瑾辰的目色冷下来,搭着西装的手暗暗握住西装,绞成一团。 「都围在这搭台唱戏呢?」 一个冷冽嘲讽的嗓音忽然地凉风中响起。 众人一惊,转过头去,就见厉天阙虚靠在加长的豪车前,墨色的定制西装与夜色融为一体,他一派慵懒恣意,双手插在裤袋,深邃的一双眼嘲弄地看向围在一起的人,不怒自威。 一见到他,所有人都惊了,媒体人们刚才热闹看得起劲,没发现这位大人物出现,这时慌忙拿镜头怼过去。 贺盛璃站在厉擎苍的身旁,见到厉天阙怔了怔。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厉天阙和上一次见面时不大一样,此刻那种气场又变强了。 他的眉目依然勾魂,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吸引所有女人的目光,那样的容貌太过致命。 「……」 见到厉天阙,被围在中间的唐瑾辰顿时松一口气,恨不得扑过去照着厉天阙的脸亲上一口。 这位主子,可算是来了! 厉天阙直起身来,抬起修长的双腿往前走去,忽又停住,侧目看向正在向媒体诉苦的楚醒,冷笑一声,「这是峰会还是戏台,是戏台的话麻烦给我个vip座。」 闻言,楚醒浑身一僵,呆滞地看向不远处的男人,腿肚子不住地发软。 候在一旁的主办方见状心道不好,这是不快了,连忙给警卫使眼色,两个警卫立刻上前,直接将楚醒拖走了。 诉苦的声音终于停了。 厉天阙冷笑,朝着唐瑾辰走过去,他的身形颀长,眉眼凌厉,气息如杀,直让围在一起的人下意识地让开路来。 唐瑾辰就看着厉天阙走到自己面前。 四目相对。 灯光夺目。 厉天阙看着唐瑾辰鼻樑上的金丝边框眼镜,嫌弃地冷哼一声,「什么跳樑小丑都能绊你的脚,你还能不能行了?」 -- 作者有话说: 这两章都是剧情章,主要讲的就是陆家在背后提供资金,厉擎苍、贺盛璃父女讲和颜家、郭家、丰家为主的财团对楚眠发难,也是对唐瑾辰、厉天阙发难,毕竟是利益绑一条船上了。 第470章 我派人送老爷子养病 竟是一眼都没看自己的父亲厉擎苍。 厉擎苍被无视了个彻底,脸色难看得厉害。 唐瑾辰在见到厉天阙的一刻起,绷紧的弦却松下来,听到这话便耸耸肩,笑道,「没办法,快大选了,当然是什么跳的都有。」 他说得文明很多,但意有所指。 也不在乎了。 见状,颜霆站出来,声音洪亮地道,「厉总,你这么做不合规矩吧,把人好好一个姑娘就拖下去了,你是不是不想让她说些什么啊?」 闻言,厉天阙抬手,按了按耳朵,虎口处的鹿头纹身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漫不经心地道,「什么虫子都能叫也是稀奇。」 第556页 颜霆脸都绿了。 唐瑾辰站在那里差点给厉天阙鼓掌,颜霆仗着一句心直口快连他这个总统都不放过,也就厉天阙这种无法无天的人能治。 「厉总,这边走。」 唐瑾辰按捺住笑意,侧身让路。 颜霆却咽不下这口气,不顾满场的摄影机就冲到厉天阙面前,「厉天阙你什么意思?骂谁呢在?」 「骂你呢,有意见?」 厉天阙慵懒地站着,不屑一顾地挑眉。 「哈……」颜霆被气笑,「厉天阙,你还当是自己只手遮天的时候呢,三年了,帝都的地标都换了!」 劲爆! 两大财团头头直接怼起来了!要命! 拍拍拍! 媒体人们不怕料多,就怕没料,这下可好,今天晚上全国都可以嗨一把了! 颜霆身形十分魁梧,站那就跟一堵墙似的,风都穿不过来。 厉天阙的目色冷了冷,薄唇微张,「让开。」 「厉天阙,你到底还年轻,别太没规矩。」颜霆直直盯着厉天阙,咬着牙摆起长辈的姿态训斥,「给我道歉,否则……」 「我厉天阙眼里没规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能拿我怎样?」 厉天阙忽地向前一步,眸子冷冷地睨向眼前的颜霆。 「天阙,你怎么能和你颜世叔这么说话?」 一个威严的声音忽然传来。 发声的正是厉擎苍,厉擎苍整理了一下袖口站出来,严厉地看向厉天阙,俨然是父亲训子的状态。 见状,颜霆挑衅地看向厉天阙,不拿他这个长辈放在眼里就算了,要是连自己老子都顶,可就有得让媒体写了。 这a国的媒体,也不是他厉天阙完全能垄断的。 唐瑾辰蹙眉,担忧地看向厉天阙。 厉天阙站在那里,他缓缓转过身,一双眼睨向厉擎苍,眼中的深不可测看得厉擎苍和贺盛璃心里一紧。 几秒后,厉天阙忽然勾起唇角,像是才看到厉擎苍一样,「您怎么在这里?不是在养病么?」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病……」 厉天阙却是一句都听不下去,直接开口,「孟墅。」 「是。」 孟墅手一挥,带着两个身手极好的保镖走上红毯,推开一旁碍事的贺盛璃就一左一右架住厉擎苍。 厉擎苍愣住。 所有人都惊了。 「老爷子,医生不是说了让您静养么,走吧,我送您回庄园。」 孟墅说着给保镖使一眼色,架着厉擎苍就走,还抽空沖媒体微笑解释,「不好意思,自从四少爷去世后,我们老爷子忆子成狂,要靠吃药才能压制……诶,你们悠着点写。」 他五官生得温柔,说话也轻言细语的,极有信服力,微微一笑,直扫得两个女记者都面露羞色。 唐瑾辰简直被这一骚操作闪瞎眼。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厉天阙,他是做梦都没想到,厉天阙敢当着所有媒体的面直接把自己父亲给绑走了。 「我没病!厉天阙,你这是绑架!」 厉擎苍也没想到厉天阙会来这一手,被架着便要反抗,年轻时他也不是没点身手,结果这一反抗腰间便抵上一个硬物。 是枪。 两个保镖直接暗暗把枪抵上来,用搭着的西装掩护。 厉擎苍一僵,转头瞪向厉天阙,「你想干什么?你要造反吗?我是你父亲!」 媒体疯狂拍摄。 孟墅站在那里,淡淡一笑,冲着媒体指指自己的脑袋,一脸无奈地暗示厉擎苍脑子有问题。 「父亲——」 贺盛璃惊住,三年了,他们真是都忘记厉天阙肆意妄为的手段了,她焦急地看向厉天阙,「二哥,你这是做什么,父亲根本没生病。」 唐瑾辰站在一旁,适时地开口,「贺小姐,你这意思是你弟弟死了,你父亲一点都不悲痛?」 「我哪有这么说?」 贺盛璃脸色一白。 厉天阙站在红毯上充耳未闻,目光凉凉地看着厉擎苍被越押越远。 「厉天阙,你们父子失和已久,你用这种藉口绑架你父亲,是准备再行囚禁吗?」 颜霆也是被这操作弄得错愕很久才回过神来,立刻大声吼道,「唐总统,你就干看着吗?」 唐瑾辰一派云淡风轻,「啊,厉先生的病我也听过,既然病了就好好养着吧。」 不看着做什么? 让他和厉天阙斗?他疯了? 颜霆气得鼻子快歪了,不顾仪态地指向厉天阙,「厉天阙,我和你父亲是好友,今天绝不会让你绑走你父亲!有没有病我们找医生,哪怕当场验证!」 话落,他身后跟着的一个儿子立刻发下命令,就见人群中冲出一大群人,直接冲破警卫的人墙,拦在厉擎苍前面,手中全部拿着枪。 「啊——」 人群发出一片恐惧的尖叫。 厉天阙看过去,脸上的神色变都没变一下,慢悠悠地道,「唐总统。」 「……」 唐瑾辰被这一声叫得整个人一僵。 神仙,好好叫他的名字不行? 他走向前,客套微笑,「厉总?」 「a国是不是该禁枪了?」 厉天阙嗓音低沉,又透着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凉意,都听不出是喜是怒,「前有稻城恐怖事件,今天是不是还得酿成一场峰会血案?」 第557页 「这,在推动中,推动中。」 唐瑾辰陪着笑脸应道。 真能装,你厉天阙手上的军火比颜霆少了是怎么的? 厉天阙听着,转过脸迎上颜霆誓在必得的眼神,薄唇勾了勾,道,「我派人送老爷子养病,颜总非要拦我也没办法,不过要是伤着一个无辜,我会和颜总斗到底,毕竟这些手无寸铁的民众拿您这位有权有势的财阀没办法。」 第471章 唐瑾辰追着厉天阙跑 「……」 颜霆彻底被厉天阙无耻的嘴脸给惊呆了。 你他妈手上沾的血少吗?上位后搞垄断搞得别人赚钱都要看你脸色,一不小心就是血溅当场,怎么今天就还演起为民请命的大善人了? 你拿错剧本了吧! 颜霆惊得半天没说上一句话来,厉天阙挑眉,落下一句「请便」便转身往红毯深处走去。 孟墅挥手,押着厉擎苍的保镖继续往前走。 那群拿枪的手下很是懵逼,围着那两个保镖看向颜霆,等待他的发话。 颜霆的脸色顿时比猪肝还难看,他本意是挑起厉天阙也拿枪对阵,这样一来场面还平均一些,结果厉天阙完全不接茬。 他现在要是强抢人,恐怕不开枪,厉天阙也推两个民众出来,往地上一躺,说是被他的人给弄伤弄残弄死的。 他才回到帝都展开拳脚,绝不能先落下一个仗着权势插手别人家事、残害民众的名声。 这么想着,颜霆只能硬生生忍了这口气,冲着手下摇了下头。 那群手下立刻撤下。 厉擎苍被硬生生推进车里,连大金融峰会的门都没走进去。 贺盛璃只能给自己的手下发消息,让他们一定要在路上截住厉擎苍。 发完,她望向厉天阙颀长的背影,如此不可一世,她心中沉得厉害,以为万无一失,结果峰会还没开始,楚醒和厉擎苍就相继被按住了。 今天这场战局…… 忽然,她的肩膀一沉。 贺盛璃抬眸,颜霆沉沉地看向她,「别担心,盛璃,要是你之前和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有信心联合所有的财阀、家族对付他们。」 「谢谢世叔。」 贺盛璃勉强微笑。 …… 厉天阙、唐瑾辰两人并肩走向巍峨矗立的峰会大楼。 「你这招够厉害的啊,不过有点不像你以前的风格。」 唐瑾辰忍不住感慨。 按厉天阙以前的做法,那就是以权压人,谁的权势大、谁狠谁玩命谁说了算,结果今天,他先是挑起颜霆的怒火,接着又玩一招软手段,突然人就和整个平民阶层站在一起了,把颜霆的形象一下子丑化得彻底。 太阴了。 「厉害么?」 闻言,厉天阙勾唇,眼中是掩饰不住的骄傲,「我女人想的,她就喜欢兵不血刃。」 他不喜欢。 不过楚眠要,他当然要听她的,自己女人自己宠。 「楚眠?」 唐瑾辰明白过来,这样就对了。 楚眠那个女孩明明是贫民窟人,明明是被定了罪的死囚,身上却有一股慑人的正气,叫他感觉自己才是个反派。 「嗯。」 厉天阙抬腿踩上台阶,唇角的弧度更深。 「哦,对了,刚刚抽空让管家查了下,这颜霆和你父亲关系不错,能追溯到你父亲当年争上位的时候,因为当时有场火灾,你父亲救了他。」 唐瑾辰提醒着他,「之前乱的时候,颜家也派出代表希望由你父亲接管财团,把你置于死地。」 「我知道,那场火是我母亲察觉的,倒是被厉擎苍捞了不少人情。」 厉天阙冷哼一声。 要不是这样,陆家和贺盛璃也不会强推厉擎苍出来联合一波。 「原来是这样,你小心些吧,我看你那个妹妹也是有备而来,这颜家、郭家、丰家好像都被她重新联合了。」 唐瑾辰又道,这财团要是达成统一战线,威力可太恐怖了。 「一群跳樑小丑。」 厉天阙不屑。 「你不能这么不谨慎,你现在失了记忆,都不知道这些财团合起来会是个什么情况,当年你是a国第一大佬的时候也不敢完全无视。」 唐瑾辰担心厉天阙轻敌,快步追上几步,走在他的身旁道。 这话一说完,唐瑾辰忽然感觉到什么不对劲,他看向旁边的男人,只见厉天阙着一身价值不菲的挺括西装,走路透着几分漫不经心,气场却是绝对的强,打理得帅气的短发下一张面庞英俊,侧脸线条勾勒着上位者的气息,眼皮上一抹深辙开至眼尾,让眸子显得格外幽深,薄唇微勾,似笑非笑,叫人根本猜不透他。 唐瑾辰不由得伸手拦他,「天阙,你是不是已经恢复记忆了?」 厉天阙被他拦住有些不快,抬眸凉凉地看着他,然后抬手,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随后,厉天阙一把打开他的手,迳自往上走去。 唐瑾辰站在台阶上半晌才明白过来这是指他脑子不好,顿时气结,快步追上去,「你恢复了居然不早告诉我?」 也是,刚刚的场面反常成这样,楚眠教得再好,也教不出这一身的气场。 他竟然才察觉过来。 「自己智商有问题怪谁?」厉天阙冷眼看他,「我看你是不该连任了,为难整个a国。」 第558页 「……」 唐瑾辰吐血,追着问道,「那楚眠被曝光的事你也一早知道?」 「能猜到。」 厉天阙道。 大门口,几个穿着制服的人看见他们连忙低头,随即要给他们引路。 唐瑾辰情急地一手挡开,示意他们不用跟,然后追着厉天阙往里走,「那你怎么不和我早通个气呢,我刚在外面都快被问傻了。」 「还是你的智商问题。」 厉天阙继续往里走。 这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大会堂,各式大小的扇形桌子拼成往外扩散的圆,层层叠叠的圆圈是会议桌的主形体,地位越高坐的位置越中间。 唐瑾辰再度不顾旁人追上去,走在厉天阙身边问道,「那你们早知道怎么不想好对策,先把贺盛璃给对付了?」 「……」 厉天阙冷眼扫他。 「……」 唐瑾辰明白过来,他之前收到厉天阙和楚眠递来的消息,指称有个陆家,贺盛璃和厉擎苍都不算什么,但后面的陆家麻烦。 弄掉一个贺盛璃,陆家还会找其他人玩这个局,所以这个局面必须要面对。 置之死地方能后生。 来得早的人看着两个并肩而行的男人面面相觑,都在心里感嘆。 都知道唐总统是厉天阙一手扶上去的,但平时两人关系看着也平常,怎么今天两人也不避讳了? 走路都黏在一起。 是想暗示他们,厉天阙还要扶唐瑾辰连任? 厉天阙的手段他们都是知道的,但看颜霆今天也是来势汹汹,今晚的峰会恐怕会很血腥。 -- 作者有话说: 楚眠压轴、压轴。 第472章 神仙无聊玩火柴 大金融峰会果然是总统大选的风向标,还没开始呢,他们就感觉到了。 唐瑾辰哪里料到旁人已经深想成这样,跟着厉天阙一直走到最中心的位置。 厉天阙抬眸扫他一眼,「怎么,你还要和我坐一起?」 「……」 唐瑾辰这才发现自己追到厉天阙坐的位置前了,有些尴尬,但还是不放心地压低声音问道,「你真有把握应付这个局面?」 厉天阙坐下,往后一靠,抬眼,「不然你来?」 「……」 唐瑾辰郁闷得不行了,「我还不是替你们担心?」 「那……谢谢?」 厉天阙邪气地勾了勾唇。 「……」 行。 看这架势应该是有把握的。 唐瑾辰转身离开,想想又退回来,看着他压住声音道,「一会要我帮忙给我使个眼色,别再让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闻言,厉天阙唇角的笑意凝了凝,定定地看向他,低沉地道,「其实你现在还是可以选择那边站队。」 要选他不早就选了么? 他也想选,终究狠不下心,到底是从小认识的情份。 三年前就选择了捨命陪君子,现在突然掉头算什么。 唐瑾辰难得听厉天阙说这种话,知道这人也不是完全无视自己,心下生出几分感动,笑了笑道,「我这不还指着你支持我连任么?」 厉天阙这艘船再邪门,他也坐定了。 「钱留着娶老婆,不给。」 厉天阙想都不想地道。 「……」 他感动个屁! 唐瑾辰脸一黑,转身就走人。 「快看,两人好像聊得不是很愉快。」 「可能是唐瑾辰为了大选狮子大开口,厉天阙不肯。」 「我说是厉天阙嫌唐瑾辰不够听话要换人当总统,唐瑾辰怒了。」 远处的几个人凑在一起围观着这一幕絮絮叨叨地猜测,都不知道a国今后的局势会变成什么样子。 时间差不多,众人陆陆续续进场,不一会儿庞大的大会厅就坐满了人,身份的高低在这里一目了然。 除去主办方和唐瑾辰,坐在小中心圈的都是能左右a国经济的大人物,任何一句话都会在今晚引起爆炸式的效果。 颜霆、厉天阙还有几个财阀坐在这样的中心圈。 郭、丰二家只能屈坐于第三排,而像璃天这种级别还达不到财团的,即便贺盛璃人际关系玲珑也只能坐在后面一些。 从她的角度,视线穿过连续几排人,能望见坐在中心圈的厉天阙。 峰会的主办方中,一位在a国颇有名望的老先生站起来开始讲起开场白,五年一次的大峰会,开场白也没讲出点花来,还是老一套。 贺盛璃定定地望着厉天阙,他大概是无聊,把玩起一盒火柴,火柴盒在他修长的手指之间灵活地转来转去。 其实,贺盛璃想对付的始终只有楚眠一个,把厉天阙拉下水纯属自保。 她明明这么爱他,却只能站在他的对立面。 蓦地,厉天阙抬眸朝她的方向望过来,贺盛璃心下一紧,忍不住坐直了一些,对上他的视线露出一抹自认为恰到好处的笑容。 可很快,她就发现厉天阙并不是在看她。 两人的视线根本没有对上。 贺盛璃往自己前面看去,就见自己这一边第二排的圈环里,有个位置是空着的。 名牌也没立上。 这么重要的大峰会还有人缺席? 贺盛璃看了一眼整场的人,低头去看这一次的峰会邀请名单,该来的人都来了,那个位置是空给谁的? 第559页 她正想着,坐在中心圈之一的颜霆突然一甩手,对着面前的麦克风声音洪亮地开口,「行了,每次开场都是这些陈词滥调,不如直接进行该有的流程吧!」 这声音传遍大会厅每个角落。 那位讲话的老先生也是好脾气,笑眯眯地道,「我正是要讲到今晚大家的提案……」 「那些提案都先放放吧,我个人觉得今晚有个最重要的提案要先讨论,这个不讨论,恐怕很多人晚上回去都睡不好。」 颜霆大声打断老先生的话,又假笑两声,「不好意思,杨老先生,我这人素来心直口快,在场都是一等一的人物,时间耽误不起,所以我觉得捡大事先说,您说呢?」 都这么讲了,要姿态的人还能怎么样。 「颜总,您说的最重要的提案是什么?」 主办方的杨老先生维持着好风度问道。 颜霆拿起面前的台式麦克风就站了起来,扫了一圈全场,挑衅的目光最后落在那边把玩火柴的厉天阙身上,「一个多小时前的新闻大家都看到了吧?贫民窟女囚楚眠死而复生,出现在稻城,这件事大家就不觉得蹊跷?」 果然是大提案。 听到这话,下面的人脸色都凝重起来,左右交头接耳。 厉天阙坐在那里,闻言眉都没抬一下,似乎更无聊了,直接抬起两条大长腿搁到面前的扇形桌上,两腿交叠,皮鞋锃亮得反光,手上不紧不慢地把玩着火柴盒。 「当年,大家可都是派了代表前往总统府的,也都曾站在过一条战线上。」 颜霆也是丝毫不遮不掩了,转头望向后面几排的贺盛璃,「盛璃,当年那女囚的身份是你身边那个助理揭穿的,我也知道你虽然年轻,却一直致力于推动a国的稳定发展,消灭不安因素,这事你在跟,你来说吧。」 「……」 唐瑾辰坐得端正,听着冷笑,这还扯到a国的稳定发展了。 「是。」 贺盛璃站起来,恭敬地朝颜霆点了点头,接过在场工作人员的小麦克风别在晚礼服上,开口道,「我觉得事到如今,有些事也不该再瞒下去了,在场的都是a国的股肱之人,a国的未来如何,该敞开来说。」 立意立得可真高。 为弄死一个楚眠,就这么值得绞尽脑汁? 唐瑾辰冷眼看着,转脸看向厉天阙,就见这位神仙已经无聊地打开火柴盒,开始玩火柴了。 细细的火柴在他的指腹上按出深深的凹印。 下一秒,火柴被弹出去,落在桌面上,几根一落,好像还拼出什么图形。 第473章 楚眠登场 「虽然,我们a国从来没有官方立过什么贫民窟,但风岛那群人大家都知道,是最低等的人,是阻碍a国精英制度的人,他们不安于现状,屡屡想破坏a国的安定。」 贺盛璃站在那里,继续道,「楚眠,一个贫民窟人……」 「呲——」 一个不合适宜的声音忽然传来。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坐在中心圈的厉天阙收起双腿,极好看的一只手停在台式麦克风前,对着话筒单手划燃火柴。 一小簇的火苗烧起来,烧着主办方价值不菲的话筒。 让全场都听着那轰轰的声响,贺盛璃直接被打断。 厉天阙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地看着火苗一直烧,直烧到指尖前才扔了,这噪音才静止。 他缓缓抬起眼,转眸望去,穿过人群直视站着的贺盛璃,目光如杀,薄唇抿得一丝弧度也无,「你不配讲这个名字,懂么?」 他的眼底满是写着你再说一下这个名字试试。 「……」 这话一出,众人有些譁然。 贺盛璃也呆住,她没想到厉天阙会在这种场合直接沖她发难,她还没揭穿,他就直接承认他和楚眠有关系么?他疯了? 他真敢在这些多财阀面前承认自己和贫民窟死刑犯有关系? 贺盛璃搞不清厉天阙怎么想的,直被他看得心里发慌。 她张了张唇,竟真的没再说出「楚眠」二字,只继续道,「三年前,她隐姓改名进了帝都大学,成立巅峰会,紧接着受到唐总统的接见,而后进了公法会,差点成了一名议员,她想做什么?她想重建贫民窟,释放风岛的低等人群。」 「……」 全场一片静默。 其实在这新闻爆出来以后,大家都回忆起三年前的事了。 「释放以后呢,他们可以尽情地破坏a国的安宁,杀人、放火、贩毒,制造传染病。」 贺盛璃义正词严地道,「这一次稻城恐怖事件,就是她的手笔,却让她栽赃到我弟弟身上,可怜我弟弟才二十多岁,人生有大好的时光,就这么葬在她的手里!」 「……」 「这类低等人群不能被释放,他们会成为a国的蛀虫,咬噬a国的根基,让整个国家陷入动荡!」 贺盛璃站在那里,人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一派话却说得铿锵,还十分正义。 话是说得很漂亮,但现场的人都懂,这是在提醒他们,a国的根基是他们这些财阀,低等人群一旦被释放,他们的种种罪状都会在今日被掀开。 谁也不想自家的那张遮羞布被掀开光天化日之下。 「……」 唐瑾辰听得直蹙眉。 他转头看向某位神仙,快看,人家是有备而来,今天怕是无法善了。 第560页 很好,厉天阙在桌上搭起火柴金字塔,细细的火柴立得高高的,却硬是不倒。 行。 只要不提「楚眠」二字,贺盛璃就是说今天a国要乱,他也不在乎是吧? 颜霆坐在那里,眼神沉沉地看向一派恣意的厉天阙,他怎么会这么有底气? 「我也认为,低等人群只能终生呆在风岛。」 有人开腔应道,「我们a国奉行的是精英制度,经济好、福利好向来是我们的名片,把那群人放出来只会扰乱我们a国。」 「我也同意,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重建贫民窟,而是这个女囚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颜霆声音极为洪亮,转移目光直视唐瑾辰,「唐总统,刚刚在外面你不好说,现在在这里,难道你也不能说么?」 所有人齐齐看向唐瑾辰。 「……」 唐瑾辰压力山大,拢了拢衣襟往前坐去,对着麦克风道,「关于这件事……」 「关于这件事,你们不认为问本人更有价值么?」 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通过现场的音箱传遍每个角落。 厉天阙坐在那里,手指把玩着一根火柴正要继续往上搭金字塔,刚放好,听到这一声,唇角一勾,心一动,手便不稳了,金字塔直接塌下。 他转眸,一双狭长的眼饶有兴致地望向金灿灿的大门。 众人跟着转头,就见刻着密密雕痕的大门被从外推开,有几个着正装的年轻人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定睛一看,有那个平民明星樊冰冰,还有药理学家、检察官…… 几人进来后,恭敬低头,迎出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 那是一张绝对清纯的脸庞,杏目干净得黑白分明,一点杂质都没有,淡淡的妆容将她五官所有的优点都突显出来,看脸像个大学生,可她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墨色女式西装,添有暗纹,耳垂上轻晃着钻石流苏耳环,光线一照更为耀眼。 整个人窈窕有致且气场十足。 只见她缓缓走进大会厅,高跟鞋踩在光可鑑人的地砖上,一抬密密的长睫,哪里还有半分清纯感,分明是透着猎杀的光。 那种冷,冷到了骨子里,连皮肤的白皙都像在诉说着不好惹。 众人先是被她的容貌吸引去目光,再定睛一看,都震惊了。 这不是那个死里逃生的女囚楚眠吗? 贺盛璃站在那里也完全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此刻光芒万丈的楚眠,她怎么敢跑这种地方来? 唐瑾辰也头大了,这到底是个情况? 楚眠不要命了? 「……」 怎么穿个女式西装也这么惹眼,真想藏起来。 厉天阙望着,有些不悦地抿唇,可下一秒,他看到楚眠西装上的暗纹,他低眸,和他领带的暗纹一致。 啧。 他女人还真是爱他啊。 出席个峰会也要穿情侣装。 厉天阙顿时什么不满都没了。 「死刑犯!」有人激动地大叫起来,「警卫!警卫!都愣着做什么,快把这女囚抓起来啊!她真的还活着!她杀过人的!警卫!」 场面一度有点慌乱,不像一场最高级别的大金融峰会。 几个警卫匆匆跑来,冲着楚眠而去。 叶成和樊冰冰一左一右抬手拦住,拿出邀请函,警卫们一愣。 楚眠淡定地站在那里,慢悠悠地取出一颗薄荷糖,当着所有目瞪口呆的脸孔撕开包装,将糖放进唇间,尝到一抹清凉。 第474章 天宫总裁,楚眠 她抬眸,一眼便在正场中捕捉到厉天阙的存在。 不少人都惊得站起来,就他还坐在那里,嚣张得不可一世,眸子直勾勾地望着她。 即使离得远,她也能感觉到他的眼底写满对她的占有欲。 楚眠望向他桌面上的一堆火柴不禁笑了笑,看来是待无聊了。 「……」 唐瑾辰也站着,看看厉天阙,又看看楚眠,一头的问号,你们是来这秀恩爱的? 「楚眠!你敢来这里?」 贺盛璃无法相信地望着楚眠,声音都破了。 「大家都看到了吧,这女囚真的没死!这中间到底有什么阴谋是我们不知道的?唐总统,你是不是该解释下?」 颜霆站起来,直接朝着唐瑾辰发难。 唐瑾辰没有出声。 「警卫!干什么,抓人啊!」 有人大声喊道。 楚眠迳自走下阶梯,一步步走向贺盛璃,舌尖舔着糖。 不少人都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好像她真是个传染源一般。 「贺小姐刚刚不还在滔滔不绝么,继续,我洗耳恭听。」 楚眠看着她笑,笑得极冷。 贺盛璃站在那里,震惊地看着楚眠,「你怎么敢来这里?」 这是贺盛璃怎么都没想到的。 「我为什么不敢来?」 楚眠笑道,抬起脚又往前走去,直走到中心圈的第二排前,伸手接过叶成递过来的一块名牌,放在中间的空位上。 名牌上没有写她的姓名。 只有两个字—— 天宫。 字迹凛冽。 「……」 贺盛璃难以置信地看着,第二排的空位是她的?这怎么可能? 楚眠站到自己的位置上,朝众人浅浅颌首,「天宫总裁,楚眠。」 第561页 「……」 在场一片静默,不少人吩咐身边下属赶紧去查,颜霆也派了人查。 很快,消息就传回来。 天宫,是一家几乎是一夜立起的集团,由数十家公司在短期内整合而成,超火的app、搜罗珍宝的回艺长廊、服务被称第一的物流……全是天宫旗下的。 众人都拿着手机看天宫的资料,看到这旗下一水的公司都摒住呼吸。 这些公司在各自的专业领域都做到了国内第一,现在一整合,势力不可小觑。 「……」 大家面面相觑,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对了,就这些天厉天阙命人到处死夺港口、土地,闹得沸沸扬扬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抓过去,哪里会看到突然有一家大集团冒出来。 「……」 唐瑾辰看着资料也被惊到。 这天宫……竟是楚眠的? 她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做了这么多,这最久的公司都可以追溯到三年前。 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厉天阙能这么淡定,这天宫可能还达不到财团的权势,但这些公司家家赚钱,这一整合,楚眠手上的钱怕是更胜某些财团。 最可怕的还不是这样,而是她名下的这些公司不搞垄断,和一众财团都有千丝万缕的合作关系。 她竟不知不觉已经渗透到这种地步。 楚眠,再也不是三年前能被他困在江南堂的那个女孩了。 所以,她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里,再也不用改名换姓。 「荒唐!」 颜霆忽然大喝一声,「一个贫民窟的低等人哪来的身份在国内做生意!简直是胡闹!」 厉天阙坐在那里听着,一双眼直直地看着楚眠。 楚眠淡笑不语。 贺盛璃站在那里,看向楚眠的手,只见她手腕处光洁,只留下极浅的伤痕,已经完全看不出电子锁环的痕迹。 「我懂了,没有锁环,你是不是想说你只是和死刑犯长得一样,名字一样?你是当大家眼睛都瞎了吗?」 贺盛璃开口问道。 闻言,颜霆大声质问道,「风岛的锁环材质一向是特殊定制,只有总统府才有解开的办法!唐总统!这下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交待?」 唐瑾辰听到这话,下意识看向厉天阙。 好的,这人眼里只有楚眠。 「颜总又凭什么说眼前的天宫总裁就一定是三年前的女囚呢?」 唐瑾辰不大知道厉天阙和楚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认同贺盛璃的观点,楚眠可能是准备这个机会洗清自己贫民窟人的身份。 反正她现在没了锁环,可以咬死不认。 「长得一样,名字一样,说不是一个人机率太小了吧?」 郭董站起来道。 「我这里还有证据。」 贺盛璃说道,快步走上主办方那一边,拿出一个u盘递过去。 不一会儿,大会厅的环绕式大荧幕上出现许多张照片,照片中的地址还是在稻城,但这一次,不再只有楚眠的单人照。 她的身边,多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便是厉天阙。 两人有说有笑,四目相对,身后是稻城的美景,那种粉色的氛围几乎要冲出荧幕。 「这些照片没在网络上发布,是因为我还顾虑着这事对二哥的影响。」 贺盛璃完全豁出去了,直接承认今天的新闻就是她弄的,「但事到如今,我也顾不上太多了,三年前的事我相信在场很多人还记得,唐总统说楚眠死在江南堂的大火里,事实上呢?事实上是我二哥把楚眠救走了,后面眼看纸包不住火,又用另一场大火制造楚眠的假死。」 贺盛璃不是笨蛋,她已经感觉到今天的不对劲,她不会让楚眠有任何挽回局面的可能。 听到这话,不少人面色凝重,抬头看向厉天阙的位置。 厉天阙坐在那里懒洋洋地看着荧幕上的照片,突然勾了勾手指,一个现场的工作人员朝他走过去,厉天阙说了些什么,那工作人员瞬间脸上五彩缤纷,恭敬地点着头离开。 有人拉住那个工作人员,「厉总和你说什么?」 「厉总让我把这些拍得不错的照片给他拷一份。」 「……」 听到的一小簇人全是被雷噼到的表情。 「大家也看到了,这三年,楚眠一直活着,是我二哥和唐总统保着她,让她胡作非为!」 贺盛璃还在慷慨激昂,「江、童两家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郭、丰二家被设计,这几个月下来,很多财团都受到不少的攻击吧?这些全是楚眠的手笔,她一直在报复所有的财团!」 第475章 我就是……风岛楚眠 「……」 全场死一般的静默。 这些财团频受攻击的事居然也是她做的?她竟有这份能耐? 颜霆怒而拍桌,对着麦克风吼道,「我不相信什么人有相似,唐瑾辰!厉天阙!你们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交待!」 「楚眠,你又有什么话好说,是准备死不认帐么?」 贺盛璃则是看向楚眠,对着她发难,「你看看,这些巅峰会的人可都还跟着你呢,你怎么和他们划清关系?」 这么多证据摆在那里,大家只要不瞎不聋都知道她楚眠在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会容她的。 第562页 闻言,楚眠淡笑一声,从自己的位置上走出来。 樊冰冰走向前,站到她面前,替她在衣襟上别上麦克风,然后退到一旁。 楚眠往前走去,高跟鞋踩上中央的厚实地毯,一步步走向对面坐着的厉天阙。 见她过来,厉天阙挑眉。 唐瑾辰紧张地提起一颗心,这两位祖宗到底要干什么? 楚眠微笑着走到厉天阙面前,没有和他说话,而是转身靠在他的桌前,一只白皙的手按在桌沿,抬眸云淡风轻地望向全场,「我什么时候说要划清关系了?」 「……」 「我就是楚眠。」 「……」 「三年前没死的,风岛楚眠。」 她一字一字如是说道。 清冷的声音透过音箱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厉天阙坐在那里,手上把玩着火柴盒,一双眼却只盯着面前的女人,眼中尽是宠溺,丝毫不避忌。 「……」 贺盛璃震惊得脑袋有一瞬的空白。 这人到底是按什么道理在出牌? 丰海川站起来,指着她道,「都听到了吧,她承认了,警卫!抓起来!把这死刑犯抓起来!」 「我活得合法合理。」 楚眠开口道,那边主办方将叶成递来的文件传到大荧幕上,「三年前,指证我的是巅峰会九名成员,现在他们全部推翻当年的口供,至于杀人,更是毫无证据支持。」 「根据最新的法规,你身为贫民窟人潜逃到国内来,接触十人以后即可判死刑,更不用说你还暗中做生意,谁知道你做了多少的骯脏事。」 贺盛璃想都不想地针对道。 「说的好,这就涉及到我今天的提案了。」 楚眠靠在厉天阙的桌前说道。 那边主办方看着自己的电脑一脸难以置信,旁边的叶成见状,直接上前按下回车键。 只见大荧幕上出现两排文字—— 【废除一切针对贫民窟的恶意法律法规】 【重建风岛、消除歧视】 这两行字一出来,全场譁然。 「这两个提案要是通过的话,我好像就没什么必死的理由了吧?」 楚眠说着回眸看向坐在那里的厉天阙,耳朵上流苏耳环晃动,笑容浅却勾人,「厉总,您说呢?」 厉天阙慵懒地起身,向前倾身,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薄唇勾起暧昧的弧度,「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两个提案,我同意。」 他低沉的一句话如巨石入水,掀起滔天巨浪。 连颜霆都呆住了。 他同贺盛璃一样,都认为厉天阙和楚眠再怎么勾搭也不敢真站在所有财阀的对立面,结果这两人就这么明晃晃在所有人眼皮底下勾搭,生怕不知道他们有问题一样。 这下众人纷纷站起来,再也站不住。 「这不是乱来吗,什么叫重建风岛,那个贫瘠的孤岛要什么没什么,有什么重建的理由?」 「还消除歧视,什么意思,难道要把那群低等人都迎回来吗?给他们同等的生存权利?」 「那我们a国的精英制度不成了一纸笑话!」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唐总统,莫非你也贊成这两条提案?」 唐瑾辰坐在那里,看着那边好似在调情的两个人,暗暗嘆一口气。 他们终究还是翻了a国的天。 「行了,这些也不必说了。」 颜霆站在自己的桌子面前,拿起台式麦克风大声道,「风岛怎么形成的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是百年前各大家族定下来的规矩,祖宗定下来的规矩谁也别妄想打破!」 楚眠笑着将视线收回,看向颜霆,「颜总不就是担心我们贫民窟人拥有同样的人权以后去扯你的遮羞布么?」 「我知道你想激我,我也不怕和你讲,这布大家都要遮,就是厉家、唐家也没往那少送人吧?」 颜霆看着厉天阙和唐瑾辰冷笑一声。 在面对贫民窟的问题上,他们这些财阀、大家族应该是在一条线上,现在厉天阙和唐瑾辰竟然就随着这个姓楚的女人乱来! 「如果我能保证和平建设呢?」 楚眠靠着桌沿缓缓说道,吐字清晰。 听到这话,不少人一怔。 楚眠继续道,「风岛的确是百年前a国财阀乱斗留下来的老问题,其中的恩恩怨怨已经没办法说清楚,只要大家愿意同心协力消除所谓的贫民窟法则,我也会保证他们会安份生活,绝不提旧事。」 「你真能保证?」 唐瑾辰忍不住看向楚眠。 他也知道贫民窟的存在很不公道,但为了可能隐患只能牺牲这些人,现在楚眠如此信誓旦旦,倒让他看到希望。 「我敢说,自然是我能做得到。」 楚眠自信地道,眼中是笃定的神彩。 「不行!」颜霆厉声喝道,「什么和平建设,全是假话,你这女人懂什么?我颜霆绝不容许那群低等人和我们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 「低等人?」 楚眠冷笑一声,「我从前就不懂,为什么同样是人,要分上等人和低等人,把等级划分得这么明确,上等人就能成仙了?」 「……」 颜霆哑然。 「还有,被你们美谈的精英制度是什么?不过是财阀后代精英而已。」 第563页 楚眠嗤笑一声,「富人子女精英教育,平民子女快乐教育,说是快乐,其实就是少读书、少开智,将来由着上流阶层的后代一代、一代剥削。」 巅峰会六人站在各自的地方,听着这话都很是感慨。 他们已经是平民中的皎皎者,可要不是楚眠的出现,他们再努力也不可能有攀到巅峰的可能。 贺盛璃更加震惊,楚眠还敢这么说话? 她这不是当面开罪所有的财阀么?她到底要做什么? 第476章 我看谁敢动她一下 「你们口口声声为了a国的稳定,但你们做的真的是为a国吗?不是吧?为的什么你们心知肚明。」 楚眠站在那里道,「在我看来,最好的精英制度是全民精英,国家给予相对公平的机会,所有人走上精英的路才是真正的精英制度。」 「……」 厉天阙坐在位置上,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被她耳朵上的钻石耳环闪了眼。 整个大会厅的人大多数都是站着的,有些是沉默,有些是愤怒,更多的是嗤笑。 对楚眠这番话的嗤笑,就好像在听一个稚童的天真乱语。 「我知道这会很难,但是a国的未来需要改变了。」 楚眠一字一字说道。 唐瑾辰看着这样的楚眠沉默,他何尝不知道a国需要变一下,可是数百年下来都是财阀当道,没那么容易。 也不对,不是一句不容易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什么都不做,或者,楚眠比他适合做这个总统。 她比任何人都敢想敢做。 「哈哈哈——」 颜霆听得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毫无形象,直拍桌子,眼泪花都快出来,「你们听听,真是好一番慷慨激昂,为民请命呢!」 「楚眠,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贺盛璃感觉今天的楚眠是不是疯了,她居然妄想通过一场峰会去改变a国财阀为王的格局? 底下也有不少人跟着笑出声来。 起先有人还克制,但随着颜霆和贺盛璃这两番话,大家都忍不住了,笑声由小渐大。 四周环绕。 讥讽的笑声传遍每个角落。 楚眠靠着桌子站在那里,看着面前的一张张脸,突然感觉自己像舞台上的小丑,她真诚地表现着内心,台下人却只会对着她的脸笑…… 厉天阙的目色沉下来,缓缓从位置上站起来,一把砸了手中的火柴盒,冷厉的低吼声从喉咙里逼出来,「很好笑吗?」 「……」 颜霆的笑容一凝。 在场顿时鸦雀无声,个个错愕地看着突然暴怒的厉天阙。 颜霆在那道,「厉总,我知道你和这女人有一腿,我看你也别参加峰会了,你女人这么仇视财阀,你回去散了家财平分给a国民众,做个举世的大善人,多好。」 语气中的讽刺之意再明显不过。 厉天阙有多唯利是图当他们看不到是不是,现在搞这一出什么全民精英,真够可笑的。 闻言,厉天阙如刃的目光射过去,从桌后走出来,站到楚眠的身边,也靠在桌沿,薄唇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你放心,要分,我把大家的一起分了,你知道的,我这人从来不按规矩办事。」 「厉天阙!」 颜霆恼怒至极。 楚眠伸手搭了搭厉天阙的手臂,而后站直身体,面对众人讥讽的目光从容淡定,「我知道,现在a国的格局已经定下,每行每业追究到底必然都有一个财团支撑,在这样的情况下,在场没人会想变,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 你还知道啊。 众人暗想。 楚眠转过身来,双手轻按桌沿,抬起眼看向本来置于她身后的一群人,眼底一片如杀的冷意,「不过,诸位既然要顽固下去,那就做好准备将来会有一拨又一拨像我这样的人站出来,扰得你们无法安宁度日。」 她眼中的冷光寒澈入骨。 一字一字绝计不是大放厥词。 丰海川看着她,难以置信地道,「你在威胁我们?」 「我也是先礼后兵。」 楚眠坦然地道,「我当然是希望我们共同废除贫民窟法律,将来和平共处,让a国变得越来越好。」 「……」 「如若不然,从今天起,我会彻底站到诸位的对立面,用我天宫总裁的身份推进a国全民精英的步伐,可那样的话可能大家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 众人震惊,这女人竟真的是在a国最高级别的大金融峰会上,把他们所有人都威胁了。 什么推进a国全民精英,说到底就是要是他们不废除贫民窟法律,她就准备造反了,跟所有财团对着干了。 她哪里来的底气? 就凭一个天宫集团? 颜霆更是听不下去,「还站到对立面,你是风岛的下等人,不安守本份在那等死,回来你就是死罪!唐总统今天不管,我颜霆管了!」 话音一落,通向大会厅的几道大门同时被打开,一群执着手枪的保镖冲进来。 警卫们大惊,上前想拦。 「我看谁敢拦,一个死刑犯大闹峰会,你们不抓还要帮忙吗?是想沦为共犯吗?」颜霆大声呵斥道。 「……」 警卫们为难得要死,转头看向主办方,主办方看向唐瑾辰。 第564页 唐瑾辰坐在那里已经生无可恋,他也应该带盒火柴来峰会的,关键时刻连个把玩的东西都没有。 楚眠淡定地站在那里,看着冲出来的一群保镖动也没动。 「把这死刑犯抓起来,公开处刑!让大家知道,我们a国还是有法律的!」 颜霆大声道。 「我看今天谁敢动她一下!」 厉天阙抬眼,深灰的眸中一片阴佞、肃杀。 随着这一句话,那几扇金灿灿的门里又冲进来一批身形高大的保镖,鱼贯而入。 双方保镖直接对上。 拿枪互指。 整个场面顿时紧张起来,平时在外面一呼百应的大佬们见状往旁边边上凑,凑成一团,有的更是缩起来,生怕被波及到。 楚眠站在那里,又剥了颗糖放进嘴里。 「二哥,你现在是要为她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 贺盛璃看向那两个站在一起的身影,已经不是用刺眼形容,而是一种悲伤。 她以为,一切会像是三年前那样,她揭穿楚眠,饶是厉天阙再想保,也不敢公开,只会一味否认,可结果,都不用她怎么相激,他就已经表明了态度。 今天的局倒不像是她设的,而像是他们两个特地来通知大家一声,他厉天阙就是和贫民窟人楚眠站在一起了。 厉天阙没搭理她。 楚眠倒是看她一眼,但眼神带着些许同情,看得贺盛璃握住了手,新做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里,绞出血来。 第477章 中场休息吧 很多人都被厉天阙这一出弄得惊呆了。 「厉总,你也贊同废除贫民窟法律?」有人大声问道。 这话,厉天阙倒是听了,他低笑一声,伸手搂过一旁楚眠的肩膀,将人捞进怀里,「我女人说得还不够清楚么?能谈的,我们坐下来好好谈,怎么在确保各位利益的同时将贫民窟的法律给废了;不能谈的,那就准备好被我搞死。」 被我搞死? 楚眠有些不满地看向他,「没『们』字?」 不是说好了合作。 厉天阙睨她,修长的手指在她发上拨了两下,笑得份外宠溺,「搞死这帮人,我一个人绰绰有余。」 何必让她再累着。 楚眠闻言忍不住笑,「我们这样是不是太嚣张了?」 两个人就敢这么怼全场。 「老子在,想怎么嚣张怎么嚣张。」 厉天阙挑眉,痞得一塌糊涂。 楚眠唇角的笑意更深。 「……」 贺盛璃看着这一幕,脸白如纸。 「你们都听到了吧?厉天阙已经把他的立场摆出来了,他就是要和这个死刑犯站在一起!」 颜霆也没想到这两个人这么敢,明明是要等他和贺盛璃一点点揭穿的,结果人上来直接认了,让他都不知道这算顺利还是不顺利。 「处死死刑犯!」 大会厅中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句。 紧接着,陆续有人开始表立场,「处死死刑犯!」 「处死死刑犯!」 这时候说这话的,都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 他们平时分裂归分裂,但怎么都不想看到贫民窟那帮人回来。 贺盛璃见状稍微松了口气,还好,利益当前,大家还是分得清的。 嘴上喊着口号,却没人能近得了楚眠的身。 那边两方保镖还在拿枪对峙。 主办方一群人看着这架势头皮都发麻了,也不管什么淡定如山,纷纷跑到唐瑾辰身边求助,「总统,这局面您得给拿个法子啊。」 好歹您现在还是总统呢! 怎么能一句话不说,由着大家就分成两派吵呢,再吵下去就发生枪战了! 「……」 唐瑾辰坐在那里,看着一个个急火上脑的人,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抬起手腕看一眼时间,「诶,不知不觉都过去一个多小时了,这样吧,中场休息一下,半个小时后再聊。」 「……」 所有人都懵了。 这都拿枪对上了,还搞中场休息? 主办方一群人听到这话却是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可能这里的空调开得太热,让大家情绪都有些激动,先休息休息。」 「对啊,休息好了再聊,再聊嘛。」 颜霆冷眼瞪向唐瑾辰,「那这女人呢?」 在他看来,今天把楚眠按下去了才算是胜利。 「人就在这,又跑不到哪里去,等下再聊。」 唐瑾辰说着竖起一本管家刚刚做好的文件,「再说刚看了下,这天宫和许多财团都有些业务往来,这真要定她的罪,好像牵涉挺多,既然今天大家都在,要谈就谈个明白,所以不急着抓人。」 「……」 有业务往来的一众人差点翻白眼,什么意思,定个楚眠的罪,还要把他们一起查了是怎么的? 「好了好了,你们这些人也把枪放下,等下会议开始再拿出来,手不累么?」 唐瑾辰又看向那群保镖好心劝道。 「……」 双方保镖都有些想吐血。 …… d国。 装修得优雅别致的别墅里,穿着件灰色毛衣的陆公业站在椅子上,抬起枯老的手取下小小的蛊笼。 「父亲,您小心些。」 一个中年男人在下面紧张地看着陆公业,伸手扶着老人从椅子上下来。 第565页 「我还没老得动不了呢。」 陆公业满不在乎地道,盯着蛊笼里的金蜂直看,看着看着人就有一瞬的迷糊,「眠眠,你来看看这金蜂是不是不大好了?」 问完,周围一片静默。 陆公业转眸,就看到一脸无奈的二儿子陆云堂,顿时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甩手让他走。 「父亲,您还惦记着那个小丫头,a国那边有消息传回来了,都不用我们安排的贺盛璃挑事,这小丫头拉着厉天阙就直接和所有财阀干上了。」 陆云堂中年发福,斯文的西装也掩盖不了他的啤酒肚。 「哦,能耐吧?」陆公业听得云淡风轻的,甚至还带些骄傲,「比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年轻时都能耐。」 这还夸上了。 再能耐那丫头也不是他们这一头的啊。 陆云堂扶着陆公业在躺椅上坐下来,坐在一旁道,「是,是能耐,她在您身边也呆过半年吧,您居然都不知道她偷偷摸摸搞了那么多公司,突然之间就整合出一家天宫来,她现在的集团我刚估算了下,那也绝对是a国的人物了。」 陆公业听得频频点头,又皱眉看他,「你看看人家,才24岁,再看看你……」 「……」 陆云堂郁闷得不行,他真不是来听老爷子夸小丫头的。 陆公业单手提着蛊笼,感慨一番后又道,「你和我说说,大金融峰会上怎么谈的?」 陆云堂立刻重复了一遍a国帝都峰会发生的事情。 「她这么做也算和我们殊途同归了,只要那些个财阀和他们不对付,这a国就得乱起来。」 陆公业道,乱了好啊,乱了,陆家这灭门的血仇才能报。 「就怕您这丫头来势这么凶是有后手的,到时那些财阀真听了她的,共同废除贫民窟法律,那a国可就乱不起来了。」 陆云堂自然是焦急的,作为在国外的一股势力,他们想要a国乱,契机太重要了,等了这么多年,他受不了再一次失败。 陆公业看他,笑道,「你也承认,我收的这妮子厉害了?」 她这是知道陆家会没完没了地拿她的身份作一个引子,她索性直接跳出来,让她自己和贫民窟都失去利用价值。 「父亲……」 陆云堂无可奈何,这都什么时候了。 「你在我这缠着也没用,到底怎么样听消息就是了。」 陆公业看着蛊笼中的金蜂陷深思,他这个小徒弟,他也不知道她还有多少花样能翻出来。 …… 巍峨的峰会大楼内,安保极为严格。 自厉天阙和颜霆的人双方对峙后,大量警卫进入大楼,被媒体偷拍到,一发上网就是一阵人心惶惶。 第478章 双双发狠 「两位神仙,能不能告诉我,准备如何收场?」 唐瑾辰在沙发上坐下来,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头疼地看向面前坐在一起的两位大人物。 厉天阙一派恣意地坐在楚眠的身边,伸手将她挡到脸的头发往耳后勾了勾,连看都没有看唐瑾辰一眼。 楚眠倒是难得对唐瑾辰露出一份笑容,「今天这事是我们的不对,没提前通知你。」 「所以是故意的?」唐瑾辰愕然,「为什么?」 厉天阙专注地和楚眠耳边的几缕发做斗争,闻言,想也不想地道,「你把我女人关在江南堂那么多天,就想这么过去了?」 唐瑾辰无辜,「那不是你已经让孟墅给我找麻烦了吗?」 这罪他得背一辈子是不是? 他当时那个立场他也没办法。 「显然不够。」 厉天阙收回视线睨他。 「……」 唐瑾辰扶额。 楚眠轻笑,「也并非全是因为这样,而是这事告知总统,你一定会反对,我们真的没什么时间再同你好好解释。」 从稻城回来,她光整合天宫就忙得日夜颠倒。 「我当然会反对!你们就想凭着一个财团和一个集团的联合,就和所有的财阀斗,这太冒险了,你们会给a国带来百年前的动荡。」 唐瑾辰立刻道。 「可即使我今天不这么做,贺盛璃和颜霆也会引到这样的局面。」 楚眠坐在那里,淡定说道,「颜霆是想着趁几个财阀轮番倒台,自己上位,眼看就是总统大选,他当然会想扶持自己的人上位,所以针对你和厉天阙是自然的;贺盛璃则是投靠了陆家,她想做的的就是财阀乱斗。」 唐瑾辰听着,眉头蹙了蹙,摊手,「但你们也太狂了,刚才那样你们是谈吗?你们那叫下战书。」 「是吗?」楚眠笑,「我觉得我还挺礼貌的,用词文明。」 「……」 这是用词文明的事吗? 唐瑾辰看一眼厉天阙坐在那里完全不管放任的样子,什么气都没了,只能耐着性子道,「楚眠,你不知道,从百年前的财阀乱斗以后,这些年来那些财阀往风岛送的无辜者不知道有多少,每一桩每一件被撕开,都会是他们家族的奇耻大辱,所以,他们不可能和你们和平共处,废除贫民窟法律。」 「这些我知道。」 楚眠安静地听着,顺手将一直撩她几缕发丝的魔爪按下,按在沙发上,十指相扣。 这个厉天阙,小动作怎么这么多。 唐瑾辰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你知道你还要这么硬来,你不是说过你也不想让a国乱吗?可你现在做的……」 第566页 「总统。」 楚眠端正而坐,抬眸正色看向他,一双眸子清冷,她轻启嘴唇,一字一字道,「财阀乱斗的按钮由谁按下去很重要。」 唐瑾辰蹙眉,「你什么意思?」 「他们自以为是,认为就算我加上厉天阙也不足以和所有的财阀抗争,所以他们今天才会站在一起,可当他们发现自己想错的时候,还会那么齐心么?」 楚眠平静地说道,「人总是要在认识到错误的时候,才会修改成正确答案,不是么?」 「那什么时候才是认识到错误的时候?」 唐瑾辰问道。 「也许就是现在。」楚眠道,手指又被厉天阙把玩起来。 「你是指你自己旗下的公司和那些财团都沾上了往来,你手上能控制一部分他们的利益?」 唐瑾辰道,「以我对这些人的了解,脸面他们要,这些小利益他们也要,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干掉你和天阙,把两个首脑做掉,剩下再强也是一盘散沙。」 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守在门口的樊冰冰上前开门,一个穿着制服的女人端着茶水走进来。 「总统,厉总,楚总。」 女人朝他们恭敬地点了点头,屈下一膝低下身,将杯子搁到茶几上,端起茶壶倒水,一杯一杯递到三人面前。 「谢谢。」 楚眠接过茶杯放到唇边。 「不客气。」 女人低头摆正茶壶。 唐瑾辰端起茶杯正要喝,就听「砰」的一声,楚眠将唇边的茶杯砸了,那穿着制服的女人警觉过来,下意识就去摸自己大腿上的枪。 楚眠坐在那里,一脸冷漠地打掉她的手,手掌柔软如风,掠过她的后颈,一手刀噼下。 那女人吃痛地叫出声来。 楚眠毫不留情地抓着她的头发就将她整颗脑袋按在茶几上,抬眸冷静地看向唐瑾辰,继续刚才的话题,「总统说的都对,但是,也要看他们能不能做掉我和厉天阙。」 「……」 唐瑾辰看看楚眠利落的身手,再看看流了满茶几的茶水,又看看自己手中都不知道加过什么料的茶杯,默默将茶杯放回去。 厉天阙坐在一旁,靠着舒适的沙发背,跷着一腿,看着楚眠这一手拧眉,「小心手臂上的伤再绷开。」 「所以我没动这只手。」 楚眠抬了抬自己老是伤不好的那只手。 「真乖。」 厉天阙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心,眼里有赞赏、宠溺。 「……」 唐瑾辰坐在那里看得无语了,他怀疑厉天阙看到的不是楚眠把一个女人的头按茶几上,而是楚眠把一只兔子抱在怀里,漫天飘着粉红泡泡的画面。 不然,他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做到含情脉脉的? 那被按住的女人挣扎起来,挣扎得五官都开始狰狞,手不断去摸自己的大腿。 孟墅站在后面,看了一眼,上前将女人腿上绑着的手枪卸下来,交给厉天阙。 厉天阙看着手中的枪,转了两转,慵懒地问道,「谁派你来的?」 被按住的女人一脸视死如归,半个字不说。 「砰!」 厉天阙直起身,冲着女人的腿就是一枪。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响起来。 楚眠被吵得耳朵疼,松开手,那女人立刻瘫倒在地上,抱着一条血窟窿的腿叫得极惨。 「说,谁派你来的?」 厉天阙向前倾身,低眸看着女人,语气轻描淡写的就像在问今天的天气怎么样,偏偏一双眼冷得彻骨,似北极的风雪。 第479章 就看今天这栋大楼里谁笑到最后 女人瘫在地上,惊恐地看着他,「是何总,何总他……啊!」 又是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 厉天阙伸手护上楚眠的一侧耳朵,对着女人的腿又是一枪。 每一处都挑在痛如刀绞的地方。 两条腿彻底被废,那女人看厉天阙的眼神仿佛是在看阎王一般,恐惧、怯懦到了极点。 厉天阙幽幽地看一眼枪口,视线一转,那女人就尖叫着喊道,「是颜总,是颜霆派我来的!我没撒谎了!」 厉天阙听着,松开楚眠的耳朵,但还是搂着她,侧目看她,眸光深邃,「这话是真的。」 楚眠也感觉出来了,淡漠一笑,「看来颜总对我们还是不太了解,以为随便派一个人就能将我们解决。」 厉天阙握枪的手往后一扬,「把这女人给颜霆抬过去。」 「是。」 孟墅点头,叫了两个保镖将女杀手抬下去。 地上,留下两滩血渍。 叶成朝这边走来,手上提着拖把和桶,连里边的水都准备好了,上手就拖起地来,把血渍清理干净。 樊冰冰则是上前,有条不紊地将茶几上的茶具收拾干净,用崭新的布抹干净。 休息室里顿时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 唐瑾辰看向自己面前的两个人是彻底服了。 他想,不止他们两个,就是一干手下都已经准备好了。 他明白了,楚眠就是要将今晚的峰会当成一个舞台,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楚眠今晚的话不只是说说而已。 他拢了拢身上的西装,正色道,「把人抬过去,会彻底激怒那边,今晚,他们不会让你们两个活着离开这栋大楼。」 第567页 脸都完全撕破了,大家还顾忌什么? 正好人都在这栋大楼里,当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尽情杀戮。 「我今晚得不到一个我想要的结果,我也不会离开。」 楚眠的声线清冷。 厉天阙一手搂着楚眠,一手握起面前新倒的酒杯,晃了晃,狭长的眼中掠过一抹幽光,凉薄地道,「a国乱不乱,就看今天这栋大楼里谁笑到最后。」 「……」 唐瑾辰摘下眼镜,拼命地按太阳穴。 但愿,好运会在他们这一边。 …… 一如唐瑾辰所言,颜霆那边聚满了财阀,桌上还摆着数台电脑,上面连着视讯,都是一些隐退的家族。 众人聚在一起谈楚眠要重建贫民窟的事,厉天阙还要帮她,这事让所有人都炸了。 这时,他们也不管什么各自为营、处处分裂的事了,难得的意见统一,那就是绝不能让贫民窟那群下等人被放出来。 「当年要是听贺三小姐的话就好了,直接将厉天阙按下多好。」 视讯中,一位家族的代表人说道。 贺盛璃端着一杯香槟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沉沉夜色,心里很没有底气。 这个夜晚才开始,她已经觉得漫长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三年前厉天阙可是a国的第一人,万一我上了,你们不上,我是拿脑袋给他厉天阙当球踢吗?」 在座的有人哼了一声。 贺盛璃转过身来,面向一休息室或坐或站的人,柔声徐徐道,「现在不是讲这些的时候,楚眠摆明是要替贫民窟出头到底,不管今天的峰会开得顺不顺利,恐怕明天开始,她就会在媒体上放诸位的黑料,以她现在的身份和我二哥的权势,你们阻止不了。」 「这唐瑾辰也是个拎不清的,他要是和我们合作,设计厉天阙一遭,将厉氏财团换成厉擎苍坐,局面可比现在好看。」 颜霆沉着脸道。 正说着,传来敲门声。 有人上前开门,孟墅笑眯眯的脸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砰。」 两条腿上有血窟窿的女人被扔在地上。 孟墅站在一旁,冲着中间为首的颜霆点头,笑了笑,「颜总,厉总托我转告您,要拿他的人头,手笔这么小可不行。」 说完,孟墅也不看旁人,转身便走。 颜霆的脸色很难看,死死瞪着地上的女杀手,这杀手是他派出去先试下水的,找准机会再下手,找不到也不用非下手不可。 结果,就被抓出来了? 他还特别吩咐了要是被抓别交待他出来…… 颜霆站起来,从腰中拿起枪就对着女杀手眉心一下。 震响过后,女杀手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 画面血腥至极。 「……」 贺盛璃别过脸去。 有人震惊,「颜总,你真派人去杀厉天阙?你这也太……他那搞不好可以谈的,不就是为讨个女人欢心么,他要多少女人我送多少,长差不多的我也能找出几个来。」 离了厉天阙,楚眠那女人就好搞定。 颜霆青着脸回过身来,「谈个屁,他厉天阙是能谈的人吗?」 「……」 「是,这杀手是我派过去杀那女囚和厉天阙的,结果,人就这么被送回来,厉天阙还是厉天阙,防范的手段一流。」 「……」 众人看着地上的尸体沉默。 「这还是在这栋大楼里,出去以后,我保证,我们不可能再找到任何机会下手,但是他们不会停止自己的行为,我们的脸面会被一层一层撕下来!直到再无容身之处!」 贺盛璃站在那里,「所以,颜总想今晚就杀了我二哥和楚眠?」 在她的计划中,楚眠的身份一曝光势必要被抓起来,紧接着厉天阙为她得罪所有财阀,a国因此而乱,而她就躲去国外……而现在,好像一样,好像又什么都不一样了。 「不杀是等着厉天阙来杀我们吗?」 颜霆指着地上的女杀手道,「厉天阙是有备而来,他不是说说而已,他身边的那个女囚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 其实就是你派去的杀手被抬回来,你知道自己和厉天阙今晚闹成这样成死敌了,所以不得不豁出一切吧? 众人静默。 见状,颜霆笑了,「怎么,你们不想杀?」 「这到底是大金融峰会,外面多少媒体的眼睛盯着,多少国家盯着,今天就杀了厉天阙怎么交待?」 有人质疑道,「还有,厉天阙就是条毒蛇,要么做到斩杀干净,不然,被他盯上,谁都会落个死无葬身之处,而我们今天谁也没做好准备。」 第480章 那你愿不愿意跟我厉天阙葬在一处? 「是啊,一会儿会议开始,我们不会同意废除贫民窟法律,这样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们。」 又有人道。 「你们这样犹犹豫豫、踌踌躇躇和三年前有什么不同?三年前你们也说对抗厉天阙,结果一场大火就散得无影无踪。」 颜霆讥笑道,「你们不上也行,那就看着厉天阙怎么为了一个女人把整个贫民窟甩到众位的脸上。」 「……」 众人面色各异地看着他,都觉着颜霆有些歇斯底里了,竟然一定要今晚杀了厉天阙。 第568页 颜霆看向其中一个老态龙钟的男人,「秦老,我记得你,一把年纪连自己的孙媳妇也睡,还搞大肚子,孙媳一家吵起来却反被你吞了公司、股票,最后全家被你送到风岛……这要是把人都放回来,你秦家还能光鲜亮丽下去么?」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坐在里侧的一个老人。 那老人脸色难堪到极致,枯藁的手不停地抖。 「剩下的,我也就不说了,大家自己做过什么,心知肚明。」 颜霆摊手,「但我们没问题,这个a国就是财阀为王,既然是王了,我们踩一些蝼蚁又有何妨?」 「……」 众人的脸色沉下来,颜霆是急了,但急得也没错。 以厉天阙的性格,踏出这个门口真有可能胡作非为,到时想挽狂澜也来不及。 「我们也是为民众着想,让他们知道我们这些财阀比他们想像中的更加只手遮天、肆意胡为有什么好处?让他们在我们用糖衣包裹的时代中活着又有什么不好?」 颜霆颜霆讲得字字用力,眼里透出一股豁出去的疯狂,「这世道就是这样的,糖衣被撕扯下来,大家都不得安宁,对吧?何必呢。」 那老人颤巍巍地举起手来,面色难堪地道,「算我一个。」 到这一步了,这点老脸老皮他还得要。 有第一个松口就有第二个。 见状,颜霆眼里闪过志在必得的光,「今晚杀了厉天阙和那女人,逼唐瑾辰站我们这一边,明天出份似是而非的公告,等大选再让唐瑾辰下台,所有的烦恼就都没了。」 贺盛璃看着大家眼中的松动,道,「但时间上是不是太仓促了?」 「不错,太急了。」 有人道。 「大家到这来,不是一个人都不带吧?」 颜霆站在那里道,「这事要干,就大家一起干,谁也别想跑,我就不信,我们这一屋子的人加起来还能让厉天阙活着走出这道门!」 贺盛璃站在那里,想着背后势力传回的话,务必要让所有财阀针对厉天阙与楚眠,今晚厮杀起来也好,明天这峰会杀戮的消息就会传遍全世界,a国不乱也得乱。 「那我去准备一份行动书吧,大家都在上面签个名字,彼此也好做个见证。」 贺盛璃说道,转身去寻电脑。 颜霆便坐下来,同众人开始谈起如何将厉天阙和楚眠杀死在这栋大楼里,「你们手头上的人手有多少算多少,谁也别给我藏着掖着,都秘密进来。」 「既然要做,那些警卫也别放过,直接杀了,造成和稻城一样的恐怖事件,事成就往那女囚身上推。」 真商量起来,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狠。 「那就得全部换衣服来,身上不能带一点身份证明的东西。」 大家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起来。 …… 楚眠推开门站到偌大的露台上,凉风吹起她的发,让她被里边暖气薰得有些困意的头逐渐清醒。 她居高临下地往下望去。 入口处的媒体和民众还没走,乌压压一片,都在等着大金融峰会的结果。 在很多人的眼中,财阀都是高高在上的、优雅精緻的、克己自律的,他们不知道,一场能改变a国未来几年的大金融峰会谈得丝毫没有优雅可言。 有的只有撕碎金玉外皮之下的丑陋与血腥。 「在这看什么?」 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 楚眠倚栏回眸,就见厉天阙朝她走过来,他连往外看都没看一眼,后腰虚靠着扶栏,侧目盯着她,直勾勾的、贪婪的。 「今晚的夜色不错。」 楚眠淡淡地道。 厉天阙抬眸望出去,霓虹绚彩的城市上方,黑夜寂静无声,星光遍布,像倒扣的另一座繁华城市。 他收回视线看她,「你更不错。」 她今天对上所有财阀临危不乱的样子都快让他想不起来她当初装疯躲在他怀里的模样了。 就像一直被他藏着的小鸟飞出他的手掌心,让太多人看到她的羽翼灿烂、光芒毕露。 这感觉…… 骄傲。 也烦燥。 「我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楚眠望着远方的夜空说道,在贫民窟的时候,她就想着改造那个鬼域一般的地方,结果,三年又三年。 她才走到今天,这一路上,白骨都垒下太多。 她目光凝了凝,「厉天阙,子弹无眼,就算我们做的准备再好,今天在这大楼里也是战局瞬息万变,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真的不敌……唔。」 她的下巴一把被人捏住。 厉天阙仍后靠在扶栏上,歪头就吻过去,含住她的嘴唇便深深地吮下去,舌尖舔过她的唇瓣,在她微松口的一瞬便探了进去,深吮不止。 楚眠站在那里,下巴被迫地抬起,她看着近在眼前的男人,他的目色深不见底,睫毛极密极长,他的身后星光璀璨、夜色过浓。 好久。 他才松开她,眸子幽幽地盯着她,「你真觉得我们会不敌?」 楚眠摇头,诚实地道,「我只是无法再像以前那么自信。」 以前,她连楚家的毒药都敢喝,可经过稻城一行,她再也不敢随便就把什么事成功率说成百分之百。 「好,就算你那一点不自信变成了现实。」 第569页 厉天阙捏着她的下巴,俊庞仍贴着她,眸中深深映出她的眼睛,薄唇微张,问道,「那你愿不愿意跟我厉天阙葬在一处?」 「你愿意吗?」 楚眠盯着他的眼睛反问。 这事本来和他无关的,可他还是选择和她合作,选择赌上身家和性命。 闻言,厉天阙低笑一声,「这不是愿不愿意的事,这是一定的事。」 「……」 「除了老子的坟,你还能埋到哪里去?」 第481章 不是你喊的动手么,动啊 厉天阙张狂地挑眉。 生死与共、合葬一坟。 好像也不错。 楚眠笑了笑,道,「那你还问我?」 「我乐意。」厉天阙更加逼近她,温热的唇风伴着呼吸拂过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小毛孔,「说,愿不愿意?」 楚眠凝视着他的眼睛,道,「你不是说了,这不是愿不愿意的事,是一定的事。」 这个答案厉天阙满意了。 于是他按过她的后脑又吻起来,楚眠迎合着他的动作,无际的星空落进她的眼里。 …… 半个小时的中场休息时间很快到了。 巍峨的峰会大楼在夜色下显得格外宁静,宁静得一点声息都没有。 媒体人们在外面翘首以盼,里边却连一点消息都不出来,按说,也该有点新闻放出来让他们写写了。 大会厅里,众人陆续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脸色各异。 主办方一群人是头都大了,坐在那里拿水喝都哆嗦,不知道如何应付接下来的局面。 而见惯大场面的财阀们还是多少有些紧张,今晚这计划来得突然,全指望能赢下来,把贫民窟的事彻底盖过去。 贺盛璃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望向中心圈里的空位,目光黯了黯。 他这么不顾一切地为那个女人,值得吗? 今晚,不是他死,就是她死。 两个人竟然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明明要的是楚眠的命,可现在却把刀对准了他的脖子,这原本不是她想做的…… 贺盛璃眼眶微微泛湿,心痛至极。 「砰。」 大门被打开。 贺盛璃抬眸,就见厉天阙牵着楚眠的手从外面堂而皇之地走进来,将西装都穿出了情侣服的味道。 他的大掌始终握着楚眠的手,在光线下无比耀眼。 她不得不转移开目光,而后见颜霆的儿子在颜霆耳边悄悄说着什么,颜霆的眼中一抹精光一闪而逝。 看样子,这栋大楼各个通道要处的警卫已经全部被解决。 果然是人多好办事。 楚眠被厉天阙牵着走到中心圈,正想要去自己的位置,就被厉天阙按坐在他的椅子上。 「……」 楚眠无奈地看向厉天阙。 「我这位置,你坐得起。」 厉天阙不以为意地道,直接让工作人员又添上一张纯手工制作的高级座椅,在她身旁坐下来。 唐瑾辰是最后到的。 他一到,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卫鱼贯而入,站在各个方向守着。 连着「砰砰」几声,环绕大会厅的各处大门都被关闭起来。 财阀们看着这些面生的警卫,心底多多少少都安稳下来一些。 「好了,由于今天的峰会内容特殊,我来主持吧。」 唐瑾辰站出来道,望向大荧幕上的内容,「废不废除贫民窟相关法律,这个本该是公法会的事,但由于楚眠的身份特殊性以及某些诸位都知道的原因,我们就开诚布公地在这里进行一次投票。」 「……」 「诸位的时间都宝贵非常,就开始计票,五分钟后唱票。」 唐瑾辰扶了扶金丝边框的眼镜,简单直接地说道。 每个人的面前都发到一张白纸,计票的方式用最古老的手写模式。 楚眠坐在那里看一眼厉天阙,拿起笔就要写。 「等下!」 颜霆忽然扬声。 众人闻声抬头望去,就见颜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向厉天阙,「厉总,虽然说厉氏财团是你从你父亲手里抢回来的,但它现在是你的,有这财团在,你也是世世代代不愁,你确定要为这女人废除贫民窟法律?」 贺盛璃抬眸看过去,手指不由得绞紧笔。 她当然希望从男人的嘴里听到否的答案,但她也知道,事到如今,这只是痴心妄想。 厉天阙坐在那里,冷笑一声,拿起笔就在白纸上写下来,而后拇指与食指捏着纸张的上端立起来。 只见他的白纸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两行字。 【同意废除。 ——厉天阙。】 再没旁的多余字眼。 见状,颜霆反倒松了口气,从位置上站起来,冲着在场的人道,「你们看到了,这不是我颜霆不给他厉天阙机会,是他为这女人已经鬼迷心窍了!」 众人沉默,都用眼神示意颜霆,可以了,就这样吧。 楚眠坐在那里,拿过厉天阙的纸看了一眼,真是笔迹如人,笔锋如刃,狂妄得一塌糊涂。 她正欣赏着厉天阙的字,就听颜霆一拍桌子,大声吼道,「动手!」 围着大会厅一圈的警卫们瞬间拔出腰间的枪对准中央圈圈层层的会议桌,有些还够不上大人物的人物都被这阵势惊到,有的甚至吓得缩到桌子底下去。 第570页 「看什么?你男人字好看吧。」 厉天阙坐在那里看向专注赏字的楚眠,连看那些警卫们一眼都没有。 「杀气太重。」 楚眠评价。 令所有财阀意外的,那些警卫们并没有如计划一样冲到中心圈将厉天阙和楚眠身边的人收拾干净,再将两人抓起来,而是站在那里,就把枪口对准中央一圈又一圈的会议桌。 颜霆也怔住。 「这谁的人?是秦老的人吧?」大家交头接耳地问道。 秦老抖着手道,「狗屁,这里就没我的人在。」 「什么?」 众人惊了,互相低声问了一番,竟然发现这些警卫里没有一个自己人。 「……」 颜霆脸色青了又白,立刻用眼神示意离门口最近的一人去开门。 警卫并不拦着。 然而,门也是开不开了。 他明白了。 厉天阙这是知道他们会联合起来动手,就利用他们也不了解对方手下长相的漏洞,换了一批自己的人装成警卫进来,而他们还以为是他们这边其他财阀手下乔装的警卫,竟由着周围的大门全部被关上。 唐瑾辰捏了捏眉心,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这论心计,一个厉天阙加一个楚眠,太可怕了。 大会厅里很安静。 静得像是众人死了一般,连呼吸都没有大声的。 不安、惶恐在大会厅内悄悄扩散开来。 「厉天阙,你想干什么?」 颜霆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在厉天阙这里讨到任何的好,索性站出来大声质问道。 厉天阙正和楚眠研究着他的字,闻言,抬眸懒懒地看颜霆一眼,「不是你喊的动手么,动啊。」 轻描淡写到极点。 第482章 风岛,我说了算 「……」 颜霆的脸都绿了。 「不动?不动那就投票。」厉天阙的目光扫向众人,「没听到总统说的,五分钟后唱票,你们集体弃票?」 「……」 唐瑾辰面无表情地看过去一眼。 好感动呢,竟然还记着他是总统。 楚眠听着厉天阙嚣张到极点的话笑了笑,低头在纸上写下同意废除几个字,加上自己的签字,而后递给一旁的工作人员。 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站在那里腿都在发抖,僵笑着接过两张纸,假装什么枪都没看到。 「二哥,你是想逼大家签字?还是想把大家都杀死在这里?即便这样做,你也堵不了悠悠众口。」 贺盛璃站起来说道。 「不错,莫非你是真要a国乱起来?」有人应和道。 闻言,厉天阙睨向楚眠。 楚眠从位置上慢慢站起来,视线扫向众人,嘴角微微弯起,道,「所以,你们还没明白么?于诸位而言,和平共处不是可选项,而是必选项。」 说的是「你们」,她的目光却落在贺盛璃那张妆容精緻的脸上。 「……」 全场寂静得只剩下起伏的呼吸声。 贺盛璃的脸僵住。 厉天阙侧目,一双狭长的眼盯着身旁的女人,嘴角勾着笑意。 唐瑾辰无声地看着楚眠,那耳朵上的钻石流苏耳环实在耀眼,这不可一世的劲完全是跟厉天阙学的吧? 巅峰六子站在各处,观察着每个人的动作,看他们脸上丰富多彩的表情都畅快至极。 想当年,他们在这些财阀的后代面前,连出头都不敢想,现在,他们已经跟着楚眠对上这些人。 「我把话说得再白一点。」 楚眠声线清冷极了,似山涧中的流水,凉而不冰,「诸位,贫民窟的存在不是在场所有人的罪证收集地,我相信,就算有,对你们中有些人的伤害也极小,与其为了这些非要同我们生死相搏,何必?」 「……」 有些人不安地去拿保温瓶喝水。 楚眠说着看一眼身旁的厉天阙,「我身旁的厉总是什么人物大家也知道,不要觉得什么三年过去山河就变迁了,他回来,一切就还没有变,这一点,和他打过交道的人应该都清楚。」 厉天阙听着,唇角的弧度越发深起来。 看他的女人,夸人都不带避的。 「因此,我奉劝诸位,能快些选择飞黄腾达的时候就不要走得太慢,否则,踏上的很可能就是末日黄昏。」 楚眠道。 「……」 厉天阙的笑容凝住,拧眉质疑,「你好像在说我这人睚眦必报,不给反对我的人活路。」 「有吗?」 楚眠故作不解。 厉天阙假笑,「你说没有就没有。」 他当没听到。 「厉总心繫贫民窟人,如此行善,怎么会是睚眦必报的人呢?」楚眠继续微笑着恭维他。 「会夸就多夸点。」 他爱听。 「……」 楚眠无奈地瞪他一眼,收回视线看向众人。 只见颜霆等大财阀脸色尤其难看,而一些集团的负责人坐在位置上,看看身后的枪口,再看看颜霆、看看厉天阙那边。 这女人的话也没错,颜霆是什么样的大人物他们还不是很知晓,但厉天阙的手段他们是见识过的,他们现在早点站队,还能在厉天阙那里搏一个好,要是晚了…… 就算贫民窟的下等人都被放出来又怎样,罪证满天飞也有那些大财阀顶着,监狱还留不出那么多空给他们呢。 第571页 这么想着,有人飞快地动起笔来。 有一个动就有第二个,一个比一个写得快,生怕慢人一步。 写完的,都不约而同地移动位置,悄悄站到厉天阙和楚眠身后的会议桌上,把原本在座位上的一些没签字的人挤在中间,尤其尴尬。 楚眠坐下来,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三年前,她没想过用这种强权的方式废除 贫民窟的相关法律,可现在,她已经做上了。 有时候只要达到目的,过程不必太过优雅。 一个又一个人朝楚眠、厉天阙这边靠过来。 其中,丰海川突然站了起来,看向厉天阙,「厉总,我要您一句话,是不是只要让贫民窟人回来,过去毫不计较?」 颜霆和贺盛璃震惊地看过去,这就叛变了? 刚还在行动书上签字呢! 闻言,厉天阙慵懒地抬起眼,还没说话,一旁的楚眠就按住他的手,望向丰海川开口道,「风岛,我说了算。」 厉天阙是什么人,那向来都是目中无人的。 可现在,楚眠按住他的手,他就当真一个字都不说了。 可见楚眠在厉天阙心中的份量。 丰海川便转移目光看向楚眠,「当真?」 丰海川向来是个识时务的人,贺盛璃这丫头说着是什么名门之后,却一再栽在楚眠手里,可见是个不能成事的,颜霆光有野心却一直呆在外面,对厉天阙太不了解。 而他当年因为丰神俊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得罪厉天阙不少,后来又被楚眠整得差点家破人亡,要是他这时第一个在财阀中跳出来站了他们的队,至少还能在厉天阙面前落个好。 「当真。」 楚眠面色严肃地说道。 樊冰冰拿着一份文件夹朝着丰海川走过去,在那人眼前翻开,「丰总,这一份文件您可以看成是合约,互相约制的内容都在上面,我们楚总已经签好字了。」 丰海川看去,有些惊讶楚眠的手段,她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上面还清楚地记载着他的财团这些年名下做的一些违法之事,只要踏出这个门口他还敢反悔,这份合约就会曝光出来。 这些都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谁的产业做到今天这么大都不会一点空子都不钻,但楚眠拿捏住了,敢反悔,就是一起死。 够狠。 对别人狠,也对自己狠。 她竟真的在合约上保证往事一笔勾销,这倒也算她有诚意,和平共处不是说说而已。 一巴掌一颗糖,都在这份文件上完完整整地体现。 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选择鱼死网破的路。 这么想着,丰海川沉沉地看一眼颜霆,道,「颜总,对不住了。」 第483章 贺盛璃,我们之间该结束了 树挪死,人挪活,为了整个丰家,他不能在颜家和贺盛璃这棵树上吊死。 说着,丰海川就在文件上籤下自己的名字,而后在白纸上籤下同意废除。 「丰海川!」 颜霆气竭。 贺盛璃也不敢相信,她花费好大的唇舌才将丰海川再度拉拢,他这就又变了? 眼见事态要变,贺盛璃忽然想到背后那股自称陆家的势力,那边的人同她讲过的话…… 待丰海川要将投票纸递给工作人员,其他一些财阀也逐渐开始松动时,贺盛璃来不及多想就指向楚眠大声喊道,「你们别被她骗了!她根本不敢让a国乱起来!所以,她也根本不敢杀在座的各位!」 她太过激动慌乱,声音都尖了。 闻言,所有人都看向她。 楚眠抬眸望向她,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你凭什么说我不敢呢?」 贺盛璃直直地瞪向楚眠,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点破绽,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但这个时候,贺盛璃硬着头皮撑下去,「不敢的原因我们心知肚明,不然,你现在杀一个给我看看?」 听到这话,所有财阀都有些莫名,看向贺盛璃,「你是手上有她什么把柄么?」 有把柄赶紧拿出来啊! 这枪都指头上了! 「……」 贺盛璃僵硬,她哪来什么把柄,她只是听陆家那边的人说的。 见状,楚眠笑着,语气和缓,「我的确是不喜欢杀人。」 见她这么说,大家都有些迟疑,感觉她是不是真有把柄在贺盛璃的手上。 贺盛璃见她这般便更加笃定,说道,「那你……」 楚眠不等她说话下,便淡淡地道,「不过既然贺小姐都这么诚心诚意地要求了,那我就满足你吧。」 话落,早就等候着的叶成穿过会议桌中间的间隙就朝贺盛璃走去,一枪抵上她的头,冷冷地道,「走吧。」 没见过这么提要求的。 贺盛璃被冰冷的枪口一指才恍过神来,发现自己口误了,她要说的是杀一个财阀,漏说了! 「我……唔唔。」 贺盛璃刚要澄清,叶成就将桌面上写着「不同意废除」字样的纸张揉成一团塞进她的嘴里,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 唐瑾辰惊了惊,这楚眠的属下也这么简单粗暴么? 叶成扯着贺盛璃就往外走,贺盛璃当然不甘,拼命挣扎,伸手就要摘掉嘴里的纸,却又被人缠住另一只手。 是巅峰会成员之一的黎哲,黎哲怕纸在人嘴里含化变软,又多塞进一个纸团。 第572页 贺盛璃全程挣扎,还是狼狈不堪地被扯到楚眠面前。 厉天阙和楚眠都淡漠地看着她。 「唔唔——」 贺盛璃急切地拼命挣扎。 樊冰冰上前递了副镣铐,叶成接过将贺盛璃的双手反绑扣上,然后一脚踢过去,贺盛璃跪坐在地上,耳旁的发全凌乱了。 众人屏住呼吸看着。 楚眠缓缓从位置上站起来,低眸冷漠地看着贺盛璃身上价值不菲的晚礼服,很美丽很精緻,将她包裹得像一个艺术品,特别美好。 贺盛璃看着楚眠一步步靠近,楚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眼睛都是冷的。 她开始惶恐。 二哥…… 二哥! 贺盛璃想去看厉天阙,但被楚眠挡住视线,只看到一双好看修长的手正把玩着笔。 「不用看他,也不用想什么遗嘱,今天,是我要杀你。」 楚眠在她面前半蹲下来,与她平视。 贺盛璃更加恐惧,不住地摇头,人往后缩去,却被叶成抵住了脚。 楚眠一双眼近乎平静地看着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贺盛璃的五官。 她越是这样凝视,贺盛璃越是止不住恐惧,人都发抖起来。 「抖什么,别害怕。」 楚眠轻笑一声,抬手温柔地将她脸上的乱发别到耳后,「贺盛璃,从我离开贫民窟的那天开始,我从来没想过我这条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会是你。」 听到这话,贺盛璃更加恐惧,嘴里含着塞满的纸团不自禁地颤抖。 「都说别害怕了,还抖?」 楚眠微笑着,而后按住她的头靠到自己肩膀上。 楚眠的动作看着轻,看着就像拥抱一般,但有多大的力量只有贺盛璃知道。 她靠在楚眠的肩上,感觉不到一点温度,人是不抖了,但却完全僵住,如石头一般。 楚眠半蹲在地上,按着她的头,淡淡地道,「我以前都不拿你当个对手,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你很厉害,你把我送进江南堂,你让我受尽折磨,没有你,厉天阙不会发病,厉天御不会扯到这件事里来,稻城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 贺盛璃身体僵得不行。 楚眠低眸看她,看着她发颤的睫毛和发红的眼,低声问道,「你知道我死了几个人么?八个,整整八个。」 「唔……」 贺盛璃摇头,稻城的事不是她做的,是厉天御做的,关她什么事!她没杀过人! 「你知道么?其中有一个非常年轻的科学家,还有一个大建筑师……」 楚眠纤细的手死死按住贺盛璃的脑袋,轻声说着,声音露出一丝颤意,「他们本来前途无量,可惜跟了我,可惜我和你从三年前就开始纠缠。」 众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有些距离远的听不大清说的什么,只看见贺盛璃又开始发抖,脸色惨白一片。 「你说,你为什么要一直缠着我不放,嗯?」 楚眠低眸看着她发白的脸问,「因为厉天阙?他不是你的,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你的。」 「……」 听到厉天阙的名字,贺盛璃抬眸,红着眼眶瞪她,死死地瞪着。 楚眠平静地看着她。 贺盛璃眼中的狠逐渐消失,渐渐的,那种红变成了嫉妒,又变成软弱、祈求,最后是哀求…… 她只是璃天的总裁,只死她一个,明天掀不起任何大的波澜。 所以她害怕了。 她不想死,她还不想死。 楚眠很少见到一个人的眼神可以在短时间内如此丰富,她都能听到贺盛璃乱跳的心跳声,她按在对方发间的手都沾上一片湿意。 贺盛璃在冒冷汗。 楚眠却是格外沉静,她一手按着贺盛璃的手,一手抬起,向叶成要枪,嘴上道,「贺盛璃,我们之间该结束了。」 第484章 给我安安份份地做个废物 「……」 不—— 贺盛璃死死盯着她,拼了命地哀求,不停摇头,眼眶里渗出泪水。 不敢了。 她再也不敢了,再放过她一次。 她以后再也不敢了! 叶成站在一旁,将手中的枪递给楚眠。 厉天阙坐在那里,凝视着楚眠的背影,浅浅蹙眉。 她这个人他知道,明明受尽这世间王者制定的条例的苦,却比谁都守着原则,好像不这样就不是她楚眠了。 除非忍无可忍,除非对方拿着刀子捅到她身边的人,不然,她不会选择最决绝的解决方式。 这么想,厉天阙的目色沉下来,站起来要去夺楚眠的枪,替她解决。 楚眠半蹲在地上,已经接过枪,搂着贺盛璃将枪口抵到对方的心脏位置,注视着前方淡淡地道,「这些年你对我做的,就给自己受了吧。」 「唔唔——」 贺盛璃绝望彻骨地看向她,充满最后的求生欲。 楚眠的脸上没有表情,食指勾向扳机,枪口稍偏了几分,她没有再犹豫地勾动扳机。 「砰。」 一声巨响。 鲜红的血液溅在她的手上、衣服上。 贺盛璃死死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楚眠直视前方,仿佛看到三年前厉天阙独自在深夜里孤独发病,仿佛看到稻城无穷无尽的烈火和惨叫,她的眼眶微微泛了红,而后松开手。 第573页 「砰。」 又是一声响。 贺盛璃缓缓倒在冰凉的地上,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也再无法动弹。 见状,全场死一般的沉寂。 个个看着,却是呼吸都静。 这个贺盛璃,说什么楚眠不敢杀人,这贫民窟出来的女人怕是比谁都敢! 楚眠低眸看着自己手上的血,有些恍惚。 忽然,她的手腕被人从后一把攥住,她转眸,就见厉天阙站在她面前,眸子沉沉地盯着她,薄唇残忍而动,「她该死。」 她这种不能算是执行私刑。 楚眠明白,她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我给你擦。」 厉天阙从孟墅那边接过绞热的毛巾去擦楚眠的手。 还冒着热气的雪白毛巾上很快沾满血污。 楚眠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见他神情专注,好像擦的不是人血,不过是她手上无意沾到的尘埃,他不忍她的手有一点脏污…… 外面,传来砸门的声音,而后是枪响。 大会厅的门都是防弹的,但也经不起一阵又一阵的子弹轰炸。 颜霆在看到楚眠当真众目睽睽杀了贺盛璃的时候就懵了,贺盛璃落得这个下场,他怎么可能有好。 在听到外面的声音后,他顿时明白是自己留的后手来了,他也没这么笨,就把人全放在这个大会厅里。 只要在一定的时间内他的手下没收到什么成功的消息就会攻进来。 于是,颜霆转眸看向自己身后的几个财阀,低声道,「传话下去,大家不必惊慌,我的人马上就攻进来了,到时不可能是姓厉的和姓楚的说了算。」 财阀点点头,转头交待下去。 但很显然,有些时机错过就不可能再回来了。 有丰海川的倒戈,有贺盛璃当场被杀,剩下的财阀哪敢再一根筋跟着颜霆坚持下去。 现在楚眠那边好歹给大家留了条和平共处的后路,而颜霆呢?当年他就是靠着厉擎苍一路好起来的,而厉擎苍现在都被厉天阙当着媒体的面赶回家,他现在的好,还是因为前面几个大财阀相继被削。 被削的原因……也跟这个风岛的女人脱不了干系。 这么一想,就是外面炮火震天,此刻,他们也不能把赌注下在颜霆的身上。 很快,就有郭董等几个财阀将自己投出的票递给一旁的工作人员,并签下楚眠给出的文件。 「……」 颜霆都快疯了,指着他们破口大骂起来,毫无形象。 外面的枪声仍是不绝于耳。 里边却是安静得异常,慌乱只在各人的内心咆哮。 楚眠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手被厉天阙一点点擦干净,直到一点血色都看不见。 她的手都不冷了,而是热的。 下一秒,她身上染血的西装被脱下。 她抬眸,就见厉天阙没有二话地脱下自己的西装,伸手一扬,披到她的肩膀上。 她颈侧的发被撩起,像灌进一件大人的衣装,被大人的气息完全笼住,温暖游走全身。 过长的袖子被一圈一圈折起。 楚眠看着厉天阙手上的动作,鼻尖微酸。 门终究是被攻了进来。 厉天阙冷眼看去。 楚眠收敛情绪,冲着叶成他们发下话去,「保护所有已经签字的人出去,不能被伤到一个。」 这是合约精神。 「是!」 叶成立刻应道。 唐瑾辰也在自己下属的保护下起身,准备突围,一转身,就见巅峰会几个凑在一起正不慌不忙地整理文件,一份份塞进箱子里,像是完全不知道一场血腥之战就要来临。 他三年前接见过这些人,其中一个还是演员,哪是什么会打的人,倒是都不怕死,重视这些文件胜过生命。 「分几个人过去保护他们。」 唐瑾辰沉声道。 「楚小姐那边派着人呢,还是您更重要。」管家站在一旁道,他已经看到有人守在这些人周围了。 「还是保险点,都是人才,不能少了。」 唐瑾辰肃色说道,而后转身离开。 管家只好分人去保护那群巅峰会的人。 一瞬间,整个大会厅都嘈杂起来,乱中有序,外面有人冲进来,四下扫射,里边的人却是格外训练有素,两到三个保镖保护一人突围。 「厉总。」 孟墅将枪扔给厉天阙。 厉天阙轻松接过。 楚眠也弯腰去捡地上的枪,却被厉天阙一把捉住,她疑惑抬眸,就见厉天阙臭着脸看她,「地上这个我忍了,厉天御我也忍了,你还要我忍多少次?」 「……」 楚眠有些愕然地看着他。 「在老子身边,你楚眠就给我安安份份地做个废物。」厉天阙沉着脸握紧她的手腕就走,「跟我走!」 「……」 楚眠连争辩的空间都没有,就被厉天阙拉着从人群中冲出去。 颜霆的人很快冲进来,子弹乱飞,惨叫声连连。 第485章 狗东西,好像这两个字是不是用得过份了 楚眠被厉天阙拉着贴墙走,有流弹过来,她被拉着蹲下来,她抬眸,看着叶成、樊冰冰他们都在有序地撤退。 好在今天都没人用过于重型的武器,她是不用,颜霆是来不及准备,伤害能降低到最小。 第574页 看完自己的下属,楚眠转眸看向身旁的男人。 厉天阙一手拿着枪,一手横在手无寸铁的她身前,侧脸的弧线都雕刻着阴沉。 忽然,她余光中扫到有人朝这边看来,手上提起枪,楚眠刚要提醒,厉天阙已经冷静开枪,将那人击倒。 「……」 楚眠心底一松,人就被厉天阙拉起来,随着他不停地在厮杀的人群中穿梭。 头顶的灯光尤其明亮,明亮得近乎刺眼。 他身上挺括的衬衫随着奔跑而略微浮动,他不像那些属下保镖,连件防弹衣都不能在这种场合穿,就这样挡在她的面前。 好像不管是她拥有偌大的天宫,还是她能不眨地解决贺盛璃,在他眼里,她都像个孩子一样需要被照顾。 安安份份地当个废物…… 这话也就他厉天阙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了。 楚眠看着他宽阔的背,不停地随着他往前跑。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不知道自己会去往什么目的地,但她就是很安心。 有他在,她好像都不用看别的地方。 …… 大楼外面红毯的尽头处,媒体人和民众们已经等得纷纷原地坐下,打起瞌睡来,。 「搞什么呀,一点新闻都不传出来,今年谈得这么隐私吗?」有人抱怨道,这全国都在等着听呢,结果是一点风声都没有。 「我看八成啊是因为总统大选的事槓起来。」 「说的是啊,今天在红毯上,那颜霆和厉天阙都槓成什么样了?」 「你们说谁会赢?厉天阙以前是牛逼,可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 这几人的声音刚讨论完,就听到一声「砰」响远远传来。 有人缓缓站起来,望向峰会大楼的方向,怔怔地道,「是不是枪声?」 「不能吧,那么多警卫,怎么可能会放枪。」 有人连说不可能。 可刚说话,就听到里边越来越密集的枪声传来。 像是开了某道门,所有被关闭的声音全部一泄而出。 枪声凌乱。 惨叫声四起。 紧接着,峰会的大门被开启,有人从里边滚出来,直滚下长长的台阶,身上的血色和地毯的红融为一体。 「杀人了!杀人了!」 大量守着的民众见状吓得魂不附体,转头就跑。 媒体人们却有些捨不得,扛起摄影机就急急抓拍摄路。 镜头中,大量人仓皇跑出来,其中有警卫、有保镖、也有衣料高级却狼狈的大人物们…… 忽然,有两张脸进入摄影师的镜头。 一个颀长高大的男人护着怀中的女人从大楼里跑出来,在一群狼狈不堪逃命的人中显得尤其异样。 一个英俊凌厉,一个漂亮清纯,脸上却都没有惊慌的神色。 男人的西装穿在怀中人的身上。 女人在他的庇护下也乖巧地低下头,由着他护自己跑出来。 一剎那间,好像连枪声和悲凉的灯光都成为两人的陪衬,画面竟美好得有些不可思议。 …… 此时已经是半夜,大楼外面的空地上温度尤其得冷。 「好了好了,这边可以了。」 楚眠停下来,身上的男式西装被夜风吹得浮动。 她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只见厉天阙有些气喘地站在她面前,收起枪,伸手给她打理头上的乱发,明明他自己头发还乱着。 她盯着他深邃的眉眼,忍不住道,「厉天阙,刚刚在跑的时候,我想到了一句很酸的话。」 「什么?」 厉天阙看她。 「厉天阙,认识你,好像是我最幸运的一件事。」 她盯着他道。 贫民窟的人等着她做点大事出来,巅峰会的人等着她出来领头,天宫的人等着她发下吩咐,只有呆在他身边,她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管。 厉天阙替她拨动乱发的动作一顿,凝眸睨她带着笑意却泛红的眼眶,沉默很久。 几秒之后—— 「狗东西,好像这两个字是不是用得过分了?」 他的脸上没有感动,只有不悦,浓浓的不悦。 还好像。 找打。 厉天阙狠狠睨她一眼,抬手用力在她头上揉了一把,把她的头发揉得更乱。 凉风吹过来,一抹针刺般的锐痛刺进他的脑袋,他拧眉,抬手按向头。 「你怎么了?」 楚眠担忧地看他。 厉天阙摇了下头,「可能是跑得急了,头有点痛。」 楚眠盯着他,见他神色很快恢复如常,才低声笑起来,「你的记忆是恢复了,但这身体废了三年,体力肯定跟不上以前的,还是要注意些。」 「你男人没那么弱。」 厉天阙听不得这样的话。 「是是是。」楚眠附和着他,又问,「是不是冷了,这衣服还是给你穿吧。」 说着,她便要脱衣服。 「不用。」 厉天阙转眸扫了一眼,看向朝这边走来的孟墅,视线朝他身上的外套掠过,意味不能更明显。 「……」 孟墅默默脱下身上的外套给厉天阙递过去,「厉总,您别着凉了。」 厉天阙毫不客气地接过来穿上,有些不满,「孟墅,你这么多年果然没怎么长个子。」 第575页 衣服显小。 「……」 只穿着防弹衣和衬衫的孟墅站在风中瑟瑟发抖,五官难以维持温柔。 他都多少岁了还长个子? 楚眠有些同情地看孟墅一眼,而头转眸,就看叶成、樊冰冰他们一群人完好无损地朝她这边走来,个个脸上是难得的轻松。 这轻松,从稻城事件后,她是第一次在他们脸上看到。 真好。 「眠姐!」 樊冰冰拎着重重的箱子走到她面前吃力地提了提,有些激动,「成功了!」 他们成功了! 他们做到了!这意味着废除贫民窟法律的事将会被和平推行,不用闹得血流满地。那么难,他们却做到了! 「辛苦。」 楚眠抬起手拍拍她的肩,一抬眸,她就见颜霆及几个子女被警卫押着从大楼里边出来,个个伤的伤、残的残,有些可怜。 「剩下颜霆和几个死扛到底的都被按下了,他们将会为今晚的枪战负上所有责任。」 孟墅站在一旁道。 第486章 迫不及待的厉天阙 楚眠沉默。 强权之下,所谓「正义」的道理就是这么简单,谁黑谁白仅凭谁强。 但好在,她虽然用了强权,但知道什么是正义。 「走了。」 厉天阙一把拉过她的手就走,不理会在场所有人。 见状,叶成和孟墅忙拉着属下给他们去开道,即便这样,一过去就有大量媒体冲上来询问情况。 「各位记者,总统想说两句。」 总统府的管家及时转移媒体人们的目光。 楚眠从厉天阙怀里看过去,就见唐瑾辰已经站到记者们面前,开始就今晚的事向大众做一个简约的交待—— 「今晚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夜晚,我也没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身为总统,我有不可推辞的责任……」 唐瑾辰站在那里脸色凝重地说道,见楚眠看过来暗暗摆手,让他们快些离开,别被记者缠上。 见状,楚眠沖唐瑾辰笑着点了点头,被厉天阙搂着离开。 「沖他笑干什么?」 厉天阙不满地瞪她一眼。 「唐总统变了不少。」 楚眠道,抬眸看他,酸熘熘地道,「估计是为了你,你们感情真不错呀。」 从前的唐瑾辰只想维持a国当前的繁荣稳定,也只有为厉天阙,才能这么拼,连废除贫民窟法律都站在他们这一边。 闻言,厉天阙搂着她的手紧了紧,不可一世地道,「吃醋?」 楚眠心情轻松,边踩着夜色边顺着他道,「是啊,我和唐瑾辰掉河里,你先救谁?」 永远不过时的槓精题。 「废话,我管他死不死。」 厉天阙想都不想地道,低头就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 典型的有异性没人性。 楚眠有点同情唐瑾辰,正同情着,人就被厉天阙拉到车前。 「去我那。」 厉天阙睨她,眸色深得可怕。 这一切终于结束。 该他成为重点了! 她低眸看去,是厉天阙的车。 楚眠顿了顿,「还有很多事要先解决,我今晚要回我那,谢傲然还等着听结果。」 「谢傲然?」厉天阙挑眉,「哦。」 他表示知道,然后强行一把将她推进车里,顺手关上车门,连拒绝的空间都不给她。 「……」 楚眠伸手去推车门,已经打不开了。 她拍车窗,厉天阙皮笑肉不笑地看她一眼,转身就上了驾驶座的位置,一脚油门驶离现场。 外面的夜色真浓。 …… 车子停在厉氏财团的楼下。 寂静的夜幕下,财团大楼矗立,灯光落在冗长的走廊上,安静至极。 总裁办公室的门一被推开,楚眠就被一股力量推到墙上,炙热而强势的吻很快落下来。 厉天阙欺身过来,一手按在墙上,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便吻下来,薄唇游走在她巴掌大的脸上,眉眼、鼻樑、嘴唇,一处都不放过。 办公室里漆黑一片。 楚眠背靠着墙承受他的吻,在黑暗中凝视着他的眼,深得连欲望都像是要吃人一般。 下一秒,她整个人被抱起来。 失重感让她急忙伸手环住厉天阙的脖子,厉天阙抱着她在黑暗中走着,呼吸急促而沉。 楚眠感觉自己被放到某个平台上,双腿悬空,脚上的高跟鞋被人一把摘去丢到旁边,厉天阙很快低下头来,埋进她的颈间吮吻起来,低喘声伴着他温热的薄唇在她脖子上游走,充满成人之间的暧昧气息。 不管多少次,楚眠都还是招架不了他这样放肆的狂热。 她缩紧脚趾,一手攀在他的肩膀上,一手胡乱摸向旁边的东西。 灯被她无意间打开,光照着小范围。 她身下坐的是他的办公桌,楚眠一眼看到那个黑色的细颈花瓶,就这么摆在桌上。 楚眠看着,唇角弯了弯,颈上忽然一疼。 「疼——」 楚眠痛得低呼一声。 厉天阙埋在她的颈间,狠狠一吮,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吮出一抹深深的红痕才离开,一双偏灰妖异的眼直勾勾地瞪着她,不豫地道,「还敢分心?」 第576页 楚眠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有,就是觉得这样是不是太快了,今晚这么开心,应该喝杯红酒庆祝下?」 他们终于把峰会的局面捏在手里,值得庆祝。 「快?」厉天阙拧眉,「我空窗了三年,你跟我说快?」 从在稻城醒来,每一次他都在紧绷的弦上了,结果因为她的伤,他只能生生割断这根弦。 她居然还有脸跟他说话? 听到这话,楚眠坐在办公桌前颇有些无辜,「这不能叫空窗三年吧?这三年,你一直是生病的状态,这种空窗是一种被动状态,不能算你为我守的。」 闻言,厉天阙被气笑了,「你什么意思,觉得老子不能为你守三年?」 还敢质疑他。 楚眠听着,故作思考地沉默了下,然后认真地看他,「那要不,我们试试?」 「试个屁。」 好吧,她说的也没错。 在他清醒的情况下,他守不了,就算她在天涯海角,他也得把她抓回来,把这顿肉给吃了! 厉天阙欺身而上,在她唇上吻着,眸子盯着她,「忘记老子说过的话了是不是?」 「……」 他挑逗得发狂,「我这人,重、欲。」 他一字一字说完,抬手扣紧她的后脑吻着,再度将她从桌上抱下来,边吻往边里侧的一道门走去。 撞开门,是一间漆黑的卧室。 楚眠什么都看不清,只感觉自己被抛在软绵绵的大床上。 黑暗中,她的听觉变得格外灵敏,男人将鞋踹到一旁和解扣的细琐声都被放大无数倍。 「三年,你终于又回来了。」 恍惚间,她听到他这么在她耳边说。 …… 到最后,楚眠都忘了是几次。 疯狂过后,楚眠被厉天阙抱着去沖了个澡,再度躺回大床上。 灯被打开。 厉天阙将她捞进怀里,又放肆地吻了一通才放开她。 第487章 还没成我老婆就管上了? 楚眠躺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眼前灰色调的卧室,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厉天阙的这间卧室,冷清得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冷色调。 「呲——」 火柴划燃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楚眠转眸,就见厉天阙一派慵懒、餍足地靠坐在床头,身上的浴袍穿得松松垮垮,没擦拭干净的水珠从脖子上一路滑向坚实的胸膛,他嘴里咬着一根烟,单手划燃火柴点菸。 腥红的光一闪一灭,映着他眼底一片满足的幽暗。 楚眠从被子底下钻出来,支起身子看他。 厉天阙取下烟,淡淡的烟雾从他薄唇吐出来,他抬手在她头顶上揉了一把,「还敢这么盯着我,看来我给你留力气了。」 「……」 他嘴里吐出来的就没几句能听的话。 楚眠看他,道,「抽菸危害健康,还是吃果冻好。」 闻言,厉天阙邪气地勾唇,「我是你男人,不是你的小奶狗。」 还提果冻。 都多久之前的事了。 「可我还挺喜欢小奶狗的。」 楚眠托着脸道。 听到这话,厉天阙眼中一抹幽光掠过,人猛地低下身子,俊庞直逼她眼前。 这么近的距离,楚眠能清晰地看清他湿漉漉的脸,看到每一个细节,他眼窝处是单眼皮,从中间一道深辙划至上翘的眼尾又是双的,格外性感。 他近距离地盯着她,低沉的嗓音混着菸草的喑哑,「那小姐姐,要不要继续做?」 「……」 「毕竟,你的奶狗还有力气。」 他的眼神变幻得干净,一字一字就像在说最纯洁的事。 「……」 要疯了。 楚眠招架不住这样的厉天阙,一个翻身躺到床上,脸颊都热得发烫,「停停停,我们跳过这个话题吧。」 「看你这点出息。」 厉天阙又去揉她的脑袋,笑得特别坏。 楚眠承认,这方面她的脸皮是厚不过他。 她躺在床上,看他吞云吐雾,半晌,她去扯他的手臂,劝道,「还是别抽了吧,真的对身体不好。」 「还没成我老婆就管上了?」 厉天阙说着,手上却是灭了烟,翻身侧躺在她身边,定定地盯着她,恨不得用目光将她全身描摩一遍。 「嫌我管,你可以不娶我。」 楚眠云淡风轻地道。 「挑衅我?」 厉天阙一把将她捞进怀里,低头就去咬她小巧的下巴,楚眠以为他要发一堆不可一世的骚话,就听他咬着牙恨恨地道,「管,老子什么都给你管。」 「……」 明明什么糖都没吃,楚眠却觉得从未如此甜过。 她缩进他的怀里,枕在他的手臂上,缓缓闭上眼,享受着现下的安静时光。 厉天阙紧抱住她,舌尖还停留着尼古丁的苦涩,忽然,一抹锐痛穿过他的脑袋,他拧紧眉宇,「什么时候结婚?」 他不依不饶地问起来。 楚眠窝在他的怀里,看不到他的表情,想了想道,「其实现在也可以,就是匆忙一些。」 「……」 「从今晚起,a国的新闻註定平静不了,有关于我的身份也会成为谈资,这些倒不算什么,就是废除贫民窟法律正式推行后,我肯定要去风岛一趟,和大家谈谈和平共处的事。」 第577页 楚眠枕在他的手臂上说道,「所以,最佳时间是从风岛回来,一切尘埃落定,我就可以把全部心思放在我们的事情上。」 现在,她还有正事要做。 「……」 疼痛逐渐在脑袋里抽离,没有停留过长的时间,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厉天阙的眉宇逐渐舒展开来,低眸盯着怀中的人,问道,「你要去风岛?」 她刚刚……是在说这个吧? 听到这话,楚眠有些奇怪地抬起脸看他,打量着他,他居然关注点在风岛,不是在结婚这件事上? 这有些不符合他平时的关注点。 果然是越来越大度了么? 楚眠着这么想着笑了笑,轻声道,「肯定要去一趟的,不止是谈和平共处,我也要接大家出来。」 说着说着,她的心思就飘到风岛上。 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好好活着,等她去接。 「行,一起去。」 厉天阙道。 「好啊。」 关于厉天阙时时刻刻都要黏着她这件事,楚眠已经接受得很坦然了。 一起去,一起回,然后结婚,没什么不好的。 …… 翌日,a国大金融峰会发生枪战和废除贫民窟法律的新闻登上世界级别的热搜,新闻闹得轰轰烈烈。 总统府特地发布公告,唐瑾辰总统站出来亲自承认自己当年对贫民窟女囚楚眠网开一面,暗中放人,不为别的,只为楚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一时间,楚眠洗白的帖子铺天盖地。 拥有舆论影响力的樊冰冰在媒体前澄清当年种种是非,力证楚眠没有杀人,是个为消除阶级不公的斗士; 而稻城之前葬礼的新闻也全部被曝光出来,不少人认出救下稻城的人中也有楚眠,更有稻城的倖存者认出楚眠就是那个为了阻挡杀戮差点和恐怖组织主脑同归于尽的人。 一时间,不少人上网力挺楚眠。 楚眠的死而复生本就是一个传奇,一夜之间,风向又大变,从一个死刑犯变成一个英雄。 民众们分成了三派,有坚信所有消息真实的,也有旁观随便看看的,当然也少不了质疑派的发出种种质疑。 不过,这些楚眠不知道,她一晚上被困在厉天阙的房间里,出来时,她也没看手机,而是直奔某一个地点。 网络之上吵得热闹,网络之外的世界却是很安静。 天气有些冷,却是晴空万里。 洁白云端下,一座破旧的城墙立在阳光之中,城墙脚下杂草丛生。 楚眠沿着无人的马路一步步往前走,手上握着一瓶香槟。 每一步踩下去,沉重至极。 她沿着城墙破败、斑驳的台阶往上走,没走几步,楚眠就听到动静,她抬眸,只见城墙上坐着几个身影。 是叶成、樊冰冰他们。 不知道是在这坐了多久,每个人的背上都沾了些许的露水。 看着他们的背影,楚眠忽然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那时,他们从总统府走出来,就坐在这座城墙墙头。 那时,十个人,整整齐齐。 --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身体不太好,写字状态也不好,见谅。(男主头痛不是为虐哈。) 第488章 独自痛苦的楚眠 那时,阳光也这么好。 楚眠的步子顿了顿,而后继续往上走去。 「眠姐。」 樊冰冰第一个发现楚眠,连忙低头叫了一声。 其他人转过身来,纷纷叫她,准备从墙头下来,楚眠神情淡淡地抬手打了个手势阻止他们。 六个人便重新坐好。 楚眠握着手中的香槟上前,在三年前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双腿悬空。 七个人,中间空了三个位置。 远方的天空蓝得特别清澈,隐约像是一颗剔透的玻璃珠,连里边的小小气泡都透着美好。 「上一次坐在这里都是三年前的事了。」 双胞胎之一的彭子杰忽然开口说道,声音有些苦涩。 楚眠转眸,看向坐在墙头的一张张脸,有几个眼眶都红着。 她记得她告诉他们,等事成后允许他们掉眼泪。 所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来到这里。 楚眠坐在墙头上,打开手中的香槟,往城墙下洒去,洒了半瓶。 香槟缓缓落下,在太阳光泛着光泽。 众人沉默地看向她。 「米拉、张和平、庞庞,我们要办的事办成了,这一杯,我敬你们,也敬过去。」 楚眠看着眼前泼洒下来的香槟淡淡地道,一双眸子没什么光亮,但有着坚定。 她向来不是个喜欢废话的人,说了这一句,楚眠再没有其它,握住瓶身仰头喝了一口,而后递给身旁坐着的樊冰冰。 见状,樊冰冰怔了怔,随后接过香槟,冲着面前的空气就是一敬,「米拉,我知道你最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好好照顾眠姐。」 说着,樊冰冰仰头喝了一口,递给安诗蓝。 安诗蓝的眼睛已经红得不像话,接过香槟,哽咽着说了句「臭庞庞,还说回来和我一起锻鍊减肥,我就知道指望不上你」就仰头喝酒,被呛得不行。 「老张,我知道那晚抓阄你动了手脚,本来该我去稻城的。」 第578页 「兄弟们,什么也不说了,我干了。」 「有空回来看看我们,咱们兄弟不怕鬼!」 一个一个就着香槟瓶灌下酒。 叶成就坐在楚眠的身旁,香槟却是最后到他手上,他顶着一副黑框眼镜沉默地坐在那里,看着香槟递过来。 下一秒,叶成接过香槟就仰头喝起来,什么话都没有,就直着喉咙往下灌。 酒水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淌,灌进脖子里。 简直想用香槟喝死自己似的。 一瓶酒很快空了。 楚眠坐在那里,定定地看着他,叶成用手背拭去嘴上的酒渍,冲着她笑了笑,道,「眠姐,我今天特别开心,真的,蒋笙看不到贫民窟法律被废除,我替她看到了。」 开心哪是他这个样子的。 她本以为峰会事成,叶成能好受一些,没想到…… 楚眠不知道他这情伤要过多久才能癒合,这种事,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坐在那里,看着他们许久,而后收回视线,拍了两下手,用命令一般的口吻道,「行了,该做的你们都做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们都该走出来了。」 总不能一辈子都陷在这份痛苦中。 闻言,大家陆陆续续地应了声「知道」。 「知道就散吧,贫民窟法律一日没正式废除,还多的是事情做,舆论一定要控制好,尤其是在应对外媒的姿态上。」 楚眠淡漠地说道,转头问樊冰冰,「贺盛璃怎么样?」 昨晚,她开枪的时候刻意偏了几分,但她也不知道以贺盛璃那糟糕的体质能不能挺下来。 「没死,但也难活。」 樊冰冰道。 「不用治得太用心,吊着一口气,过些天我会去风岛,到时把她和楚醒一起带去过过那里的好日子。」 楚眠冷淡地说道,这是她为楚醒和贺盛璃安排的结局。 「好。」 樊冰冰点头。 「那没别的事,你们走吧。」 楚眠赶人。 「那眠姐你呢?」有人问。 「我一个人再呆会。」 楚眠淡淡地道。 「那眠姐我们去做事了。」 大家一个个从墙头上跳下来,转身走下石阶离开。 宽阔的马路上,巅峰会一行六人越行越远。 楚眠一个人坐在城墙墙头,静静地凝望着远方的天空,一张白皙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一阵清风吹过来,像是在催促她快走一般。 她低笑一声,随意地道,「我不走,我再陪陪你们。」 话落—— 一滴水落在腿上,水渍在裤子上晕染开来。 她抬起手抹了下眼睛,才发现自己在流泪。 有什么好流的。 人都是要死的,死得早一些晚一些罢了,她早就认清这个道理,早就认清了…… 楚眠这么告诉自己,坐在城墙上的身影却慢慢蜷缩起来,痛苦得不能自已。 她想庞庞; 她想张和平; 她想米拉; 她想蒋笙。 想他们每一个,很想,很想。 城墙之上,楚眠的身影缩成一团,摇摇欲坠。 …… 一夜之间,楚眠这个名字传遍a国上下。 楚眠成了彻底的红人,也成为彻底的大忙人。 她用米拉设计的天宫图纸盯着施工团队建立属于天宫的大厦,她开新闻发布会向大众传达这世上不该有歧视的观念,她积极参与慈善,用最快的时间立起自己的人设,只为这对推动废除贫民窟法律有所帮助。 这人一忙,就没了时间谈恋爱。 常常楚眠刚从一个活动下来,就发现手机上有几条来自某个厉姓男人的未接电话; 刚从工地上下来,就发现自己忘记告诉某个厉姓男人自己还要回去签文件,无法赴约。 这导致一个星期后,楚眠去总统府遇见厉天阙时,整个人都是虚的。 这日,楚眠被邀请去总统府做客,说是做客,其实就是谈推行废除贫民窟法律一事去的。 因此,楚眠很重视。 「楚总,这边请。」 穿着燕尾服的老管家早早地站在门口迎接,对着楚眠的态度很是恭敬。 「谢谢。」 楚眠淡淡地点了下头,跟着管家往里走去。 占地面积极大的总统府风景依旧,处处都可称是名胜,湖边的白鹤、野外被圈起来的白虎,处处彰显着总统府不同凡响的权威。 第489章 遭遇冷落的厉大总裁 总统府的人训练有素,一路进去,个个都恭敬地朝楚眠低头,目不斜视。 「眠姐。」 樊冰冰走在楚眠的身边,手上捧着厚厚的一堆文件夹,她有些吃力地翻开一份,递给楚眠,「你看看这个有没有问题。」 最近大家都太忙,太多的事要做,这份文件还是临走时匆匆赶出来的。 楚眠接过来,边低头查看边往前走。 办公室大门被打开的时候,楚眠还在和樊冰冰讨论贫民窟的事。 门一打,楚眠迅速合上手中的文件,单手拎在身侧,目色清冷地往里看去。 这是楚眠第一次踏进总统的办公室,纯古欧式的风格,奢侈高贵,各处摆件无一不是古董。 只是在这样的富丽堂皇之下,里边的气氛略显诡异。 第579页 西装笔挺的唐瑾辰坐在办公桌前,面前错落的椅子上坐着七八个人,有财阀,比如丰海川,也有公法会的人,其中有个还是楚眠认识的,庄正丽议员。 见楚眠看过来,庄正丽朝她客气地颌首。 楚眠也淡淡地点了点头。 这气氛明明还算和谐,怎么会…… 很快,楚眠就知道不和谐的点在哪了。 只见办公室尽头处的窗半开着,风伴着光线落进来,落地的厚重窗帘随风轻晃,古欧式的靠墙沙发上,男人跷着一条腿坐在那里,单手搭在扶手上,手指修长干净,腕上的手錶价值连城,沿着熨烫得一丝不苟的墨色大衣袖子往上是一张英俊到祸国殃民的脸。 此刻,那张脸的脸色实在谈不上好看,冷,冷进了骨子里,连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都是冷,让整个办公室都在阳光中冒寒气。 男人就这么坐在那里,一双狭长的眼直视向她,眼底没有一点情绪,薄唇抿得毫无起伏。 不是厉天阙又是谁。 「……」 楚眠对上他的视线,顿时想起自己这一个星期爽了他三次约、五顿饭,以及无数通电话,就连他晚上找到新蔷园里来,她通常也是在外面办正事。 楚眠顿时心虚得不行,有些难以坚持一个总裁的气场。 她的手肘被人碰了碰,她转眸,樊冰冰抱着文件在她耳边低声道,「眠姐,大家都看着你呢。」 是啊。 厉天阙也在看她呢。 楚眠敛起心神,镇定从容地走进办公室,走向……唐瑾辰。 厉天阙眯起眼。 「总统。」 楚眠朝他点了点头,一股如芒在背、如针刺背的不适感疯狂朝她涌来。 「楚总来了,坐。」 唐瑾辰坐在那里朝她颌首,抬手请她入座。 「楚总好。」 丰海川站起来朝楚眠伸去手。 在这一次的金融峰会上,丰海川不是最大的财阀,却是最快站出来支持她的财阀,自然也成了这一次总统府的座上宾。 「丰总。」 楚眠点头,却并未去握手,只淡淡一笑便在旁边坐下来。 她服气丰海川这样的人,见势就能倒,但她不大愿意和这样的人有过多交集。 见状,丰海川有些难堪,转身坐下。 「好了,人齐了。」 唐瑾辰坐直,十指交叉搁在桌面上,看着众人道,「首先,我对大家齐心合力推动废除贫民窟法律表示支持和感谢,这将会是a国近年来最善良最伟大的一笔事迹,能与诸位协作,是我唐瑾辰的荣幸。」 听到这话,大家自然献上一阵吹捧。 楚眠坐在那里没说话,转眸往后看一眼,就对上厉天阙冷冰冰的视线。 那眼神,要有多毒就有多毒。 她扯了扯嘴角,笑得有那么一两分的讨好,「厉总,废除贫民窟法律,您推动得最多,花费的力气也最大,您不坐过来一起聊聊吗?」 闻言,厉天阙盯着她,唇角慢慢勾起。 「……」 楚眠有不妙的预感。 果然,只见厉天阙邪气地挑了挑眉,嗓音低沉,「是么,我还以为楚总要过河拆桥了呢。」 「厉总言重。」 楚眠笑得有些僵硬。 「不言重,楚总事务繁忙、日理万机,忘了有功之臣也是理所当然。」 厉天阙盯着她一字一字说道。 这话一出,是谁都听出不对了,丰海川、庄正丽几人都用打量的目光睨向楚眠。 「……」 楚眠默。 真够阴阳怪气的,她有跟他说过她忙,再者,峰会那晚她陪他疯得也算够吧? 她收回视线,就对上唐瑾辰头疼的目光。 楚眠调整心态,清了清嗓子强行拉回正事,「总统,请问正式废除贫民窟法律的日子定在哪一天?」 「这个牵扯到很多法律条款,其中有些和贫民窟法律相悖的,要完美处理融合最快的话也需要半年。」 庄正丽坐在一旁说道。 半年,太久了。 「庄议员,这些是我这几天整理的文件,就是关于处理废除贫民窟法律后的一些问题,您看看能不能直接用。」 楚眠看向一旁的樊冰冰。 樊冰冰立刻走过去,拿起手上的一份文件递给庄正丽。 庄正丽接过去打开,只见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法律条文,出处、引用,如何解决全都注释得清清楚楚。 她震惊地看着,一连翻了好几页,难以置信地看向楚眠,「这些是你这几天整理的?」 「是。」 楚眠颌首。 庄正丽惊呆地看着她,「我当年就看出来了,你真的不是个池中物,有这样一份文件,我们公法会就不必再去四下找了,直接照着查漏补缺即可。」 几天的时间,省了他们公法会半年的工作量。 真不愧是厉总看中的人。 「那就好。」楚眠闻言点头。 「楚总对废除贫民窟法律的事情还真是急迫啊。」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落下来。 楚眠身形一僵,才发现厉天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她的身后,一手撑在她的椅背上,一手抢过庄正丽手中的文件。 厉天阙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半晌,语气凉凉地道,「做这些很辛苦吧?楚总熬了几个晚上?」 第580页 面对丰海川、面对庄正丽,甚至是面对唐瑾辰,楚眠都能做到不动如山。 但对着厉天阙…… 第490章 是我厉天阙这张脸配不上你了,是吧? 楚眠整个人有点麻,她坐在那里,抿了抿唇道,「现在废除贫民窟法律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能理解的不能理解的民众都扯起旗子游行,我认为这事越快尘埃落定,对a国的伤害越小。」 「说的不错。」 厉天阙说着,将手中的文件丢到唐瑾辰的桌面上,人慢慢俯下身,双手撑在她的椅背上,歪头看她,一脸正色地询问,「那不知道楚总为这快速地尘埃落定,还做了多少了不起的事?」 「……」 你可放过我吧。 楚眠坐在那里,被厉天阙盯得浑身不自在,一旁的人都盯着他们,眼神各异。 她微微一笑,「那不管我做多少都不及厉总,厉总身为一个大财阀,为贫民窟伸张正义,这等高尚情操实属我辈楷模。」 「……」 众人默默看她,要属戴高帽谁狠,那还是楚眠狠。 厉天阙盯着她,盯了好半晌,才幽幽地道,「楚总可真是会恭维人。」 说完,厉天阙伸手拖过来另一把椅子,在她身旁坐下来,冲着唐瑾辰道,「我也认为,这事越快尘埃落定越好。」 这口吻是谈正事的。 看样子是不准备追究了,楚眠顿时暗暗松一口气,定神看向唐瑾辰,同大家继续讨论起接下来的事宜,「我觉得接下来的重点不用再放在财阀分裂上,反而是要放在总统大选上。」 「不错。」 唐瑾辰脸色凝重地颌首,「大选在即,什么妖魔鬼神都会跳出来,包括国际力量,我现在算是和贫民窟绑在一起了,那我接下来的对手必然是打对台而来。」 也就是说,废除贫民窟法律要能迅速成功,并做得不错,那会是他唐瑾辰手上非常好看的一笔成绩,反之,他这位置就难坐下去。 「所以,我准备尽快动身去风岛。」 楚眠说道。 「是啊,刚刚丰总也说了,虽然楚总跟大家有文件在手,但总要听到贫民窟真正的声音才算是吃下一颗定心丸。」 唐瑾辰看一眼丰海川说道。 闻言,厉天阙冷冷地扫一眼过去,「丰海川,你是觉得我和楚眠给你的保证还不够是不是?要是如此,你大可不必站队这一边。」 丰海川一听这话,后背冷汗淋漓,连忙赔上笑容,「厉总哪的话,我当然是相信厉总和楚总的,我也就是转达其他财阀的意思。」 「最好是这样。」厉天阙冷冷地道,「我这人独裁惯了,不大喜欢有质疑我的声音。」 敢拿独裁这种话放总统府说的没谁了。 楚眠坐在那里,就看着丰海川的脸僵硬得不行,「是,是,厉总,我明白,我明白。」 不得不说,厉天阙这种人站在她这一边,简直做什么都是事半功倍,不要太爽。 本来计划两个小时的会议就这样在20分钟内结束,唐瑾辰合上面前的文件,做下总结—— 「那就这么说定了,公法会用最快的时间修改法律条文;厉总、丰总你们这边控好国内经济,只要a国的经济稳定,别人就钻不了空子;我呢会以全面实现a国消除歧视、人人平等作为竞词参选这一届的大选。」 唐瑾辰说着添了几分热血,他已经太久没有这样为一个理想化的世界而去努力,他不自禁地站起来,「希望我们能携手共建一个美好的a国。」 大家应和。 樊冰冰站在一旁看向楚眠,眼里有着浓浓的希冀,楚眠淡淡一笑,她也喜欢眼前的局面。 会议提早结束,唐瑾辰也没别的事,就留大家参观总统府。 丰海川、庄正丽他们一个个站起来,被老管家迎着去参观各处。 厉天阙坐在那里没动,臭着一张脸。 楚眠自然也没什么参观的心思,只让樊冰冰去逛逛,留下来看向厉天阙,「还好你在,不然丰海川肯定又要藉机提诸多要求。」 「哦?」厉天阙目光幽幽地看向她,「原来我对于楚总来说还是个好的存在么?」 这一声声楚总叫的…… 楚眠有些郁闷地看他,「我还以为你肯参加刚才的会议就是代表不生气了。」 「呵。」 厉天阙冷哼一声,「那是我不想看到有些人第一次做总裁,第一次参加总统府的会议,笑着进来,哭着出去。」 他要真跟她闹,她今天这总裁的面子里子都得丢尽。 「所以有些人就算是很生气很生气也会替我说话。」 楚眠装出一副恍然的模样看他,伸手去扯扯他的袖子,放软声音道,「厉天阙,你怎么这么好?」 「不好,我都认为我应该是死了,才收不到阳间的回覆。」 厉天阙阴沉沉地道。 「……」 这话,到头了。 楚眠想了想,从位置上站起来,转身直直地朝着不远处的茶桌走去。 厉天阙靠着椅背,斜眼幽幽地看她。 楚眠端起精緻的茶壶,倒出一杯香气较淡的红茶,她的手指生得漂亮,连倒茶这样的简单动作也自成一幅美画。 她搁下茶壶。 厉天阙收回视线。 楚眠双手端着走到厉天阙面前,「厉总,喝杯请罪茶吧?」 第581页 「不喝。」 厉天阙别过脸去不理她。 「……」 真的是好别扭。 楚眠无奈地看他,「我和你说过的,这阵我会比较忙,你每天都要约我,我真的有点应付不过来,但是马上我们要去风岛,到时我们就天天在一起了,不是吗?」 「应付?」厉天阙眯起眼,重复着这两个字,脸色彻底阴沉下来,「老子约你,你当在应付?」 「……」 楚眠默。 厉天阙从椅子上站起来,站在她面前,一双眸子阴鸷地逼近她,「楚眠,是我厉天阙这张脸配不上你了,是吧?」 他还不够帅? 「我没有这个意思。」 楚眠道。 「那你凭什么说应付?」 厉天阙咄咄逼问。 「你不要跟我咬文嚼字好不好,我只是说不能应付每天都要有的约会,你不觉得我们各有各的事业,每周约会的次数应该缩减一点吗?」楚眠反问道。 真的太多了。 失去记忆的时候,他那么乖,都是乖乖等着她,一恢复记忆,他就本性暴露,虽然不像以前一样试图把她关起来,但时时刻刻要她出现,她真的做不到。 第491章 阿眠,我头又开始痛了 「缩减?」 厉天阙的脸色彻底冷下来,抬手就将一旁办公桌上的地球仪、文件扫到地上,「楚眠,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老子不做你工作忙完之后的消遣!」 这一声很重。 樊冰冰被惊到,默默躲到转角墙后看向厉天阙和楚眠,手紧紧捂着唇。 眠姐和姐夫怎么还吵上了? 姐夫是怎么回事,怎么可以对眠姐这么凶! 「我等了三个月的定制版地球仪……」 一个幽怨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樊冰冰转头,就见唐瑾辰站在她的身后,金丝边框眼镜后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那里,平时斯文稳重的眼里此刻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疯狂,「吵吧,分手最好。」 「……」 樊冰冰默默看他,总统,您是不是过于恶毒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偷窥着那边。 那边楚眠没被厉天阙的怒气吓到,而是仍温和着一张脸,将茶杯继续往前递,「喝杯茶消消火吧。」 「不喝!」 厉天阙的脸色难看至极。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绝,楚眠的面色也难看下来,懒得再应付,冷冷地道,「不喝就不喝,难道我还求你喝么。」 说着,楚眠仰起头就将杯中的红茶一饮而尽。 「楚、眠!」 厉天阙气不打一处来,怒不可遏地瞪向她,「这是你给我的,凭什么收回去!还给我!」 他伸手就去抢茶杯,楚眠拿着茶杯的手往背后一缩,猛地踮起脚,沾着茶渍的嘴唇直接印上他的薄唇, 柔软触及,厉天阙浑身一僵。 楚眠吻住他的唇,小舌轻轻探出,抵进他的唇齿间,将那一口红茶渡过去。 茶水的香在她的舌尖绽放得淋漓尽致,厉天阙只觉自己的三魂六魄都被她吻得飞了,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揽在她的腰间,将她推抵在办公桌上,反客为主地吻回去,霸道地汲取她口腔里的一切香气。 在他越吻越深时,楚眠双手推开他的胸膛,抬眸温柔地看着他,一字一字极其认真地道,「厉天阙,给你的我从来没想过收回去。」 「……」 厉天阙盯着她没动。 「你也不是我工作之后的消遣。」 楚眠凝视着他的眼道,「我是很想快点接贫民窟的人出来,我不止想这些,我还想快点完成这件事和你结婚,想快点和你过婚后的日子。」 不止他想,她也想的。 「真这么想?」厉天阙半信半疑地盯着她。 「你觉得我在撒谎吗?」 楚眠反问,一双眼睛干净清明,她踮起脚,在他耳边又添一句,「今晚,我去你那,好不好?」 这下,厉天阙彻底满意了,手在她腰间揉了一把,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喑哑地道,「我当然好,你的腰能不能好我就不知道了。」 「……」 楚眠黑线。 要完,这男人越来越难哄了。 樊冰冰贴着墙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本来盛怒不已的厉天阙突然笑着去揉楚眠的脑袋,看得她一脸懵。 原来,姐夫是这么好哄的男人,新闻上说的那些果然不能信。 「……」 唐瑾辰也很懵,原来,到头来,只有他的地球仪受了伤。 …… 哄好厉天阙,两人又黏黏乎乎起来。 楚眠被厉天阙拉着在总统府的马场走,马场被打理得非常干净,几乎没什么味道。 一匹身形高大的白色骏马被牵出来,厉天阙拉住缰绳一跃而上,骑着马绕着楚眠跑了几个小圈,然后朝她伸出手,「阿眠,上来,带你跑几圈。」 「好。」 楚眠欣然应允,搭上他的手,被他拉扯上去,坐到他的身前。 厉天阙从后环住她的身体,修长的双手轻扯缰绳,驾驭着身下的骏马小跑起来。 楚眠靠在他的胸膛眺望着远方的天空,感觉每一秒的时间都在骏马的步子变得格外悠闲。 其实,她真的没有那么喜欢忙,她喜欢这样安静的时光。 第582页 不需要太多的话。 只要他在她身边就行了。 「厉天阙。」 好久,楚眠出声唤他的名字。 「嗯?」 厉天阙低眸看怀中的人一眼,变动方向往河边策马。 「是不是我以前总想离开给你留下阴影了?」楚眠低声问道。 「怎么突然说这个?」 厉天阙问她,嗓音低沉磁性。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今天这通火有些奇怪。」 楚眠想着今天发生的事,轻声问道,「我知道我爽约你不喜欢,可是我没想到你会发火发到觉得我拿你当消遣,是我做得还不够,说的还不够?」 他今天发的火让她觉得,在他眼里,她好像从来没爱过他一样,她不喜欢这样。 闻言,厉天阙握着缰绳的手一僵,手指一根根握紧,骨节突出。 白马驮着两人在河边悠哉悠哉地走着,楚眠却迟迟等不到厉天阙的回答,环住她的一双手臂越环越紧,像是要将她吞没一般。 楚眠感觉到厉天阙渐渐汹涌的情绪,她不由得坐直了身体,正想问话,厉天阙低沉的嗓音从她头顶上方落下来,「你做得很好。」 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连求婚的都是她,他还能要她做什么? 「那你……」 「阿眠。」 他这么唤她。 「我在。」 他的声线莫名让她的心一沉。 她的直觉没错,厉天阙今日的发火不止是她爽约的问题。 「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问她。 楚眠没想到厉天阙会问这种问题,她怔了怔,靠在他的怀中正要回答,厉天阙却又问下去,「你觉得我能拥有什么样的人生?我配有什么样的下半辈子?」 「……」 楚眠没了声音。 她被厉天阙从马上抱下来,她站在一旁,看着厉天阙一步步走向河边。 她抬起脚跟过去,「厉天阙,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厉天阙整个人浴在阳光下,一张稜角分明的俊庞被镀上浅浅的绒光,他低下身子抓起一颗石子击向水面,打破上面的平静。 好久,他侧过脸,一双眼幽沉地盯着她。 「阿眠,我头又开始痛了。」 「……」 闻言,楚眠整个人僵住,身体一寸寸发冷,从手到脚,找不到一丝温度,连脸都苍白下来。 第492章 还留有三年前的疯狂和思念 两人站在河边,相看无话。 周遭的一切都像是被封印住一般,连风都不再流动。 她的整个世界,就剩下一句,阿眠,我头又开始痛了。 「你懂医蛊,你来告诉我,我是不是还会发病?」厉天阙盯着她,一字一字问道。 楚眠恍过神来,定定地看着他,朝他走过去,抓过他的手把脉。 厉天阙低眸,他腕上的手在微微发颤。 楚眠极力控制着心绪去把脉,却怎么都静不下来,根本感觉不出指腹底下的脉搏,她有些痛恨地垂下手来,抬眸看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除了头痛还有没有别的症状?」 「你是说幻觉?」 对于自己发病的几步过程,厉天阙比谁都清楚。 「……」 楚眠的嘴唇失去颜色。 白马悠闲在踏步在两人的身后,厉天阙站在河边看她这样,忽然勾了勾唇,转身去抓缰绳,「行了,逗你的,就是从稻城回来事情太多,烦的。」 「……」 「走,再带你跑几圈。」 厉天阙说道,臂弯突然被人抓住。 他转眸,楚眠站在一旁,白着一张脸静静地注视着他,她的眸子一向干净,连固执都特别干净,她就这么看着他,大有追究到底的意思。 厉天阙想挣开,却被她抓得更紧。 他的手从缰绳上慢慢滑下,他低眸,不甚在意地道,「没什么,就是这几天你总失约,我对着手机看着看着就觉得你回复我了,这不算幻觉,顶多……算个臆想?」 臆想,不能算是发病的前兆。 所以,他不会发病。 一阵清风拂过来,楚眠冷得想躲,她盯着他,「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都说了这不算幻觉。」 厉天阙轻描淡写地道。 「那怎么才叫幻觉?」楚眠问道。 听到这话,厉天阙耸肩,「起码得和三年前一样。」 三年前…… 楚眠想到沈医生曾经说过的话—— 「小姐,你有没有想过,夜深人静刻骨的思念……本身也是一种刺激。」 厉天阙牵着白马往前走,楚眠追上去,走在他的身旁,追问道,「三年前你发病的那个晚上,你也有幻觉吗?」 之前,她不敢轻易揭开这个伤口,但现在,不揭不行。 闻言,厉天阙握着缰绳的手一紧,有些烦躁地道,「妈的,真不该和你说这些。」 现在被逼问个不停。 「厉天阙……」 楚眠急切。 「有。」厉天阙只好告诉她,「那晚我看到你回来了,门口有你、床上有你、阳台上有你、浴室里也有你,我当时清楚地知道自己又产生幻觉了,但我乐意,谁知道乐极生悲,老子不小心喝了杯泡好的药,什么幻觉都没了。」 第583页 他管没有幻觉叫乐极生悲。 楚眠的眼眶微微泛红,「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就到处找你。」厉天阙牵着马转头看她,眸子深如渊底,「找着找着,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楚眠听着,心口像被人用手狠狠抓了一把,她连忙转过头,眼眶酸得厉害。 「难过了?」 厉天阙看她。 楚眠拼命眨着眼睛,将泪意眨下,她看向他,充满欠疚,「对不起,我不应该爽约。」 她怎么能忘记,他已经等她等太久。 「知道就好,以后别放我鸽子,否则老子分分钟发病给你看!」 厉天阙不可一世地道。 这一句多少有些安抚她的意思,楚眠却笑不出来,她几乎是急迫地道,「不会再发病的,就算发,我也可以给你医好,这已经不是什么不治之症了。」 对,她能医好他。 「我知道。」 厉天阙牵着马往前走,他要不知道能直接跟她讲? 「所以不要担心。」楚眠道,「我已经在寻觅新的金蜂了,寻到就开始养,有备无患。」 「行。」 厉天阙应了一声。 楚眠走在马的另一侧,抬眸看着他在阳光下的脸,「不过是个病而已。」 她劝他别在意。 「你废话真多,老子知道。」 厉天阙一副听烦的口气,长腿迈开步子往前走,一双深色的眼却渐渐黯淡下来,握住缰绳的手越来越紧。 …… 当晚,楚眠同厉天阙回了私人山庄。 厉天阙在书房办公,楚眠没有做事的心情,她一个人慢慢走上楼,将暗门打开。 里边的楼中室缓缓出现在眼前。 回到帝都后,她一直都太忙了,忙到没有再踏入这里过。 楚眠往里一步步走去,鞋子踩在地板上发出低沉的响声,这里的家具极少,偌大的床上放置着囚牢一般的铁笼…… 楚眠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着,身侧的手一点点握紧。 这里像是被尘封三年一般,还留有三年前的疯狂和思念。 这三年,他就呆在这里,灵魂被完全锁住。 楚眠慢慢走向前,仔细去看,只见好些根栏杆都有些许变形的痕迹,变形得近乎扭曲。 要用多大的力才能做到这样…… 她几乎可以想到厉天阙发病的时候有多痛苦,他将这份痛宣洩在这些栏杆上,却始终无法挣脱。 像森林里的野兽,悬在悬崖边,除了用利爪死死扣着崖边,别无它法。 「……」 楚眠抬起手抚向栏杆的凹陷之处,眼眶酸得厉害,她伸手按下机关。 只听「咔」的一声,覆住整张床的笼子上升,留给床一片空间。 她弯下腰,微颤的手指抓起被子一角掀开,被下的温度是冷的。 楚眠看着,仿佛能看到那个桀骜不驯的男人是怎么蜷缩着身体在这张冰冷的床上熬过一夜又一夜。 那些个夜晚一定很难熬吧? 可自他恢复记忆,他就没和她讲过。 楚眠看了很久,伸手将被子拉上,拉到一半,余光中扫到什么,她的手顿时僵住。 她整个人僵硬如石,呆呆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枕头边上的床背,那上面有着淡淡的刻痕,似乎是个「眠」字的上半部分。 似是想到什么,楚眠倏地睁大眼睛,发了疯地将被子扯到一旁,抓起枕头就扔到地上。 一切都被扯开来,只见床头真皮靠背下一整块的长形木板上刻满了字。 第493章 你这病连孩子都不能生 一个「眠」字。 密密麻麻、重重叠叠、扭曲空洞。 沾着陈旧的血迹…… 「……」 楚眠直直看着上面的刻痕,无法相信地伸手捂住嘴巴,眼中一片骇然。 他清醒过! 这三年,他有清醒过! 他没有像他姐姐一样,在清醒时选择决绝的方式结束生命,而是一遍遍刻她的名字。 三年,整整三年。 他是怎么撑过来的…… 血迹是怎么回事?是刻的时候伤的,还是想死又停下…… 无法停止的猜想形成巨大的痛苦漩涡,瞬间穿透楚眠的身体,让她陷入一片空白。 她想伸手去抚摸那上面的痕迹,可离得近了,怯意让她收回手,人不住地往后退,脚下一软,她整个人狼狈地跌坐到地上。 楚眠抱住自己的膝盖,低下头哭得泣不成声。 原来,这三年,他比谁都痛苦。 他比谁活得都艰难。 她怎么可以忘了,怎么可以再爽他的约…… 「小姐,小姐?」 一个佣人从外面寻进来,见楚眠坐在地上愣了下,错愕地看着她。 楚眠伸手抹去脸上的泪,转眸看过去,「怎么了?」 「小姐,晚餐准备好了。」 佣人说道。 「好,我这就下去。」楚眠从地上站起来,声音有些泛哑。 佣人还是一脸奇怪地看着她,楚眠抹了下眼睛,上前将床上的被子整理好,道,「别告诉厉天阙。」 「是,小姐。」 佣人应道,上前想帮忙整理床铺,被楚眠拒绝。 楚眠将被子、枕头全部复到原位,又开启机关将笼子放下,这才往外走去。 第584页 她没直接去餐厅,而是找了一个最近的浴室,在里边洗了把脸,镜中的她脸色惨白,水雾湿了发,一双眼睛红得像是滴过血一般。 楚眠看着自己这副德行,忍不住拍拍脸颊,拿出包里的化妆品简单化了个妆,添些气色。 弄完这些,楚眠才深吸一口气,往楼下走去。 厉天阙已经在餐厅里等着,他一派邪气地坐在餐桌前,一手握着手机打电话,一手将筷子转得飞起。 「明天这个时候我要看到这块地的文件摆在我的办公桌上。」 厉天阙冷冷地对着手机那端的人发话,见楚眠走进来,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一番,眉头拧起来,声音更冷,「搞不定你明天就不用来财团了。」 说完,厉天阙直接挂掉电话,不悦地睨向她,「眼睛怎么红了?哭了?谁给你出难题,那帮财阀还是天宫的人没本事?」 「……」 明明化了妆,却只看到她红了眼。 楚眠笑着走过去,道,「刚刚在阳台上吹了会风,吹得眼睛有点痛。」 「真是这样?」 厉天阙半信半疑。 「我骗你干什么,我现在好歹也是天宫的总裁,背后又有你撑腰,有多少人敢给我出难题?」楚眠耸了耸肩,在他对面坐下来。 「撑腰,你在暗示我什么?」 厉天阙听着忽地按下手中的筷子,一张俊庞隔着餐桌靠近她,眼神直勾勾的,「还化了妆,你果然在暗示。」 「……」 他还真是随时随地能精虫上脑。 楚眠无语地瞪他,「吃饭。」 桌上已经摆上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 厉天阙夹起一块排骨就放进她的碗里,「那你吃饱点,省得晚上没力气。」 「……」 楚眠都不知道该不该吃下这块排骨了,她夹着咬上一口,不错的味觉,只是少了点什么。 她看向厉天阙,「忽然有点想荷妈了。」 以前呆在老蔷园的时候,人员很简单,就是她和厉天阙,还有操持家务的荷妈,荷妈做的饭菜很有家的味道。 厉天阙又给她夹菜,「你怎么没把她带在身边?」 就是知道她喜欢荷妈,三年前他才把人送过去,结果这一次她回到帝都,也没见她身边有荷妈。 「荷妈在南边呆得挺好的,何必跑来跑去。」 楚眠咬了一口排骨说道,「小海豚也长大不少,一天天很活跃。」 厉天阙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哦,那只土狗,还没扔?」 「……」 人家哪里土了。 楚眠无奈地看着他,搁下筷子,拿起一个手掌长的大虾剥起壳来。 正剥着,窗口的位置忽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厉天阙目光凌厉地看过去,薄唇抿起一抹不悦。 楚眠抬眸,就看到一个侧影虚虚地映在窗上,这么大动静自然不是什么杀手,那就是下属,是个保镖。 「你能不能别再打电话过来了,我是替厉总做事,一不小心要掉脑袋的。」 那人压着声音在打电话。 但窗户佣人关得不实,声音很容易传进来。 「好,我现在找了个好位置,我再和你说最后一次,我要和你分手!」窗外的人又道,压着声音都难掩激动。 「……」 楚眠默默地看着,看来这个保镖是第一次跟来山庄,居然都不知道他找的好位置就在他老闆的眼皮底下。 厉天阙被打扰了用餐的心情,脸色阴沉下来。 佣人端上菜来,见状吓了一跳,忙要去赶人。 窗外的人没有一点察觉,还在那自顾自讲着电话,「你要我说多少次,你是有病的,你不是个正常人,而我想过正常的人生活!」 佣人快步过去,厉天阙忽然抬手,拦住她的的去路。 「……」 佣人只好低了低头,退到一旁。 楚眠剥掉手中的虾壳,将肉质丰满的虾尾搁到厉天阙的碗上,厉天阙坐在那里,面色阴沉,没有看窗外,但明显是在听着。 她皱了皱眉。 只听窗外的那个保镖语气极不耐烦地道,「是,是,你这病不是绝症,可总是会反覆,我也只有一辈子的人生,我只想安然普通地过,而不是时时刻刻担心你会不会又病了,这对我来说是种折磨。」 「……」 楚眠越听这话越不对,抬眸,果然,厉天阙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对,我爱你,可爱能抵消多少,你这病连孩子都不能生,你知道我有多喜欢小孩的。」 保镖站在窗外打着电话,「和你结婚我几乎能想到那样我的人生是什么样子,我们无法拥有小孩子,从头到尾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要觉得这样甜蜜,所有的甜蜜都会在琐事中变成一口枯井!」 「……」 「因为我会没完没了地给你买药,在你病倒的第一时间送你去医院,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医院伺候你喝、伺候你吃、伺候你上厕所,甚至在你无能为力的时候我还要给你擦屁股……」 第494章 我和他不一样 越说到后面,保镖的语气就越嫌弃。 楚眠听不下去,想出声打断,还没说话,就收到厉天阙凌厉的目光。 他不准她打断。 「……」 第585页 她沉默地看着他。 他到底是怎么了? 厉天阙坐在那里,面色阴沉地夹起她剥好的虾尾放进嘴里,一口一口嚼着,听外面的保镖越讲越放肆,「你觉得这就是爱情吗?那你找的是个爱人,还是找的是一个你看得顺眼的佣人?」 「……」 「你的人生是圆满了,那我的呢,我凭什么不能有个孩子,我凭什么不能有个健健康康的老婆?我凭什么就该一辈子耗在你身上?」 讲到最后,保镖更加激动,声音都撕破了,「我求求你放过我吧,你别说这种话,你爱上哪死上哪死,别赖我就行!」 「啪——」 楚眠将筷子重重地按在桌上,冷声开口,「就算要分手,说话也可以留点口德。」 她这话一出,窗外彻底安静了。 映在窗上的影子甚至在颤抖,声音惧怕到极点,「小、小姐?」 厉天阙沉着一张脸从桌前站起来,往外走去,楚眠心里一慌,「厉天阙……」 厉天阙充耳未闻,迳自往外走。 见状,楚眠连忙站起来追上去,还没追出门口,殴打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厉总,厉总,我错了,我错了……」 恐惧的求饶声不断响起。 楚眠冲到门口,只见萧瑟的夜色下,厉天阙抓起那保镖的衣领一把扔到地上,握紧的拳头抡了下去。 他整个人跟疯了似的。 一拳又一拳。 完全是照死里打。 全程没有一句话。 保镖的脸上很快就青了,连连求饶,迎接他的是不止的拳头。 楚眠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厉天阙的脸被夜色笼罩得暗沉,深色的眼底狰狞、歇斯底里…… 她走上前,保镖的手机落在她的脚边,里边传来女孩声嘶力竭的哭声,「你们别打他,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在他上班时间打他电话了。」 楚眠弯腰将手机捡起来,走到两人面前,看着那容貌普通的保镖淡淡地道,「她还在为你说话,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听到她的声音,厉天阙像是被突然叫醒一般,拳头僵在半空。 半晌,他又是一拳揍上保镖的脸,咬着牙低吼道,「问你话呢!」 保镖被打得满嘴的血,肿高的眼睛里还刻满着恐惧,好久,那抹恐惧变成悲凉,他躺在冰凉的地上,眼神空洞地看向楚眠手中的手机,泪水淌下来,「我只是害怕,害怕那样的一生,也害怕我放的爱太多,将来她先离我而去,我要怎么活到死?」 「……」 楚眠站在一旁有些愕然,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她转眸看向厉天阙,显然,他也没想到,他瞪着保镖,眼中有片刻的凝滞,连带着脸上的狠意都开始凝固。 蓦地,厉天阙一把松开保镖,转身就往里边走。 保镖从地上站起来,惶恐地看向楚眠,「小姐,小姐,我不是故意打扰厉总的,我……」 「怎么样,还吃得消么?」 楚眠淡淡地打断他的话。 保镖抬手摸了摸脸,「这点伤没事,不过小姐,厉总不会开除我吧?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高工资……」 「去治伤吧。」 楚眠道,转身离开,想了想,她又停下,回眸看向保镖,「你一开始就知道她的病情么?」 保镖一脸纳闷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没头没尾地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点了下头。 「既然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还放任自己爱上她,既然爱上了,为什么还要顾虑那么多?」 楚眠看他的眼神冷了一些,「不要把自己说得多无辜多无奈,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 说完,楚眠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 保镖莫名地站在原地。 楚眠走进大楼,一进去就看到厉天阙站在酒柜前,嘴里咬着一根烟,顺手抄起一盒火柴,单手点火,没有点燃。 他低下头,再一次划燃火柴,用双手拢着火去点菸。 可那一缕火就像是在同他作对似的,怎么点都点不燃那一点菸丝。 「啪——」 厉天阙发狠地将火柴砸在地上,一脚踹向酒柜,柜子里的酒跟着晃动起来,差点全部倒出。 楚眠站在那里看着他。 厉天阙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他别过脸去,背对着她,还想再踹,却无法再在她面前做出来。 疯狂的躁意流蹿在他全身,逼得他想杀人。 她的目光如影随形。 他将嘴里死死咬着的烟取下砸掉,冷声低吼出来,「别看我,去吃你的饭。」 「我和他不一样。」 楚眠站在颜色昏黄的灯下,一字一字说道。 门外的夜色,浓郁非常。 「我知道。」 厉天阙道。 「你知道的话就不会这么难受。」她道。 「那我应该怎样?」 厉天阙忽地转过身来,一双眸子发红地瞪着她,「我该跟以前一样,什么都不问你,就决定不要孩子?还是跟以前一样把你锁在蔷园,让你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 也是,以前的他什么时候想过她的感受,现在,他想了,却同时把痛苦全灌给他自己。 她看着他,平静地问道,「那你现在想要孩子了么?」 第586页 「我不想要!」 厉天阙歇斯底里地吼出来,「我这种人要孩子干什么,生个像你的,再看着他哪一天疯掉?我不想要!所以也别指望我会问你!」 「……」 他这种人…… 他比她以为的还要介意自己的病。 楚眠站在那里,心疼地看着他这样子,「你想问的对吗?」 其实,他从再度头痛开始,从她爽约开始,他就想问的…… 闻言,厉天阙自嘲地低笑一声,看着她道,「我问什么?问你想不想要小孩?还是问你能不能照顾一个精神病?或者问你能不能在精神病死后,一个人过到死?」 「……」 楚眠第一次知道,原来堂堂厉氏财团的总裁会胡思乱想到这种程度,原来,他替她想了这么多。 第495章 婚姻登记处 她看着他眼底的暗红,忽然开口,「厉天阙,跟我去个地方。」 「……」 厉天阙莫名地看着她,脸色仍然不好。 「走吧。」 楚眠走上前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往外走。 车子停在山庄外,楚眠牵着厉天阙的手朝着车子走过去,值守的保镖见状就要去开后面的车。 「你们不用跟着。」 楚眠发话,说着便打开驾驶座的门,弯腰坐进去,系下安全带。 她一抬眸,就见厉天阙还站在车外,眉头拧得有些紧。 「上车。」 楚眠沖他笑了笑。 「去哪?」 厉天阙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 楚眠故意卖着关子,再次示意他上车。 厉天阙打量她两眼,才绕过车子在副驾驶座上坐下来,伸手关上车门。 楚眠一脚油门踩下去,车灯扫过前方的路,疾驰向前。 …… 车子行在夜间的帝都,路灯昏黄的灯光落下来,扫向挡风玻璃,掠过两张面色各异的脸。 厉天阙坐在车上,单手支着头看身旁的人开车。 楚眠车速极稳地往前开,面容十分平静,眼底清明,不掺一丝杂质,白皙的手握住方向盘,偶尔转上两圈,动作潇洒而优雅。 两人一路无话。 穿过闹市区域,楚眠缓缓减速,直到某栋大楼前,她将车子停下来,拉了手剎。 厉天阙这才将视线从她的脸上收回来,往后瞥一眼,「来这里做什……」 话没说完,尽数哑在喉咙里。 夜色下的大楼不是别地,而是婚姻登记处。 厉天阙整个人像是被冰封住一般,定定地望着那几个大字,像是第一次认识。 大楼的门口,几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正站在那里,孟墅和樊冰冰站在一旁朝这边张望。 「走吧,我发消息给孟墅和樊冰冰了,他们已经把我们的资料送到里边,就等我们。」 楚眠说着解开安全带,接着就要下车,见厉天阙坐着一动不动,道,「下车啊。」 厉天阙坐在那里,转眸直勾勾地看向她,目色深不见底,「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听到这话,楚眠不由得笑了,「结婚啊。」 不然她来这婚姻登记处做什么,还是动了强权,让孟墅把这里的工作人员大晚上叫起来上班。 「……」 厉天阙直直地盯着她唇畔极为随意的笑容。 楚眠的手从车门上收回,看着他浅浅笑着,「我想过了,登记又不是办婚礼,不用什么时间,没必要等到风岛回来后。」 如果头痛让他不安,如果胡思乱想让他痛苦,那她就要用最快的速度消除这一切。 「你真要跟我结婚?」 厉天阙盯着她,眼神锐利,恨不得将她整个人完全看穿。 「当然,难道你不想?」 楚眠笑着问道。 「……」 想。 想得都快疯了。 厉天阙盯着她弯起的眉眼,身侧的手一点点握起,指尖死死陷入掌心,陷到锐痛,才不至于冲下车。 楚眠见他坐着不动,正想再催促,厉天阙忽然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他握得很紧,握得楚眠感觉到痛意。 他狠狠盯着她,呼吸极沉,「楚眠,你知不知道跟我结婚代表什么?代表你这辈子不可能有孩子,代表你这辈子只能围着我转,代表我这样的非正常人终有一日会走在你的前面,到时,你就只有一个人!」 楚眠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声反问,「你怎么一直强调这些,你是要我和那个保镖一样退缩吗?」 退缩。 光是想像这两个字带来的画面,厉天阙的脸就是一白。 他死死抓着她的手腕,眸子更加发红,用尽力气才逼自己说些人话,「我可以给你时间想,好好想清楚,我不用你可怜我。」 「可怜?」 楚眠听得笑了,「你觉得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在可怜你吗?去学医蛊是可怜你,拼尽力气早点回来见你是可怜你,现在连结婚也是可怜你?」 「就算你现在没有可怜,以后,你也会发现跟我这种人生活比普通生活艰难,你也会后悔,你得把这份后悔全部考虑进去!」 厉天阙握住她的手道,「现在,你还有机会反悔,进了这道门,你再想反悔,我不会让你好过。」 「……」 第587页 「我厉天阙的婚姻法里,没有离婚,只有共葬。」 说到最后,竟是威胁。 楚眠点头,「那真巧,我楚眠的婚姻法也是,看来我们还是合拍的,所以,下车吧。」 说着,楚眠想缩回自己的手,却挣脱不开,仍被厉天阙抓得紧紧。 他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发红的眼直直地着她,既不下车,也不松手。 车子里很安静。 静到她能听清楚他的呼吸有多沉。 楚眠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厉天阙,你太矛盾了。」 他既想把她留在身边,又想着一个正常的人不会愿意留在他这样的人身旁,可能还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自私…… 闻言,厉天阙更加用力地握紧她的手腕,「你再想清楚一点,你再想一会。」 「我想得很清楚。」 楚眠说道。 她一直都很明确,从三年前离开帝都后,她就想过今天了,她没什么不明确的。 她凝视着他的眼,「厉天阙,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顾虑什么?」 厉天阙重复着她的话,而后笑了,满是自嘲,「自然是顾虑要不要把你拖进我这个泥潭来。」 「……」 楚眠抿唇。 厉天阙松开她的手,人颓然一般地靠回椅背上,双眸望向远处的大楼,好久,他才嗓音沙哑地继续道,「以前只觉得有个人陪着我就行,没想过那么多,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觉得害怕,我怕把你这辈子给毁了。」 「……」 「可我又怕你真不要我了,怕我会跟那女人一样摇尾乞怜。」 「……」 「更怕……就算我摇尾乞怜,你还是不要我。」 厉天阙笑着说道,笑得很深,笑得眼底生出水雾,「阿眠,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恨过自己的病,这么恨自己不是个正常人,我根本看不到我们的以后。」 「……」 看不到我们的以后…… 楚眠被这话惊得心底一疼,竟不知道说什么。 到最后,在结婚这事上,厉天阙居然打起退堂鼓,他望着大楼,声音淡了,「回去吧。」 第496章 拿枪逼着去註册 不结了。 结婚没什么意思。 不结,他只会想方设法让她属于他,结了,他只会担心她什么时候反悔。 罢了。 就这样吧。 楚眠坐在驾驶座上看着他,见他真的不是说说而已,感触万千,她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想好了?」 「……」 「厉天阙,这个地方我这辈子只会跟你来一次,如果走了,我不会再来。」 她盯着他这么说话,声音透着一股决绝。 闻言,厉天阙的目光僵了下,他别过脸,不去看她此刻的脸色。 「厉天阙,告诉我,你是不是决定好了。」 楚眠的每个字都在咄咄相逼。 厉天阙一拳砸向车窗玻璃,红着眼吼出来,「走啊!回去!」 不结了! 这辈子都不结婚了! 「行。」 楚眠很是干脆地应道,伸手用力拍向一键启动的按键,启动车子,双手用力握住方向盘。 下一秒,她一脚踩向油门,死死踩到底。 面前的电动门开了一半,无法完全通过一辆车,楚眠直接踩死油门撞了过去。 「砰!」 巨大的响声震在这个夜晚。 「……」 厉天阙被狠狠震了震,难以置信地看向身旁的女人,她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冷得彻底,不止不减速,还又往死里踩了下油门。 车子疯驰往前,直冲向婚姻登记处的大楼。 车灯的灯光都带着杀气,大楼下方的几个工作人员见状吓得往里直躲。 「……」 孟墅和樊冰冰倒是没躲,但都一脸惊愕。 楚眠的眼神狠厉到极致,不顾一切地往前开,眼看大楼就在眼前,她猛地一转方向盘,一个帅气的漂移横停在大楼前的空地上。 大量的白烟从车身底下冒出来,瞬间将整辆车吞没。 楚眠连安全带都没系,停车的一瞬她整个人往前撞去,一只长臂及时横过来,横在她和方向盘中间,让她不至于撞伤。 「狗东西,你他妈不要命了?」 厉天阙瞪着她大声吼出来。 她干什么? 拿他教的车技在这又玩一遍命? 楚眠往后靠去,转眸冷冷地看向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一手用力拍向旁边的暗柜,从里边取出一把精緻小巧的黑色手枪,拿在手里就下了车。 「眠姐……」 白烟渐渐散去,樊冰冰站在孟墅身旁看到楚眠下车连忙喊了一声,然后就见楚眠冷着一张脸绕过车子走到副驾驶座旁边。 楚眠一把拉开车门,将手中的枪顶上厉天阙的肩膀,嗓音冷冽,「下车,註册。」 「……」 厉天阙坐在那里,匪夷所思地看着她。 「……」 孟墅和樊冰冰彻底傻眼了,不约而同地张开嘴,张得合都合不上。 这是什么情况? 「下车!」 楚眠再一次催促他,眼神更冷。 「楚眠,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厉天阙瞪着她,伤怀都伤不下去了。 第588页 「厉天阙我不想和你废话,你说看不到我们的以后,是,我也看不到我们的以后,看不到就别去假设,过下去就知道了。」 楚眠冷冷地说道,更加用力地将枪口顶在他的肩上,「下车。」 「……」 厉天阙瞪着她没动。 过下去就知道了,过下去她不开心怎么搞? 「……」 几个吓跑的工作人员这时悄悄走回来,看到这一幕再次吓得魂飞魄散,几个偷偷站到孟墅的身后,小声地问道,「孟墅,要不要报警啊?」 孟墅默默看过去,「你们以为警察能管这事?」 上帝来了都管不了。 「……」 工作人员默了。 楚眠站在那里看着厉天阙,耐心彻底耗尽,「下车跟我结婚,快点!别耽误别人下班!」 「……」 工作人员连忙摆手。 不用不用,他们已经不急着下班了。 厉天阙被楚眠催得面色难看,那把手枪是真的死死抵在他的肩膀,他瞪着她,她回视,冷冽决然。 对视足足将近两分钟。 她显然是不准备回头的。 厉天阙猛地伸手推开她的枪,解开安全带下车,「註册就註册,你真当老子怕你?」 现在是她死活要跳进他这泥潭,他还拼命拦着不成? 有人自愿陪他在地狱里玩,他高兴还来不及,他本来就不是良善的佛,不玩普渡众生那一套。 说完,厉天阙一把抓过她的手,十指相扣着就往里边走。 楚眠这才收起自己的枪。 由于刚才那一出,楚眠直到坐在註册的办公桌前脸色都不太好,很冷,厉天阙的脸色也不好,手却一直握着她的。 「这里是厉总的资料。」 孟墅站在一旁,将手中的资料递给工作人员。 「这里是我们眠姐的资料。」 樊冰冰站在楚眠的身侧,也将资料递上去。 「哦,好,好。」 几个工作人员或坐或站,脸色惨白地接过资料翻看,一边偷偷看两眼对面坐着的厉天阙和楚眠。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真爱。 女方在婚姻登记处拿枪逼着男方註册的事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而这男方还是以独裁、狠辣出名的厉天阙,就更匪夷所思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他们在做梦? 就算是做梦,这工作也得做下去啊。 看着手中的资料,几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个大着胆子问道,「厉先生、楚小姐,请问两位的婚前财产公证证明呢?我们这里需要留份复印件存档。」 像他们这样的大人物哪个结婚不得先做好财产公证。 闻言,楚眠抬眸,淡淡地开口,「没有,也不用。」 「……」 小姐,你很嚣张啊,你这是变着法地要把厉氏财团变成你的啊,难怪要用枪。 几个工作人员默默看向厉天阙。 厉天阙坐在那里,抓着楚眠的手按在自己的腿,见状看去一眼,暗红的眼杀气腾腾,「怎么,听不懂人话,要我翻译?」 「……」 不是听不懂人话,只是厉总,被绑架一定要眨眨眼啊。 几个工作人员傻傻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孟墅站在一旁,温柔地道,「你们就按程序走吧,我们厉总和小姐不用那些证明。」 「哦,是是。」 工作人员不敢再多说,该复印复印,该列印列印,将两人的证件照贴上註册纸张,然后递过去,「请两位核对一下自己的身份信息,然后签字。」 第497章 拍註册照 楚眠挣开厉天阙的手,看了一眼纸张上的内容,毫不犹豫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一签便是数张纸。 签完,她转头,就见厉天阙还没签。 他坐在那里看着她纸上的名字,眼神有些复杂。 「……」 楚眠搁下笔,伸手去摸口袋里的枪。 「行了!真当你那把破枪能要挟我?」 厉天阙烦躁地道,他真不肯结,她拿大炮轰都没用。 他狠狠瞪她一眼,坐正身体拿起笔就在纸上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 几个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厉总,真的不考虑再眨眨眼吗? 将签好字的纸张收拢起来,工作人员很快就将章盖好,其中一人站起来道,「厉先生,楚小姐,请跟随我去拍註册照吧。」 「嗯。」 楚眠对着工作人员点了下头,从椅子上站起来正要走,手被人从后拉住。 她回头,厉天阙站在那里,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拧着眉道,「就穿这一身拍?」 楚眠低眸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一眼,她今天去总统府开会,穿的是女式西装,很正式,有什么问题? 「不行么?」 她不解地看向厉天阙。 「废话。」 她是跟他来拍註册照,不是来开会的。 厉天阙嫌弃得不行,又上上下下看着她,楚眠也看他身上的衣着,想了想,朝一旁的樊冰冰道,「你帮我去找两件白衬衫过来吧。」 他喜欢看她穿白色,衬衫又正式一些,适合拍註册照。 果然,一听这话,厉天阙的眸子瞬间一亮。 「好。」 第589页 樊冰冰应道,快步往外走去。 楚眠看一眼樊冰冰的背影,而后看向那几个工作人员,「不好意思,又要让你们多等一会,等下请你们吃宵夜。」 「不敢不敢……呸,不用不用。」 几个人动作齐刷刷地摆手,看她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女杀手。 楚眠默。 …… 楚眠在女用洗手间里换上衣服,站在洗手镜前整理着装。 樊冰冰推门进来,一见到楚眠,眼里写满惊艷。 楚眠容貌生得清纯,看着就像个大学生似的,但气质却是一种干练,这两种感觉如同这件白衬衫一样,完美地融合在她身上。 纯白的衬衫衬得她骨骼份外纤细,但该窈窕的地方绝对有致,一张脸更是白皙如玉,五官只扫淡妆就美得不行,美在眉角,美在魂骨,令人一眼看去就捨不得再转移目光。 樊冰冰就这样看了很久才回过神来,上前帮忙整理楚眠的白衬衫,使其360度都没有一点瑕疵。 楚眠站在那里,看着镜中的自己,到这一刻,她才突然有点结婚的感觉。 好像是婚礼上,新娘要登台前的一刻,有些许的忐忑,怕自己做的不够好。 「好看么?」 楚眠转眸问她。 「眠姐你可从来没问过我这样的问题。」 樊冰冰弯腰站在她的身侧,帮忙将白衬衫的衣摆再收进去一些,眼睛里露出笑意,「果然是女为悦己者容。」 「以前,我都没想过自己会结婚。」 楚眠道,回忆的匣子打开,一些片段疯狂地涌出来。 从前,别说结婚,她连自己的未来在哪里都不知道,从到贫民窟的一刻开始,她就只有仇恨支撑着她活下去,后来,是重建贫民窟的信念…… 再后来,厉天阙打破她所有的认知,强势地闯进她的世界。 樊冰冰听着,想到楚眠过去受的那些苦,不禁有些难受,忍不住问道,「姐夫刚刚是怎么了,难道他不愿意娶你?」 怎么还要眠姐拿枪逼着才肯下车,也太不男人了。 她现在怀疑,这些写厉天阙的新闻就没有一则是真的。 「他啊。」楚眠笑得无奈,「间歇性抽风,没事。」 「……」 樊冰冰听得莫名。 楚眠站在原地转了转身体,看着镜中的自己,然后看向樊冰冰,「就这样吧。」 「嗯,好看。」 樊冰冰用力地点头,看着面前的楚眠,看着看着眼睛就红了,泛出水光。 「怎么了?」 楚眠问道。 「没有,我就是在想你终于要有自己的一个家了,真好,虽然是拿枪逼来的吧,但这也说明我们眠姐厉害,能镇得住姐夫,不用担心婚后的生活。」 樊冰冰有些哽咽地说道,忽然,她上前紧紧抱住楚眠,声音哽得更加厉害,「眠姐,你一定要幸福,一定一定。」 毕竟,楚眠这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 她值得最好的。 「……」 楚眠被抱得怔了怔,双手一时僵在半空。 她不知道普通女孩子结婚,亲人会给予什么样的表情,是微笑还是眼泪,但应该就是樊冰冰这样的,哭着笑,含着眼泪祝福。 她伸手抱住樊冰冰,「谢谢你,冰冰,今晚你是我的见证者。」 谢谢你给我家人的感觉。 「我还要见证你一直幸福一直幸福。」 樊冰冰越说越不行,眼睛酸得厉害,她连忙松开楚眠,低下头往地上落泪,摆手道,「别抱了别抱了,我眼泪流你衬衫上可不好。」 楚眠递出纸巾给她。 樊冰冰连忙接过来擦眼泪,道,「走吧,姐夫一定等得迫不及待了。」 「嗯。」 楚眠点头,打开门走出去。 拍摄室的门被打开,发出轻微的声响,里边的光一下子泄出来。 楚眠抬眸,就看到几个巨大的打光灯照着宣誓台的方向,墙边的长椅上,身着白衬衫的厉天阙坐在那里,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响动,他转过头,一下子对上楚眠的视线。 他的目色顿时深起来,一抹惊艷掠过,人慢慢从长椅上站起来,纯白挺括的衬衫衬得他身姿格外挺拔,黑色西裤包裹下的双腿笔直修长,分明的五官无可挑剔,每一处都是天赐,强灯光下的他英俊至极。 「……」 厉天阙直勾勾地盯着她,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靠。 果然是白色衬她,纯到极致了。 孟墅站在摄影工作人员的身后,抬眸看向两人,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道,「厉总,小姐,准备拍照了,先坐长椅上拍吧,再上宣誓台拍。」 「好。」 楚眠微笑着应了一声,朝着厉天阙走过去。 -- 作者有话说: 这两张能看开心吧? 第498章 为了头上不变色 厉天阙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她一步步走近自己,直到眼前,他的呼吸滞了下。 楚眠抬眸迎向他的视线,发话,「坐下。」 「哦。」 厉天阙坐下来,楚眠随他坐下,两人面向镜头。 这一次,是真正意义的结合。 光线轻闪的一瞬间,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笑容,连唇角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第590页 樊冰冰和孟墅站在摄影师的后面,静静地看着摄影师拍摄,都不自禁地笑了。 强烈的灯光下,时间被定格下来。 …… 回去的路上,还是楚眠开车。 身旁的男人一反来时的状态,拿着手中的两本结婚证翻来覆去地看,楚眠转眸瞥他一眼,就见厉天阙满脸的得意,唇角勾着极其嚣张的弧度,就差在脸上刻下「老子天下第一」几个字。 要不是亲自参与了整个登记註册的过程,她都要以为他手里拿的是什么百亿的资产,得瑟成这样。 纠结呢? 矛盾呢? 歇斯底里呢? 男人果然就是口是心非的东西。 楚眠这么想着,嘴角却不自觉地弯起,笑着问道,「这么好看?」 「嗯,看看那些个废物有没有把字给印错了。」厉天阙态度十分严谨,又将结婚证翻开看了一遍。 结婚证取下来也就一页的纸,别说印错字,少印朵花瓣估计他也看出来了。 楚眠在夜色下开着车,连这一路的灯光她都觉得格外顺眼,她边开车边道,「我还以为我这么逼你,你会生气呢。」 结果,註册全过程还挺老实。 「生气?」 厉天阙闻言抬眸看她一眼,这才想起来按照正常流程他应该恼怒的,他朝她靠过去,眯起眼盯着她冷冷地道,「上一次拿枪指着我的,现在都火化完了。」 「……」 楚眠默。 「不过你就算了,谁让你是我女人,自己女人当然得自己惯着。」 厉天阙秒变脸,拿着结婚证得意洋洋地坐回去,「哎,老子拦过了,你还要往火坑里跳,那是你咎由自取,将来老了孤独可别怪我。」 她上赶着要和他在一起,他有什么办法,谁让他魅力大。 听听,这讲的是人话? 得了便宜还卖乖。 楚眠有些受不了,她现在开始怀疑,他闹这一出大阵仗就是为了逼她早点和他註册。 她平稳地开着车,转头看形容极其嚣张的某人一眼,淡淡地道,「也不至于就孤独吧,我有钱,能保养,老了也是个美老太太,再不济还能包养个小奶狗,就按你失忆时那样的找。」 听到这话,厉天阙拿着结婚证的手一僵,唇角的笑容顿时消失,抬眸阴沉沉地睨向她,「你认真的?」 「再说吧,你也不一定死得早,这精神病活到老的又不是没有。」 楚眠避重就轻地道。 「……」 厉天阙看着她,一双眼暗沉下来,「阿眠。」 「嗯?」 楚眠应了声。 厉天阙慢慢抬起手,按在她的后颈,似握非握,透着一股暧昧,又透着一股危险,「要是我七十以后才死,你也搞个安乐死吧,我们一起走。」 他这么说道,反正七十以后也走不动什么道了。 「为什么?」 楚眠莫名。 厉天阙握了握她的颈,「七十岁以后还要被戴绿帽子,你男人受不了这份侮辱。」 「……」 楚眠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她极力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反问,「那七十岁以前,你死了,我就可以再找一个?」 听到这话,厉天阙倒吸一口凉气,磨着牙道,「你就这么盼着我早死?」 「不是你喜欢去设想未来的各种可能性么,我配合你想想。」 她道。 「想都别想。」厉天阙几乎是切齿地说出来,「你放心,为了头上不变色,老子一定努力活得比你命长两天。」 他还不死了! 「噗——」 楚眠再也绷不住笑出来,一只手握住方向盘,一只手打开他的,「行了,刚领证就聊这些,合适吗?」 也是够了。 谁家领完证聊的是安乐死和绿帽子? 「你先惹我的。」 厉天阙撤回手。 「我有点饿了,找个地方先吃点东西吧。」 楚眠说道。 「嗯。」 厉天阙盯着手中的结婚证,毫无饿感。 这个时间已经是很晚了,街上大多的店都只剩发着光的灯牌,门关得紧紧的。 最后,楚眠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里打包了两份汉堡,然后将车停在空无一人的足球场。 夜幕下,足球场的灯光零零散散,阶梯式的座位在月色下冰凉。 楚眠拉着厉天阙在其中一排座位上坐下来,伸手打开手中的包装,拿出一个汉堡递过去,就见厉天阙手上还拿着两本结婚证,顿时有些无语,「先吃点东西,不饿么?」 「不饿。」 厉天阙说着,还是伸手去接,待看到是汉堡前拧眉,「吃汉堡?」 「是啊。」 楚眠有些奇怪地看向他,她刚刚下车买吃的他不是看见……哦,他没看,他现在眼里只有结婚证。 「我们刚刚註册完,你就吃这种垃圾食物?」 厉天阙的眉头拧得更厉害。 「……」 楚眠近乎茫然地看向他,「註册完吃什么东西有讲究么?」 她怎么没听过? 厉天阙被她这种不解噎了下,绷着脸道,「反正不能吃这种垃圾食品,我带你去吃顿好的。」 一点仪式感都没有。 说着,厉天阙就去抓她的手要拉她起来,楚眠连忙道,「不行不行,你那些大餐都太耗时了,我现在是真的饿,我不想等了。」 第591页 晚饭没吃,她肚子早就叫过一轮了,真不想再折腾。 厉天阙低眸看她,见她似乎真饿得厉害,也不忍心,「那至少得按传统有交杯酒吧?你坐这,我去买。」 「……」 她居然没看出来他是个传统的男人。 楚眠想了想,将汉堡放下,在袋子里翻了翻,翻出两杯可乐,插上吸管递给他一杯,「交杯可乐行不行?我一会还要开车,不能喝酒。」 「……」 厉天阙站在那里,被气得脸都黑了。 他重重地坐下来,瞪着她不悦地道,「楚眠,你对待註册的态度太敷衍了。」 第499章 新婚快乐,厉天阙 「我还敷衍?我都拿枪逼你进去签字了,我敷衍?」 楚眠郁结。 还要她怎么表现决心? 「……」 厉天阙被怼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坐在那里半晌没讲话。 见状,楚眠将手中的可乐塞进他的手里,道,「对我而言,只要确定两个人会一直在一起就够了,剩下的形式不重要。」 只要确定两个人会一直在一起…… 厉天阙看着她,那点怒意消了不少,楚眠端起另一杯可乐,绕过厉天阙的手臂,黑白分明的眼在夜色下明亮,笑容纯粹,「新婚快乐,厉天阙。」 「……」 新婚快乐。 厉天阙一下子被勾得魂飞魄散,深色的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半天没动。 直到楚眠低头去吸可乐,他才回过神来,他凝视着她的眉眼,薄唇动了动,「新婚快乐,阿眠。」 他低下头,学着她的样子吸一口可乐,被可乐的冲劲呛得连连咳嗽。 楚眠笑得更深,将可乐放到一旁,开始咬还热着的汉堡,一口咬下去,味蕾都被打开,冷冰冰的胃瞬间得以生存。 厉天阙对这种快餐汉堡没什么兴趣,也不觉得饿,就坐在一边看她吃。 楚眠边吃边看一眼他手中的结婚证,伸手想去拿来看看。 结果,手一伸过去,厉天阙就被跟入侵领地的野兽一样飞快地将结婚证拿开,眼中掠过一抹戒备。 「你做什么?」 他看她。 「……」楚眠无语地看着他说,「结婚证盖完章我还没见过呢,我想看看。」 「哦。」 厉天阙自然不会剥夺她这个新娘子看结婚证的权利,他将手中的结婚本打开,拿得远远的,朝着她的方向,摆出一副「你可以看了」的姿态。 楚眠咬汉堡的动作一顿,「厉天阙,你是怕我把结婚证给抢了么?」 他这么戒备干什么? 「我已经查过了,办离婚需要用到结婚证,所以以后这两本放在我这边。」 厉天阙理直气壮地道。 「……」 大好的日子你都查了些什么? 楚眠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她看一眼结婚证,证件照中的两人都穿着白衬衫,挨得很近,看着就很甜蜜。 算了。 看在结婚证的份上。 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白头之约,书向鸿笺。 楚眠看着结婚证上的美好祝词,还没看完,厉天阙就将结婚证收起来,「看完了?」 楚眠看他这样不禁道,「话说,你不是信奉强权为上么,怎么突然对两本结婚证这么重视?」 居然还谨慎到查了离婚需要什么东西,难道她要离,找齐相关证件他还真能跟她离了? 「我保存好证件,遵纪守法。」 厉天阙眼都不眨地道。 「咳——」 楚眠被呛到,连连咳起来,忙吸了口可乐压惊,然后一脸无法置信地看向他,「遵纪守法?你?」 厉天阙一本正经,「我守婚姻法……里一切对我本人有利的条款。」 「……」 楚眠竟然无言以对,只能低头默默咬汉堡。 厉天阙坐在那里,将手中的结婚证又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越看越觉得这结婚证做得真不错,世界上有婚姻法这种法律真好。 「婚姻法里还说了什么对你有利的?」 过了一会,楚眠受不了他一直看,便随口问道。 厉天阙回想了下,「在基于双方自愿的情况下,做、ai合法、合理。」 「……」 「如果一方长期拒绝,另一方可进行起诉。」 「……」 楚眠被噎了下,算了,她还是不同他闲聊了,安静吃汉堡。 她坐在那里默默吃着汉堡,抬眸看向前面偌大的足球场,空旷、宁静,两个球门遥遥相对。 「砰——」 一声炸响在天空上方响起。 楚眠抬眸,就看到漫天的烟火在足球场的上方绚烂绽开,明亮了整个夜空,也明亮她的脸。 无数的华丽烟火从足球场四周冲上天空,灿烂得似初春的万花盛开。 「……」 楚眠坐在那里怔了怔,脑海里恍惚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 生日。 烟花。 足球场。 酒精。 吻。 她记起来了。 她转过眸,厉天阙坐在她的身侧,单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像是圈着她一般,烟花照亮他仰起的稜角分明的脸。 「那次烟花是你为我放的?」 楚眠很是愕然。 第592页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烟花,除了出自他的手笔,还能是谁的。 「都想起来了?」 厉天阙低眸看向她,脸庞随着烟花的光一明一灭,薄唇勾着邪气的弧度,「那你记不记得那晚我们说过什么?」 「……」 楚眠努力回想。 厉天阙抬起手,挑过她的下巴,缓缓低下头,一双眼深得如漫漫夜空,让人深陷,让人受尽蛊惑,「小东西,看清楚,我是谁?」 楚眠背靠着冰凉的椅背,溺进他的眼中,余光中烟花放肆绽放。 有某种记忆在脑海里交织。 她动了动唇,「厉天阙。」 「对,厉天阙。」厉天阙赞赏地勾了勾唇,「你的男人厉天阙,记好了。」 说着,他低下头去,吻上她的嘴唇,轻柔的,缓慢的,不急不躁,缓缓吮吻,缓缓描摩,温柔到极致,直到她的呼吸屏住,他才打开她的唇吻进去。 原来,汉堡的味道也不差。 烟花在两人的头顶上不停地炸开,落下无数星火。 似繁星坠落,满目明亮。 似盛世繁花,绚丽多彩。 厉天阙单手搂着她,吻得越来越深,吻得让楚眠的记忆全部回来,她凝视着他细密的长睫,有些沉醉,漫天的烟火光落进她的眼里,灿烂尽收于她的世界。 后来的剧情顺理成章。 回到山庄后,一进卧室,厉天阙便迫不及待地抱住了她,两人双双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他的呼吸蔓延过她的全身,游走在她的每个细小毛孔。 沉沦。 一再沉沦。 暧昧的低喘声交融在一起,楚眠挨到床边,趁机想拿结婚证看看,结果手还没挨到,结婚证就被人一把抢过去。 「一会我就锁保险箱里去,你不准碰。」 厉天阙打开抽屉,将结婚证放进去,然后一个翻身将楚眠扑倒,再次没完没了地吻起来。 合法、合理的事被厉天阙操作起来更加肆无忌惮。 第500章 狼狈的新婚翌日 漆黑的房间里,楚眠已经忘了时间,忘了一切,只感觉自己在深夜的海上,起起伏伏、浮浮沉沉。 她听到自己的求饶声。 厉天阙低笑着吻她的耳朵,低声安抚。 「滚。」 楚眠骂得有气无力,对着男人连打带踹,耗光自己最后一分力气,还是逃不开。 到后来,楚眠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迷迷糊糊的,连梦境都是在云巅高处,每一脚都踩不到实处…… 梦做得颠倒,反反覆覆。 厉天阙将她搂得紧了些,在她脸上又落下一吻,伸手将被子给她盖实。 真他妈好看。 厉天阙在黑暗中直勾勾地盯着她,好久才翻身起床,拿起床头抽屉里的两本结婚证离开。 后半夜山脚下的温度更加冰凉。 一推开大门,透骨的风扑面而来,种植满奇花异草的山庄里,小路在月色下泛着光,两座高耸的墓碑静静地立在中央,宛如两座守护神一般守护着这座山庄。 厉天阙朝着两座墓碑走过去,背靠着其中一座坐下来,慵懒恣意,身上仅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也不惧冷,修长的手指捏着两本结婚证甩了甩。 「看到没,我的结婚证。」 他扬高手,让身后墓碑上的两幅精緻人像画看手中的结婚证。 回应他的,是渐渐静止下来的风。 「今天拿,不对,是昨天拿的。」 厉天阙翻开手中的结婚证,露出里面的证件照,得意至极地道,「怎么样,我女人好不好看?国色天香。」 层层叠叠的花香环住两座墓碑,萦绕在他的周围。 「你们两个,一个连男人都没交往过,一个,找的是什么货色。」厉天阙坐在那里,嗤笑一声,又是一扬手中的结婚证,「还是我眼光好。」 他找的女人多好。 拿枪逼着他结婚。 厉天阙背靠着墓碑,月色清凉,笑着笑着,他唇角的弧度渐渐低下去,眸中一片暗沉。 「我不是眼光好,是运气好。」 他自嘲地道。 他是运气好,才会遇到楚眠。 他是运气好,才会在发病以后等来楚眠的回头。 他是运气好,才会拿到这两本结婚证。 他坐在那里,伸舌舔了舔唇,低沉地道,「说起来,是不是你们两个在发功,给自己找这么好一个儿媳、弟媳,嗯?」 两座冰冷的墓碑自然不会回应他,空气里宁静极了。 厉天阙垂下手,翻着手中的结婚证,百看不厌,嗓音磁性,「我是不想再发病了,也不急着弄死厉擎苍那老傢伙。」 「……」 「我准备好好过日子,还得活个长命。」 「……」 「以后,我可不是一个人了。」 「……」 「再给你们看看,一会我就锁起来。」 厉天阙坐在那里,再一次扬起手中的结婚证,手撑在那里很久很久。 结婚证上的两张脸,连笑起来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高楼的阳台上,被反反覆覆梦境折腾到醒的楚眠倚栏静静地站在那里,低眸看着下方的厉天阙,看他一个人扬高手中的结婚证,对着两座墓碑低语着什么。 像极一个拿了满分的孩子回家和母亲炫耀。 第593页 楚眠弯了弯嘴角,抬眸望向漆黑的天边。 今天,是个满月呢。 …… 翌日,阳光落在窗前,被厚实的遮光窗帘挡得严实,偌大的卧室里安静极了。 楚眠在床上醒来,人被厉天阙牢牢锁在怀里。 她看看周围的环境,侧目,厉天阙放大的俊庞就在她眼前,短发有些凌乱,深眉长睫,鼻高唇薄,稜角分明,好看得惑人。 她目光定了定。 他们现在,是合法夫妻了。 楚眠看着眼前男人的睡颜,忍不住笑了笑,抬起手轻抚他的脸庞,靠过去想吻他的脸。 人一动,腰就疯狂酸痛起来,连带着昨晚所有的记忆一股脑全朝楚眠冲过来。 她的腰。 好痛…… 去他的合法! 楚眠顿时看这张脸不顺眼了,什么旖旎美好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她猛地一推身旁的男人,扶着腰从床上坐起来。 经过数个小时的发酵,这疼痛简直是进了她的骨头,达到昨晚都没有过的最高疼痛级别。 酸疼像是一道分割线,把她的身体硬生生地给切割开来。 有没有搞错…… 痛死了。 臭男人! 厉天阙被推到一旁,没了软玉在怀,他蹙起眉,惺忪地睁开眼,只见楚眠坐在一边,顺手就去捞她,嗓音低哑性感,「这么早醒做什么,再睡一会。」 他倒是睡的香。 「睡你自己的。」 楚眠打开他的手,直接将枕头扔过去,砸在他的俊庞上,眼不见为净。 「……」 厉天阙被砸得有些懵,躺在那里拿下枕头,就见楚眠扶着腰动作缓慢而僵硬地下床,看着有些好笑。 他顿时记起发生什么,不禁邪气勾唇,支起一只手撑着头,「阿眠,你这缺少锻鍊啊。」 怎么走路还走成这个样子了? 「……」 他还好意思冷嘲热讽? 楚眠被气得不行,转眸狠狠地睨过去一眼,「你闭嘴。」 她现在连他的声音都不想听到,在她眼前消失最好。 她勉强站到地上,艰难地移动着双腿,腰酸得跟要断了似的。 见状,厉天阙蹙眉,担心起来,「真这么疼么?」 「……」 废话。 楚眠倒吸一口气,在原地活动身体,想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新婚之夜被折腾得这么惨的新娘子估计也只有她楚眠了吧? 可笑她还是个练家子。 结果…… 什么合法义务,还不如不合法呢,至少没有无数遍「最后一次」的谎言。 这么想着,楚眠转眸又瞪了厉天阙一眼。 生气。 真的好生气。 厉天阙从床上坐起来,露出性感结实的身体线条,人没什么精神,懒懒的,他看着她,「你好像在咒我早日jing尽、人亡。」 「恭喜你,你会读心术了。」 楚眠面无表情地道。 厉天阙不怒反笑,宠溺地朝她招招手,「过来,我给你揉揉。」 「在我的腰好之前,你离我三丈远,谢谢。」 楚眠表示拒绝,她现在不想靠近他。 第501章 楚眠验收新房 「有必要这么排斥我?我昨晚也没怎么样。」 厉天阙想了想,是,昨晚他是亢奋了些,完全不感觉累,肾上腺素有些飙升,但他也没有不考虑她的感受。 这只能说明……她的腰真的不行。 楚眠站在那里气笑了,他居然还有脸说这种话? 「六丈远,谢谢。」 楚眠扶着腰转身进浴室洗漱。 「……」 厉天阙有些无辜地坐在那里,仔仔细细回想一番自己昨晚的恶行,然后倒向枕头,薄唇不自禁地勾起。 满足。 很满足。 註册成功就是爽。 …… 一早上,楚眠都避着厉天阙,厉天阙进浴室,她直接端着牙刷杯上阳台刷牙。 厉天阙跟她下楼,她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快速下去,动作一大,腰更酸痛。 长长的餐桌上,厉天阙坐那一头,她坐离得最远的这一头。 端菜的佣人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两个。 楚眠坐在那里,看也不看厉天阙,低头边吃早餐边看手机上的工作流程。 厉天阙坐在她远远的对面,有些不爽她这一大早的姿态,不爽得早餐都吃不下去。 「啪。」 他重重地搁下手中的牛奶杯子,冷眼睨向一旁的佣人,「一般人结婚第二天应该做什么?」 突然被点名的佣人差点将手中端着的煎蛋给打翻,人站在那里傻眼,好一会儿才道,「回少爷,一般第二天就是新娘子熟悉熟悉新郎的家吧?」 不然还能是什么? 「听到没有?」厉天阙看向楚眠,「今天,你还有事情做。」 还敢离他十万八千里。 闻言,楚眠搁下手中的手机,抬眸看他,「这山庄我已经很熟悉了。」 她在这都住过一段时间,没什么不熟悉的。 厉天阙看着她,目色深沉,嗓音低沉,「我想过了,当初找这个地方是看这里阴宅风水好,只能当做我们以后的共葬之地,不适合成为我们的新房。」 「那是要住回蔷园?」 第594页 楚眠问道。 住是没什么意见,但短期之内,她有分床的意愿。 「那地方太小,嫁给我厉天阙不能这么没排面。」 厉天阙还是否决。 楚眠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然后道,「那住我那吧,一整个小区也算大。」 现在,天宫已经不再需要藏着掖着,他可以光明正大地住过来。 听到这话,厉天阙的脸一黑,「是你嫁我,还是我嫁你?」 他堂堂厉氏财团的总裁,结个婚还住到女方的房子里去? 「那以后住哪?」 楚眠不解,他到底是要把婚房定在哪里?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脚步声,楚眠转眸,就见西装革履的孟墅从外面走进来,恭敬地朝他们低了低头,朝着厉天阙道,「厉总,都准备好了。」 说完,孟墅站到一旁。 厉天阙看向楚眠,「先吃,吃完带你去验收新房。」 楚眠有些莫名,而后道,「你把地址告诉我,我一会去看一下就行。」 他们各自都有房子,其实住哪可以随意一些。 佣人说什么熟悉熟悉新郎的家,一般是指熟悉新郎的家人吧,到了他们两个身上,这些都可以简略跳过。 「看一下可不够。」 厉天阙不可一世地道。 「那我也自己去。」 楚眠道,拒绝他的陪伴。 「……」 厉天阙盯着她,见她眼底满是坚持,郁闷得不行。 小东西,气性还真大。 不就是昨晚玩得狠了点么。 他自知理亏,没拿她怎样,舌尖顶了顶腮帮子,「行,到时验收得头疼可以来找我哭鼻子。」 「……」 楚眠默。 验收个新房至于头疼? 孟墅站在那里,看看两人像是隔着银河似的坐法,有些怀疑厉总和楚眠的婚姻是不是已经走到了尽头。 …… 早餐过后,楚眠便独自上了孟墅准备的车,前往新房。 一路上,楚眠把厉天阙的某些房产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猜想会是哪栋房子,她猜了很多。 但当车子驶向素来有一家半城之称的厉家庄园,楚眠看着前方的白玉桥还是怔住。 两边的保镖面向他们的车,恭敬低头。 车子缓缓驶向厉家庄园,楚眠望着车窗外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厉家土地,有些愕然,「厉天阙选的新房是这里?」 孟墅开着车,闻言便道,「是。」 「我以为他不喜欢这里。」 楚眠猜了很多地方,没猜到是这里。 「厉总是不喜欢,但说起来,这个地方算得上是夫人一手打理起来的,所以我想,这里对厉总还是有不一样的意义。」孟墅说道。 厉天阙亡母一手打理起来的…… 楚眠望着窗外的风景,厉家之大,a国境内无一家可比,甚至是总统府都抵不上这里。 她来过这里两次,一次被厉天阙带来泡温泉,一次是来这里参加厉擎苍的晚宴,没想到第三次,她是来验收这里。 她算是知道厉天阙为什么会说验收得头疼了,她到现在也没见过厉家庄园的全貌,这真要一处处验收下来,一天时间怕是都不够。 车子在庞大的主建筑前停下来。 根根矗立的罗马柱前是一块媲美大型停车场的场地,直通远处的花园,中央,大型的喷泉池立在阳光之下,清澈的水静静淌过雕塑,水流成环绕之势,很是特别。 楚眠坐在车里,抬眸望去,就见喷泉池的另一边,有密密麻麻的人排列整齐地站在主建筑前的空地上,一眼看去,乌泱泱一大片。 定睛望去,只见他们身上都穿着各色制服,显示着他们各自的职责。 「小姐,到了。」 孟墅出声。 「嗯。」 楚眠点了下头。 虽然她烦厉天阙昨晚的不懂节制,但验收婚房上她没什么牴触,他既然选了这里,那就是这里。 她正推车门,一个穿着灰色制服的佣人朝这边快步走来,恭敬地替她拉开车门,等候在一旁。 楚眠从车上下来,面向整个排列整齐的方阵,让她有一种在天宫训话的错觉。 众人齐齐面向她的方向。 为首的是个穿着管家制服的男人,五十多岁的模样,头发染得很黑,五官端正,但整个人的气息有些沧桑,此刻他手上抱着一堆厚厚的文件,朝她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少奶奶。」 第502章 少奶奶验收厉家(1) 「少奶奶!」 后面的人跟着齐刷刷大声喊道,响声震天。 停在喷泉池上的一只小鸟被震得急忙拍翅飞走。 「……」 楚眠被这称呼震得懵了两秒。 她长这么大,什么好的坏的称呼都听过,但少奶奶这个称呼还是第一次听到。 这阵势就有点过分了。 孟墅站在车边看着这一幕,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好像还没改称呼。 楚眠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淡淡颌首,管家捧着文件上前两步,朝她低头,「少奶奶,我是管家方门,您叫我老方或者方管家都行。」 「方管家。」 楚眠称呼着,视线落在他怀中的文件上。 方管家立刻道,「这些是庄园内部的资产,您看您是先过个目还是边走,我边给您讲解。」 第595页 这么厚…… 不愧是厉家。 楚眠望了周围一眼,道,「那方管家就陪我走走吧。」 光看,她也和这个庞大的庄园对不上号。 「是。」 方管家更加恭敬地低了低头,双手端着极厚的文件不动如山,看得出是个很重规矩的老管家。 楚眠看一眼那些还在站队的人,猜测了一下各自的职责,而后道,「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方管家陪我就行。」 闻言,方管家看向众人,「去做事吧,随时待命。」 「是。」 众人双手交叠在身前,又是恭恭敬敬地朝楚眠鞠了一躬。 「……」 这规矩……养得也太好了些。 楚眠抬眸望了一眼,就见可以称之为城堡的庄园主建筑某一处阳台上,某个男人慵懒地靠在阳台边上,人斜斜地迎着阳光,手上握着一杯酒,註册穿的白色衬衫还穿在身上,在大太阳下白得耀眼,骚得不行。 见她望过来,男人朝她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动作潇洒又邪得入骨。 楚眠有些无语,拿出手机打电话。 阳台上的男人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拿出手机放到耳边。 隔得很远,远到看不清五官,但楚眠猜都能猜到他薄唇微勾,得意洋洋的样子—— 「想我了?」 厉天阙的嗓音暧昧性感。 「大冷的天就穿件衬衫不怕感冒?」楚眠仰头望向他的方向无奈地问道。 「冷么?」厉天阙作势抬头看了一眼天,「没感觉。」 「……」 行,结婚证治饿治冷治百病。 楚眠懒得再管他,只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居然还赶在她前面了。 厉天阙俯身靠在阳台上,低眸看着她,道,「比你快一点,怎么样,这新房验收起来不简单吧?要不要你男人陪?」 楚眠想想昨晚的荒唐,「不用。」 「真的?我怕你累着。」 厉天阙口吻透着心疼。 呵。 让她累的人到底是谁? 楚眠挂掉电话,然后在对话框里输入信息发送过去。 【楚眠:要是我今天下午三点之前成功验收好庄园,接下来一个星期,我们各睡各的床。】 发完,那边几乎是秒回。 【厉天阙:那我们得谈下验收的标准是什么。】 楚眠看着这行字,想也不想地再度输入文字。 【楚眠:你放心,一定让你亲口说出满意二字,才算我成功验收。】 【厉天阙:那这个难度很大。】 【楚眠:赌不赌?】 楚眠激他。 【厉天阙:行,你输了我晚上给你揉腰。】 「……」 楚眠现在不大想看到「腰」这个字。 有厉天阙这个应赌,楚眠顿时来了干劲,她没往主建筑走,而是转身朝花园的方向走去,方管家捧着文件立刻跟上。 厉家的花园也是大得离谱,一眼望不到尽头,她望了一眼,里边珍稀花草很多,在这样冷的季节里依然盛开得很美丽。 方管家跟在她的身后,见她看去便开口介绍花园,「这里很多花草都是从各个国家空运过来的,以保证一年四季如春……」 「方管家在厉家做事多少年了?」 楚眠淡淡拿过一本文件翻开,边看边走边随意问道。 「挺久了,当年老爷还没主事的时候,我就在厉家工作。」 方管家上了年纪,一听到这种问题就忍不住有些感慨,「厉家在a国那是巅峰了数百年,从古至今,说句流水的总统、铁打的厉家也不为过,有厉家,a国的经济才能一直稳定。」 楚眠看着手中的文件,是一份厉家的家谱,闻言淡淡地补上一句,「可惜,曾经有多人丁辉煌,现在就有多冷清。」 厉家的祖上代代人丁极多,但现在所知道的人物,也就一个厉擎苍,一个厉天阙。 「少奶奶,话不是这么说的,代代出一人才即可,少爷将财团掌管得很好,那当今总统都是他扶上去的不是么?」 方管家跟在她身后忍不住道,「再说……」 听到这话,楚眠回头看他一眼,只见方管家的眼里透着一股激动,见她看过来,他连忙收敛,恢复镇定的管家作派。 「再说什么?」 楚眠问道。 方管家有些尴尬,但在楚眠直视不移的目光中还是如实道,「再说,少奶奶不是来了么,您同少爷生七八个孩子,这厉家的人丁不就又兴旺了?」 「……」 楚眠无言以对。 七八个,她得花七八年的时间专门用来生孩子?她疯了? 方管家也知道自己说的过了,忙低头道,「少奶奶,我失言了。」 楚眠没和他计较这个,继续往前走,「方管家,你是什么时候被提为管家的?」 闻言,方管家的步子顿了顿,而后语气颇有些沉重,「是夫人……是前夫人在的时候,得她信赖,我才被提拔成庄园总管家。」 「……」 楚眠不由得看他一眼。 她想,她明白厉天阙为什么留着这样一个老管家了。 他早早就职于厉家,对厉家很崇拜,照理来说在厉天阙夺权后会弃用,但因为他是被亡母提拔上来的,所以一直留到现在。 第596页 楚眠把手中的文件放回去,又换另一本,语气平淡地道,「现在厉家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厉天阙和他父亲不合,方管家,你究竟是效忠谁?」 作为管家,他的立场在一个家族中很重要。 话音落下,楚眠低着头都能感觉到方管家的呼吸一顿。 第503章 少奶奶验收厉家(2) 她抬眸,方管家站在她面前,沧桑的脸上有着挣扎,他低下头,「少奶奶,我家世代服侍厉家,厉家于我有照顾之恩;前夫人于我有知遇之恩;少爷待我又是不计前嫌,我……」 「你中立。」 楚眠听出来了。 方管家站在那里,面露踌躇,半晌,他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豁出去一般抬头看向楚眠,「少奶奶,我知道您也不是一般的人物,您创立天宫,您推动贫民窟重建,绝对是有过人的手段,方某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 楚眠看他。 「请少奶奶修复老爷和少爷的关系,我相信他们父子联手,厉家一定会迈入新的辉煌!」 方管家跟喊口号似地道,很是激动。 楚眠没想到厉家还留着这么一个人,他不是个奸险狡诈的人,相反,他是个很顾厉家的管家,顾得还想看到父子和睦。 楚眠站在那里,打量着方管家。 「……」 方管家被看得从一开始的激动慢慢沉默。 「方管家的立场这么不坚定,怕是就算厉天阙接手厉家这些年,庄园里效忠厉擎苍的死忠还有吧?庄园里乱七八糟的事也不会少,对吧?」 楚眠翻了翻手中的文件,然后合上。 「……」 方管家端着文件,人慢慢僵硬,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孩。 就凭和他说两句话,她就已经看透庄园内部的人事情况了? 「走吧,方管家,我们去看看,我说的对不对。」 楚眠淡淡一笑,转身往前走去。 方管家怔了怔,才忙跟上去。 …… 偌大的卧室里。 厉天阙往沙发上一靠,修长的双腿搭在面前的茶几上,手上拿着遥控器按来按去,前方大屏幕上各处的监控画面也跟着变来变去。 孟墅端着果盘从外面走进来,一眼就看到大屏幕上,楚眠正在方管家的陪同下参观庄园各处。 「小姐这样漫无目的地参观,估计明天这个时候还没参观完。」 孟墅见状不由得道。 厉家的庄园大得超乎想像。 「她可不是漫无目的地参观。」 厉天阙扬了下眉,目光深邃。 他早就知道自己女人很聪明,但没想到会这么聪明。 一进厉家庄园,她就知道该去哪里。 「不是么?」 孟墅将果盘端到厉天阙面前,然后站到一旁认认真真看电视屏幕上的监控画面。 此刻,楚眠刚参观完停机坪,画面没有声音,只见她似乎问了些什么,然后便前往下一个地点。 离停机坪最近的就是停车场和山石水影的风景区,但楚眠两个地方都没去,而是直接绕过,坐着游览车前往温泉馆。 孟墅想了想刚刚楚眠去过的地方,反应过来,「小姐是在走曾经夫人亲手打理过的地方?」 「你也不笨。」 厉天阙有些懒散地开口。 孟墅站在那里,看楚眠坐在游览车还四处张望,不知道在看什么,不禁道,「小姐以后住这里,有的是时间看这些何必着急,不是应该先去看新房么?」 孟墅想的新房就是夫妻住的房间,楚眠这么到处看没有任何意义,庄园太大了,一天逛下来都不定能记住多少。 闻言,厉天阙转眸,嫌弃地看他一眼,「我收回刚才的话。」 还是笨。 「……」 孟墅郁闷,他又说错什么了? 厉天阙收回双腿,看着楚眠走进温泉馆,一双狭长的眼越发深邃,薄唇勾起一抹欣赏的弧度。 验收新房不止是新房。 他决定把庄园当作新婚之所,那这里有的只能是他亡母和亡姐的痕迹,以及他们的未来,其余的一概不要。 她懂他,所以她这个少奶奶参观的也只是他母亲打理过的地方,拣重要的看。 啧…… 不会真让她在下午三点之前验收成功吧? 厉天阙低眸看一眼腕錶上的时间,抿唇,分床一个星期……这可不行吶。 他有些不爽地眯起眼,十指交叉抵在下颌,继续看着监控画面,开始思考耍赖的各种可行性。 …… 方管家有些摸不准这位少奶奶的脉。 说她是要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吧,她不是,一路只是参观,听他讲话,也没说别的;说她没有别的意思吧,她在花园那一通话明显是透着深意的。 他实在不懂楚眠到底要做什么。 楚眠站在温泉馆里,看着眼前庞大的温泉馆,打理得很干净,白色的窗帘随风轻扬。 她是第二次进这个地方,那时,她一心想着离开厉天阙,并没有多看这个地方几眼。 她站在中央,环视着整个温泉馆,视线投向某一处窗户。 楚眠往前走去,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外面没有任何如画的风景,只有颜色暗沉的石壁,挡着阳光,乱糟糟的一片石群。 第597页 「这是什么?」 楚眠问道。 负责温泉馆打扫的女佣立刻走上前来,恭敬地低着头回复,「少奶奶,这外面本来是夫人……贺夫人派人建的温泉山,后来少爷掌管庄园后就命人拆了。」 楚眠看了一眼窗外的凌乱石群,而后转眸看向方管家,目光锐利,「真是贺雅建的?」 「……」 方管家被她的目光盯得一震,竟是回答不上来。 楚眠倒也没说什么,只淡淡一笑,「我知道了,去下个地方吧。」 方管家连忙跟上去,边走边道,「少奶奶,苏夫人打理的地方还有……」 「当初,厉天阙是亲自盯着拆了外面温泉山的?」 楚眠打断他的话问道。 方管家一噎,不知道为什么,楚眠从进庄园后就神情平静,像是在随意参观,但他就是感觉,这个年轻的女孩什么都看透了,根本容不得半点糊弄。 比起少爷,这位少奶奶恐怕……更不好惹。 好一会儿,他才道,「那时少爷刚掌权,财团的事就很多,这边是孟助派人同我一起打理的。」 听到这话,楚眠不禁冷笑一声,「那方管家还真是对得起母亲的知遇之恩啊。」 「……」 方管家呆住,怔怔地看着楚眠,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嘴中的母亲是厉擎苍原配夫人苏锦怡,也就是厉天阙的母亲。 反应过来后,他浑身冷汗淋漓。 楚眠:今后厉家可是我做主,得验收得仔细点。厉天阙:老婆真棒么么哒!老婆不分床么么哒! 第504章 少奶奶验收厉家(3) 「方管家看似立场中立,谁都不得罪,但怕是谁都得罪了,这样可不太好。」 楚眠淡淡地说道,而后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方管家年纪不过五十多,听完这话竟是腿下一颤,扶住旁边的柱子才不至于摔倒。 楚眠走出去,眼前是一条非常宽阔的走道,顶上是浮雕弧顶,她仰头望去,雕刻的工艺堪称灵魂之作,每一处细节都做到绝对的精緻,无可挑剔。 厉家的庄园一步一景,抬头、低头皆可见不同。 楚眠站在走道中央,视线从弧顶上收回,前方远处是花园,隐约能望见一些树,后方吹来清风…… 她的发被吹得轻轻扬起,迷了眼睛。 「少奶奶。」 方管家白着脸从里边走出来,见楚眠站在那里看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楚眠抬手,将乱发勾到耳后,「这里本该更美对吧,糟蹋了。」 「……」 方管家惊呆地看着她,都怀疑楚眠是不是早就将庄园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否则怎么会…… 但那不可能。 有些事怕是少爷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剩下的我就不参观了,去主楼吧。」 楚眠道,不再参观,而是往前走去。 楚眠乘坐游览车前往主建筑的城堡,一路上,她翻着庄园的地图对比一路上的景致,面无表情。 从车上下来,楚眠被方管家迎着走向大门。 两边佣人站得整齐,齐刷刷朝她鞠躬,「少奶奶。」 有人递上温热的毛巾,有人蹲下替她换鞋,有人上前替她脱外套……一个个卑微恨不得趴到地上来服侍她。 这大家族的可怕之处。 「我自己来吧。」 楚眠不大喜欢这么重的规矩,接过毛巾擦拭着手,换进准备好的家居鞋中,又将外套脱下递给一旁的女佣。 方管家听着一旁佣人的话道,「少奶奶,少爷已经让人准备了丰富的午餐,我带您去主餐厅用餐吧?」 「新儿媳进门,规矩应该是给老爷子敬茶吧?」 一个听着就不怎么顺耳的声音忽然传来。 楚眠抬眸,就见佣人队伍的末端两个穿着保镖制服的男人站在那里,两人面色都有些不善。 「……」 楚眠神情淡漠。 方管家站在一旁,心下一紧,急忙在楚眠身后解释道,「这两位是老爷子器重的人,老爷被请回庄园后,他们也跟着回来了。」 哦,厉擎苍的心腹。 楚眠明了,而后低笑一声,「差点忘了,厉老爷子在这里。」 这一声要多讽刺就有多讽刺。 明白厉家父子局面的佣人都紧张地低下头。 听到这话,那两男人脸色都沉沉的,其中一个语气极沖地道,「楚小姐在庄园也参观大半天了,是不是该向老爷子敬杯茶?否则,传出去可不好听吧?」 楼上走廊,厉天阙斜靠着一根浮雕立柱而站,抱着双臂望向下面的场景,脸上的神情讳莫如深,看不出什么。 孟墅站在一旁看了看,道,「厉总,看来老爷子的人是越来越荒唐,不如我下去解决。」 从一开始,厉总就没开除过厉擎苍身边的人,正因为这样,老爷子才一直认为自己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也不想想,真能东山再起,厉总哪会留着他们,不过是懒,由着他们蹦跶而已。 还敢跟着老爷子折腾楚眠。 这不是踩厉总的要害么? 厉天阙看着下面门口的一幕,眼中掠过一抹幽光,嗓音低沉,「下午三点后再解决。」 「……」 猜错上司心思的孟墅有些怀疑人生,「为什么要拖到下午三点?」 第598页 厉总一向把小姐当珠当宝地宠着,就差缝个挂件别腰上走哪带哪,结果今天看着小姐被刁难不管? 莫非,这婚姻真的出问题了? 「跟你说了也不懂。」 厉天阙睨他一眼,难得心情不错地朝他勾了勾手指。 孟墅靠过去,厉天阙手搭到他的肩上,「有女人了么?」 「没有。」 孟墅如实作答,难以相信厉总居然会关心他的私人问题。 难道,厉总结了婚,就大发善心地想着给他假期让他也去谈段恋爱? 「那就早点找个养老院。」 厉天阙拍拍他的肩,给出良好建议后离开。 「……」 孟墅站在原地,脸上失去一切表情。 厉天阙沿着走廊走,视线一直落在下方,只见楚眠站在那里,语气平淡地开口,「那就请厉老爷一起去餐厅用餐吧。」 说完,她便要走。 那两个保镖立刻横手拦上去,「楚小姐,现在是你要进厉家的门,该你诚心诚意地去见老爷子。」 话落刚落,楚眠的眸子冷下来,上前抓过两人的手往外一折,抬起纤长的腿左右一踢,两个保镖当下便被踢得单膝跪到地上,下意识伸手去拔腰间的枪,却是拔了个落空。 楚眠用最快的速度夺了枪,直接将枪口顶上其中一人的脑袋,面容清冷,「我想你们要明白一件事,过去厉天阙懒得动你们,不代表我楚眠不会动你们。」 「……」 两人脸色难看。 方管家和一众佣人则是目瞪口呆,人家的少奶奶上门温婉优雅,他们的少奶奶上门踹人夺枪…… 「现在,把厉擎苍给我请到餐厅,要是不来,那我晚些来清理你们。」 楚眠冷冷地说道,卸下两把枪递给身后的方管家。 「……」 方管家默默上前伸手接过枪,重得双手一沉。 楚眠拍拍手,跟刚喝了杯茶似的从容离开。 「……」 厉天阙在楼上看着这一幕,眉头拧了拧。 啧。 这怎么拖到三点? 有时候女人太能干也是个麻烦。 厉天阙抿唇,一路思考各种耍赖的招数,还没走到尽头,迎面方管家就走了过来。 方管家站在那里,带着敬畏低头,「少爷,少奶奶请您去餐厅用餐。」 她今天还会主动邀请他用餐? 「她的原话?」 厉天阙问道。 闻言,方管家的头顿时埋得更低了,「少奶奶说,戏好看么?看够的话也该吃点东西了。」 「……」 嗯,这就像他女人说的话了。 厉天阙勾唇,迈开修长的双腿离开。 …… 第505章 少奶奶验收厉家(4) 厉家的主餐厅在一楼,是个金碧辉煌的所在,大得不可思议,服侍的佣人站了十几个仍显空旷。 餐桌更是大得跟会议桌似的,桌面上一律摆着银制餐具。 十道精緻巧手的前菜率先被端上餐桌。 楚眠看着这个庞大华丽的餐厅,连脚下的地毯都堪称是艺术品,不禁感慨资本家的腐朽。 她走到一个花瓶前,从里边取出一支粉色的花,是她没见过的品种,花蕊极香,花瓣层层叠叠,盛开得很美。 忽然,她的腰间多出一双手。 「我就知道你心疼我。」 厉天阙从后抱住她,在她耳边得意地道。 楚眠站在那里,抬眸看去,就见方管家和一众佣人瞬间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我什么时候心疼你了?」 楚眠的声音凉凉的。 「你知道我看戏看饿了,特地邀请我来用餐,还不是心疼我?」厉天阙挑眉。 「……」 楚眠侧目默默地看一眼这个无比自信的男人,他是怎么做到把她的话曲解到这份上的? 「上午逛得累不累?」 厉天阙在她腰间揉了一把,是真揉,不带任何床上味道的,他也是真心疼她。 一上午就没见她停过,一直在参观庄园,腿都该走酸了。 「还好,吃饭吧。」 楚眠说道。 「嗯,我让厨房准备了不少的菜,一定有你喜欢的。」 厉天阙宠溺地道,牵着她往餐桌走去。 两个佣人立刻上前将主位和挨着主位最近的左手侧位的椅子拉开来。 厉天阙迳自在主位上坐下来,楚眠站在那里没动,低眸看着他。 「怎么不坐?不嫌累?」 厉天阙抬眸睨她,要不是有赌约在,他还真捨不得她逛这么久,早就让她停下来在新房里休息一会了。 「叩叩。」 楚眠屈起手指在他面前的桌沿上叩了两声,没什么表情地道,「起来。」 「什么意思?」 厉天阙挑眉,没明白。 「这个位置,以后是我的,起来。」 楚眠淡漠地道,一双眼颇有居高临下的姿态。 「……」 有佣人忍不住抬头偷偷看去。 什么情况,这少奶奶刚进门就敢让少爷离开主位?开玩笑吧,就算不是少爷坐,那也是老爷坐,怎么就轮到她一个少奶奶占主位置了? 「你什么时候挑起这个了?」 第599页 厉天阙往后一靠,极尽慵懒。 「本来不想挑的,但我一圈逛下来,我觉得你不配坐这个位置,所以,让开。」 楚眠的声线清冷,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 厉天阙狐疑地看着她,她什么意思? 「厉天阙。」 楚眠一字一字唤他的名字,已经没什么耐性。 「……」 厉天阙的脸色也沉下去。 「……」 越来越多的佣人悄悄抬眸,要死了,他们不会要看到家暴现场吧? 少爷什么脾气,这少奶奶真当自己能上天? 餐厅内的气氛随着两个主人的脸色一同冷下来,僵持得不行,在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的时候,厉天阙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 「砰!」 声音响亮。 完了完了。 少奶奶完了。 所以说,这女人有时候就不能太拿自己当回事。 厉擎苍绷着脸走进餐厅的时候,餐厅内的气氛已经诡异到一个临界点,下一秒,他抬起眼沉沉看去,就见厉天阙从主位上站起来,走了两步,在左侧下首的位置上坐下来。 「……」 全场傻眼。 少爷真把主位让出来了? 厉擎苍见状,有那么一瞬还以为这主位是空出来给自己的,直到楚眠一派镇定地在主位上坐下来,才嘲弄地冷笑一声,「还真是荒唐。」 厉天阙连看都没看厉擎苍一眼,只盯着楚眠。 她不会是随便说说的。 他倒想知道,什么叫他不配坐在主位上? 「方管家,请老爷子入座。」 楚眠也没看厉擎苍一眼,只是这么说话。 方管家连忙上前,恭敬地扶着厉擎苍走到餐桌前,将主位右侧下首的椅子拉开来。 厉擎苍没坐,低眸看着这个堪称骄纵的女孩,笑得极为轻蔑,「我厉家的主位,你凭什么坐?」 「凭我让她坐的。」 楚眠还没说完,厉天阙就开了口。 厉擎苍低眸瞪过去,厉天阙坐在那里,迎向他的视线,眼底不可一世到极点,「她想坐哪就坐哪,她想骑我头上都行。」 「……」 楚眠看向厉天阙,眼神软了些。 厉擎苍哪里会想到厉天阙能讲出这番话来,愣了许久才讽刺地笑起来,「你还真是个情种。」 「放心,肯定不是遗传你。」 厉天阙的薄唇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 「……」 厉擎苍死死瞪着他。 父子俩针锋相对,火焰蔓延整张餐桌。 楚眠没理会他们,看一眼桌上的前菜,道,「方管家,麻烦你把庄园内所有在职员工都叫过来。」 「全部?」 方管家愣了下。 所有庄园的职员密密麻麻站了一整个餐厅都不止,有些都站出门外。 厉擎苍将椅子往后拉出一段距离才坐下去,不肯承认这个位置是侧位,冷冷地盯着楚眠道,「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名堂。」 楚眠坐在那里,将面前的碗筷一推,让方管家把所有的文件搁到自己面前。 然后,她抬眸看向一屋子的人,从桌前站起来,端起面前的一杯清水,「你们也都知道我是谁了,照传统,我这个新儿媳进门该给长辈敬茶,那我就先敬这杯茶。」 厉擎苍闻言不禁冷笑,「你眼里还有长……」 话未说完,厉擎苍的表情僵在脸上。 不为别的,只为楚眠站在那里,将手中的水杯一斜,清水缓缓洒在地面上。 这哪是敬长辈,分明是敬死人! 厉天阙坐在一旁,看着那缕落下的清水,勾起唇。 「死丫头,你这是想干什么?」 厉擎苍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来,生恨地瞪着楚眠。 楚眠没理他,迳自冲着全场的人缓缓开口。 「请大家过来,没什么大事,就想告知各位一声——」 「从今天起,你们不必认什么老爷、少爷,这个庄园,我楚眠说了算。」 「而我楚眠在这庄园,只认三个字,苏、锦、怡。」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让每个人都听得足够清楚。 --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是写男女主註册后的生活加一点剧情铺垫,看起来寡淡了些,我争取速度进入剧情。 第506章 少奶奶验收厉家(5) 这话一落,全场静默,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各异的古怪。 苏锦怡。 厉擎苍原配夫人苏锦怡。 这个名字在厉家是个长达二十多年的禁忌,所有人都讳莫如深,哪怕是厉天阙夺权之后,他住庄园的时间也不多,因此大家还是相当有默契地不提这个名字。 没想到这位新少奶奶一上门就提了,还提得如此大张旗鼓。 厉天阙睨向她,眸子深沉。 他只是让她验收一下他母亲打理过的地方,她已经看得差不多了,这会是要做什么? 「你到底要干什么?」 厉擎苍的脸色差到极点,厉天阙找这女人上门到底想闹些什么?扫他的脸?他这脸早就没了! 「不干什么,就是想和大家聊聊苏锦怡这个名字。」 楚眠站在那里道,目光淡漠地扫过在场众人,随后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翻开,慢慢踱步,「我今天查了庄园自建立以后的多次修改图纸,发现一件有趣的事,那就是原来厉家如今的基础规模是到苏锦怡手里才形成的。」 第600页 「……」 「停机坪、滑雪场、温泉馆、高尔夫球场、会议楼等等都是在她手底下出来的,而且有条有理,整个庄园一半休闲居家,一半商务会客,道路规划之好就连总统府都及不上。」 「……」 厉天阙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所有人都看着她。 「我看着庄园的基础规划,我甚至能想像当年母亲……也就是苏锦怡夫人在时,厉家到了何等辉煌的局面。」 说着,楚眠站到厉擎苍的身后,低眸看他一眼,脸色慢慢冷下来,「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这个庄园连一点生活过的痕迹都找不出来!」 话落,楚眠将手中的文件狠狠砸到桌面上,眼中没有任何温度。 「……」 厉天阙看着她这样的举动胸口一沉。 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超乎他的预料。 「人都死那么多年了,你还要什么痕迹?」 厉擎苍冷笑一声。 「厉先生,厉老爷……」 楚眠站在他的身后,缓缓低下头看向眼前年至中年依然能看到英俊气息的男人,「当初厉家四分五裂,是谁陪您熬过来的?当初厉家初定,又是谁在陪你打拼?我想,没您甜言蜜语哄着她,她也不会怀着孕还要替你设计庄园吧?这样一个女人,她不配有活过的痕迹么?」 她字字犀利,直打厉擎苍的脸。 「你放肆!」 厉擎苍脸色难堪,歇斯底里地低吼出来。 「放肆的是你,一个女人为你什么都付出了,而你却让她的儿子拆了她设计的东西!」 楚眠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字讲出来。 闻言,厉天阙的脸色变了变,目色发冷,嗓音压抑着某种狂涌的情绪,「阿眠,你在说什么?」 「……」 厉擎苍的脸很是难看。 「方管家。」 楚眠站直了身体,侧目开口。 「少奶奶有什么吩咐?」 方管家白着脸站出来,猜也能猜到楚眠此刻叫自己不会是什么好事。 「你说过,自厉天阙夺了权开始,孟墅派人和你共事,开除很多人,只有母亲用过的老人被留下,又拆掉一些碍眼的建筑和设施,多是老爷子和贺夫人后来弄的,对吧?」 楚眠冷淡地看向他。 「是,是。」 方管家的脸更白了。 「那你现在告诉大家,这些拆掉的、损毁的真的都是老爷子和贺夫人的心头好?」楚眠发问,字字如利刃一般,随着空气杀人。 闻言,方管家猛地看向她,头上冷汗直冒,站都有些站不住,「少奶奶,这些文件上都有,我……」 「文件都是人做出来的。」 楚眠冷漠地打断他的话,「方管家,你的自以为左右平衡到这里该结束了,我念在你心不坏,只不过是个喜欢看大团圆结局的人,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 「说实话,留;不说实话,走。」 楚眠看向他道。 「说!」 厉天阙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底若乌云压境,脸色难看到极点,抓起面前的杯子就砸到地上。 杯子四分五裂。 整个餐厅的人吓得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这哪是容人走啊,恐怕方管家今天没法善了。 方管家站在那里,看看厉天阙,又看看楚眠,再看向厉擎苍,眼前一阵发黑。 片刻后,他「卟嗵」一声跪到地上,声音发颤,「我只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只是想着让老爷子发了这股邪火,说不定能和少爷和好……我不是故意的。」 所以,他夺权后,是真的拆毁了不少母亲留下的东西。 厉天阙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底一片腥红,嗓音有些发哑,「我拆的都是我母亲留下的?」 方管家跪在地上,闻言直接伏跪到地上,内疚不已地道,「当年苏夫人过世,老爷子就让我们把她的东西都收起来了,庄园的设施则没动,就像少奶奶说的,苏夫人设计的庄园合理便利,无可改之处就一直留下来。」 「……」 「直到少爷派人占住整个庄园,要看庄园图纸的时候,老爷那时非常愤怒,就命我在图纸和庄园文件上动手脚,让少爷您认为有些地方是贺夫人的加盖、改建,变动了苏夫人的设计。」 「……」 「在这之前,您没在庄园生活过,估计大小姐也没跟您讲什么,您便信了,一气之下就吩咐将这些都拆毁了。」 方管家的声音颤慄不已,「包括温泉山、山水连景、秋水长天一色……以及——」 他顿了顿,抬起头。 楚眠站在那里,目光冷冷地看向他,不知道为什么,方管家就是感觉她什么都知道,便接着道,「以及花园,贺夫人不会养花,花园里栽培的一直都是苏夫人曾经亲手培育、种植的那些……」 但后来,随着厉天阙一声令下,全毁了。 一株花苗都没留下。 「……」 让儿子毁了母亲耗费心思培育的花园,这种事也算得上杀人诛心了。 楚眠低眸看向厉擎苍,见他脸绷得紧紧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507章 少奶奶验收厉家(6) 她又看向厉天阙,他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完全凝住,一双眼发暗发红。 第601页 「……」 他现在算是知道楚眠为什么说他不配了。 厉天阙坐着,抬眸深深地睨向楚眠,「你怎么看出来的?」 连他都没有看出问题,她只参观了一圈,是怎么发现这些事的? 一圈逛下来,楚眠本来有些替苏锦怡难受,难受其活着的痕迹被人摧毁,但看着厉天阙这双眼,她又心疼了。 「我也是猜的。」 楚眠淡淡地道,「你带我去过温泉馆,那里的药浴都是你母亲一手打理,药性温和,能看得出来她是个注重养生的人,可我经过花园的时候,发现里边虽然都是奇花异草,但打理得很一般,连一株养生的花草都没有。」 「……」 「我就看了文件,发现几年前里边种的还是养生花草,并且整个花园以四季脉络种植,很有条理,符合你母亲的作风,但不知道为什么被你毁了。」 楚眠说道,「而且我去温泉馆,发现温泉馆的格局孤零零的,和庄园内其它建筑风格不搭,后来我站在那里想了想,其实它本该外有温泉山,开窗见仙气缭绕,出门尽头又是药浴用的花草园,花香四溢,那应该是极风雅的一处所在。」 可惜,全部被毁了。 厉天阙坐在那里听着,忽地低笑一声,「你倒是比我想的多。」 他只以为苏锦怡是怕自己哪天疯子血病发,所以研究什么药浴……结果,是养生,还为此种了花草。 他怎么没想到…… 他什么都没想到…… 「其实想想,那时你还要处理厉氏财团的事,庄园里的事有所忽略很正常。」 楚眠的语气软了,想朝他走过去,厉天阙忽然站起来,一步步朝着厉擎苍走过去。 厉擎苍绷着脸坐在餐椅上。 下一秒,厉天阙一把攥住厉擎苍的领子,将他生生地提起来,暗红的眼杀人一般地瞪着他,「过瘾么?看着我把我母亲的心血一样一样毁了,你是不是很过瘾?」 厉擎苍被勒得站起来,一旁几个死忠的保镖急忙上前要阻止,孟墅一个眼神,更多的保镖上前压制。 厉擎苍的脸有些胀红,不怒反笑,几乎是嘲弄地看着厉天阙,「我们父子之间不就是这样么,你耍耍我,我耍耍你,你密谋了一圈把我从那个位置赶下来,我就站在楼上,看着你让人把整个花园给推平。」 「……」 厉天阙听着,勒着他衣领的手越来越紧。 「那些个花草,最初的确都是你那疯子血的母亲蹲在地上一株一株种下去的。」 厉擎苍挑衅地道,「她还同我说过,等将来孩子大了,她就和我一起在花园看日出日落,等候白头。」 曾经的甜言蜜语对于此刻的厉天阙来说,不过是字字杀器。 楚眠站在旁边看着,只见厉天阙的眼底彻底迸射出杀意,他一把将厉擎苍狠狠推到椅子上,咬着牙吼出来—— 「你他妈也配活到白头?孟墅!枪!」 「……」 孟墅站在那里呆了下,下意识地看向楚眠。 厉擎苍跌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惧意,脸上反而透出一股疯狂来,他优雅地整理地被攥皱的衣领,「行啊,来杀啊,反正你连你弟弟都杀了,也不在乎多我这条命,你那个贱人母亲的花草你踩踏了,遗嘱你也不用遵守了。」 「孟墅!」 厉天阙死死瞪着他,吼得更加大声,恨不得立刻杀了他。 父子做到这份上,都不知道该说是可恨还是可悲。 在孟墅求助的视线下,楚眠抬起手,握上厉天阙的手臂,凝视着他发狠的眼道,「厉天阙,这事交给我吧。」 厉天阙的整条手臂硬得如同石头一般,他瞪着厉擎苍,字字用力,「你不用管,你先吃饭。」 别饿着。 「他已经被你逼到脸面全无、毫无指望了。」 楚眠看一眼坐在椅子上挑衅的厉擎苍道,「他以前总想着东山再起,可惜,他走着走着,儿子没了,女儿也等于没了,贺雅也为避难跑路了,连帮着他的颜霆也是自身难保,他现在就是个孤家寡人,你亲手杀了他,他既得解脱又能噁心到你,你不会真让他得偿所愿吧?」 想想,厉擎苍已经活得崩溃了。 一事不成,再难辉煌。 闻言,厉天阙的眸子动了动,转眸看向她,那股狠意微微缓解,「那你说怎么办?」 「当然是继续让他做个孤家寡人。」 楚眠微微一笑,转眸看向坐在那里的厉擎苍,「老爷子,您放心,我会劝厉天阙让你好好活着,一直活着,这样您才会知道,离了苏锦怡,您……什么都不是。」 都说打蛇打七寸,楚眠也是到这一刻才明白厉擎苍真正的痛点。 他把苏锦怡所有的东西都收起来,让厉天阙亲手毁掉苏锦怡的一部分心血,不为别的,是因为他恨苏锦怡,这种恨又不像一般的恨,那是由于……他靠着苏锦怡上位,靠着苏锦怡赢了厉家。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靠女人得来的。 这对一个曾经的枭雄来说,是永远的心结。 果然,她这话一出,刚才连死都不怕的厉擎苍顿时脸色变了,瞪着她吼道,「死丫头你胡说什么?」 「我说错了么?」楚眠冷笑,「但凡您有点真本事,也不至于一个跟头跌得再也爬不起来吧?」 第602页 「你这贱人——」 厉擎苍站起来就朝她袭过去。 「砰!」 厉天阙抬起腿一脚踹过去,伸手将楚眠拉到身后。 一声巨响,厉擎苍往后撞到椅子,连人带椅倒在地上,狼狈不堪,「你这孽子,你这么对你老子就不怕天打雷噼吗?」 「他当然不怕,因为我刚刚说了,从今天起,这个庄园我来做主。」 楚眠从厉天阙身后走出来。 厉天阙转眸不贊同地睨她一眼。 她还真是喜欢替他出头,都拉身后还要出来,他真成她养着的奶狗了? 「方管家,现在开始,我报一些名字,你记下来,全部开除,赶出帝都。」 楚眠站在厉天阙的身旁,两只手握着他的手腕,有些小鸟依人的感觉,但偏偏是在以主人之姿处理问题。 厉擎苍僵硬地从地上站起来,听着那一连串的名字一震。 她报的名字都是他的人,有些都是隐藏得很好的,除了他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第508章 婚后少爷的地位 一串名字报完,底下许多人已经抖成一团。 大家连问都不敢问为什么开除自己,看看方管家都跪在地上,老爷子都被踹了,还用问么?一定是自己暗中站老爷子这边的事被发现了。 厉天阙低眸睨她,「这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真的是今天才了解厉家庄园? 「刚刚参观的路上,顺势查了下每个员工及其家属的银行流水。」 楚眠沖他淡淡地道,但凡银行流水有问题的她又深入了解了下,这其中不乏给厉擎苍找过女人的,也不乏暗暗买过一系列逃生工具的,还有接触各种乱七八糟生意的…… 可以说,厉天阙夺权后,厉擎苍的心思一直就没歇过,可惜,他是真成不了大事。 「小姐你一上午就查完了?」 孟墅意外地看向她,忍不住问道。 这也是所有人的疑惑,方管家以及一众员工个个目瞪口呆,犹如听到天方夜谭。 一整个庄园员工和家属的银行流水,她就边参观边看完了?还发现问题? 她那眼睛是机器么?这怎么可能。 「是啊。」 楚眠点头,语气随意。 「……」 孟墅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楚眠当年拿s+的时候,她有个过目不忘的脑子。 厉天阙倒是没忘记,低眸冷冷地瞥一眼厉擎苍,嘲弄地低笑一声,「你还有钱贿赂下人?」 「你控制着,他能贿赂的空间有限,但对于下面的人来说,挣一点是一点。」 楚眠说着看了厉擎苍一眼,发下话来,「方管家,我看温泉馆不远处有栋小房子,请老爷子移居那里,老爷子身体不好,以后就安心休养,别再出门了。」 闻言,厉擎苍的眼睛猛地瞪起,死死地瞪着她,「你敢!」 厉天阙也只敢把他软禁在庄园,她居然想把他彻底软禁在一栋小房子里? 「她有什么不敢?」 厉天阙冷冷地道,眸子阴沉,「你应该谢谢她,否则,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她这么想保着他遵从遗嘱,他听她的。 「你这孽子,我当初怎么会同意生下你!」 厉擎苍站在那里,脸色如死灰一般难看,这个男人,终究还是在儿子的手底下败得一塌糊涂。 「少爷不可以啊——」 方管家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下头去,语气痛楚,「你们终究是父子一场,闹到这份上,苏夫人在天之灵也会看着不安宁的,她可一直希望 家里和和睦睦的呀……」 「你他妈还敢说话!」 厉天阙咬牙,转身就要踹过去,楚眠站在一旁横手拦住,她低眸看向跪在地上抖个不停的方管家,「方管家,当年大小姐和二少爷被送去蔷园时,你就应该明白,这世上不是所有伦理都能走向圆满结局。」 种什么因,结什么果。 「……」 闻言,方管家浑身僵硬,更加痛苦。 「我念你是厉家老人,你现在想走,我会给你一笔补偿,包括你们也是一样。」 楚眠站在那里,转移视线面向众人,「但如果想留下来,那就要记住一点,左右逢源、欺上瞒下在今后的厉家是行不通的。」 她的话一落,就有几个机灵的佣人走向前来,鞠躬弯腰,「我们愿意效忠少奶奶。」 楚眠微微一笑。 紧接着又有一批人弯下腰来,语气恭敬真诚,「少奶奶,我们愿意留下来。」 「少奶奶,我们愿意留下!」 「少奶奶,我们愿意留下!」 厉天阙站在那里,望向一大片弯腰站在那里的员工,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还真就没他这个少爷的事了。 「好,那你们就记住,以后若有欺上瞒下之事被我发现,就不会像今天只是开除这么简单,明白么?」 楚眠道。 「明白!」 大家喊得格外用力。 废话,一个半天就能看完所有银行流水,把老爷子都关进小房子的女人……他们敢欺? 楚眠这才看向还跪在地上的方管家,「方管家,起来吧,您一把年纪,跪我们不合适。」 方管家还是跪在地上,听到这话,他痛楚地抬起头直直看向厉擎苍,似乎在想些什么往事,道,「老爷,您就跟少爷、少奶奶服个软吧?那过去……真的是您错了啊!」 第603页 「……」 厉擎苍脸色是真的难看,但到这一步,他还是没有任何低头的姿态,他别过脸去。 让他向厉天阙这个被他放弃的孽子低头,绝无可能! 见状,方管家也再说不出别的,看着厉天阙和楚眠就又重重磕下头去,「我愿意留下伺候少爷和少奶奶,少奶奶说什么是什么,别的,我再不想了。」 「……」 厉天阙沉沉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只让孟墅把厉擎苍带下去。 「我自己会走!」 厉擎苍完全是狼狈离开。 楚眠看着他的背影,她相信,厉擎苍知道自己已经走投无路,可他习惯了仰着头,再也低不下来,他也不会认自己的罪…… 无所谓,余生那栋小房子里,会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想从前,想那个被他背叛得彻底的苏锦怡。 楚眠收回视线,方管家从地上站起来,擦拭着湿润的眼睛,扬声道,「好了,你们几个职位高的,把自己手底下管着的钥匙、文件都交上来吧,财务也把庄园流水交上来给少奶奶过目。」 「是。」 「少奶奶,我就带在身上呢,您先看我的,有问题您指,我一定改!」 几个人拿起手中的文件就冲上前,冲到楚眠面前献殷勤。 厉家换天了! 新官上任,这时候不混个脸熟,什么时候混? 「少奶奶,其实庄园的田地我一直想做些变化,想了几个方案,不如您听听看?」 又有一拨人冲上前去,围在楚眠面前说个不停。 厉天阙被硬生生地挤了开来。 到最后,他站在人群之外,离楚眠远出一条银河。 「……」 厉天阙脸色难看地站在那里,整个人气息肃杀。 要是换作之前,这位少爷一发脾气,大家都能吓得发抖,但刚刚看了那么一出,谁都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巴结谁。 少奶奶威武! 少奶奶无敌! 于是,厉天阙就这么被晾着了。 方管家站在那里,看看厉天阙,不禁有些同情,「少爷,要不,您先用餐?」 第509章 楚眠安慰厉天阙 「……」 厉天阙冷着脸捲起袖子。 「……」 方管家立刻低头退下,生怕再惹着这位。 厉天阙看向楚眠,她已经被下人们给吞没了。 他抬起手,看一下腕錶上的时间。 靠。 才一点。 …… 楚眠知道能在厉家留下来的都是人精,但没想到会这么人精。 一个个恰到好处地在她面前露脸,说话也不让你难受,但就是让你走不掉,被迫识人。 楚眠被迫看了一堆庄园的文件,等她空下来时已经是黄昏。 「少奶奶。」 方管家派人适时地送上一杯暖茶。 楚眠伸手捏了捏眉心,她是过目不忘,但也受不了一直看密密麻麻的文件,这一天下来,她连庄园的下水道工程都了解清楚了。 可怕。 她端起茶杯喝上一口,暖流熨烫向全身,她问道,「厉天阙呢?」 「……」 方管家茫然。 楚眠侧目,一众高级员工站在那里,个个面露茫然,表示少爷的行踪他们并没在意。 她有些无奈,「少爷到底是少爷,你们别太过分了。」 「是。」 大家应得大声。 楚眠从餐厅里离开,伸手揉着肩膀,一路上,见到她的佣人个个恭敬不已,比她上午来时态度真诚许多,甚至眼里还带着股敬畏,有种……看超人的感觉。 她问了一路,没问到厉天阙的行踪,倒是收到不少女佣的手工小礼物,透着股贴心劲。 怀里有些抱不下,楚眠就不问了,直接往花园走去。 果然,远远的,她就看到厉天阙的身影。 厉家的前花园很大,绿植成墙,奇花异草无数,地灯一照,还是很美的,但现在,却是大半狼藉。 无数的花草连根被拔起来丢在一旁,花朵枯萎,不见绽开时的盛况。 厉天阙站在里边,一双皮鞋踩满了泥,袖子被卷到手肘处,他低下腰,一株一株拔去花草,溅得裤腿上满是泥点。 楚眠看着他的身影,有些难受。 「你就算把这里拔光,那些花草也回不来了。」 听到她的声音,厉天阙拔花的动作一顿,接着又拔起来整株扔到一旁,跟丢垃圾似的。 下一秒,他蹲下来,手肘搁在膝上,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全是泥,他就这么看着面前的花草,肩膀垮着似有些挫败。 楚眠把怀里的礼物小心翼翼放到路边,只取出一瓶水和一条打成蝴蝶结的毛巾,走进花园,踩着松软的泥土一步步走向厉天阙,站到他身边。 厉天阙没有看她,只盯着面前的花丛,自嘲地勾了勾唇,「我在想,之前的花园是什么样子。」 「……」 「可我想到现在,我都没想起来。」 他道,当年对这个庄园他也没有什么兴趣,要不是知道亡母打理过这里,姐姐住过这里,他甚至进都不愿意进。 可就因为这样,他竟然上了厉擎苍的当,把苏锦怡亲手种下的花草全给毁干净了。 楚眠在他身边蹲下来,拉过他的手,将整瓶水淋下去,沖干净上面的泥土,沉默地用毛巾一点点擦拭他的手。 第604页 「其实我对她这个人也没有任何记忆,你知道的,她生下我那天就发病,被杀了。」 厉天阙低笑一声。 他的世界,其实是没有苏锦怡这个人的,只有姐姐在世时会和他讲一些。 「你想她吗?」 楚眠擦着他的手问道。 「想不起来。」厉天阙低眸看向她白皙的脸,「她对我做过唯一的事就是生下我,我对她做过唯一的事就是守她的遗嘱。」 「……」 「一直觉得我们两个也算不拖不欠,没想到我还毁了她的花园。」 楚眠听得不大好受,他是没见过他母亲,但她知道,他心里有母亲的存在,他记得很牢。 她擦干净他的手,把毛巾搁到水瓶上,然后张开双手从侧面抱上他。 不能抱住全部。 只能这么揽着。 她把脸靠在他的臂膀上,柔和地凝视他的脸,「今天参观庄园的时候,我发现原来这里可以更美更壮丽,一时就有些恼怒,对你说话沖了,其实仔细想想真的不怪你,如果你母亲在天有灵,她反而会开心吧。」 「开心?」 厉天阙看她,她在说什么笑话。 「如果是我的儿子,他受了那么多苦,终于熬出头来,别说是毁我的花园,就是毁我的一切,我也开心。」楚眠微笑着道,「因为我只想看到他健康快乐。」 「你的儿子?」 厉天阙的目色一变,敏锐地看她,「你想做妈妈了?」 她果然还是想要孩子。 「……」 楚眠无语地看他,「我是说如果。」 「是么?」 厉天阙探究地看着她,研究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想看是不是真的随口一说。 楚眠见他这样笑了,「你到底是不是真难过啊?」 怎么一下子就能扯到她这里来。 闻言,厉天阙微敛目光,蹲在那里道,「倒也不是难过,就是有些烦燥,尤其是被厉擎苍设计,我烦得很。」 以前,他还算能忍,他想着自己迟早会疯,就能报仇。 现在,他不想疯了,看厉擎苍活得逍遥他就烦。 「好了好了,不烦了。」楚眠伸手替他揉了揉心口的位置,「给厉擎苍这样一个结局,不比让他死更痛快么?」 也没那么痛快。 厉天阙拧眉,看她,眉头又松开,沉声道,「听你的。」 「那别待在这里了,走吧。」 楚眠拉着他站起来。 「去哪?」 厉天阙看她。 「随便,你心里不好受,要不要我陪你喝一杯?」楚眠问道。 听到这话,厉天阙似是想到什么,睨她,「我正好要让你看个地方。」 「什么地方?」 楚眠不解。 「跟我过来。」 厉天阙牵起她的手就往花园外走。 楚眠被他一路牵进主建筑,手里又接了好几个女佣的礼物。 厉天阙拉着她上楼,低眸看她一眼,「你这收买人心的功力又见长了。」 到他的地盘一呆,他手下的人就成她的了。 这么一想,孟墅还算有几分操守。 「……」 楚眠有些无辜,刚想开口说自己从来不收人心就被厉天阙喊停。 她停在楼梯上,厉天阙拿起一旁扶手上搭着的一条红丝带就蒙上她的眼睛。 -- 作者有话说: 圣诞快乐!!! 第510章 厉天阙的新婚礼物(1) 「做什么?」 楚眠不解,楼梯扶手上怎么会有红丝带,一早准备好的? 「别动。」 厉天阙轻喝一声,站在她的身后,将红丝带绑好,然后一把将她横抱而起往楼上走去。 楚眠连忙抱住他的脖子,眼前什么都看不到。 但心里,她略猜到几分。 楼上,蒙眼,让她看的地方应该是属于他们两个的新房吧? 这是要给她一个惊喜么? 楚眠感觉自己被抱着走了一段路,弯弯绕绕的,让她有些辨不出方向,好一会儿她才被放下来。 男人低哑磁性的嗓音响在她的耳边,「准备好没有?」 「嗯,那我揭开了。」 楚眠能感觉到自己正站在材质极软的地毯上,很舒适,她说着伸手揭下眼睛上的红丝带。 眼前由暗变亮。 红色的绒毯从她脚底下直铺向大卧室的门口,灯带点缀两边,搭着一些漂亮的装饰礼物盒,让她有种过圣诞节的错觉。 她望向两扇大门里边,各式各样精緻的灯带穿梭其中,远远望去,不像一个房间,更像一片浅金色的星海,美得有些不可思议。 楚眠有些愕然,「你房间……不是你姐姐住过的那间么?」 她来过,她记得。 她以为,他带她看的新房会是那一间。 「既然是我们的新房,自然不能再住那一间,你得有你自己的,整个五楼都是。」 厉天阙站在她的身旁,姿态高高地道,忽地又睨她,「你好像不是很惊喜。」 要表现得很惊喜么? 也是,这是婚后的第一份浪漫。 楚眠弯了弯嘴角,声音温柔,「惊喜,我们昨晚才领的证,你怎么这么快就布置成这样了?好厉害。」 第605页 「……」 她惊喜得毫不走心。 厉天阙面无表情,「因为我有的是手下。」 布置个五楼有什么厉害的。 楚眠见他这样不禁摸了摸鼻子,坦诚道,「好吧,我的确是猜到一些,这不怪我,只要联网,就什么浪漫的招数都见过了,前些天我还看到我手底下人刷一个视频,那男主人公把女主人公从一岁到二十岁的生日礼物一次性给送全了,特别会玩……」 现在这个信息化的时代,层出不穷的浪漫没经历过,却都见腻了。 但她还是很开心。 她刚说完,厉天阙站在她面前,舌尖舔了舔后槽牙,脸色莫名。 见他这样,楚眠的笑容讪讪,「你不会也……」 「送了,怎样?」 厉天阙瞪她,一副老子就这么俗的姿态。 妈的。 居然还有创意和他一样的? 她不是一天天都很忙么,居然还有时间通网,没事看什么别人的视频! 「……」 听到这话,楚眠瞬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好半晌,她才抓着红丝巾笑笑,「好开心,好期待是什么样的礼物。」 「是么?」 厉天阙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是,那我去拆礼物。」 楚眠怕自己演不下去,连忙往前走,走两步又退回来,蹲下来拿起地毯边的礼盒。 她刚刚还以为只是个装饰品。 但以厉天阙的作风…… 楚眠拿起来摇了摇,果然有动静,她打开礼盒,从里边取出一个风格西式的罐子。 她掀开盖子,从里边取出……一张黑卡。 楚眠拿着黑卡看向旁边站着的男人,表示疑惑。 厉天阙随她蹲下,裤线上提,露出突出的脚踝骨,他睨向她,一本正经,「一岁礼物,给你准备的成长资金。」 就很棒。 「谢谢。」 楚眠微笑,拿着罐子站起来,想要往房间里走,被厉天阙拉住,「先拆旁边房间的,主卧最后拆。」 「哦。」 楚眠点头,选了一条通道往里走。 她这才发现,厉天阙几乎是将蔷园的一个规模全搬到这里的五楼来,有专门的糖果屋、书房、画室等一系列,每个房间都已经布置到位。 她拎包入住,再不缺什么。 谈不上是泼天的惊喜,但她看得出这其中的用心,这足以让她感动。 于是她很认真地一路拆着礼物,一个和她人差不多高的钻石熊,肚子上的门一打开,里边全是限量款的包;一叠写着她名字的土地产权证书;价值连城的西方博物馆级别的油画;数份签下珠宝、衣着独家设计师的合约…… 这些礼物就很……厉天阙。 楚眠抱着一罐子的稀有钻石默默站在那里,看一眼里边血钻、蓝钻、粉钻等跟糖果似的填满,再看向面前的厉天阙,微笑,再微笑。 「喜欢,谢谢。」 他还真是360度无死角地拿钱砸她。 挺好。 有钱总比没钱好。 「就没别的话了?」 厉天阙抱臂斜靠在门口,对于她的这种客套笑脸有些不爽。 「人在被惊喜冲击的时候,很难有太多的形容词。」 楚眠抱着钻石一本正经地道。 「是么?」 厉天阙将信将疑,侧了侧脸,「走,下一个。」 「好。」 楚眠连忙将手中的罐子放下来,暗暗呼出一口气,还剩下三个礼物。 楚眠,挺住。 厉天阙还刻意做了点心计,礼物盒藏在不同的地方,需要她去寻找,让她有种游戏的体验感。 楚眠也配合,在她一整层穿梭来穿梭去,最后在五楼的客厅里发现礼物盒的存在。 这一次的礼物盒只有a4纸那么大,扁扁的。 楚眠看着,有些狐疑,不会是一版奢侈品店的vvvip卡吧? 这像是他能干得出来的。 这么想着,楚眠在厉天阙的目光下还是表现出一脸期待,慢慢打开礼物盒,从里边取出一叠薄薄的纸张。 楚眠低眸看去,既不是房子合约也不是商铺合约,首页是一张手绘稿。 跑车的手绘稿。 右下角是厉天阙凌厉的签名。 这份礼物出乎楚眠的意料,她站在那里,背靠着沙发背,抬眸身旁的男人,「这是什么?」 「你不是喜欢我之前那台定制超跑,我准备再给你定制一台。」 厉天阙站在她面前,双手按在她两侧的沙发背上,微微低下头,深色的眸直视她,「要不要?」 「你亲手设计的?」 楚眠有些震动,这跑车的手绘稿明显和之前那部有差别,加上他的签名只能引向这个答案。 第511章 厉天阙的新婚礼物(2) 「不喜欢?」 厉天阙盯着她。 「没有,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自己设计一款跑车?」她很意外。 「本来想给你按照之前那部车再打造一台,但我一想到那车就想到那场大火,我不爽,所以给你重新设计。」 厉天阙凝视着她的眉眼道,嗓音低沉,「不过总部还有那个ai系统,到时给你装上,就和那台内核差不多了。」 楚眠吃惊,「小白汤圆?」 「嗯。」 第606页 厉天阙颌首,「ai系统直连我的内部网络,到时把记忆输送进系统,也算它重生了。」 重生。 楚眠听着这两个字,鼻子竟是一酸。 不知道是不是前面壕无人性的礼物让她麻木,到这一刻,虽然还是壕,但多了怀旧的味道,她竟然觉得心跳不已。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手抓着手绘图纸绕上他的脖颈,迎向他的视线,「厉天阙,其实你一直在关注我,谢谢你。」 连她惦记着那台车他都放在心里。 厉天阙直勾勾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啧。 总算是感动了。 厉天阙站在那里,任由她抱着自己的脖子,低眸看她,薄唇不可一世地勾起,「看在你拿枪都要跟我结婚的份上,我总得给你点什么,不然你多不平衡。」 「……」 楚眠感动到一半,有些无语。 她真想说,要是昨晚她不逼着他进去註册,也不知道现在谁更懊悔。 但想想他做的这一切,算了,就由着他得瑟吧。 她看着他,问道,「这最后第三份礼物都走煽情路线了,还有两份礼物是什么?」 厉天阙挑眉,「自己找。」 「行。」 楚眠松开他的脖子,伸手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手绘稿纸放起来,然后往外走去,又开始搜寻起来。 这一次,她搜了很久。 几乎将整个五楼都走一遍,也没能找到礼物盒的痕迹。 外面的夜色越发浓郁。 最后两份礼物。 那就只能是新房了。 楚眠走向新卧室,厉天阙单手插着口袋漫不经心地跟在她的身后。 踏进卧室,面积之大有些超乎楚眠对卧室的认知,一间卧室还做了蜿蜒的阶梯做隔断,一架古董钢琴摆在下方,轻纱缭绕,旁边是一个简单的休息沙发区,弧形的茶几上摆着几个礼物盒。 沿着木质的阶梯上去,古欧式的大床上铺着纯红的被面,床头还摆着心形的蜡烛,很有新婚的味道。 楚眠走向茶几,拿起上面的礼物盒摇了摇,都没听到任何动静。 最后两个礼物藏得这么深么? 楚眠看向厉天阙,厉天阙靠着钢琴,双腿慵懒交叠,对她投来的目光挑了挑眉,什么线索都不给。 她自己找。 刚刚一份礼物让楚眠上了心,越发认真地找起来,从满是红色新婚元素的浴室找到大阳台上,阳台上立着一个画架。 她打开几个盆栽下方的防水木柜,里边她一些画画的颜料、纸张,准备得十分齐全。 可是,礼物盒呢? 楚眠恨不得把盆栽拔起来看一眼,在阳台上苦寻不得,她只好转回卧室。 清风吹过,轻纱撩起,迷过她的眼睛,楚眠拨下挡眼的纱,一抬眸,就看到整个卧室的顶是用极宽的纯红丝带系成一个礼物结的模样。 丝带垂坠下来,水晶吊灯镶嵌其中,明亮璀璨,犹如一颗最美的巨型钻石。 楚眠失笑,指指上面,「整个卧室是礼物?」 「不喜欢?」 厉天阙仍是站在钢琴前,看着她问。 「喜欢。」 楚眠很真心地点了点头,笑着道,「光一个卧室,我就知道自己以后闲下来能过得多舒适。」 进浴室是超大的按摩浴缸,家居电器都是智能操控,休闲时可以坐沙发上,旁边就是打造好的糖柜,灵感来时可以在阳台上对着半个庄园的景致画画…… 这完全是理想的退休生活。 厉天阙对她这个答案很满意,道,「那你可以找最后一个礼物了。」 楚眠正要答应,见就男人的眼中掠过一抹幽光,她忽然反应过来,这礼物越到后面越是重头戏,要是婚房都能算做她23岁的礼物,那她24岁的礼物…… 不会吧? 楚眠心底涌起一股恶寒,默默往外走去,经过钢琴前被一把拉住。 「走什么?最后一份礼物也在这里。」 厉天阙盯着她道。 「我突然有点饿了,我想下去吃饭。」楚眠干笑。 听到这理由,厉天阙倒也不为难她,拉着她的手道,「那我直接公开好了,你把这个给我绑上。」 他睨一眼她手腕上的红丝带。 这是她摘下蒙眼睛的红丝带时随手绑在手腕上的。 现在,他要她给他绑上…… 他分明是想说她24岁的礼物就是他本人,他还真干得出来这种事! 一想到昨晚的惨烈战况,楚眠转身就走,厉天阙哪会放过她,眼疾手快地从后一把抱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提起来,侧过头咬上她的耳朵,发狠地道,「跑哪去?」 都到新房了还敢跑。 「厉天阙,你放开我,你知不知道你这礼物很油腻啊?」 楚眠哭笑不得,用力挣扎。 还给他绑上丝带。 她真是佩服他的脑子,哪有人这么送礼的。 厉天阙被她挣扎得站不稳,从后搂着她双双倒在大床上,激起一阵柔软的红浪。 厉天阙一把将她按在床上,支起身子低眸瞪她,「老子才二十八岁,英俊不凡,连皱纹都没一根,哪里油腻了?」 他送了这么多,竟然到最后一份礼物被嫌弃了? 楚眠倒在他的身上,伸手极力去推他的胸膛,据理力争,「厉天阙,你别闹了,你可是应了我的赌,只要我在下午三点前验收完新房,你就跟我分床一周。」 第607页 「你不是才验收完?」 厉天阙一手压着她,抬眸看一眼顶上的庞大礼物结,示意她是到了晚上才验收的新房。 楚眠难以置信他的脸皮可以厚到这种程度,「厉天阙,你这是耍赖!」 他们都心知肚明,他只是想让她看看他母亲打理过的庄园,她还超常发挥,把庄园的人肃清,把厉擎苍彻底软禁起来,他现在居然敢耍赖? -- 作者有话说: 楚眠:我不收我不收我不收我不收我不收……呸呸呸呸呸呸! 第512章 厉天阙的演技(1) 「老子听不懂!」厉天阙压着她道,「快点,给我绑红丝带。」 「我拒收行不行?」 楚眠想到昨晚头皮都发麻,今晚这礼物她是绝对不会收的。 「我厉天阙送出去的,就没有被退的道理。」厉天阙盯着她威胁道,「绑不绑?」 「不绑。」 楚眠再次拒绝。 厉天阙见她冥顽不灵,伸手就去扯她手腕上的丝带,楚眠想也不想地一个翻身,动作柔软地从他怀里挣脱。 丝带划过厉天阙的眼,留下一片红色。 见状,他直起身子就去抓她,楚眠往床尾逃,人又被他拉回来。 他攥住她的手腕,眸子邪气地盯着她,低头作势要吻她。 「……」 他到底是躺了三年,她就不信他真能钳制住她。 这么想着,楚眠反手抓上他的手腕,抬起一条腿直扫向他的脖子,厉天阙一个后仰避让开来,她趁机又是一记手刀噼过去。 厉天阙震惊地看着她,急急避让。 操。 谋杀亲夫? 楚眠的身手既柔软又干脆,如同一条海中的鱼,她被握住的手不退反缠而上,细臂如藤蔓一般缠上他的手臂,在他要抓紧的时候又飞速松开,掌心拍向他的肘关节。 他的手臂下意识一缩,她便将自己的手彻底挣脱开来,红丝带在半空中飞扬。 「嘶——」 厉天阙倒吸一口凉气,捂着手臂倒在红色的被面上,眉眼间尽是痛苦。 「……」 楚眠坐在床边默默看着他,他旗下那家进口超市的购物车都没他能装。 她从床上下来,拍了拍手,「厉天阙,做人要讲诚信,耍赖是没用的。」 这一周的床他们是分定了。 「……」 厉天阙倒在床上没说话,脸也往里侧着,看不到什么表情。 楚眠琢磨着他是故意,但想想他布置这些也算用心,便道,「不过你给我准备的这些礼物我还是很开心的,走吧,下去用晚餐。」 说着,她转身往外走。 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 楚眠一直下了台阶,都没听到身后有半点声音,她不禁没那么确定了,回头看向床上的男人,还是一动不动。 难道她下手重了? 她低眸看向自己的手,这三年里她几乎不曾停下过锻鍊,而厉天阙不一样,怎么说都躺了那么久,她这一掌下去真拍出个好歹也不是不可能。 「……」 楚眠抿了抿唇,抬起脚就往床边走去。 厉天阙躺在床上,半侧着身体面向里边,手一直捂着臂弯处,脸上没什么表情。 「真疼了?」 见状,楚眠有些懊恼,膝盖抵着床跪坐下来,伸手小心翼翼去拉他的手臂,「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打电话给沈医生。」 她去拿手机。 厉天阙背对着她,嗓音闷闷地开口,「不用,死不了。」 「……」 楚眠拿着手机的手一僵,这是生气了? 想想,在他面前,她好像真没和他动过手,一直是躲的,这还是第一次,他不舒服也正常。 她把自己的手臂伸过去往他面前一横,「你打回来吧。」 「打就打了,我一个大男人还跟你计较这些?」 厉天阙睨她一眼,完全没了刚刚的嬉笑,仿佛是疲惫一般,他推开她的手,道,「行了,你去吃饭吧,我歇会。」 「……」 她现在哪里还吃得下。 楚眠跪坐在床上,看着他的背,有些适应不了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她咬了咬唇,从手腕上解开丝带,拉过他一只手,将红丝带绑上去。 厉天阙没挣扎也没动,由着她折腾。 「厉天阙,我要你的。」 她看着他手腕上的丝带低声说道,细指埋入他的指间,十指相扣,指腹印上他虎口处的鹿头纹身。 闻言,她明显感觉身旁的男人一震,他缓缓转过头来,一双眼深邃地盯着她,想在她脸上看个究竟,嗓音极沉,「真的?」 楚眠点头。 厉天阙从床上坐起来,低眸深深地看着她,「我怎么觉得我都看不透你,一会拿枪逼我结婚,一会又要和我分床,你究竟是可怜我还是喜欢我?」 怎么又绕回这个话题了? 楚眠握住他的手,盯着他道,「丝带我已经绑上了。」 「一条丝带并不代表什么。」 厉天阙道,面容极暗。 楚眠迎向他的视线,深吸一口气,再认真不过地道,「厉天阙,一条丝带是不代表什么,可是这三年时间我早就想得很清楚,以后的日子不管你是病着还是醒着,我都不会离开你。」 第608页 「……」 厉天阙看着她的目光更深。 「所以你别这样,我们之间闹可以、吵可以,但别怀疑对方的用心,行么?」楚眠凝视着他深色的眸道。 「现在是谁怀疑谁的用心?」 厉天阙看着她道,松开她的手,将红丝带解下来,套上她的无名指,随意打了个结,又将另一端套上自己的无名指。 似月老的红线。 楚眠不解地看着他,厉天阙看着她道,「你24岁的礼物,是一款对戒,只是时间太紧,来不及定制,就先欠着你的。」 他坐在她面前,动了动自己修长的无名指,丝带牵缠,楚眠的无名指也跟着被轻轻拉扯。 闻言,楚眠有些错愕地看向他。 原来最后一份礼物是戒指。 她抿唇,又听他道,「戒指跟车一样,我自己设计。」 还自己设计? 楚眠更加意外地看向他,有些内疚,她好像真的想偏了。 「怎么,还真当老子是禽兽,要把你做死在床上?」 厉天阙一眼看透她的想法。 「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楚眠有错就认,看着缠住两人无名指的红丝带,内心缱绻,她以为两人註册成功就行了,没有他想得这么周全。 「老子大方,原谅你。」 厉天阙抬起手揉她的发心,嗓音低沉磁性,「不过新婚分床就不必了,你真不让我碰,我睡沙发就是。」 那倒也不必。 楚眠见自己屈解他的用心,哪里还会让他睡沙发,「不分床。」 厉天阙看她,「给我抱抱。」 「你手臂怎么样了?」 楚眠和他同时说出口。 第513章 厉天阙的演技(2) 厉天阙唇角勾起一抹宠溺的弧度,「让我抱抱就不疼了。」 闻言,楚眠立刻乖顺地朝他靠过去,投向他的胸膛,厉天阙一手搂住她,一手勾扯着红色丝带,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阿眠真乖。」 楚眠不说话,就抱着他,睁眼看向阳台方向的画架,以及后面的星夜。 轻纱缭绕,厉天阙抱着她,下颌抵在她的头上,一张脸庞稜角分明,眼中的宠溺深情渐渐被一抹得逞代替,唇角的笑容要多邪气就有多邪气。 他家的小东西跟他斗,还是嫩了点。 分床? 这辈子都休想。 …… 用过晚餐,楚眠坐在新婚元素满满的新房里,腿上放着电脑,手上拿着手机和樊冰冰通电话,谈着正事。 某位大总裁已经早早换上红色的睡衣睡裤,坐在钢琴上,百无聊赖地将哆来咪发唆拉西弹了个遍。 「准备得怎么样,最好明后天就能出发风岛。」 楚眠一整天都不在天宫,只能向樊冰冰询问情况。 话音刚落,厉天阙就将一个「咪」音重重弹响,楚眠的耳朵被狠狠刺痛,她看一眼厉天阙。 厉天阙不羁地坐在钢琴前,眼神幽幽地看着她。 楚眠盯着他身上那套骚气的红色睡衣,想到两人才註册,怎么也要缓个两三天,便对着电话那头的樊冰冰道,「如果实在来不及准备,大后天出发也行。」 厉天阙敲键的动作果然温和多了。 挂完电话,楚眠又处理了一会公事,在厉天阙弹琴的噪音中放下电话,从沙发上站起来。 沐浴过后的她穿的也是同款睡衣,严格来说,今晚更像他们的新婚之夜。 她朝他走过去,坐到钢琴前,道,「反正风岛我们两个人都去,还在一起,有必要对我急着去风岛这么有意见?」 「说得这么好听,你怎么不说我们是去风岛度蜜月的?」 厉天阙睨她。 一听这话,楚眠眼前一亮,是啊,这也算度蜜月。 她这一亮,厉天阙的脸色黑了,伸手去捏她的耳朵,「我厉天阙就配去贫民窟度蜜月?」 「……」 楚眠默,跳过这个话题,道,「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好像还早。」 他们都是习惯晚睡的人。 「……」 废话,当然是做……爱做的事。 厉天阙眸子幽深地睨她一眼,神色正经,「趴床上去,我给你揉揉腰。」 换作平时,楚眠听到这话必然警觉起来,但今晚被厉天阙一碗迷魂汤灌的,也不觉得有什么。 应了一声「好」,她便站起来就往床边走去,脱下鞋子直接趴到被面上。 睡衣的红和被面的红完美融为一体。 厉天阙在床边坐下来,炙热的掌心隔着睡衣贴上她的后腰一点点揉开来,边揉边问,「这样有没有好一些?」 「嗯。」 楚眠点头,趴在床上享受他的服务。 厉天阙的揉捏也确实很正经,掌心按过,指腹抵着几个位置慢慢按下去,像按进了她的身体里,揉开舒适。 原来这就是婚姻的日常。 一起用餐,晚上她累了他替她揉腰,他不开心了就要抱抱。 也许婚姻的意义就在于此,两个人更加名正言顺地生活在一起,分享彼此的一切,做彼此的避风港。 楚眠头靠在自己叠起的双臂上,闭上眼睛问道,「那一会我们就睡觉吗?也不能让你一直替我揉。」 他会累的。 「怎么说也是我害你腰酸的,揉一晚上也应该。」 第609页 厉天阙坐在一旁,一本正经地说着,继续替她揉着腰,不时替她敲两下,很是正派。 楚眠笑了笑,越发享受,身体也越来越放松。 厉天阙低眸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唇角也跟着勾起,手掌探进她的衣角下摆,慢慢伸出去,正派地揉按。 楚眠毫无察觉。 这就差不多了。 水到渠成。 氛围使然。 不是他故意推翻自己的承诺。 厉天阙舔了舔唇,在她身旁缓缓俯下身,手指炙热的温度在她的背上游走,掠过腰际往下探去…… 他的脸也渐渐靠向那张白皙的脸,目光凝在她的嘴唇上。 「我想到了。」 楚眠突地睁开眼睛,仰起头来。 「砰!」 她的头狠狠一痛,一转眸,就见厉天阙整个人僵在那里,她才意识到她好像撞到他的下巴。 「你没事吧?」 楚眠一惊,连忙从床上坐起来,检查他的下巴。 卖惨的招数不能太频繁。 厉天阙深谙这个道理,他捂着下巴忍着痛,宠溺地看着她,「没事,不疼。」 楚眠松一口气。 「你说你想到了,想到什么?」 厉天阙搂上她的腰,低眸凝视着她被红色睡衣衬得更加奶白的脸,头逐渐低下。 「你不是说你忘记之前花园是怎么布置的么?」 楚眠有些喜悦地道,「我刚刚突然想起来,方管家说厉擎苍将母亲的东西全收了起来,用的是个收字,那就说明东西还在庄园,我们可以去找找,说不定能看到花园的设计图。」 她想的是这个事? 话说的不错,不过…… 「现在?」 厉天阙拧眉。 「对啊,反正现在还不算晚,一时半会睡不着,我们去找找看,要是能找到你就不用太难受了。」楚眠说道。 一时半会睡不着就做些睡不着的事,大半夜的去翻什么? 厉天阙盯着她差点冲口而出,但想想今天自己说的话硬生生忍下来,楚眠已经化想法为行动,坐到床边踩进拖鞋,拉着他就往外走。 「……」 厉天阙一脸麻木地跟着她离开。 …… 「苏夫人的东西?」 大厅里,方管家被叫过来,一听到这话愣了下。 厉天阙取过佣人递来的大衣套到楚眠的身上,眸子冷冽地瞥一眼方管家,「我记得当初你同我说的是母亲的东西都没了。」 「……」 方管家有些窘迫,当初也是厉擎苍授意他这么说的,他为了图太平化干戈只能听从。 今天被楚眠一系列神操作吓了下,他便什么实话都说了。 「说吧,方管家。」 楚眠套上大衣,语气淡淡地道。 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少奶奶每次从容不迫地说着话时,他就发虚得不行。 「不是我不说……」方管家有些迟疑,「只是少爷、少奶奶可能要有一点心理准备。」 第514章 苏锦怡的日记 「心理准备?」 楚眠疑惑。 方管家不再说什么,转身往外走去。 楚眠替厉天阙也披了件大衣,两人坐上庄园内用的游览车一路往深处行驶。 一路凉风吹袭,她被厉天阙紧紧护在怀里。 庄园晚上的景致和白天截然不同,有一种优雅的世外之美,灯光全都布置得恰到好处,风格一致,她想,这应该是苏锦怡的手笔。 她做得太好,以至于厉擎苍另娶妻室,也不能再改动庄园,毕竟总不能越改越糟。 游览车停在温泉馆附近,那片乱石堆。 又是这里。 楚眠蹙眉,转眸看向厉天阙,只见他的脸色沉着,大概没想到这地方还有故事。 方管家有些战战兢兢地看他们两人一眼,率先从车上下来,走向乱石堆,有些困难地移开一块大石,里边竟是有一条仅一人能通过的小径。 平时被乱石叠着完全看不出来。 楚眠被厉天阙牵着往里走去,最深处有一道小门,没有钥匙。 方管家从一旁的石墙上取下几盏装电池的小灯,开了灯,然后推开小门,道,「少爷,少奶奶,就是这里了,里边没有灯,光线可能会暗一些,注意脚下。」 说完,方管家提着灯迳自往里走去。 楚眠和厉天阙跟着走进去,几盏小灯的光芒不算明亮地照着并不大的屋子。 这完全就是一间仓库,里边的东西堆得密密麻麻、乱七八糟,书柜斜倒在地上,角落生出草来。 她终于知道方管家说的心理准备是什么,满地的狼籍,花瓶的碎片砸得到处都是,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残花成灰,书页被撕扯得不成样子,柜上的桌布发了黄,空气里都带着一股腐朽的异味。 「这是怎么回事?」 厉天阙的脸色彻底黑了,恶狠狠地瞪向方管家。 方管家心惊地低头,「当初少爷您要拆了这里,老爷就偷偷把苏夫人的这些东西转移到这里来,他……他也会经常会背着人来这里。」 楚眠明了,「他来这里发泄?」 他把被自己儿子夺权的愤怒、歇斯底里全发泄在苏锦怡留下的这些东西上。 「……是。」 方管家把头埋得更低了。 第610页 楚眠看着厉天阙猛地将拳头握紧,呼吸变沉,一双眼死死瞪着地上的狼籍。 这些年,他对厉擎苍忍了一次又一次,而那个父亲角色的人却伤害他一次又一次。 他咬了咬牙,眼里一抹杀意掠过,过后又强行按下来,嗓音极沉,「去把厉擎苍叫起来,不准他睡,守他三天三夜。」 他受不了了。 不杀厉擎苍,是他最后的底线。 「……」 方管家一呆,错愕地抬起头来。 「还不去?」 楚眠冷冷地看向他。 「是。」 方管家退了下去。 站都站不开脚的仓库里只剩下楚眠和厉天阙,楚眠看了一眼,从一旁的古董柜上取下一个有些沾灰的茶杯,茶杯的工艺精巧,上面的浮雕看得出是匠心独造,一笔一划勾勒,颜色层层递进,优雅大气。 能留在这里的都是苏锦怡印记的东西,连茶杯都在,说不定都是苏锦怡亲自制作的。 对她的本事,楚眠毫不怀疑。 「我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厉天阙踢开脚边一个花瓶碎片,脸色阴沉。 楚眠把茶杯拿走,又看到下面摆着几张捲起来的纸张,打开,是庄园各个地方的设计图纸。 设计之精妙精彩绝伦。 右下角有苏锦怡的签名,温婉中透着一股干练的气息。 她将图纸放到一旁,拉开抽屉,里边整齐地放着几本相册。 相册放在里边收藏得很好,楚眠打开来,一打开就像打开回忆的匣子,这是一本属于厉天阙姐姐厉雪鹿的成长记录。 「……」 她目光复杂地看向厉天阙。 厉天阙看她一眼,靠过去看。 相册里的第一张照片便是小女婴的哌哌坠地,病床上苍白而美丽的女人微笑着看向镜头,眸子偏深灰,英俊的男人搂着她的肩膀,没看镜头,没看孩子,而是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女人。 相册里的苏锦怡、厉擎苍五官都透着一股年轻的张扬。 楚眠发现厉天阙真的是集了父母长相上的优点,发挥得更加出色,眉目深邃蛊惑。 厉天阙无声地站在她身边,楚眠又翻了两页,相册中的小女孩一点点长大,漂亮自是不用说,难得的是面对镜头永远是笑,笑得格外开心。 而有苏锦怡的镜头,必然有厉擎苍的存在。 厉擎苍的目光从来都在苏锦怡的身上,情深、溺宠。 这怎么看都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充斥着骗局与谎言的家庭,而她身旁的这个男人,从小连这种虚假的生活都没有过过…… 她看向厉天阙,厉天阙面无表情地看着,像看着与自己无关的一家人。 楚眠忍不住道,「你母亲这样一个有绝世之才的人,怎么就在感情上摔得这么狠。」 要是不嫁给厉擎苍,苏锦怡做什么不能有一片天下? 闻言,厉天阙嘲弄地冷笑一声,「因为感情不像智商,是可以演出来的。」 演。 或许他骨子里真有厉擎苍的遗传,想到自己晚上还在算计楚眠不分床,而她深信不疑的样子,他突然噁心起自己。 「演这么多年,他当自己是卧薪尝胆么?」 这么多的镜头,这么多的时时刻刻,一般人都该把自己演进去了,而他还能清醒地逼疯苏锦怡。 真不知道该说厉擎苍没本事,还是太有本事。 楚眠合上手中的相册,「收拾好慢慢看吧,我们先找找有没有花园的图纸,刚刚我拿的那叠里没有。」 「嗯。」 厉天阙颌首,踢开地上的狼籍,弯腰将书柜从地上扶起来,推到墙上。 满地的书。 楚眠走过去看了几眼,苏锦怡的涉猎很杂,东西方的书都在于此,好几本她记得都是孤本,她让回艺长廊的老闆到处找都没找到。 她蹲下来拿起来,拍去灰尘放回书柜中,弯腰又拿起一本。 没有书名的书。 棕色的皮质封面,质感很好。 楚眠打开看一眼,连忙合上。 第515章 最残忍的真相 厉天阙低头收书,见她这样看她。「怎么了?」 「是你母亲的日记,你收着吧。」 楚眠把手中的日记递给厉天阙。 「她还写日记?」 厉天阙伸手接过来,翻了两页,又要往下翻时,他忽然合上,道,「算了,她的日记里又不可能有我,以后再看。」 他出生的日子,就是苏锦怡的忌日。 她的日记,他还占篇幅不成? 说着,厉天阙把日记随手放到书柜上,朝着对面的一处柜子走去,伸手打开查看。 日记相当的厚,足足两三本普通书的量,看着就沉甸甸的。 厉天阙没放好,日记倒下来,重重地倒在书柜中,激起一点尘埃。 见状,楚眠走过去,将日记拿出来,准备竖好放回去。 刚拿起来,一页叠好的纸就从里边掉出来,落在她的脚背上。 楚眠弯腰捡起,正欲夹回去,就看到上面三个力透纸背的字迹—— 医蛊门。 「……」 楚眠心念一动,忍不住打开手中的纸张,就看到这是—封友人写给苏锦怡的信。 【锦怡: 第611页 听到你终于愿意重视苏氏一门的遗传疾病我很开心,这些年我游历四方,你说的什么忘生果、枯木雪我没找到,想来不过是些传言,如果是真的,苏家也不至于到现在也没有治癒的情况。 所以,要不要试试别的办法? 我如今身在稻城,这边偏僻无法电联,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医蛊门?以蛊为医,专治疑难杂症,我亲眼见过它的厉害之处。 如果你愿意一试,我去拜师,替你偿愿。 友:霍烨留】 楚眠很是愕然,原来苏锦怡当年也在找寻治癒疯子血的办法,也找过医蛊门? 她转头看向查看各处的厉天阙,正想告诉他,忽然想到苏锦怡的结局,到嘴的话顿住。 她什么都没说,转身去翻厚厚的日记本,果然又从里边翻出几张信件。 全是苏锦怡和这位友人的来往书信。 苏锦怡生在苏氏一族,早就接受身上背负的命运,一向随缘,发不发病无所谓,但嫁给厉擎苍生下厉雪鹿后,她开始贪恋这种幸福生活,于是到处托人寻找治癒办法,这个友人也是她委託的其中一个。 这友人呆在稻城,找到当时医蛊门门主乔老……也就是楚眠的师父陆公业。 但陆公业不收徒,于是这友人开始偷师,常常半夜潜进医蛊门的地方,看书看了整整两年,终于找到一试之法。 「……」 楚眠看着这信件上的办法感觉特别奇妙,原来她研究出来的医治之法当年苏锦怡也让人研究出来了。 那后来呢? 像看一个故事般,楚眠迫不及待看后面的结果,她站在书柜前,背对着厉天阙继续翻后面的信件。 听到友人找到一试之法,苏锦怡立刻派人偷偷将自己一位已经发病的姑姑送去稻城,自己走不开,只能继续通书信询问情况。 友人花一年的时间养出金蛊,果然治癒这位姑姑,只后遗症是缺失大片记忆。 连后遗症都和厉天阙一模一样。 信件上的字密密麻麻,楚眠一目十行,挑着重点去看。 苏锦怡知晓疯子血被治癒很是高兴,称自己会找时间去一趟稻城,希望这个方法造福整个苏氏家族。 后面大概是苏锦怡去了,信件再接上是苏锦怡出钱让友人继续研究,并请好好照顾姑姑。 可很快,信件上的内容急转直下。 就在姑姑治癒的五个月后,情况突然急转直下,失去的记忆越来越多,越来越不认识周遭的一切,犹如老年痴呆一般,抵抗力也越发差起来,病痛不断。 再之后,在来往的信件中,苏锦怡终于做下一个决定,为姑姑的身体着想,取出金蛊。 金蛊取出之后,姑姑恢复记忆,人果然正常起来。 但下一封信件上就写着姑姑开始出现头部剧痛、多思多忧,伴有掉头发的情况…… 头部剧痛、多思多忧。 和厉天阙现在的症状一样。 楚眠的脸顿时一白。 信件只剩下最后一张。 她急不可待地打开最后一张叠好的信纸,一打开整个人怔住,心跳都有一瞬的停止。 信件上满满都是用红笔写的「为什么」…… 字字透着绝望。 还有干掉的泪痕。 楚眠跳过红字,看向底下的黑字,是那友人写给苏锦怡的信,内容很短,只有寥寥两行字。 【姑姑今早走了,万望节哀。 以蛊治疯子血,无法行通,再寻他法。】 「……」 看着这最后一封信,楚眠的身体瞬间像是置入冰窖,冰凉得彻底。 她焦急地去看每页信上的落款时间,发现苏锦怡姑姑取出金蛊到死亡的时间不过两个月。 而厉天阙取出金蜂快一个月了。 不会的。 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厉天阙就没有丧失越来越多的记忆…… 楚眠这么安慰自己,却又很快推翻,厉天阙是来不及丧失越来越多的记忆,因为他当时是自己取出的金蜂,他取得太快了,都来不及发展到那一步。 楚眠的唇微微张开,脸上一片惨白,半点血色也无,拿着信件的双手在颤抖。 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给其他精神病人治疗过,都没事,难道只有治疯子血,是有问题的? 疯子血,到底算个什么病?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人? 把人逼疯逼得跟个杀人狂一样还不够,连治疗都只会加速死亡? 那她做的这一切算什么? 她在害死厉天阙吗? 一时间,楚眠眼前一片晕眩,只觉整个仓库在她周围旋转,平坦的地面已经承载不了她的重量,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正缓缓往下坠去。 「找到了。」 厉天阙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像一双手强行从一片白茫茫的虚空中将楚眠拉回,她恍过神来,急忙伸手抓住书柜边缘,逼迫自己清醒过来。 她几乎是慌忙地将信件塞进书柜里,转过身来看向厉天阙,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容来,「这么快就找到了?」 「嗯。」厉天阙低眸看着手中的图纸,「这是花园的设计图纸,包括花卉的布局也在这里。」 -- 作者有话说: 厉: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还剩下一个月的命。拿枪!狗头作者: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写的cp就算有失忆梗、绝症梗,他们还是很甜……(总得彻底把这病给治了是吧?) 第612页 第516章 楚眠查厉天阙的检查报告 「太好了。」 楚眠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海面上,随时会栽入深海,万劫不复。 她踩到一块花瓶碎片,脚下一软。 厉天阙余光一扫,伸手就将她拦腰抱过来,一低眸,眉头拧起,「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有吗?」 楚眠装作无事地摸了摸脸,然后道,「我感觉这里空气有股味道,我闻着不太舒服。」 这个仓库一直关着,肯定会有味道。 厉天阙把手中的图纸一卷塞进她的手里,然后将她抱起来,道,「今晚就到这里,明天我让人下来整理。」 「嗯。」 楚眠点头,抬眸看向他的侧脸,轮廓如削,眉目深邃。 这样一个人怎么看都不是有问题的。 他明明好了,明明都好了。 …… 繁华地段的工作室里,玻璃门擦得透明。 门从外被推开来,沈医生拎着包走进去,在外面灌一脖子的冷风,这会终于暖和了。 「帮我倒杯热水进来。」 沈医生边往里走边朝前台的小妹说道。 前台抬头看他一眼,「沈医生,您有客人,在您的办公室等您。」 「有客人就约在休息室,怎么直接带我办公室?」 闻言,沈医生不悦地看过去一眼,不等前台回答,就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他伸手推开门,就见办公室前的客椅上坐着一个人,背对着他,只看到一头柔顺的直发,和一双包裹在黑裤下的纤长双腿,脚上踩的鞋也不是夸张凌厉的恨天高,却又不失品味。 以医生的专业角度,这腿部线条绝了。 沈医生的不满压下去一些,「这位美女,你……」 客椅上的人转过身来,抬眸淡漠地看向他,沈医生的腿一软,差点跪在门口。 沈医生忙伸手扶住门框才不至于出丑,笑容尴尬,「小姐,你怎么来了?」 「厉天阙的钱挺好挣,十点才上班。」 楚眠坐在椅子上,转眸看一眼桌上小时钟上的时间冷淡开口。 十点上班不是很正常么? 沈医生不敢提这话,只殷勤地道,「小姐您找我哪里还用上门等,给我一个电话就行,我马上去给您泡咖啡。」 楚眠坐在那里,没时间和他废话,直入正题,「厉天阙从稻城回来后有没有找你做过身体检查?」 沈医生走进来,把公事包放到一旁,狐疑地看向楚眠,「小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闻言,楚眠的眼底更加冰冷,似雪山上下来的水,看得人嵴梁骨都冷得发疼。 「有,厉总前几天找我做过一些常规检查。」 等沈医生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口了。 要死。 沈医生简直想封自己的嘴。 「因为他头疼,担心疯子血会复发?」楚眠猜想道。 「小姐知道?」 沈医生愕然,他还以为以厉总的脾气会瞒着呢。 「把他的检查报告给我。」 楚眠道,语气不是请求,而是命令,没有任何可推脱的余地。 沈医生一听这话就猜到楚眠不是得了厉天阙同意找过来的,顿时头皮发紧,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干笑着道,「小姐要这报告还不是厉总一句话的事,我这就打电话给厉总。」 说着,沈医生探身向前拿起座机的话筒,作势去按键。 楚眠坐在那里,波澜不惊地看着他,脸上毫无温度,「我会和厉天阙说,你没这个能力,让他换一个医生。」 「……」 沈医生的手一僵,抬起脸看她。 「我还可以让人查查,你替厉天阙工作的这些年,接过多少私活。」 楚眠又道,语气凉薄,「或者不用查,我直接编,不知道厉天阙会信你还是会信我。」 沈医生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小姐,您这是要搞我?」 厉总会信谁这还用说吗?那么不可一世的一个人都为她发病了,她就是要星星要月亮,厉总也会摘。 跟她比,他算个什么? 她这些话一出,他在厉总面前还能全手全脚离开? 不是,好好的她这是怎么了? 「……」 楚眠不说话了,就这么看着他,半晌,又看一眼时间,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 见状,沈医生忙不迭将手中的话筒按回去,堆起一脸假笑,「小姐,以后我就是你的人!我这就给你去拿检查报告!」 在大人物手底下做事,别的本领没有,就是能屈能伸。 厉天阙的检查报告属于高度机密,沈医生也是藏得很深,直接藏保险箱里。 这会他全部取出来递给楚眠。 楚眠坐在那里,拿过来一页页看去,说不上是松一口气还是更沉重,「检查报告没什么问题?」 「是啊。」 沈医生点头,站在一旁道,「我觉得厉总是躺了三年,醒来之后又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又经历稻城之事,连轴转得就没停下来过,有偶尔的头痛,只要不影响生活就没关系。」 楚眠抿唇沉默。 沈医生又道,「说到这里,这医蛊门的蛊还真是神奇,还真能治癒这么偏门的遗……」 「以你的专业来看,有没有可能一个人当下健康,一两个月后突然身体急速垮掉,衰竭而死?」楚眠冷淡地打断他的话。 第613页 沈医生听得一愣,待看楚眠不像是开玩笑的意思,顿时头皮发麻,「这一般不可能吧?」 「一般?」 她要一个准确的答覆。 「小姐,你学了医蛊,也通一些医理,应该明白,医学这个领域从来没有过尽头,很多病症都还在人类无能为力的范围里。」 沈医生凝重地道。 「……」 也就是说,没人能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 什么都是未知。 厉天阙会不会一直健康下去,不知道。 厉天阙会不会像那个苏家人一样急速死亡,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楚眠咬了咬牙,将手中的检查报告往面前的桌上一扔,站起身来往外走,「今天我来过的事不能让厉天阙知道,否则,我不保证你的安全。」 「……」 沈医生黑线。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真的会越来越类同,小姐威胁人的口吻也这么厉总化。 …… 楚眠今天能出来,是因为厉天阙有个十分重要的会议,这也是他陪她去风岛前的最后一个会议。 因此必须出席。 第517章 陆公业急了 回庄园的路上,楚眠在路边随便买了两盒车厘子,一回到庄园,她就钻进温泉馆边上的仓库里。 她翻出苏锦怡的日记,循着信件的时间去翻到差不多的位置,一目十行地往后翻,不停往后翻…… 结果,一直翻到最后,苏锦怡的日记里都没有出现过「疯子血」三个字,更不用说治癒之法。 苏锦怡的日记里全是琐事,没有疯子血,没有公事,有的只有丈夫、女儿,以及后来怀上厉天阙时的点点滴滴。 甚至连吃什么喝什么都讲了,就是不讲疯子血。 楚眠不甘心,又翻起书柜里的其他书籍,一份份翻开,试图再找出一些信件。 但把整个书柜翻过来,仍是一无所获。 什么都没有…… 楚眠走出仓库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茫然。 她坐在厉天阙为她布置的书房里,面前是一张桃木灰的书桌,伸手就能摸到一罐薄荷糖,抬眸就能看到厉天阙的照片,照片中的他手长腿长,随意而慵懒,透着一股祸害的味道。 不都说祸害遗千年么? 为什么他这祸害要一直活在疯子血的阴影里? 她做了这么多,到头来竟是一点用都没有。 楚眠坐在那里看着桌面上的一切,踢下鞋子,提起双腿坐在椅子上,慢慢蜷缩起身体,双手紧紧抱住自己,一双眼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脑海里翻来覆去是那些信件。 医蛊门、偷学…… 楚眠猛地睁大眼睛,陆家在稻城周围慢慢起势,陆公业这人看着是避世而居,但从未松懈过,怎么可能有人当年偷学自己的书而不察觉呢? 意识到这一点,楚眠拿起手机就拨出一个电话。 这是葬礼上那一次,陆公业打过来的号码,她不确定他还在不在用。 果然,打过去是一个空号状态。 「啪。」 楚眠将手机随手一扔。 两分钟后,手机震动起来,是一个视讯电话,来自陆公业。 楚眠忙接通,将手机靠在糖罐子上,屏幕上很快出现那边的影像。 手机放得很远,镜头的篇幅拉得很大,绿浪浮动的墙前,穿着家居装的老人靠在躺椅上,皱纹如深壑的一双眼慈爱地透过镜头看向她,「眠眠,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 老人精神奕奕,看不出一点计划失败的颓废感。 楚眠坐在书桌前,看着屏幕上的老人,难以再像从前一般恭恭敬敬地叫上一句老师。 她看着他,淡淡地道,「看来大金融峰会的失利对您一点影响都没有。」 她粉碎了他挑起财阀乱斗的计划,他还能如此慈爱地看她。 「影响还是有些的。」陆公业笑着徐徐说道,「但当一件事你执着付出很久,一切就变得没那么急躁了,因为最后终会得偿所愿。」 「因为厉天阙么?」 楚眠直入正题。 闻言,陆公业的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您同我说,稻城的事是厉天御私自所为,我本来不信,现在信了。」 楚眠迎向老人的视线,眼神有些冷,「您根本不需要急着杀我们,因为您从一开始就知道厉天阙活不了多久,对么?」 听到这话,陆公业有些意外地看向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到陆公业没有否认,楚眠心里一凉。 所以,信件所言都是真的,医蛊对疯子血来说从来就不是一条生路。 她再次得到验证。 她没有回答,只继续问道,「从最开始您就知道我学医蛊是为了厉天阙,您也知道我学得再用心也没用,我根本救不了厉天阙。」 「……」 陆公业从躺椅上缓缓坐起来,目色凝重地看着她。 「所以厉天阙在您眼里,从来不是一个值得多放心思的对手,哪怕大金融峰会失利,您也没有太失落,厉天阙很快就会死。」 「……」 「他一死,厉氏财团和天宫的联合就瓦解一半,而我方寸大乱间难以控制两个势力,您的大计再无人可挡。」 楚眠一字一字说出来。 第614页 「眠眠,你的脸色很不好,你很伤心么?」 陆公业看着她问,神情语气关切,就像一个体贴的好老师。 楚眠自嘲地低笑一声,「我好像总是会栽在老师您的手里,对您来说,我是不是就是个舞台上的小丑?仅供您娱乐?」 原来她那么努力呆在藏书室的时候,有一个人始终都知道她成功不了。 陆公业看她这样蹙起眉头,好久才道,「当年你来拜我为师时,我一方面为你的天赋所惊,一方面又想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没想到你仅用半年时间就研究出治癒之法,你震憾到了我,再后来,老头子我是真心诚意拿你当徒弟的。」 「……」 「眠眠,我还是那句话,到老师这里来吧,你无父无母,厉天阙也快不行了,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图什么呢?」 陆公业深深地看着她,「来老师这里,哪怕你不帮我,只要你什么都别管了就行。」 厉天阙一走,她图什么呢? 她也不知道,她还能图什么。 楚眠坐在那里,面容有些发白,她伸手从糖罐子里取出一颗薄荷糖,慢慢撕开包装。 「老师,我这人很认死理,糖,我只吃薄荷糖,男人,我只要厉天阙。」 她一边撕包装一边说道,「所以,不管怎样,在我死之前,我一定会和平重建贫民窟,不让a国因我而生乱,这是我一直以来的目标……至于我死后,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也许,陆家还是会胜利的。」 只是那一天她也未必能看到。 听到这话,陆公业的脸色都变了,瞪着她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死不死的,难道姓厉的死了,你还跟着去不成?」 她糊涂了? 为一个男人就说上死不死的? 楚眠转眸望一眼窗外的景致,人沐浴在透进来的阳光中,面容显得更加苍白。 到这一刻,她也不知道该对陆公业有什么样的想法了,敬?恨? 「不知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楚眠淡淡地道,看一眼屏幕上的陆公业,没再说什么,伸手关掉通话。 d国的院子里。 陆公业看着黑掉的屏幕,急得直站起来,「眠眠?」 第518章 我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他伸出有些老朽的手拿起手机再度拨回去,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地接着打,那边不再接了。 楚眠打这一通电话,纯粹是想向他验证医蛊治不了疯子血一事是不是真的。 这孩子……疯了? 无端的,陆公业只觉脑袋一阵眩晕,人几乎站不住。 不远处的佣人见状连忙冲过去扶住他,陆公业抬起手按了按头,心口竟无法克制地疼痛起来。 当夜,独立的院子涌进一群人。 陆云堂是陆公业唯一的儿子,排行老二,此刻急急忙忙从车上下来,腆着一个啤酒肚往里走,脸上带着焦急之色。 待他走进大门,偌大的大厅里已经坐满陆家旁支侧系的子子孙孙,一个个坐在那里面露担忧。 陆公业坐在中央的沙发上,单手扶着头,面色白而憔悴,看着毫无精神。 一个五官美丽精緻的中年女人坐在他的身旁,眼神空洞地看着手中的兔子玩偶,看着看着旁若无人地笑起来,笑得像个孩子。 这是陆家排行老大的长姐,陆景慧,厉家四爷厉擎举之妻,厉擎举死后,她一蹶不振就成了这般样子。 陆云堂顾不上看姐姐,就走到陆公业面前,忧心忡忡地问道,「父亲,您怎么样?」 他在外正做着事呢,突然就收到消息说老爷子一整天都没有进餐,这让陆家上上下下全都慌了,一个个都急忙赶过来。 「……」 陆公业扶着头没说话。 他是陆家的掌事人,是主心骨,可年纪也大了,八十多岁的人一个不好就容易出事,见他这样,向来齐心的陆家人互相看看,都揪着心。 「老爷子,您可不能这样,身子再硬朗饭还是要吃的呀。」旁边有人劝道。 「是啊,您不吃饭,这不是让我们做小辈的不好过吗?」 大家纷纷劝着,陆公业硬是一句话都没有。 陆云堂多少还了解一些自己的父亲,转头就问佣人,「今天是不是出过什么事?」 佣人站在后面,恭敬地低头,「老爷子就是通了一通视讯。」 「a国的?」 陆云堂一下想到楚眠那个小丫头,见佣人点头,不禁嘆气,脱下西装在陆公业身边坐下,「老爷子,楚眠那丫头又怎么你了?她不是都掌控下大金融峰会的局面了,赢得那么漂亮,怎么,她来气你?」 听到楚眠两个字,陆公业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放下手来,脸上的皱纹更深,跟又老了十岁似的,眼底满是痛惜,「这孩子要寻死。」 「什么?」 陆云堂愣住。 她还寻死? 她今年浪费了他们陆家多少钱、多少人,她在a国搞得风生水起她还寻死?还要不要脸了? 「她知道厉天阙没多久好活了,要跟着去。」 陆公业不知道想到什么,抬眸看了满大厅的后辈一眼,慢慢坐正起来,恢复陆家掌事人的气场,面色凝重,「今天你们都在这里,正好给我老头子支支招,我这辈子就收这么一个小徒弟,我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第615页 「……」 听到这话,众人沉默。 陆云堂本就不痛快老爷子老是惦着一个小丫头,闻言不禁道,「人要寻死还能拦着不成?」 「啪!」 陆公业一巴掌直接甩过去。 「……」 陆云堂被打得脸直接偏过去,又难堪又无奈,「您这一天没吃饭,手劲还挺大。」 挺好。 还是中气十足。 陆公业冷着脸道,「你们要是都想不出招来,我就用我的方法了。」 这傻孩子情根深种,要是厉天阙死她也死,那他…… 闻言,陆云堂捂着脸看他,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呆在那里,「您是要把医蛊门的绝书给她,让她救厉天阙?」 陆公业没说话,默认。 陆云堂顿时大惊,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不行!」 「我救我徒弟怎么就不行了?」 陆公业瞪向他。 「父亲,您对您这个小徒弟未免也疼得太过了,当初说什么把她招成自己人,结果人家处处和我们陆家作对。」 陆云堂向来不顶撞父亲,但这一刻忍不下了,「还为她去救厉天阙,厉天阙是什么人?二十岁出头就敢拿枪逼自己父亲下台的狠角色,接着就扶了唐瑾辰坐上总统之位,别说a国经济了,a国都快成他的了,这样一个人于我们陆家就是个不稳定的祸患,这也是父亲您当年说的!」 莫非真是人越老越糊涂,居然说出这番话来。 「……」 陆公业的眼完全冷下来。 旁边人见状纷纷劝陆云堂,好好同老爷子说话。 「我说的不是吗?」 陆云堂气得不行,「不止厉天阙,我看楚眠那丫头也是个祸害,她才多大?三年多搞出一个天宫,把a国那些财团玩得团团转,还能撺掇着厉天阙跟她联合,就他们两个,好好活着我们也得弄死,还救他们?父亲您怕不是被灌迷魂汤了吧?」 陆云堂越说越愤慨,声音也越来越大。 陆公业看着自己肥胖的儿子越说越来劲,脸色慢慢阴郁下来,道,「请家法。」 话落,全场惊愕。 大家有心想劝一劝,但陆老爷子向来说一不二,谁也不敢。 两个佣人走上前来,一左一右站到陆云堂的身旁,手上拿着一米多长的粗藤条。 陆云堂倒也不反抗,「啪」就往地上双膝一跪,绷着脸道,「您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要说,为了陆家的大业,楚眠、厉天阙一个都不能救。」 「打!」 陆公业板着脸发话。 「父亲……」 陆云堂的妻子坐在一旁,见状急得跟着跪下,苦着脸想求情。 陆公业一抬手,示意别多嘴,她便不敢吭声,只能跪在地上看着那极粗的藤条狠狠落在自己丈夫的背上。 陆云堂生得肥胖,人一胖就虚,几藤条一下去,他就被打得趴在地上。 「……」 陆公业坐在那里,眼中掠过一抹不忍心,索性偏过头不看,只吩咐人打。 「父亲,您别忘了我们陆家身上的血海深仇!」 陆云堂趴在地上,被打得面容惨白,他咬住牙根,眼睛通红地看向陆公业,「是您一直告诉我们,陆家只留下爷爷传下来的一脉有多惨,我们本该是有更多亲人的,现在呢?」 第519章 三妹的孩子都找不到了 「……」 提到陆家的血仇,陆公业的手颤了颤。 「从出生起,每一个陆家的人都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就是让那些当年屠杀陆家的仇人付出代价,然后举家回到a国,我们每个人也是这么做的!呃……」 陆云堂被打得一口血喷出来,抬起手指向坐在陆公业身旁的女人,激动地道,「为了陆家,大姐毅然决然地嫁进厉家,她当年多聪慧,被称为女诸葛,可最后呢?她全盘输给厉天阙的那个妈,变成如今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 「呵,呵呵呵……」 陆景慧坐在那里傻笑。 「还有三妹,二十多年前替您去开拓a国的势力,只为接到您的命令急着去办事,回来连孩子都找不到了,三妹夫为此同她离婚,二十多年了,他们夫妻再未见过一面,孩子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三妹她怪过您一句吗?她到现在还不是兢兢业业地为陆家谋事?」 陆云堂趴在那里说着,牙关咬出血来,眼里含了泪。 「……」 众人看着陆云堂这般样子都沉默。 「……」 陆公业坐在那里,握紧了拳头。 「大家都敬着您,不敢说,可我不说不行,百年来,我们陆家为了大业牺牲掉多少人?我们谁不盼着早日报得血仇?可现在,您却要救楚眠和厉天阙,他们跟我们陆家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陆云堂趴在地上道,背部的衬衫已经一片血色,语气渐弱,「您要是非救不可,那就先杀了儿子吧。」 「……」 陆公业看着地上的陆云堂,又转头看向自己的大女儿陆景慧,曾经聪慧睿智的女儿在一日日的消沉中,最终沦落成一个稚儿般。 都是为了陆家。 陆公业看向坐在自己周围一圈的子孙,他们个个都看着他,眼神不敢有怨,但却都表达着一个意思,他糊涂了。 是他糊涂了。 第616页 他的孩子为陆家的大业一个个自我牺牲,而他还想任性地救一个与陆家不合的楚眠。 那不过是他半路捡的一个小徒弟,不过是给他端茶递水过几天,不过是在看他失眠后特地研究了个方子替他补,不过是在饲养各种蛊物时与他百般投契…… 陆公业似是突然清醒过来一般,摆摆手道,「停。」 佣人连忙松手。 见状,众人都不由得松一口气,陆云堂也是一喜,爬到陆公业的脚边,抬起脸看他,「父亲……」 「今天这番话当我没说过。」 陆公业道,这还是他第一次推翻自己的话。 「父亲,陆家孙子辈的孩子不少,他们都可以侍奉您膝下,他们都比楚眠那丫头跟您亲近。」 陆云堂忍着痛劝慰他道。 陆公业看他满口的血,语气沉重,「去治伤吧。」 「父亲。」陆云堂艰难地抬起手按上他的膝盖,「既然您想清楚了,不如把那本绝书给毁了吧?」 老爷子对楚眠的感情不一般,太容易反覆。 这一次说通,下一次呢? 要是换作平时,陆云堂这么说话又是一顿毒打,但陆公业突然间什么力气都提不起来了,他看看陆云堂,又看看大家,明白绝书不毁,大家都不安心。 要是他这个陆家掌事人都不一心一意为陆家大业,大家又怎么能继续坚持。 陆公业伸手扯下脖子挂的一条旧绳,上面悬着一根钥匙,他递给一旁的佣人,「取来吧。」 「是。」 佣人接过钥匙匆匆上楼。 见陆公业终于想通,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一本封面极旧的书被捧下来。 这本是医蛊门的传家之宝绝书,里边记载着最难见的世间万物,向来是传下一任继承者时交託出去的。 陆公业是准备以后交给楚眠的。 可现在,不用交了。 陆公业坐在那里,抬起手一挥,示意佣人毁书。 佣人取来一个火盆,将书投进里边,当着众人的面拿出打火机点燃。 陆公业低头看着,火苗从书的一角燃起,肆意跳脱,火芯子晕着老年人的眼睛,他定定地看着,仿佛在看这一把火烧在楚眠那孩子的身上—— 「老师,我不烦您,我就看书。」 「老师,您再不睡我就把您这些蛊全烧了。」 「老师,我要走了,酒我替您酿了一些,但一定要少喝,园子里的菜我也种了,至于荤腥我派人定时送上来,您也不能吃太多。」 「老师,我这人很认死理……」 「至于我死后,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也许,陆家还是会胜利的。」 稻城的日子是寂寞的,儿女再孝顺也都不在身边,其实那半年……他挺开心的。 陆公业看着火燃起来,只觉得眼前楚眠的样子越来越模糊,有那么一瞬他忘了那孩子的长相,一股血腥直冲喉咙。 陆公业一口鲜血吐出来,眼前一黑,人倒在沙发上。 「老爷子!」 所有人都慌了,全部扑过去。 …… 楚眠不知道因为自己一句话陆家掀起轩然大波,她呆坐在书房里。 和陆公业一番谈话,她确定了,医蛊不止对疯子血无用,还会加速死亡。 有那么一瞬,她痛苦、绝望。 又有那么一瞬,她又想通了。 就像她同陆公业说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又说不清楚,厉天阙的检查报告那么健康,她连下手都无下手之处。 按最坏的结果打算,她应该趁着最后一个月的时间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不能留太多遗憾。 这么想着,她忽然发现,她真的把自己的命和厉天阙拴一起了。 原来,她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爱他。 原来,没有他,她什么都不想图了。 她低笑一声,无尽苦涩。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楚眠低眸看一眼,是方管家打来的电话,她接通,方管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少奶奶,少爷回来了。」 楚眠怕自己在仓库翻找时厉天阙突然回来,所以吩咐方管家盯着,厉天阙一回来就通知她。 结果,这方管家就跟真的做情报工作一样。 「我知道了。」 楚眠淡淡地道,收起手机往外走去。 其实,她还有必要瞒着么? 第520章 这叫烟火气,你不吃我吃 只剩下一个月,她想做什么都来不及,是不是该告知实情,至少也要让厉天阙去做一些想做的事,然后再等奇蹟的出现。 奇蹟。 真的会有奇蹟么? 楚眠往楼下走去,望着厉家富丽堂皇的大厅,突然有种人之将死的唏嘘,一切都是虚的。 方管家领着一众佣人急急忙忙出门迎人,楚眠没有出去,迳自在沙发上窝着坐好。 远远的,她听到外面传来车子的声音。 不一会儿,伴着一堆「少爷」的唤声,楚眠抬眸,就看到男人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他逆着光走进来,一时间,她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 只见他鞋也没换,西装外套也没脱就直直朝她走过来,她一恍惚,人已经走到她面前。 头发被狠狠揉了一把,楚眠抬眸,厉天阙低头看她,眼里凝着邪气,「眼睛直勾勾盯着我看,这么想我?」 第617页 说着,厉天阙脱下西装随意往后一扔,方管家急忙接住。 「来,让我抱下。」 厉天阙坐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楚眠没有当众秀恩爱的爱好,转眸看一眼方管家,「你们去做自己的事吧。」 「是,少奶奶。」 方管家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今天都做什么了?」 厉天阙边问边低下头埋进她的颈间,用力汲取她身上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薄荷香气,他蹙起眉,「啧,又把糖当饭吃,你是不是准备做个缺牙老太太?」 「没吃几颗。」 楚眠辩解道。 「是么?我检查下。」 厉天阙捏过她的下巴,低头照着她的唇就吻下去,不由分说地抵进火舌,在她的嘴里探寻着百般味道,甜腻的味道在她舌尖化开,薄荷的清凉直麻他的舌根。 楚眠本是窝在沙发上的姿势,被他这么一勾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被迫地迎着他的吻。 厉天阙的吻技越来越成熟,也越发狂热,变化着技巧纠缠她的唇舌,还顺手捏了捏她的后颈,替她松解僵硬的姿势。 好久,厉天阙才如满足的饕餮之徒松开她,细细回味道,舌尖尽是甜腻,不禁睨向她,「还敢说糖吃得不多?」 看来他得控制一下她的糖果数量了。 也不能一昧纵容。 「……」 他检查得还真到位。 楚眠看他思索的眼神,担心他要把糖果屋撤了,于是垂下双腿,身子往前倾去,拿起茶几上一盘洗好的车厘子,「今天出门买了点车厘子,你要不要吃?」 简单一句解释自己今天做了些什么。 「这种东西自会有佣人买,自己跑不嫌累?」厉天阙嫌弃地看向她。 「这叫烟火气,你不吃我吃。」 楚眠拿起一颗往嘴里送,还没送到唇边,厉天阙就猛地靠过来将那颗车厘子含了过去,舌尖在她的指腹使坏一舔,舔得她神经酥麻。 厉天阙咬破车厘子,薄唇上沾到一抹潋滟的红,妖冶非常。 烟火气,他蓦地想起自己失忆那段时间带着她去超市採购,那时她好像很开心。 那就叫烟火气? 还不是就学电视剧里乱七八糟的那一套? 厉天阙又捏起一颗车厘子往嘴里放,楚眠静静地看着这张英俊性感的面庞,看着那双偏灰的深眸,真相在嘴边滚了几遍。 她要怎么告诉他,他们苏氏一族的人註定要被疯子血这个病折磨到死。 而他,很可能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 她坐在他的身边,手指不自禁地蜷紧,忽然被人握住,她抬眸,厉天阙看她,「走。」 「去哪?」 楚眠愣了下。 「不是要烟火气么?」厉天阙直接将她从沙发上拎站起来,「去买菜,去那种老城区的市场买菜。」 那些电视剧的剧情就是一起买菜做菜。 「……」 楚眠很是诧异,但禁不住厉天阙脑袋一热,瞬间就将她拉出了庄园的大门。 听到他们要去菜市场,方管家先是目瞪口呆,很快又恢复一个管家该有的样子,默默取来两个口罩,外加三个环保购物袋,「一个放海鲜,一个放肉类,一个放蔬菜。」 楚眠看厉天阙难得认真地听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莫名生出拖延症的症状。 其实,也不急着现在讲。 …… 厉天阙导航好地址,便直奔老城区的老市场。 「停!」 男人低喝一声。 两人踏入的入口是海鲜区,一进去,一个没注意地上的积水瞬间湿了厉天阙的纯手工尖头皮鞋,空气中瀰漫着海货的腥味,浓烈得挥散不开。 即使厉天阙戴着口罩,楚眠也能想像此刻他的脸有多臭。 她等着他说回去,结果,他回头看她一眼,又看向她没踩到积水的鞋,道,「别动。」 楚眠疑惑,厉天阙后退一步,在她面前弯下腰,二话不说就将她背了起来。 楚眠趴在他的背上,哑然。 厉天阙背着她展现大长腿的优势,三步并作两步迈过有积水的地方,大步走进去。 市场里这会正闹哄哄的,到处摊位上都是喊价还价的。 一个老闆娘站在摊位后笑嘻嘻地看向他们,沖厉天阙竖起大拇指,「小伙子真疼老婆啊。」 这句话也不知道触到厉天阙哪个点,厉天阙背着楚眠就大步走过去,停在满是海鲜的摊位前。 楚眠抱住厉天阙的脖子,低眸看向海鲜。 她都忘记自己上一次来菜市场买菜是什么时候了。 看着都很新鲜,虾还是活蹦乱跳的。 「你要吃什么?」 厉天阙问着,转头看向其它的摊位,看那些人询问价钱,便不等楚眠说话,清了清嗓子问道,「这虾怎么卖?」 「小伙子要哪种虾啊?」 老闆娘的面前摆了一排的虾,品种各不相同。 厉天阙见楚眠不说话,便随手一指,老闆娘笑道,「那个贵点,是好货来着,五十一斤。」 「……」 五十? 厉天阙侧目睨向楚眠,楚眠把耳朵靠过去,就听他压低声音道,「一帮吸我血的,这虾才五十,我每个月拨给厨房的钱能买下这个市场。」 第618页 就庄园厨房的级别,别说虾了,菜叶子都能挑出每片一样的。 能不烧钱么? 第521章 你老公疼你哦 楚眠低笑,「资本主义的血不吸,吸谁的?而且你怎么一副没见过市价的样子,你小时候不是过得挺苦么?从来没买过菜?」 听到这话,厉天阙不禁冷嗤一声,「我能有多少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有的吃就吃,没的吃就饿着,太饿什么都能吃。」 他那时一心想着推翻厉擎苍,怎么会有心思浪费在菜市场的物价上。 「……」 楚眠听得一怔,他到底是怎么度过那段举目无亲的日子的? 不由得她想太多,厉天阙又问她,「你想吃哪个,还是都要?」 都要三个环保袋都装不下好么。 楚眠随便指了个虾,见他们交头接耳,老闆娘抿嘴直乐,「小两口刚结婚吧?蜜里调油的咧。」 厉天阙勾唇,「这一水箱的虾我全要了。」 「好好好,姑娘,嫁对人咯!你老公疼你哦,让你回家吃个够!」 老闆娘笑得嘴合都合不拢。 「……」 楚眠笑了笑,笑得有些无奈。 她也不知道正常小夫妻谁会一下子买三十多斤的虾,反正厉天阙买了。 以至于一个大环保袋被装得满满当当,再挤不进去任何海鲜。 楚眠拉着厉天阙往肉类区走,这次不用厉天阙开口,她果断选了几根筒骨回去煲汤,又买了一些里嵴肉。 厉天阙站在她身边看她买肉,又看向周围那些买菜的人,低沉地问道,「你不是要过得烟火气,怎么不还价?」 周围都还价。 就她不接地气。 「……」 楚眠提过肉默默看他一眼,「我们也不用非得靠还价来表现烟火气吧?」 他们又不是缺钱,也不用过度节约过日子。 「我以为你想过平常人的生活。」 厉天阙道,一手拎着沉甸甸的虾,一手又接过她手中的肉。 「平常人的生活重点是在平常,每日都是如此,生活里柴米油盐酱醋茶。」 楚眠边往蔬菜区走,边回头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视线落在他价值不凡的西装上,道,「像您这样的资本主义偶尔来体验下买菜,还要讨价还价,那叫矫情。」 跟烟火气三个字毫无关系好吗? 被她损了,厉天阙倒也不气,低笑一声,「你要真喜欢,我每天晚上陪你来买菜,买到七十岁。」 买到七十岁。 楚眠听着,目光僵了僵,她迅速别过脸,掩饰脸上掠过的一瞬苍白。 就怕,他们没有七十岁。 她走在他的前面,走得有些快,低头苦笑。 好一会儿,楚眠发现厉天阙没跟上,她转头,就见厉天阙站在一处蔬菜摊位前,指着几样司空见惯的蔬菜让老闆称重。 末了,他看一眼旁边的客人,学着那人的语气,随意地沖老闆道,「价不跟你讲了,搭两根葱。」 老闆一下子乐了,「嘿,看您穿得一身富贵,还挺会过日子,老婆管得紧吧?」 厉天阙挑眉,「还行。」 管得紧么? 他管得紧。 老闆往袋子里扔了一把小葱,冲着他挤眉弄眼,「都是男人,我懂的,穿得体面,手里却没几个子儿,来,给你打个折,一共六十,余的钱留着买烟,可别上交了。」 「……」 楚眠站在不远处,看着厉天阙站在那里付钱。 他站在那些客人中,看着老闆热情招客,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感觉到了烟火气。 最平凡的,也最长久的烟火气。 在她的注视中,厉天阙提着菜走过来,有些得意地扬眉,「怎么样,够不够烟火气?」 他还赚了把小葱,一整把。 「嗯。」 楚眠微笑,伸手要去帮忙提菜,厉天阙收回手,不让她碰,「去车上。」 「好。」 楚眠没太坚持,挽着他的臂弯往外走去。 菜一放,厉天阙就迫不及待脱下身上的西装,浑身都是腥味让他受不了。 楚眠笑着看他,「就这样还要陪我买到七十岁?」 厉天阙打开车门将西装往里一扔,闻言抬眸睨她,眸子深不见底,嗓音格外低沉,「要不要试试?」 言外之意,只要她要的,他没什么做不到的,他比她以为的能坚持。 「……」 楚眠被他的眼盯得心口微微发痛,她笑笑没再说什么,转身上车。 厉天阙将车往回开,两人一路上说着回去做些什么菜,楚眠有些心不在焉。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楚眠拿出手机低头看一眼,是个未知号码,一看就是骚扰电话,她挂断,将手机放进口袋里。 …… 回到庄园,厉天阙将食材拎进厨房,震得一厨房的员工不知所措。 方管家闻讯急忙赶来,恭敬地朝厉天阙和楚眠低了低头,「少爷,少奶奶,这些食材交给厨房处理吧?」 说着,方管家去提袋子,一提,手臂就是一沉,他震惊地打开袋子,只见是整整一袋活蹦乱跳的虾,起码有个三四十斤。 他抬头,看着厉天阙和楚眠就是眼眶一红,「大家之前做事不怎么用心,没想到少爷,少奶奶还犒劳大家。」 第619页 还是亲自去市场买回来的!这份心谁家上司能有? 「……」 厉天阙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 方管家伸手抹了抹湿润的眼睛,「不知道这是犒劳哪个部门的?」 这些多虾,所有员工吃吧嫌少,肯定是给几个得力部门的。 「……」 楚眠明白方管家是误会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厉天阙自是不会顾虑一个管家的想法,一脚踢开,「滚开,有你什么事,这是给你家少奶奶吃的!」 「啊?」 方管家一愣,看向楚眠。 原来少奶奶是个吃虾狂魔么? 楚眠扶额。 厉天阙看向楚眠,问道,「要不要继续烟火气,我们自己做菜?」 「我不怎么会做菜。」 楚眠对美味没有特别高的品位,做的也都是简单勉强入口的东西。 「看教程做就行了。」 厉天阙道,誓要将烟火气进行到底,于是将一厨房的高级厨师赶了出去。 楚眠也陪着他闹,站在洗菜池前择菜,正洗着菜,手机又震动了两下。 她不急不忙地将两个番茄洗好放到一旁,然后冲下水,拿纸巾擦干净手,然后拿出手机,摁亮屏幕。 是两条信息。 她点进去一看,脸上的神情凝住。 【忘生果】 【枯木雪】 第522章 要和我交易是吗 楚眠站在厨房里,五感剎那消失,什么都感觉不到,整个世界只剩下这六个字。 忘生果、枯木雪。 是她在苏锦怡与友人信件中看到过的,似乎是指传言中能医治疯子血的东西,她也在网上搜索过,根本搜不到半点消息。 她去看发件人,仍是未知号码。 更像一个从特殊渠道发过来的垃圾信息。 就在她思考让巅峰会的人帮忙找出发信人的下落时,电话随之而来,对方显然不满足简单的吊她胃口。 楚眠转身,只见厉天阙站在黑色的流理台前,上面是智能台面,此刻他正看着上面的做菜教程,拧着眉,似乎道道都不太满意。 「我去下厕所。」 她道。 厉天阙抬眸睨她,坏坏一笑,「要帮忙么?」 楚眠也笑得平常,「我上厕所要劳烦厉总帮什么忙?」 手机在她的手里震动着。 「宽衣解带?毕竟我女人的手不能做这么累的事,交给我。」 厉天阙挑眉。 「走开。」 楚眠笑着瞪他一眼,然后走出厨房,进了旁边的一个房间,掐着来电就要挂断一瞬间接通电话,面孔微微发白,声音骤冷,「你是谁?」 「陆公业的儿子陆云堂。」 对面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线,很爽快地自报家门。 楚眠愣了下,她是真的没想过会是这样一个人打自己的电话,她抿了抿唇,问道,「你怎么知道忘生果和枯木雪?」 「医蛊门的传承历史久到无从考究,传下来什么没见过。」 陆云堂在电话里道,「你大概不知道,医蛊门有一本绝书,上面记录了忘生果与枯木雪究竟是何物,还有一个月时间,说不定厉天阙还有救。」 楚眠听得呼吸一滞,医蛊门有绝书? 陆公业没有告诉过她。 但既然提到忘生果和枯木雪,说明陆家真的知道这两样东西,她用力地握紧手机,「陆先生要和我交易是吗?」 天上没有掉下来的馅饼。 「父亲常说楚小姐冰雪聪明,那相信你该知道,厉天阙一死,对陆家有利无害。」 陆云堂直白地道。 「……」 楚眠明白他的意思,厉天阙这人够年轻、够狠辣,在很多人的眼里,他就是个玩弄权力、经济的疯子,他把一切当成一场游戏,却又不按规则来玩,就像他可以成为财阀之首,又敢跟她挑破阶级,重建贫民窟。 让这样一个人活着,就算陆家有日大业成功,他也是个定时炸弹。 不如彻底消失干净。 正因为这样,楚眠才奇怪陆家怎么会主动向她透露这两种传闻之物? 陆云堂见她沉默,沉声道,「楚小姐,要不是不得已我还真不想同你打这通电话。」 不得已? 算计?还是真的不得已? 楚眠站在那里,用最快的速度分辨是后者,毕竟要算计的话应该早联繫上她,而不是她联繫陆公业之后再来这一通电话。 那又是什么不得已? 「为什么不是老师给我打电话,他怎么了?」 楚眠几乎是立刻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 一瞬间,她想了很多的可能性,心情莫名复杂,陆公业对她到底是利用占多,还是…… 「陆家的事我就不过多透露给楚小姐了。」 陆云堂在那边道,「我可以把绝书给楚小姐,但前提是楚小姐你必须一个人独自到d国来拿,而且必须是近日,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马上要去风岛。」 楚眠道。 「所以,楚小姐得做个选择了。」 陆云堂说道,语气沉着。 楚眠站在华丽的房间里,握着手机的手一僵。 她这一次去风岛是要说服所有人前事不计,重建后太平过日子,让财阀们安心,她也就能顺利迎众人离岛,这事,只有她去才有用。 第620页 她这个节骨眼选择去d国,还不能告诉任何人,就等于是无端消失。 她凭空消失,巅峰会会乱,天宫会乱。 厉天阙也会到处找她,连带着厉氏财团也要乱,到最后就连正在进行的总统大选…… 总统大选。 楚眠忽然明白过来,蹙眉,「你们又把主意打到总统大选上了?」 总统大选和贫民窟重建这两件大事已经成为绑在一根绳上的利益相关。 唐瑾辰会以全民精英四个字作为竞争的主题,说的也是人人平等,体现a国改制的必要性,这时候,她、厉天阙、唐瑾辰必须都连成一线,且一股作气,不能出半点问题。 可她要突然莫名消失,就等于是他们这边内部出了问题,影响就会像蝴蝶效应一样,越闹越大。 陆家再抓住这绝佳的机会砸钱干预大选,胜率就大大增加,真要让陆家趁机捧出个a国总统,那后果……不堪设想。 「楚小姐果然聪明才智。」 这么短时间就想到他们要的是什么。 陆云堂说道,「老实讲,我更希望一切照旧,等厉天阙去世,你们两家联合垮掉的那一天。但现在,我决定给楚小姐一份希望,也希望楚小姐能给陆家这个面子。」 说穿了,陆云堂是把算计明明白白地摆在明面上。 陆家要复制一场百年前的财阀乱斗,她可以不投靠陆家,但她必须得让让路,别再做一块绊脚石。 「……」 楚眠见惯了厉天御和贺盛璃替陆家做事时出尽的阴招,突然出现这么一个陆云堂,她竟觉得难以招架。 她往后退了退,直靠到墙上。 可就是这样,她也没觉得多有安全感。 见她又不说话了,陆云堂在那边道,「不知道楚小姐有没有听过一道很经典的道德题,说火车司机不变轨道,会撞死自己的父亲,变道,则撞死一群人。」 「……」 灯光落在楚眠的身上,她的身形格外单薄。 「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轨道,楚小姐,现在你就是那个火车司机了,你怎么选?」 陆云堂在那边问道。 「……」 楚眠握紧了手机,根本回答不出来。 「看来楚小姐需要时间想想,那我就等你的答覆。」 陆云堂道,「我会时刻关注a国的情况,楚小姐也最好乖乖选择,不要有太多动作,让我察觉出不对劲,我会立刻毁了医蛊门绝书,到时你就算来了d国,也会一无所获。」 第523章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说完,陆云堂挂了电话。 救一个还是救众生,楚眠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会做上这样一道经典的题目。 她何德何能。 她自嘲地低笑一声,人靠着墙壁慢慢蹲下来,十指埋入发间。 这两天她过得犹如在坐云霄飞车一般。 一下以为厉天阙没救了,一下又要做选择题。 她灯光下的面容惨白到极致,痛苦不堪。 …… d国。 打完这通电话,陆云堂放下手机,脸色不大好,光着上半身正让人给他治伤。 「怎么样?」 见他通完电话,一屋子的陆家人急切地看向陆云堂。 陆云堂低头,看向一旁摆着烧了小半本的医蛊门绝书,嘆上一口气,「还没回答我,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要想想也正常。」 「还是你厉害,这么一会就想出这两全之法来,又能宽慰老爷子,又能让姓楚的和姓厉的成不了绊脚石。」 旁边人纷纷恭维陆云堂。 「还不是给逼的,总不能看着老爷子吐血也不管。」 陆云堂转头看一眼半躺在大床上的陆公业,陆公业半阖着眼有些憔悴,正在接受输液。 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陆公业的脸色沉重。 陆云堂忧心地站起来,走到陆公业的床边,忍着伤痛道,「父亲,您听到了,我给那孩子希望了,就看她怎么选择。」 「我知道了。」 陆公业没说什么,他知道,自己儿子做到这一步不容易。 他靠在床头看向浮动的窗帘,好久,他才收回视线,落在陆云堂的伤上,又是看很久,才幽幽地感慨道,「我这辈子啊……好像就没让一个晚辈潇洒恣意地活过。」 他逼着大家背上陆家复仇的责任,还好大家都听他的,突然出了楚眠这么个小丫头,不肯走他的道,他一步步逼过去,越逼越狠。 小傢伙能撑得住么? 这一句沉甸甸的,太有重量。 闻言,陆云堂一惊,连忙屈膝跪下去,陆家人跟着齐刷刷跪了一屋子。 …… 楚眠回到厨房的时候换了一身衣服。 厉天阙站在流理台前看向她,楚眠微笑着道,「洗手的时候不小心弄湿袖子,就换了一些,等久了吧?」 她不敢说,她花了很多时间才能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他面前。 厉天阙没疑她,只低笑一声,「所以,你果然需要我的宽衣解带。」 「……」 楚眠笑得无奈,走到他身边,见厨房没一点动起来的样子不禁道,「你还没选好做什么菜?」 一听到这话,厉天阙的眉头就拧起来。 他一把搂过她的肩膀,将她勾进怀里,看着流理台智能面板上花花绿绿的菜谱道,「这些教程都有病,一道菜有十几种做法,我怎么知道做哪个。」 第621页 「那就随意一点吧。」楚眠随意地勾了几道菜,「好不好吃要靠实践。」 楚眠的这个做法合了厉天阙的意,厉天阙开始盯着教程拿食材过来。 光是拿食材,就铺了一大堆。 厉天阙又将教程上精确到克的调料一样一样配出来,跟做什么生化实验一样。 楚眠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稜角分明的侧脸,目光黯然。 「好了。」 厉天阙总算是将一切分配好。 「你做,我给你递食材。」 楚眠笑着说道。 「行。」 厉天阙看一眼教程,松开她转身就开始大刀阔斧,启动开火,往里淋上油,衣袖被他卷到手肘处,露出小臂的坚实线条,举手投足间极为养眼。 楚眠一样一样给他递,偶尔提醒下下一个步骤是什么。 厉天阙对着这样易懂通俗的傻瓜教程烧得似模似样。 「厉天阙。」 楚眠靠在流理台边上,看着他的背影随意地问道,「你有没有听过一道题?说火车司机不变轨道,会撞死自己的父亲,变道,则撞死一群人,是你的话你怎么选?」 厉天阙炒得风生水起,头也不回,「不变道,让他死。」 楚眠噎了下,「撇除父亲不是人这个情况。」 她一时恍惚,忘了厉天阙有多想让厉擎苍死。 「什么破问题?」 厉天阙嫌弃。 「这是一道考验人性道德的题目。」 楚眠道,说得很是自然,完全就是在和他闲聊。 闻言,厉天阙回头好笑地睨她一眼,「你看你男人是有道德底线的人么?」 他不把两条轨道拼一起一起撞就不错了。 「……」 楚眠被他说得都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一会儿,她递出称重好的清水递给他,「那如果有一条轨道上的是我呢?」 「救你。」 厉天阙想都不想地道,「我管别人死不死,就是把老子放另一条道上也是救你!」 楚眠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还真是不出意料的答案。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她低声呢喃,眸子一点点黯下去。 三年前那一次在江南堂,他也是这样,为她不惜挑起财阀之乱。 她至今记得他的声音有多斩钉截铁,有多毫不犹豫。 为什么她做不到他这么果断? 是她装得太多,还是爱得太少? 这顿晚餐做了很久,一道道菜摆上桌时也算是浓浓美色,就是耗时有点久,等全部摆上桌时,第一道菜都快凉了。 楚眠坐下来,拿筷子夹了一片肉放进嘴里。 厉天阙直勾勾地盯着她,等她一个评价。 完全照搬食谱,味道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但说好也勉强,毕竟火候掌控一般,跟她的手艺半斤八两。 但楚眠不忍心打击他,用力点了点头,微笑着道,「好吃。」 「我就说了,做菜而已,能有多难?」 厉天阙得意洋洋,拿起筷子也夹起一块菜吃,他自带大厨滤镜,也觉得自己做的非常好吃。 他不停给她夹菜,又问道,「我是不是你见过的人中做菜最好吃的?」 「……」 哪来的脸呢。 楚眠一脸真诚地点头。 厉天阙心花怒放,又给她盛汤,「对了,我这边已经没问题了,后天陪你去风岛。」 楚眠笑,「好啊。」 「看把你开心的,跟回娘家似的。」 厉天阙睨她一眼,宠溺地将汤搁到面前。 娘家。 楚眠听着这个词怔了怔,笑容敛起,好一会儿才道,「那个地方对我来说确实很特别,我人生最难的三年就是那里,我在那里见过很坏的人,也见过很好的人。」 第524章 我欠你的是一条命 闻言,厉天阙深深地凝视着她,嗓音低沉磁性,「那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 楚眠看他。 「三年过去了,不见得你想见的人都还活着。」 厉天阙给她先打一剂预防针,省得她开心过度,到那又痛苦。 「我知道。」 她太知道贫民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她也知道迟一天去可能就有人失去生命,更知道如果这一次她再不把握住机会重建贫民窟,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楚眠垂下眸,无声地吃着饭。 厉天阙见她这样,以为她是难过贫民窟的人,不禁道,「要是老子和贫民窟那帮人站在两条轨道上,你怎么选?」 「啪——」 楚眠手一颤,筷子从手里滑落,掉在桌面上。 她抬眸,一抹震惊从眼中一闪而逝,有那么一秒,她以为他什么都知道了。 可这看过去,她在他眼里看到吃味,忙笑着道,「好像从我们认识开始,你就一直在和贫民窟较真。」 她都怀疑是不是因为他老是计较她重视贫民窟胜过于他,于是老天爷给她出了这么大一道难题。 「我不能较真?」 厉天阙不悦地道。 楚眠坐在那里,重新拿起筷子看着他笑,心口却像是被人用刀一刀一刀地割着,痛不欲生。 她微笑着,眼睛是弯的,「其实我选过一次了。」 厉天阙看好了,眸子深邃。 第622页 「三年前,我根本还没有什么背后组织。」 她淡淡地道。 那一次,她决定去做他的金丝雀,就是准备好什么都不管了。 她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有这么一个组织,说得自己都产生幻想,也许,真的会有这样一个组织替她去完成这件事…… 厉天阙坐在她对面,显然也想到三年前那些事,再联合起来一想,他深深地盯着她,嗓音哑了两分,「为什么?」 「你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来找我的吗?」 楚眠看着他,声音轻柔,「你一身落魄,满是污秽伤痕,就那样跪在我面前,手上全是血。」 再回想起那一段,她纵容自己的眼眶湿了下。 「……」 厉天阙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看着他,眼圈发红,仍是一字一字口齿清晰地道,「那时我告诉自己,我欠贫民窟的是一个期待,但欠你的……是一条命。」 她不喜欢做金丝雀,但可以为了他去做。 她知道,她这样的选择是亏欠贫民窟,所以这三年她都不敢去想风岛上又因为时间的流逝死了多少人。 而现在,她再度面临这样的抉择。 厉天阙听着,胸口先是舒畅,但很快,他就发觉她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楚眠坐在那里,纤细的手指极力地抓紧手中的筷子,却还是止不住地颤慄。 她抬眸看他,「厉天阙,你抱抱我行吗?」 厉天阙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刚要伸手,楚眠已经伸出手抱住他的腰,把头埋了过来。 她紧紧靠着他,低着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眼里难以收拾的狼藉。 那种狼籍名为痛苦、挣扎。 厉天阙站在那里,能感觉她抱上来的手有多用力,提到这件事就这么让她难过? 那到风岛还得了? 他蹙眉,将她的肩膀搂了搂,放低姿态道,「好了,老子不和贫民窟争了,这次一定陪你顺顺利利把人都接出来。」 顺利不了。 真的顺利不了。 「嗯。」 她靠着他点头。 「别难受了,我看看你。」厉天阙欲低下身子。 「别动,我想抱着你。」 楚眠急切地说出来,声音都带了一丝颤意,生怕他看出她此刻的狼狈彷徨。 「这么黏人?」 厉天阙低笑一声,低头看她,只看到一个发心,他伸手揉了揉。 他掌心的温度炙热,一股暖意直通她的神经,暖得让她发颤,她抱住他,「厉天阙。」 「嗯?」 厉天阙揉着她的脑袋。 「我想做了。」 他说的,男女之事可以让人暂时忘记一切。 这一刻,她不想选择,只想沉沦。 闻言,厉天阙目光一震,随即低笑起来,「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 说着,他手上也没客气,直接将她拦腰抱起,把桌上的碗筷一推,把她抱坐到桌沿,低头就要去抚她的脸。 楚眠不给他端详自己的机会,趁着他低下身子的一瞬间抱住他的脖子,靠上他的肩膀。 厉天阙拉她的细臂,她固执地抱住。 「就这么想抱我?」 厉天阙满足的不得了,也不再强求,低头就在她的颈间吻起来,薄唇似星火四处燎原,舌尖恶意勾缠,吮出专属于他的红痕…… 楚眠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紧紧抱住他,由着他亲吻,一双眼看着前面,没有焦距。 他的手,在她身上肆意游走撩拨。 灯光温柔而热烈,浮浮沉沉地照在两人的身上。 渐渐的,楚眠仰起头,迎来厉天阙更加凶猛的进犯,眼里由没有焦距变成没有自我…… …… 第二天,楚眠去了一趟新蔷园。 她站在地下会议室里,抵着会议桌的桌沿,抬眸静静地看着墙上的几张照片,有齐爽的,有蒋笙的,还有庞庞、米拉他们的…… 他们微笑的面庞永远留在这面冷冰冰的墙上。 楚眠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很久。 「眠姐。」 樊冰冰同叶成从外面走进来,手中捧着文件,见到她很是喜悦。 楚眠回过头来,樊冰冰笑着朝她快步走来,将手中的一个巧克力棒递给楚眠,「眠姐,尝尝这个,特别甜……算了,你现在应该比巧克力甜。」 毕竟是新婚嘛。 叶成站在一旁闻言看她们两人一眼,眼里有着沉默的疑惑。 樊冰冰亲昵地贴到楚眠耳边,小声地道,「眠姐,我可什么都没说。」 楚眠暂时还不准备公开和厉天阙结婚的事,于天宫而言,目前最重要的就是重建贫民窟一事,她准备过后再公开。 因此,樊冰冰也就憋着不讲。 「嗯。」 楚眠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只淡淡地应了一句。 樊冰冰睨向她,有些疑惑,怎么眠姐看起来没什么新婚的状态,是因为天宫的事务太忙么? 第525章 楚眠的抉择 楚眠又问道,「谢傲然呢?」 「回南边了。」 叶成站在一旁道,「谢先生说他留在这也见不到你人,不如早点回南边打点,到时一同去贫民窟。」 南边离风岛近一些。 「……」 第623页 楚眠恍惚了下,上次见谢傲然是好几天之前的事,讲的都是公事。 他如此帮忙,她还没好好和他说一声他就又走了。 「不过这次去风岛,谢先生也帮了很多忙。」 樊冰冰说着打开手里的一份文件,「我们准备了一艘大邮轮,邮轮上物资一应俱全,根据谢先生的指点,我们准备很多医用药品,还有一个医疗团队跟着一起去,至于生活物资方面,眠姐你看看还缺什么。」 楚眠站在会议桌前,接过文件看一眼,「准备得很齐全。」 「那就好,那明天一早就可以出发了。」 樊冰冰由衷地开心。 「……」 明天一早就出发。 她必须得做出选择了。 叶成走到楚眠的身边,抵着桌沿看向墙上的照片,目光投向蒋笙的照片上,唇淡淡地抿着,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极浅,「她一定很开心。」 楚眠听得呼吸一僵,她跟着转过身。 所有人都在为重建贫民窟而努力、而拼命,而她,一路欠着。 欠到最后,她也不能知道自己还能还多少。 「叶成。」 楚眠出声。 叶成转眸看向她,楚眠看向墙上的照片,低声问道,「如果那晚你知道结局,你还会进稻城么?」 闻言,叶成的目光震动,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我不知道。」 是么? 不知道。 真的很难知道吧。 楚眠淡淡地道,「你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坐会。」 「眠姐,你没事吧?」 樊冰冰察觉出楚眠的不对劲。 「没事,去吧。」 楚眠赶他们出去,一个人在偌大的会议桌前坐下来。 她看向面前的一叠文件,从里边取出邮轮的照片,摆在一旁。 好久,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黑市买来的船票,时间也是明天早上,目的地——d国。 她将船票搁在邮轮图片的旁边。 同样的时间,两个截然相反的目的地。 像一架天秤,在她眼前摇摇欲坠,天荒石裂,无法安静…… 楚眠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两样东西,眼前浮现很多的画面。 齐爽在监狱里坦然赴死,稻城的火烧红了天空,贫民窟一个又一个倒下来的人…… 昨晚她在厉天阙怀里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她终于踏上风岛,可岛上尸骸遍野,她喊着他们的名字,看到的却全是白骨。 她想把他们一个个拉起来,却怎么拉都拉不动。 盘在树上的巨蟒猛地朝她袭过来,粗实的身体将她缠紧,勒得她越来越难呼吸,她怎么都反抗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向她吞过来…… 黑暗出现的一瞬,她醒过来。 厉天阙就坐在她的身边,靠在床头屈起双膝,腿上竖着一个小巧的画板,手上握着笔正在上面随意勾勒。 阳光徐徐地落进房间,他活动的修长手指镀了一层暖绒绒的光。 她无声地看过去,看到白纸上是各种戒指的设计稿。 她才知道,不止车,连戒指他也决定自己设计。 楚眠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桌面。 这一天,楚眠什么都没有做,就这么一个人坐在空旷的会议室里看着面前的两个选择。 灯没开,地下室里几乎是完全阴暗。 她整个人都没在暗影里,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到晚上的时候,楚眠终于动了,从位置上站起来,从面前的两样东西中取了一样转身离开。 她的手指一点点握紧。 从地下室走上去,哪怕已经是晚上,外头也还有天光,是亮的。 她从洋楼中走出,就见外面樊冰冰和叶成一左一右站在门两边,各自无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她出来,樊冰冰有些担忧地看向她,「眠姐。」 楚眠一天没吃饭了。 自己把菜端给她却被拒绝。 「嗯,我走了。」 楚眠看向她淡淡地道。 「……」 樊冰冰想问却不知道从何问起,女性独有的直觉让她觉得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眠姐。」 叶成站在另一边唤她。 楚眠转眸,就见叶成顶着一副黑框眼镜站在那里,面色凝重,再不似从前的他。 他看向她,坚定地道,「如果早知道结局,我不会让蒋笙进去,但我还是会去。」 蒋笙的那一份,他全替代了。 如果非要死一个人,那就死他。 楚眠听着沉默几秒,而后点头。 被逼到这个份上,如果有个选择是让她以一死成全所有,她也会毫不犹豫。 可惜。 她的确还没有这个能耐。 「好了,专心做事吧。」 楚眠站在那里看向他们两个,顿了顿又道,「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总统大选,我们必须协助唐瑾辰连任,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 两人应道。 「好了,我走了。」 楚眠说着,抬起腿往前走去。 樊冰冰转身,看着楚眠的背影,明明马上就要重建贫民窟了,为什么她觉得楚眠的背影是沉重的。 …… 翌日一早,天宫上下好一阵忙。 第624页 樊冰冰同叶成清点人数,开出许多车驶向海边。 超大的邮轮停在岸边,大家将物资一箱一箱往邮轮上运,等全部准备好,太阳已经完全跃升过海平线,带着暖意照向这个寒冬。 樊冰冰上上下下地忙,清点物资。 终于全部清点完毕,她松上一口气,从邮轮上下来,就见叶成和巅峰会其他人站在下面,叶成抬头凝望,像是在寻找什么,其他人脸上各有焦色。 「怎么了?」 樊冰冰走过来问道。 「眠姐还没来。」 叶成沉着脸,低眸看一眼表上的时间。 闻言,樊冰冰心里莫名咯噔一下,但还是道,「她肯定是跟姐夫一起来。」 所有人都看向她,眼神都是一个意思,眠姐和姐夫的感情虽然好,但眠姐做事向来有分寸,就算人不在都会处理好所有事情,更何况今天这种场合,她怎么会迟到。 这是有问题的。 第526章 阿眠,是不是我太纵容你了? 「再打电话。」 叶成发下话来,后面的人拿出手机打电话,而后摇头,「还是关机。」 众人面面相觑。 叶成蹙起眉,又看向时间,忽然,一通陌生电话打进来,他拿起手机放到耳边。 「您好,请问是叶成先生么?我是厉家的管家,我姓方,麻烦请少奶奶听电话,少爷还在等她。」 对方客客气气地说道。 「……」 叶成站在海边,一时间没了语言。 海边的风吹起来尤其的冷。 …… 楚眠消失的这个早上没有任何不同。 她向来办事果决,一早便同天宫众人说好自己会同厉天阙一起前去,同时,她清晨四点多便起了床,也亲吻了厉天阙的脸颊。 「我得早些去打点一下,晚点回来吃你做的早饭。」 这一句话很有技巧,既正大光明地离开,又让他无法寸步不离地跟着。 他将她捞回怀里,按在床上又黏了一会,问她,「想吃什么?」 「厉大厨做的什么我都喜欢。」 她直白的讨好让还有睡意惺忪的他心花怒放,他吻着她的脖子,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吻够了闻够了才让她离开。 厉天阙发觉不对劲的时候是餐桌上的早餐冷了。 而两副碗筷还干干净净地摆在那里,没有用过的迹象。 一分一秒过去。 那个嘴里说着要回来吃早餐的人始终没有回来。 而电话,关机了。 厉天阙坐在餐桌前,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v领家居毛衣,衣袖拂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线条紧绷的小臂。 他就这么坐着,修长的十指在身前交叉,虎口处的纹身跋扈,一张俊庞的颜色阴沉到极致,薄唇抿着没有一丝的弧度。 他面前的地上站着几个佣人、保镖,个个低着头缩着身子,惶恐不安。 他们是清晨见过楚眠离开的人,可当时,楚眠真的没有任何异常。 「少爷。」 方管家几乎是白着脸扑进来,紧张地看向餐厅中坐着的男人,「天宫那边联繫上了,说是少奶奶今天就没去过,还说少奶奶告诉他们,约定和你一起去,所以他们一开始也没发现异常。」 所以,她是两头撒谎。 她是自己消失的。 还好,总好过是被人暗算了,不是么? 厉天阙发现自己居然还有乐天的一面,不禁低笑一声,笑不达眼底。 这一笑,方管家连同下面的人腿脚全软了。 「去查楚眠这几天的行踪,所有和她接触过的人都给我带回来。」 厉天阙冷冷地发下话。 「全部?」 方管家震惊。 「有问题?」 厉天阙缓缓抬眼,幽幽地道。 方管家听得浑身骨头都发凉,连忙道,「是,我马上去办。」 说着忙不迭地带人离开。 偌大的餐厅里只剩下厉天阙一个人,他松开手,坐正到餐桌前,拿起面前的筷子去夹菜,却无从下筷。 这一桌早餐,他做了一个小时呢。 厉天阙盯着桌上冷掉的早餐,好一会儿他搁下筷子,端起面前的牛奶喝了一口。 也是冷的。 冷得刺骨。 他抬眸平静地看向对面空着的座位,薄唇勾了勾,「以前管着你的时候,你口口声声不会跑,现在,我不管你了,你倒是一声不响跑了。」 「……」 「阿眠,是不是我太纵容你了?」 「……」 「纵容得你都不乖了。」 厉天阙看着对面的位置低声说着,眸子深似深渊,缓缓搁下手中的牛奶杯,而后从餐桌前站起来。 下一秒,他收敛唇角的弧度,站在小餐厅里猛地将整张餐桌掀翻。 「砰!」 动静极大。 餐具砸了一地,狼藉一片,满地碎片。 守在门口的两个佣人听到里边的动静吓得脖子一缩,互相看看,而后缩回头,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掀完桌子,厉天阙好似舒一口气,伸手扯了扯衣领,冷静地转身离开,踏出餐厅。 …… 不到中午,大厅里就站满了被强行带过来的人。 包括庄园内部的佣人、保镖,卖菜的、收费站的工作人员、路人等,巅峰六子,天宫数人,孟墅、沈医生。 第625页 一群人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面面相觑,除了天宫的人,其余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突然被带到这个如神殿一般的地方,慌里慌张的被要求做一份调查报告。 叶成站在众人之首,眉头紧紧蹙着。 楚眠到现在还没出去,去风岛的邮轮就这么停在海边,无法前行。 没有她,风岛之行根本成不了。 鞋子踩在地上的声音沉沉响起。 众人抬头,就见厉天阙从极宽的楼梯上走下来,单手插着口袋,双腿修长,每一脚踩在楼梯上都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气息,墨色毛衣材质柔软,穿在他身上却有种说不出来的肃杀之感,让人连直视都不敢。 「少爷。」 见厉天阙下来,方管家急忙上前,交出手中的一叠调查报告,「让大家都填了下这几天见过少奶奶的情形,您过下目。」 厉天阙在最后一级楼梯上停下来,无声地接过报告,一页页看起来。 「厉总,我已经派出人手去找小姐了,监控最后拍到小姐的车出现在朝雪路,然后就再没拍到车或人,可能是乔装了。」 孟墅上前说道。 他从监控拍到的画面分析,小姐应该是自己离开的,并非是遇到什么歹人。 「……」 厉天阙没有作声,只低头看手中的一页页报告,看每个人交代的事情。 原来她去买车厘子的时候,还和老闆说了一句买给老公吃的。 原来她和佣人一起聊天的时候,还会说他送了她很多很多东西。 叶成站在那里,看厉天阙一直不说话,忍不住上前,沉声道,「姐夫,我们这边也查到眠姐去消除过自己的通话记录,从这方面无法入手。」 「……」 厉天阙仍是看手中的报告,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 「风岛之行在即,眠姐不会无缘无故失踪,所以就算种种迹象证明眠姐是自己离开的,也不能说明她不是遇上了难事。」 叶成条理清楚地道,「所以要是这边不需要我们了,我们就先行告辞去寻人。」 第527章 他不是不明白,他是不管 孟墅站在一旁,有些意外地看向叶成。 这个男生当年好像还是个小混混吧,没想到还真有点天宫二把手的样子,镇定不乱。 厉天阙修长的手指停在某一页,眼中浮动幽色,薄唇轻动,「把姓沈的给我带过来。」 众人齐刷刷转眸。 沈医生默默站在那里,冒出的一头冷汗,这里……难道就他一个姓沈的吗? 事实告诉他,的确如此。 两个保镖左右钳制住他的手臂,就将人带到厉天阙面前。 「厉总,我……」 沈医生面若死灰。 厉天阙站在那里,扬起手中一页纸,低眸看向他,「她去找过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是小姐不让我……啊!」 沈医生话未说完,厉天阙抬起腿就是往心口一脚,毫不留情。 沈医生直接被踹翻在地,他捂着胸口躺在地上,一抬眸,就迎上厉天阙泛着杀意的眼,顿时整个人都凉透了。 见厉天阙是这么凶残的一个人,一众人都慌了,后面有两个女的吓得叫起来,又被其他人给捂住嘴巴。 「厉总……」 沈医生惊惶地看向厉天阙,艰难地撑起身子,呼吸极沉。 自从楚眠出现后,厉总的改变太大了。 以至于他真的认为得罪厉总比得罪楚眠好,可他忘了,一旦楚眠不在,他面对的会是什么…… 厉天阙把手中的报告交给孟墅,从楼梯上走下来,一步步走向他。 「……」 沈医生捂住胸口往后退。 厉天阙一脚踩上他的腿,动作很轻,却让沈医生僵得一动不敢动。 见他不动了,厉天阙才放开脚,在他面前蹲下来,抬眸睨向他,「她除了找你要我的检查报告还说了什么。」 这样的压迫感无疑就像一柄匕首抵在人的动脉上。 沈医生被看得浑身冒冷汗,急忙摇头,「厉总,真的没了。」 到这份上,他哪里还敢隐瞒。 话落,厉天阙面不改色地抬手一把握住他的脖子,看向他的眼深不可测,嗓音沉得听不出什么起伏,「好好想想,想清楚点,不要浪费我时间帮你回忆。」 「……」 孟墅见状皱眉,想上前帮忙说两句,但还是生生忍住。 「……」 巅峰六子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幕都震惊了。 樊冰冰更是错愕,她还以为那些新闻里写的都是假的,明明姐夫在眠姐面前很……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实在被厉天阙的做法震撼到。 「厉总,我真的想不……」 沈医生自觉无辜,脖子被人一收,他眼前再次浮现那日的画面,忽然想起来,急切地道,「我想起来了,小姐还问了我一句很奇怪的话,我当时没怎么注意,只当她随口说的。」 「说。」 厉天阙面无表情。 「小姐问我,有没有可能一个人身体好好的,但却在一两个月内急速衰竭而死。」 沈医生冒着冷汗说出来。 厉天阙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一抹疑惑停在他的眼底,「她问你这个?」 第626页 她的身体…… 不可能,之前她在稻城养伤,她的身体情况他再清楚不过,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衰竭。 厉天阙松开手,站起来从孟墅取过那叠调查报告,继续往后翻看。 「……」 沈医生死里逃生,躺在那里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们这群手下真是成也楚眠,死也楚眠,有楚眠日子好过很多,没楚眠在……他们就完了。 叶成站在那里,厉天阙忽然抬眸冷冷地睨他一眼。 「……」 叶成知道应该是看到自己写的东西了,但这一眼还是冷得彻骨,和那时跟他们在稻城并肩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了。 现在的厉天阙,高高在上、气息凌人,一如从前。 「……」 厉天阙低眸看着手中的报告。 如果那晚你知道结局,你还会进稻城么? 她问叶成这个。 她这两天好像特别喜欢问问题,什么火车轨道题,她问得那么认真。 厉天阙抿唇,继续往后翻,待到方管家和佣人写的内容时,他猛地斜眼凌厉地看过去。 方管家惊得直接跪到地上,急忙交代道,「少爷,我看您对少奶奶那么宠爱,就想着少奶奶要看看苏夫人留下的遗物也没什么,这……这跟少奶奶的失踪没关系吧?」 「……」 合着一个个都敢瞒着他。 好。 很好。 厉天阙将手中的报告狠狠砸到地上,眼中的戾意喷发出来。 他的纵容,倒成给他自己铸笼了! 方管家吓得肩膀瑟缩,后面的佣人也都跪到地上,想求饶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孟墅手机震动起来,他接起来,唐瑾辰郁闷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 「孟墅,天阙这是怎么了,突然无端封掉帝都所有的外出交通渠道,现在网上一片质疑声,他这是要干什么?总得给大众一个原因吧,不然我总统府的网页上又要被喷了。」 厉家的大厅很大,大得吓人,可这一会儿,众人都摒着呼吸,都不敢大口喘气,因此唐瑾辰的这一声反而清晰地传出来。 孟墅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抬头看向厉天阙。 厉天阙的脸上尽是阴鸷,似是没听到唐瑾辰的话一样,冷冷地发话,「把帝都所有的监控都调出来,不管是公用的还是私人的,从朝雪路查起,我就不信一个大活人还能在我眼皮底下飞了。」 「是。」 孟墅不敢违逆。 「把我母亲的遗物全部送上来。」 厉天阙沉声说道,转身走向楼梯,往上走去。 樊冰冰站在那里,看着满地的纸张,突然想到昨天楚眠的话,忍不住往前一步,「姐夫!」 所有人都看向她,她这是不要命了?还敢主动找厉天阙搭话。 「……」 厉天阙的步子在楼梯中央一顿。 「眠姐不是做事没有交待的人,我相信她失踪有失踪的原因,她昨天同我说,目前总统大选最重要,我想她的意思一定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协助唐总统赢下大选。」 樊冰冰站在那里道,「所以,你这样无理由的封路封交通,还不知道封几天,这样很可能会让总统难做,对目前的大选无益。」 巅峰众人点头,表示认同。 闻言,厉天阙回头看她一眼,薄唇忽然勾起一抹弧度,再轻蔑不过。 樊冰冰一怔,忽然明白。 他不是不明白,他是不管。 第528章 楚眠独进d国 他根本不在乎。 他只要找眠姐。 他……乱了。 厉天阙什么都没说,抬起脚继续往上面走去,只留下一个再冷漠不过的背影。 一众人站在下面,直到厉天阙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松了那么一口气,这可怕的低气压…… …… d国与a国的时差不算很大。 楚眠抵达d国一个州区的时候,时间是下午的五点。 这个地方,是陆云堂要她来的地方,她不清楚这是不是陆家真正的老巢,但很可能从船停靠的一瞬间,她就被盯上了。 她穿梭在人来人往的轮船上,挤进一个女用洗手间。 再出来时,她换了一身低调的黑色风衣,头发盘起被鸭舌帽束着,脚上踩着一双较沉的皮靴,提着撕掉整体贴纸后的行李箱从船上下来。 她这样一扮,连同船和她搭过话的几个人都再没认出她来。 全然陌生的一个地方。 楚眠戴上黑色口罩,顺着人流走在码头上,走到路边,迳自坐上一辆大巴车。 频繁换车、换路线、换打扮。 楚眠停在一个无人之地,该地的天气很冷,路边的树都挂着雪白的冰霜,路上铺着一层薄薄的雪,整个世界一眼看去就是苍冷的白。 她换了一件灰色的风衣,加上一条纯羊毛的围巾,却还是觉得冷。 刺耳的嗽趴声传来。 楚眠转头,就见一部极其笨重的越野型房车朝她驶过来,迷彩的外壳,车高好几米,更是长得不像话,看起来就像雪地里的一辆重型战车。 车上跳下来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留着络腮鬍子,大冷的天还光着膀子,露出大片的纹身。 「就是你在黑市上定了这台房车?」 两个男人走到她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有些惊讶。 第627页 「嗯。」楚眠淡漠点头,走上前去,「打开,我要验收下。」 「放心,我们这车满足你所有需要,上山下水都不成问题,轮胎、玻璃全是防弹级别。」 两个男人走到她身边,打开房车的大门,按钮一按,阶梯自动展开,「这是属于黑车,不过也不用太担心,这个洲地广人稀的,一般没人查。」 楚眠面无表情地走上去,里边是个宽敞的空间,厨卫客厅大床一应俱全,连被子都准备得是全新的,无可挑剔,电、油都是充足的。 她走了一圈,又下车绕到房车后面,只见上面挂着一辆崭新的重型机车,照她的需求准备好了,没什么问题。 验收完毕,楚眠拿出一款崭新的手机,道,「我现在就给你们划帐。」 一笔巨额落入两人的口袋。 「承惠了,美女,你不像本地人啊?一个人来的?」 两个男人盯着她,眼前的女人虽然戴着口罩,可那双眼睛一看就漂亮,让人心痒痒,一痒,这眼神就油了起来。 楚眠握着手机,抬眼,漆黑的眸子凉凉地看向他们,「嗯,一个人来的。」 一听这话,两个男人互相看一眼,眼中交互着默契,笑着一左一右踩雪走到她身旁,「美女,这大冷的天怎么想着跑黑市上定房车,是犯了罪要跑路?」 「跑路不用这么麻烦,找我们哥俩,保管平平安安给你送出境去。」 楚眠站在那里听着,没有作声,只平静地将手机放进口袋里。 以为她这是个沉默,两个男人的眼睛一亮,真是犯罪的?那好啊,就是被他们玩了也不敢报警,闹不出什么大事来。 「妹妹,来,这外面冷,跟哥哥们上车,我们好好聊聊。」 其中一个彪形大汉色色地笑着就去抓她的手。 还没摸到那看起来柔软无骨的小手,那手就突然没有任何徵兆地抓上来,楚眠干脆利落地反手一折,一脚踹过去。 雪天里一声惨叫,男人就跪在冰冷的地上,膝盖骨跟被踹碎一般疼得歇斯底里,手软绵绵地垂下来,抬都抬不起来。 「小婊、子你敢打我兄弟!」 另一个见状惊了,拔出一把匕首就朝楚眠砍过去,楚眠灵敏侧身闪过,抬手抓住男人的手臂,匕首就在她的眼前。 男人肥厚的手狠狠握住匕首要往她脸上刺下去,手臂却被她治得无法往下。 两人的力气相抗衡着。 男人猛地抬起腿朝她踢去,楚眠飞快地松开手往后退,男人见机又朝她刺过去,她一个闪身避过,随即又抬起腿横扫过去。 一抹寒芒闪进男人的眼底,他一愣,急忙后退,背撞到房车上。 楚眠一条腿按在他的肩膀上,皮靴靴底弹出来的一片利刃就抵在他的脖子上,只要她轻轻一动,他的脖子就被割了。 「美、美、美、美女好身手。」 男人脸上一片惨白,懵逼地看着她,连连讨饶,「不敢了不敢了,我们把钱退给你,你放我们走吧。」 「我退我退!」 另一个跪在地上急忙拿出手机把巨额退还过去。 他们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冰天雪地的,这个女人敢一个人向黑市定房车了。 「你们还不能走。」 楚眠放下腿来,没有动作。 两个男人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识趣极了,完全不想反杀,只弱弱地道,「为什么?车给你,你开走就是了,我们绝对当今天没见过你,什么都不会说的。」 这女人恐怕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他们可不敢惹麻烦。 「我不会开这种越野房车。」楚眠简单说了下。 「什么?那、那那怎么办?」 不会定什么房车啊,难道还要把他们留下来当司机吗? 「现学。」 楚眠冷冷地看他们一眼,转身走到车头前,拉开车门上了驾驶座。 「……」 两个男人傻眼,这还带买完车现学的? 两个小时后,大型的越野房车在雪天中绝尘而去,身边的树被震得掉下一串冰霜,地上留下绵延而去的轮胎痕迹。 两个彪形大汉被迫脱了鞋子,这会抱着两条膀子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雪地上拼命跺脚,冻得快哭了。 「大哥,你说这女的到底是干什么的啊?她为什么问我们当地大势力有哪些?」 「我哪里知道!」 …… 第529章 她赌厉天阙懂她 楚眠将车停在安静无人的路边,走到后面,提起行李箱搁到桌面上,打开,而后按下墙壁上的按钮。 一块暗板缓缓放下来。 她将箱子里一早准备好的步枪、狙击枪、冲锋鎗一样样拿出来,检查完嵌进墙板上,又将一把小巧的银色手枪装上枪套,别到自己的大腿上。 做完这些,楚眠将行李箱关起来放置到底下空间,转身拉下拉帘,一块长方形的窗玻璃出现在她眼前,干净得很透明。 车窗外细雪一直在下,山不见山,树不见树,到处都是白雪皑皑。 犹如进了一个雪国世界。 楚眠沉默地看着,而后打开旁边墙上的智能面板,连上网络。 她点出a国的新闻,新闻视频里帝都的交通出现大堵塞,一眼望去黑压压的车全停在路面上,闪着车灯,嗽趴声刺耳不绝。 第628页 帝都正乱成一团,所有出去的交通要道都被封得死死的,飞机无法起飞、轮船不能出海,各个要口停车检查,车子必须严检,连车座底都被进行再三翻查。 给出的解释是正在抓捕国际要犯,可就是这样,网上的怒骂声还是不断。 雪光映着车内寂寞的身影,孤单影只。 厉天阙,你现在还好么? 楚眠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好一会儿新手机震动起来,她拿起来,是陆云堂打来的电话。 「小丫头是有点能耐,我的人跟两路就跟不到了。」 陆云堂在电话那头说道。 「陆先生看到帝都的新闻了么?」楚眠没接受他的欣赏,只淡漠地反问道。 「看到了,楚小姐很遵守约定,没告诉任何人,想来,厉天阙也没让你失望,你为他只身赴d国,他为你封了整个帝都,他真的很重视你,这份感情让我动容。」 陆云堂道。 「这不正中陆家的下怀么?」 楚眠冷淡地道,厉天阙越为她乱分寸,陆家越高兴,越能趁机做些什么。 陆云堂在那头笑笑,「好了,你现在在哪?我好安排人接你,老爷子也想你。」 「给我个地址,我自己过来。」 楚眠道。 「你这是怕我向你下黑手?你呆在d国,我总有办法找到你,你怕也没用。」陆云堂道。 「既然这么自信,我自己过来也没问题吧?」 楚眠冷淡地说道。 「……」 陆云堂被她噎了下。 「我可以去你们陆家的地盘,但谈,只能在我指定的地方谈。」楚眠握着手机,「我总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楚小姐,你应该明白,我们只想留你在d国做客一段时间,等a国大局落定,我不放你离开,老爷子也不答应。」 陆云堂道。 她防范之心还挺重的。 「骗我最深的不也是老爷子么?」 楚眠有些嘲弄地道。 「……」 那边陆云堂没声了,好一会儿才道,「行,我会继续给你地址,你一路过来,还是那句话,不要联繫国内,我会随时关注帝都的局势,一旦不按我要的走向发展,我就毁了绝书。」 来来回回都是这样一句。 楚眠接了下一站地址后,没有耽误时间,直接坐到驾驶座上。 她看着面前超大的方向盘,看着前方白茫茫的路,贝齿慢慢咬上下唇。 她从口袋里取出一条柔软的红色丝带。 走的时候,她想带的东西很多,但註定都带不上,她就拿了这么一根红丝带。 是厉天阙蒙过她眼睛的,缠住两人无名指的红丝带。 楚眠坐在驾驶座上,将手中的红色丝带绑上方向盘,绑了个结,丝带柔软垂下。 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指腹轻轻抚着上面的丝带,长睫微垂。 厉天阙,她来d国了。 不管陆家是阳谋还是阴谋,她都必须来这一趟,她不能看着他眼睁睁死在她面前。 就算只有一线希望,她都要拼这一回。 但她不是放弃贫民窟。 她是在赌。 她赌他懂她,赌天宫懂她,他们一定能守住帝都的局势,等她带着绝书回去。 楚眠的视线从红丝带上收回,启动房车,踩下油门,行驶在茫茫的雪路上,一路风霜无数。 …… a国,厉家庄园。 夜色浓郁。 寂静的书房里烟雾缭绕,书桌上的菸灰缸里落着密密的菸蒂,一只修长的手靠过去,弹了下烟,细密的菸灰缓缓落下来。 像散落的一场灰雪。 厉天阙坐在书桌前,目光定定地看了一会,将烟重新咬在薄唇间,将苏锦怡的日记合上最后一页。 什么都没有。 他伸手去开手边的抽屉。 抽屉是锁上的。 他狠狠拉了几下,没有拉开。 厉天阙有些烦躁。 书桌前的地上,方管家、孟墅、沈医生正一头扎在苏夫人的遗物中,不停地翻找,想翻出一些蛛丝马迹。 三人都是大气不敢出,只埋头苦找,虽然也不知道找什么。 椅脚摩擦过地板的声音突然响起。 三人俱是一惊,厉天阙从书桌前站起来,走到他们身后。 「……」 三人连头都不敢抬起。 厉天阙阴沉沉地睨他们一眼,一把将孟墅从地上攥起来,从他腰间拔出手枪 见状,沈医生面无血色。 厉天阙拿着枪转身,直走到书桌前,咬着烟对准那抽屉就是一枪。 沈医生顿时松一口气。 「砰。」 枪声震耳欲聋。 三人听得肩膀都是一颤,面面相觑,开个抽屉而已,没必要浪费一颗子弹吧? 厉天阙将枪搁在桌上,一把拉开抽屉。 藏得这么紧,里边却是只有一叠纸,是他设计跑车外形的手绘稿,还有一堆红色丝带。 那些礼物盒上的丝带被她收集起来了。 厉天阙看着,青色的烟雾迷了他的眼睛。 半晌,他重新在书桌前坐下来,从里边将那堆红丝带取出来扔在书桌上。 原来,她还珍惜他送的礼物么? 厉天阙咬着烟,摸着那堆红丝带,柔软的手感缠着他的五指,不等他感觉有温度又纷纷滑落。 第629页 既然珍惜,她怎么就敢—— 厉天阙骨节分明的五指猛地攥紧那堆丝带,眼底掠过一抹发狠的幽光。 蓦地似想起什么,厉天阙低下身子从抽屉里拿起天秤的小摆件,天秤的两端来回摇晃,似乎在做着这世上最难的抉择。 他看着,似有电光火石闪过眼前,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同时,脸色也差到极致。 第530章 阿眠,你想我听你的? 好久,他掐灭烟,嗓音阴鸷地问道,「找到没有?」 三人一听,忙低头又翻找起来,将一本本书翻出响声,生怕被误会不卖力。 其实,一切的证据都显示,楚眠是自己离开的。 就楚眠那水平,真要走怎么可能还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他们找了也是白找。 「不用找了,出去。」 厉天阙忽然道。 「……」 三人一震,抬头看向坐在书桌前的男人,默默站起来,低了低头连话都不敢说就退了出去。 书房的门被关上,留下一屋子的烟雾缭绕。 厉天阙就这么坐着,身体往后靠,眸子定定地看着桌面上的摇摆天平,忽地低笑一声,笑意未进眼中。 她还真是…… 什么都敢做啊。 抉择,一定很难吧? 他笑着从书桌前站起来,猛地抓起天平就朝前面狠狠砸下去,「谁他妈要你做抉择了!」 天平被砸得四分五裂。 男人的脸上哪里还有笑意,只剩下嗜血阴戾,眸子死死瞪着地面,呼吸愈发沉重起来。 「阿眠,你想我听你的?」 「……」 「做梦!」 厉天阙双手按在桌面上,被丝带缠绕的手指一点点蜷紧,深色的眼底渐渐透露出一股歇斯底里的疯狂来。 …… 楚眠远在d国,一路都奔波在路上。 陆云堂既想让她接近陆家,又想试探她,于是一路都是陆续给地址,不直接给出最终地址。 楚眠没有急迫,顺着他的地址一站一站地前进,跨了d国的两个大洲区,第三天的早上才抵达一个叫克斯洲的地方。 大概是试探得够了,认定她不会乱来,陆云堂终于给出最终的地址。 这一次,得到一个地址后,楚眠没再慢悠悠前行,而是直冲雪中山路,不管是怎么艰难地形直行而前。 就这样,她比约定时间早到三个小时。 庞大的迷彩色大型房车连路颠簸,已经被泥点子溅得不成样子,此刻停在陡峭艰险的盘山雪路上。 这条路没怎么经过人工开发,较窄,房车堪堪停着。 有雪滑落,车子看着仿佛也要掉下山一般。 这是个好地方,就算周围是陆家的地盘,有无数只眼睛,也不会轻易看到这上面来。 楚眠提着一个箱子从车上下来,走向前面的悬崖。 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地上十分湿滑,楚眠穿着极为防滑的鞋子都差点被绊。 她站到悬崖边上,打开手中的箱子,从里边取出一台无人机。 这是厉天阙送她的24份礼物中的其中一份,说是她懒得走的时候可以拿去看看庄园的景致。 楚眠连上手机屏幕,操控着无人机飞出去。 只有手掌大小的高端无人机如漫漫雪天中的一只飞鸟从悬崖上飞出去,翱翔在一片白色天地上。 d国,整个国家都是属于地广人稀的一个状态,天气偏寒。 无人机飞出去很久,屏幕里出现的还是自然景色,偶尔能看到一个小超市,又很远才看到一个加油站。 楚眠踩着厚厚的白雪继续操控,终于,在茫茫雪天中看到一处豪宅庄园。 目测没有厉家的大,但却也绝对是上流家族才会选择居住的地方。 楚眠一眼认定这是陆家的地盘。 白雪覆下的庄园有着浓重的a国历史色彩,和d国的建筑风格有很大的不同,这也只有陆家才会如此选择。 她操控着无人机,就见入口的一条通道除雪除得非常干净,两边都有保镖值守。 人不算多,不像是加强了严防。 也是,她就一个人,还不值得陆家如临大敌。 楚眠操作着无人机简单观察庄园的形势,为避免被发现,她没有将无人机飞低,导致看不太清庄园的地貌。 不清楚庄园的地形和防守,她很难在得到绝书后脱身。 她必须用最短的时间拿到绝书回a国。 楚眠这么想着,忽然见有三辆车从庄园大门驶出来,她用无人机跟过去。 只见那车子在路上停了停,一个倩丽雍容的身影从车上走下来,她站在车前仰头看向洒下来的细雪,抬手去触摸。 「……」 楚眠觉着这个身影有些眼熟,她抿了抿唇,将无人机放低一些。 那身着华裙的女人忽然抬眸直视向她。 楚眠一惊,以为女人发现了无人机的存在,结果女人只是看一眼后就收回视线,似乎没有看清,拍拍手转身上车。 三部豪车扬长而去。 楚眠停下来,将屏幕中女人的脸放大。 无人机飞得太高,拍得不是很清楚,隐约能看清一点轮廓。 这张脸…… 楚眠站在悬崖上缓缓闭上眼,在自己的记忆搜索寻找,终于,她在记忆的某个角落找到这张脸。 第630页 稻城。 是陆公业的大女儿。 那次在稻城,陆公业还找人假扮厉擎举和自己大女儿让她抓,拖延她的时间。 当时,她觉得那个乔装的化得很像。 现在真人一出来,她才发觉两人的气质完全不同。 哪怕看得不够清楚,哪怕这女人已是中年,但她下车走进雪地中的一瞬间,那举手投足都有种万物失色的美感。 楚眠操控着无人机,看着离去的三辆车,眼中忽地浮起一抹笑意。 这还真是……送上门的福利。 在d国这个地方,她只身一人,手中无牌。 没牌而已,抢一张就是了。 楚眠看一眼地势,收回无人机放进箱子里,合上,提起箱子转身快步往自己的房车跑去。 …… 细雪洋洋洒洒地笼罩着整个人烟稀少的城市,三部豪车行驶在路上。 陆景慧坐在其中一部车上,人趴在车窗上如稚子一般看着窗外的雪,眼里带着天真的笑意。 坐在她对面的两个保镖看她一眼,都忍不住嘆一口气。 陆家的大女儿年轻时多么耀眼,她一出现在大众眼中,男人们都恨不得跪下去吻她的鞋子,结果到了这个年纪,变成这副模样。 陆家的大业再也指望不上她。 「听说那个姓楚的今天就要上门了。」 司机开口说道。 为了「迎接」这个姓楚的,陆老爷子都回到陆家庄园,他还想看个热闹,结果陆景慧突然要出门看雪。 门口看还不够,非要去外面看。 第531章 你是我妹妹呀 其中一个保镖听到,道,「老爷子年纪大了,做事没当年果决了,好几个少爷、小姐都说要暗地里除了那个楚眠,不能放她活着回去影响陆家大业。」 「那不是在老爷子面前找死?」 「也不知道这姓楚的是什么来路,我还真想看看她的真面目。」 几人一路聊着,忽然车子一个急剎,几人差点撞成一团。 陆景慧撞在车窗上,有些懵。 「搞什么,车都不会开了?」 保镖抱着头抱怨。 司机扶着方向盘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前方,僵硬地道,「你们不是要看看真面目么?看吧。」 「……」 保镖们一怔,抬眸就往前面望去,皆是一震。 前面是一条穿山的小路,雪花飞舞的山前停着一部重量级的越野型房车,挡住他们的去路。 房车高高的车头上,年轻标緻的女孩坐在上面,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长款大衣,一腿屈着,一腿随意垂下,双手架着一把步枪。 步枪上缠着一条红色的丝带,颜色在雪天里格外醒目。 步枪后她微微侧着一张白皙的脸,柔软的嘴唇轻轻动着,似在吃着什么,十分悠闲。 她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犹如幽幽寒雪。 楚、眠? 一车子人除去陆景慧全都傻眼了。 什么情况? 以她的路程不得还有两个多小时才能到么,她为什么加速了? 「来者不善,拿枪!报告家里!」 保镖们顿时戒备起来。 楚眠坐在车头上,看着面前的车,舌头搅动嘴里的糖,尝着清凉的薄荷,唇角慢慢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对着车玻璃的一角射击。 「砰!」 子弹射过去。 玻璃整块应声而碎。 三辆被逼停在那那里,保镖拔出枪伸出窗口朝她射击。 楚眠拿着枪在车头就势一滚,连扫出去几枪,转身拉开车门上了驾驶座,启动车子,一脚油门就冲过去。 一声巨响,她开车直直撞向面前的轿车。 「下车!保护大小姐!」 为首的保镖歇斯底里吼出来。 三个车立刻疾往后退,形成扇形围在一起,车门被推开,以车门做屏障,纷纷朝楚眠的房车开枪。 楚眠再次加速,硬生生将三辆车的阵形给冲散开来。 有保镖骂了句,冲上去跳到房车的驾驶门边上去开门,门被强行打开,他还来不及开枪,迎接他的就是一刀。 「啊——」 一声惨叫后,他整个人掉落到地。 陆景慧有些懵地从车上走下来,保镖拉着她叫她蹲下来,她也听不太懂,只抬头望去。 只见年轻的女孩从驾驶座跳下来,直跳到旁边的车顶上,面对扑上去的保镖毫无惧意,一手按倒一人,拔出腿上的枪对着那人肩膀就是一枪。 枪法果断利落,身手柔软却潇洒,极为干脆。 漫天的细雪中,枪声一声接一声响起,很快,倒了满地惨叫的保镖。 无一死亡,却全倒了。 只有陆景慧还站在那里。 女孩从车上跳下来,站在溅着血的雪地中,肩上沾着白雪,美得惊心动魄。 陆景慧呆呆地看着她。 楚眠无心害人,弯腰将他们的枪全部收缴,扔回自己的房车上,边用纸巾擦身上溅到的血边朝陆景慧走去。 陆景慧站在那里,神色未变,似乎根本没看到一场血战。 不愧是女诸葛,够镇定。 楚眠微笑着走向她,「这回,陆女士不能再是假的吧?」 再是假的,她可就要吐血了。 「……」 第631页 陆景慧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女诸葛是吗,外面冷,去我车上坐坐。」 楚眠客气地道。 擒了陆景慧,她手上也算有张牌。 陆景慧站在那里没动,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透着打量。 楚眠不清楚她在看什么,正要说话。 陆景慧忽然笑起来,跟个孩子似的,十分喜悦地往她面前一跳。 没错。 是用跳的。 陆景慧跳到楚眠面前,伸出双手就捧上她的脸,「景然,你回来啦?」 「……」 楚眠看着她,头上无法遏制地飘出一个问号。 「景然,你怎么弄得这么脏?姐姐帮你擦。」 陆景慧抢过楚眠手里的纸巾,就替她擦起脸来,把溅到的丁点血迹都给仔仔细细地擦干。 陆景慧的目光堪称虔诚,透着浓浓的关切。 「……」 楚眠站在那里,有些莫名地看着她。 装的么? 不像。 陆公业说,陆景慧自在帝都输给厉天阙母亲之后,和厉擎举狼狈回到稻城,厉擎举过世后,她便越一蹶不振。 可现在看来,恐怕不是一蹶不振这么简单,这人都…… 「擦干净了。」 陆景慧扔了纸,开心地看着她,好像看不够似的。 楚眠不习惯她这种目光,淡淡地道,「你随我去车上。」 「好呀。」 陆景慧半点不疑,乐乐呵呵地抓住她的手腕,跟着她往房车走去,丝毫不管跟着自己的保镖。 甚至在被挡路时,陆景慧直接踩上保镖受伤的腿,只为能紧紧跟着楚眠。 楚眠把陆景慧安置到房车上,想了想还是拿出一条绳子将她双手绑起来。 陆景慧坐在车里边,看看自己被绑的双手,又看看她,明明年纪不轻,却连懵都很天真真挚,「景然,你绑我干什么?」 景慧。 景然。 楚眠看她一眼,道,「我不是你妹妹。」 「你是我妹妹呀!」 陆景慧一脸认真地道,扭了扭身体,似乎想从口袋里拿什么东西,手被绑着不好拿。 见状,楚眠把手伸进她的口袋里,取出来一张照片。 照片摄于许多年前。 照片中是三个有着相似面貌的年轻人,应该是三兄妹,其中一个就是年轻时候的陆景慧。 楚眠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了解陆公业的三个儿女,于是定睛看了两眼。 中间的男人应该就是陆云堂,长得仪表堂堂、十分帅气。 右边的就是…… 楚眠看得怔了怔,她还以为陆景慧就够美貌的,没想到这个陆景然更加明艷逼人,一张合照中生生盖过姐姐的风头。 上一个让她惊艷的女人还是厉天阙的母亲苏锦怡。 「这就是你妹妹?」楚眠指了指上面的女人,「我们哪里像了?」 明明一点都不像。 第532章 神奇的陆氏家族 这也能认错。 陆景慧听得瞪圆眼睛,看看她,又看看照片,「一模一样呀。」 「……」 神奇的一模一样。 楚眠没和她解释,倒了一杯水搁进她的双手之中,「你坐会,我们要出发了。」 现在,陆景慧在她手里,也是能和陆家谈的一个筹码。 陆景慧一听,兴奋地看着她,「我们去哪?去堆雪人吗?」 「不是。」 堆什么雪人。 楚眠让她坐好后,便钻进前面的驾驶座,启动房车离去。 她一路行驶在雪地中,陆景慧从后面靠过来,被绑着的双手乖乖握着水杯,大声问道,「景然景然,我们去堆雪人吧?」 「不堆。」 「那我们去打雪仗吧?」 陆景慧很是激动。 「不打。」 楚眠面无表情地开车往前行驶。 「那我们去滑雪吧?」 陆景慧继续提议。 「不滑。」 楚眠觉得自己也是闲的,还有一句答一句。 见她什么都是说不,陆景慧很是郁闷,瘪嘴道,「你怎么什么都不肯,景然,你都不乖了。」 因为她就不是陆景然。 楚眠开着车往前,眸子转了转,问道,「你刚刚说景然回来了,景然在哪里?」 「在外面呀,很辛苦的,为了陆家大业!」 陆景慧一脸认真地道。 所谓的陆家大业就是一份血仇,埋在骨子里的血仇,百年来,陆家早就东山再起,却还是深深记着。 楚眠正想着,陆景慧又道,「景然,你这次回来就要好好休息,云堂说你老公跑了就跑了,陆家会养你的,姐姐也会养你。」 「……」 楚眠默,她这算是听到陆家的隐秘么? 楚眠静静地看着前方的路,唇抿了抿,淡淡地道,「不如你给我讲讲陆家的事吧。」 「陆家的事?」 陆景慧有些不太明白。 「随便什么,你想讲什么都行,比如家里的老爷子,还有其他人……」 楚眠道,眸色深邃。 她对陆家的事知道得太浅薄,多知道一些有益无害。 「老爷子?」陆景慧猛然想起来,惊呼一声,「老爷子吐血了!」 第632页 「吐血?」 楚眠怔了下,想起陆云堂和她说的话,原来不得已指的就是这个。 这么一想,陆家对她还算坦诚,除去非要把a国搞得鸡犬不宁,对她倒是真没什么阴谋的杀心。 「对呀,好像是为了一个小丫头,叫什么楚的……」 陆景慧记不太清了,但不妨碍她听到别人说的话,于是跟倒豆子似地同她讲道,「云堂被打了,陆寒、陆风、陆晴他们都很生气,悄悄说要做掉姓楚的!」 「陆寒、陆晴、陆风又是谁?」 楚眠不解。 陆家的人还真多。 「陆寒是云堂的儿子,我们的侄子啊,陆晴、陆风是大伯那边传下来的孙子孙女啊,你怎么不记得了?」陆景慧有些奇怪地道。 哦,也就是陆家的小辈想着要把她杀死在d国。 「他们准备怎么杀……姓楚的?」 楚眠淡定地问道。 「他们会在那个楚什么的必经之道上准备一场意外,造成雪崩,把人直接埋了。」 陆景慧想都不想地出卖自己的小辈,被绑着双手也不觉得难受,反而一副「你看我棒不棒」的待夸状态。 必经之道? 楚眠清楚,她要是照原有的路走肯定是一进陆家势力范围就被盯得清清楚楚,她就没时间提前探查一番。 所以她为了提前赶往这里,走的都是崎岖山道,并没有从所谓的必经之道走,而必经…… 楚眠默默看一眼前面覆了一层薄雪的路,猛地踩住剎车。 「砰!」 一声轰然巨响。 前面的山崖边,大面积的雪落下来,连带着枯树、残石一併滚落下来,剎那间就聚成一座不大不小的雪山,挡住她的去路。 要是她刚刚没有踩下剎车,怕是这会就被埋在里边了。 陆景慧探出脑袋,看着前面白得刺眼的雪山,兴奋极了,「景然,就像这样!砰,人就埋没了!」 「……」 真是很棒的杀人主意呢。 楚眠冷眼看着,操作车子急速往后退倒,成堆的积雪不停从山上滚落下来。 落石、雪块砸在房车顶上,砸出世界末日的声响。 陆景慧茫然地看着,用所剩不多的智商问道,「景然,他们是不是杀错人了?」 「是你认错人了。」 楚眠好心地告诉她,继续后退。 山上,三个年轻的男女站在一起,身上厚厚的滑雪服,紧张地往下看,就看那房车在雪袭下不停后退,硬是没被埋了。 手下们操作着机器卖力地将雪、石往下推,把路堵了长长的一段。 「我去,这女人什么情况,她会未卜先知?」 陆风抓着一副望远镜往下看,望远镜里他能看到楚眠冷静地操控着车。 「陆寒哥,我们会不会太放肆了,让你父亲和老爷子知道,我们可能吃不了兜着走。」 陆晴作为三兄妹中的唯一一个女生很是紧张。 陆寒站在一旁,面上泛着寒意,眼底冷得不行。 他是陆云堂的儿子,也是陆公业唯一的孙子,不出意外,将来也会是陆家的掌权人。 他没像两个弟弟妹妹又惊又慌,很是淡定,拿着望远镜看向下面的情况,发下话,「继续往下砸。」 成堆的雪往下落。 很快,那车不动了,车头大半被埋在大雪里。 很好。 「走,下山。」 陆寒冷声说道,带着弟弟妹妹和一众手下往山下走去。 20分钟后。 楚眠车上的绳子不够用了。 房车停在结冰的湖边,陆寒、陆晴、陆风三兄妹连带着二十来个手下,有一个算一个,全被绑住双手,坐在湖边冷冰冰的石头上。 本来还要绑脚,但绳子不够,就全部只绑手。 陆寒冷着俊朗的脸。 陆晴、陆风生无可恋地看着面前生着一张清纯脸的女孩淡定地把地上的武器捡了丢到房车上。 这还是个女人? 不对,这还是个人? 他们兴沖沖从山上跑进来,准备对付她,结果,一开车门就和陆景慧大眼瞪小眼。 再然后,隐于暗处的楚眠就走出来…… 他们就成这样了。 第533章 你不坐在这里,我也不休息 别人也就罢了,陆寒可是从小被当成接班人来培养的,身手比保镖还好,结果在楚眠面前都过不了十个回合。 「不听话,你们三个,不听话!」 陆景慧端着长辈姿态走在三兄妹面前,愤愤地踢了他们一脚,然后转头就朝楚眠走去,笑眯眯地递出手中早已冷掉的水,「打人累坏了吧,你喝水。」 「大姑姑,你哪头的?」 陆寒坐在那里,性子再冷也忍不住了。 大姑姑是忘记自己手腕上也被绑着绳子吗,还请姓楚的喝水? 「哼!」 陆景慧瞪他们一眼,转头看向楚眠,又开心得不行,「景然,不理这几个小坏蛋,喝水。」 「……」 楚眠接过她的水杯,看她一眼,又看陆寒他们一眼,心情复杂。 她以为自己抓了一张大王,结果还有三张小王送上门。 人生的安排,还真是奇妙啊。 「小姐姐,你、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们呀?」 第633页 陆晴才十八岁,惧怜,裹得跟只熊一样,眼神弱弱的。 楚眠站在那里挑眉,「我怎么看你们了?」 「你看我们的眼神,好像在打量我们的肉能卖多少钱。」 陆晴眼中有着惧怕,声音哑哑的。 「……」 楚眠默。 真不知道该不该夸一夸这帮陆家的小辈们,被敌人逮了还挺淡定,没有大呼小叫。 「你抓我们无非是向陆家讨绝书,我是陆云堂的儿子,是陆家未来的接班人,你抓我就行,把大家放了,拖着这么多人你也不方便。」 陆寒双手被反绑在后面,仍是嵴樑挺直,冷冷地看向楚眠说道。 一听这话,旁边生得虎头虎脑的陆风急了,忙道,「不不,我才是陆寒,我才是陆云堂的儿子,你抓我!把他们放了!」 见状,陆晴也急道,「小姐姐,你别听他们瞎说,老爷子最疼我了,你抓我才有用。」 楚眠站在他们面前,打量着他们没说话。 陆景慧一个大步冲过去,用被绑住的双手拧住陆风的耳朵,看向楚眠道,「你别听他的,他是陆风,那个才是陆寒,陆寒比较重要,要抓他才行。」 「……」 三兄妹不约而同地看向陆景慧,全都一副被雷噼了的模样。 大姑姑,您还能背叛得更彻底点吗? 「……」 楚眠默。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奇葩家族? 她真的是来谈一个极有可能影响a国命运和厉天阙生死的交易? 她看向一旁的陆景慧,道,「你帮我看着他们,要是他们跑路,你就叫我。」 「好!」 陆景慧一口答应,眼中发光,有种被赋予了使命的浓浓自豪感。 楚眠这才只身一人上了房车,房车外有监控。 她看着监控中的内容,要是陆景慧装疯,这会该联合所有人逃跑或者反击。 但事实上,陆景慧很认真地看着所有人,有谁稍微动一动,她就上去凶残一脚,勒令对方别想跑。 「……」 有那么一秒,楚眠怀疑陆景慧是自己放在陆家的卧底。 看了一会,楚眠收回视线打开一旁的智能面板,查看a国境内的局势。 这不看还好,一看,她才发现帝都的封路封海封空已经持续到今天。 第三天了! 怎么会这样? 楚眠目光一震,手指不断划动屏幕,查看各大新闻,评论在新闻下已经爆开了。 民众的不满、怨言已经达到顶点。 他们无法接受这种长时间的交通封锁,上面要抓什么重大逃犯也不应该以影响大家的出行,这是一种不作为,帝都的掌权者、总统府就是一帮吃干饭的…… 短短三天不到的时间,总统府的网页上全是抵制的言论。 游行、暴乱都跟着发生,这其中一定有陆家的煽动。 有人专门成立网站,让人签到,签到即意味着绝不会将选票交给唐瑾辰。 唐瑾辰算是背了回锅。 很多人只知道指责他,不知道封锁交通的是厉天阙,是国内只手遮天的大财阀。 厉天阙怎么会…… 他不知道她留下的天宫是什么意思么,不可能,他不可能不懂她。 他装装样子再找她就行了,为什么还闹这么大,这不是正中陆家的下怀? 楚眠猜不透厉天阙在想什么。 她看一眼监控屏幕上的陆家众人,她现在手里是有王牌的,倒不需要像之前那般谨慎。 这么想着,楚眠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拨打某个早就熟悉于心的号码。 …… a国,巍峨的厉氏财团矗立于帝都中心,象徵一个经济之首的王者地位。 唐瑾辰从秘密通道进到厉天阙的办公室,他坐在这里已经坐了整整一晚,金丝边框的眼镜被他捏在手里,一张脸沉着。 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台电脑,里边不间断地播报着管家发来的话,一会是哪里有抗议游行,一会又是哪里发生小型暴乱,一会又是为了安全,取消最新的演讲…… 厉天阙坐在办公桌前,两条腿交叠搁在桌沿,身上的白色衬衫起了些褶皱。 他靠在椅背上,手上把玩着一条红色丝带,英俊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眸子深暗,像是全然没听到现在外面因为他而有多乱。 「厉天阙,如果你再不撤了封锁,我就一直坐在你这里,你别指望能休息。」 唐瑾辰也是恼了。 说好的合作,现在他这算被自己人坑? 他现在出门都容易被打! 闻言,厉天阙有些嘲讽地低笑一声,「无所谓,你不坐在这里,我也不休息。」 他已经连续两个夜晚没有合眼了。 唐瑾辰一听,抬眸看向他,就见厉天阙薄唇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眼神轻慢,真就应了那三个字,无所谓。 就是这样,厉天阙当年把权力当游戏的时候,二话不说把他捧上总统的位置,一心只为权势熏天,其余浑然不在乎。 现在,他眼里只有一个楚眠,连以前至上的权力对他来说都是随时可以丢弃的东西。 这样一个人,唐瑾辰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并肩作战。 唐瑾辰站起来,直直走到厉天阙的办公桌前,双手按在桌面上盯着他,「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沖你的性子,要是楚眠真的丢了,你不会还坐得住,不会只是封锁交通这么简单。」 第634页 听到这话,厉天阙抬眼,冷漠地睨向他。 「厉天阙!」 唐瑾辰低声吼出来,「这些年下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拿你当兄弟,没想过背叛,是不是我现在要个答案也不行?」 「……」 「你要整死我,也该让我死个明明白白!」 唐瑾辰瞪着他道。 第534章 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 死个明明白白,他还想死个明明白白。 厉天阙的眼底阴沉,见状,唐瑾辰彻底怒了,抓起桌上一个细颈的黑色花瓶就要往地上砸。 他举起来的一瞬,一枝蔷薇从里边落下来,厉天阙浑身一僵,低哑的嗓音从薄唇间投降发出,「可能是我快死了。」 闻言,唐瑾辰目光一震,手高高举着没有砸下,他呆呆地看着厉天阙,「你说什么?」 好好的怎么就要死了? 「她大概是从什么渠道知道我快死了,有人拿医治我为条件,让她消失,让a国生乱。」 厉天阙坐在那里,盯着他手中的花瓶道,「只有陆家会这么做。」 「陆家?」 唐瑾辰震动。 这个陆家可能是当年差点被屠满门屠怕了,于是隐匿行踪是一把好手,那么大一个家族,他们硬是查不到是在哪个国家。 就像一个隐形炸弹一直游走于a国的边缘。 厉天阙抬眸,冷冷地睨一眼他手中的花瓶。 唐瑾辰怔了怔,将手中的花瓶搁到桌上,想了想道,「那楚眠……是为你放弃贫民窟了?」 他很震动,他还记得当年楚眠被关在江南堂时怎么都不肯认罪的样子,她从来不认为身为贫民窟人是件有罪的事。 「她留了线索给我,应该是想让我替她守住a国目前的局势。」 厉天阙低下眼来,看着手中的红丝带。 听到这话,唐瑾辰在原地踱了两步,道,「那这就说明楚眠她有办法找到医治你的方法,但她现在没法前往贫民窟,只能靠你来稳住局面。」 「嗯。」 厉天阙颌首。 嗯个屁啊。 唐瑾辰简直想原地爆炸,「既然你知道她的意思,那你怎么还这么乱来?」 「那不然我怎么做?」厉天阙冷笑一声,眸子冷冽地睨向他,「撤销封锁,助你赢下大选?」 当然。 「这是最佳办法,不也是楚眠留下的招吗?」 唐瑾辰道。 「她留下的招我就要听她的么?」厉天阙道,「你以为她会上哪给我找什么医治的办法?」 医治的办法…… 既然分析了是陆家布的局,那当然是去陆家的地盘。 唐瑾辰明白过来,「你是担心楚眠在陆家的地盘出事,所以故意称了陆家的心意?好让陆家不起杀心?」 「……」 「你这样太乱来了,你应该相信楚眠,她敢去就说明她有办法全身而退。」 唐瑾辰站在那里盯着他道,「反而是你,你现在这么乱来,破坏她的布局,影响贫民窟重建,就不怕她回来找你拼命,你……」 「那她也得有命回来找我拼。」 厉天阙面色阴鸷地打断他的话。 「……」 唐瑾辰顿住。 厉天阙收回双腿从桌前站起来,如鹰隼一般的眸子直视向他,一字一字道,「还是说,唐大总统,你能以性命担保,她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 「如果你能,我现在就把外面的封锁撤了。」 厉天阙直直盯着他问道。 唐瑾辰脸上的表情有些僵,「你应该相信她……」 「相信?呵。」 厉天阙冷笑,「靠相信她就能活着回来?她要是死在外面,她要是伤了残了,我是不是还要相信上帝能给她重塑一副肉身啊?」 「……」 唐瑾辰彻底哑了,站在那里看着厉天阙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没话说了?那就走。」 厉天阙道。 唐瑾辰哪肯就这么离开,他继续劝道,「楚眠的本事一向不小,你就为了这极低的可能性搞乱a国,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的暴乱死了多少人?」 「我没你们那么大义!」 厉天阙阴沉地盯着她,低沉地吼出来,「我厉天阙本来就是个疯子!我倒行逆施,我死有余辜,那你让她回来!别他妈救我了!」 让他死。 他死了对谁都干净! 吼完,他的眼底生出血色的猩红。 「……」 唐瑾辰错愕地看着他。 这回,厉天阙是彻底地慌了。 他这是在逼楚眠别去了,别救了。 两个男人隔着一张办公桌面对面站着,搁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伴随着铃声。 厉天阙低眸,手机屏幕上跳着四个字:未知号码。 他的眸子猛地一震,愕然至极,缠着红丝带的手慌忙去拿手机,手一颤慄,手机从他手里跌落在桌面上。 唐瑾辰错愕地看着他,只见厉天阙的手抖得不像话,仿佛那手机有千斤重一般。 「叫孟墅进来。」 厉天阙呼吸全乱了,声音都带着颤意,再度去拿手机,见唐瑾辰不动,他歇斯底里地吼出来中,「去啊!」 「……」 大哥。 我是个总统!不是你小弟! 第635页 唐瑾辰看着他眼底的慌张,终是没说什么,转身往外走去。 孟墅那边早得了指令在候着,闻言,立刻带着几个专业的手下冲进总裁办公室,将磨砂玻璃面的茶几拉出来,几台顶级设备被放到上面。 孟墅蹲在地上,戴上耳机,朝厉天阙比了个ok的手势。 唐瑾辰站在一旁看着。 厉天阙已经从办公桌前走出来,站在中央,视线从孟墅身上收回,才将还在震动的手机放到耳边,按下接通键。 …… 楚眠坐在d国克斯洲的房车里,纤细的手指握紧手机,听里边男人低沉的呼吸声。 过久的沉默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知道,他一定怪她。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d国的天气又干又冷,她才来第三天,嘴唇就有些开裂,这一舔隐隐作痛。 像一场角逐似的,她不开口,对面也无声,就这么对峙着。 「厉天阙……」 楚眠没有扛住,先开了口。 她出声的一剎那,敏感地感觉到厉天阙呼出了一口气,仿佛紧绷的弦终于松下来。 随即,她听到厉天阙冷到骨子里的嗓音,「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 「嗯,怕你担心我。」 她道。 「呵。」 厉天阙在那头笑了一声,笑得极为讽刺,仿佛在说你还知道? 楚眠自知理亏,便忽略这一抹讽刺,说道,「我没事,我不仅没事,现在还特顺利,我会用最短的时间回a国。」 她向他先报平安。 第535章 可是,我爱你 「你现在在哪里?」 厉天阙压抑着几乎闯出胸口的汹涌问道,「你接触陆家人没有?」 「我暂时还没拿到陆家的绝书。」 楚眠坐在车上解释道,「是这样,我在你母亲的遗物中发现有忘生果、枯上雪两样东西可以治疗你的病,所以我来陆家拿一下,等拿到就回去。」 也就是说她现在还没有接触陆家。 厉天阙喉咙的发紧感受渐缓,他握着手机走到落地窗前,舌尖抵了抵后槽牙,道,「我还以为你打死不说。」 听到这话,楚眠轻嘆一声,「之前的确是,毕竟我手上没筹码,还以为来这边是一场苦战,没想到……」 她看一眼监控屏幕上的一群陆家人,低声笑了笑,「我抓了陆家好几个核心人物,过会我就准备上陆家讨绝书,想来有这几人在交易过程会很顺利。」 孟墅蹲在地上,听着耳麦里传来的声音,佩服得眉挑了下。 只身入敌营,还能逮着对方家族的核心人物,这也就是楚眠干得出来的事了。 唐瑾辰看着孟墅的表情,没忍住也拿起一个耳机套上头,监听里边的声音,再看设备上信号一直被阻拦,专业的工作人员正在拼命破解,想要得到对方的地址。 「那很好,你有筹码了,地址给我,我带人来支援你。」 厉天阙耐着性子说道,声音阴沉沉的,并没有多开心。 「……」 楚眠坐在房车里握住手机,沉默几秒后轻声道,「厉天阙,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我现在确定陆家上层对我没有杀心,我带人质过去,讨份绝书想来没什么大难题。」 厉天阙站在那里,看着落地窗外萧条的紧緻,耐心正在被一点点耗尽,他压着嗓子问道,「我去找你,怎么就成难题了?」 「你要是带太多人过来,陆家必然戒备,就不是简单交换人质的事了,事情会闹大,陆家会对a国内部实施一切可能的操作压迫我们,而你也会对陆家实施各种打压。」 楚眠理智地同他分析,「到时,一场交易会变成持久对峙战。」 所以,她是不希望局面变成持久战。 厉天阙明白,直接问道,「我还能活多久?」 「……」 楚眠听得一僵,贝齿咬唇,呼吸都停滞住,好一会儿,她才艰涩开口,「一个月。」 拿到绝书,她还要照着上面的两样东西去寻找,她耗不起。 所以在局面暂时还算安稳的情况下,她要用最稳妥、最快捷的方式去交易,不能把事情闹得越来越大。 听到楚眠的声音,办公室里一阵静默。 唐瑾辰和孟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震惊。 一个月? 厉天阙就剩一个月的命了? 相反,身为故事中心的厉天阙却是丝毫没有短命的恐慌,他站在落地窗前,只低低地应了一声,「哦。」 一个月。 原来他只剩下一个月了。 「厉天阙,三天,你就给我三天时间。」 楚眠知道他担心自己,于是立下承诺,「要是三天之内我不能拿到绝书回到a国,我一定把我现在的地址告知你,让你来解决。」 「……」 厉天阙没有作声。 「但是这三天,你别再封锁交通,给陆家一点信号知道你在找我就行。」 楚眠劝他道,「你要是一直把交通封锁下去,这对唐瑾辰的大选很不利,对我们的合作也没有任何好处。」 「……」 唐瑾辰抓着耳机,感天动地,这还有个人念着他呢。 「一天都不行。」厉天阙的嗓音凉薄,字字冰冷,「要么你现在立刻给我回来,要么让我过去,没有第三个方案。」 第636页 楚眠一听这话,厉天阙是准备拿一直封锁交通来逼她,不禁焦急。 她咬唇,干裂的唇越发疼痛。 「厉天阙,你别疯了好不好?」 闻言,厉天阙不屑一顾地低笑,「我还可以更疯,你信不信?」 「……」 楚眠僵硬。 「你再让我看不到你,我立刻退出重建贫民窟计划。」 厉天阙看着面前透明的玻璃,唇角勾着,残忍地开口,「你说,我要是和你为敌,贫民窟的人何年何月才能获得平等?」 楚眠呆呆地听着,人忽然丧失力气,身体软绵绵地往后靠去。 她看向车窗外的雪景,眼眶泛了红,「厉天阙,你知道贫民窟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那你就回来。」 厉天阙道。 「不行。」楚眠红着眼想都不想地道,「因为,你是我非选不可的人。」 她这么说着,拼命地藏自己的情绪,却还是泄露了一丝委屈。 「……」 厉天阙听着,胸口像被藤蔓给缠住,疯狂生长,缠住他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痛不欲生。 他几乎是站不住,一只手按到冰凉的玻璃上。 楚眠坐在房车上,伸手抹了抹眼睛,声音低而倔强,「你不用威胁我了,你再威胁我还是要这三天时间,如果你非要一意孤行地逼我,我也没办法。」 「楚、眠!」 厉天阙听着她铁了心的话,咬着牙低吼出来,一双狭长的眼睛更红,血丝明显。 楚眠靠在后面,微微仰着头,苦笑着道,「厉天阙,你一定是这世界最不相信我的人。」 「……」 「可是,我爱你。」 她道,眼眶泛了湿润。 她爱他,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等死。 他逼她也好,恨她也好,她都要救他。 厉天阙听着,呼吸越发粗重起来,手指恨不得将手机握碎,「你要是死了残了还拿什么来爱我?」 他什么都不管。 他只要她活着! 听到这话,楚眠洒脱一笑,「我要是死了残了,那一定是我没拿到绝书,这样,我们就一起下黄泉,不也很好?」 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 「……」 厉天阙被噎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说他疯,她比他还疯。 「三天,就给我三天,行么?」 楚眠安抚着他。 厉天阙深吸一口气,要说什么,那边隐约传来一个女人嚷嚷的声音,「景然,下大雪啦!快出来堆雪人呀!」 楚眠急忙挂掉电话。 -- 作者有话说: 楚眠消失,天宫相信她的能力,唐瑾辰相信她的能力,全世界都相信她的能力,只有厉天阙不相信。因为,他不敢赌。 第536章 楚眠套话陆家三兄妹 厉天阙看着手机上消失的通话,脸色铁青,转眸看向孟墅他们。 孟墅浑身发麻,放下耳机道,「小姐一定是做过处理的,只能大概判断是在北方。」 废物! 厉天阙恶狠狠地睨他一眼,想着电话里的声音,又道,「查,现在哪几个国家在下大雪!」 「是。」 孟墅和一帮工作人员忙碌起来。 唐瑾辰放下耳机,站在一旁看向面色阴沉的厉天阙,问道,「你还要继续逼她?」 人在电话里都把话说得这么绝了,他还要一意孤行。 「……」 厉天阙侧目,沉沉地睨他一眼,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道,「孟墅,撤销封锁。」 他的口吻,带着一股终是举手投降的服输。 曾几何时,他以为楚眠就是他笼中的雀鸟,怎么飞都飞不出他的手掌心,到现在,他才发觉是他早就心甘情愿地住进她的笼子里。 …… d国克斯洲。 听到陆景慧的声音,楚眠急忙挂掉电话,也不知道厉天阙有没有听到那一句下雪,跟着寻踪。 她推开房车的门,从车上下来,陆景慧正蹲在雪地上,用自己被绑紧的手不怎么方便地堆着雪,见她出来,立刻沖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景然,快来堆雪人!」 「大姑姑,你认错人了。」 陆寒冷着脸看向陆景慧。 「哼,她就是景然!」 陆景慧朝三人瞪过去一眼,很是不满。 楚眠朝着陆家三兄妹走过去,随手将陆晴拉过来,十八岁的女孩被她这动作弄得脸色一白,陆寒和陆风两个哥哥更是紧张地看向楚眠—— 「你要干什么?陆晴还小,有什么你沖我们来!」 「问你们几个问题。」 楚眠站在那里,将陆晴拉在身边,手揽着她的肩膀,只要一伸手就能结果这女孩的命,威胁的意思很明显。 陆晴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毫无还击之力,人几乎完全靠在楚眠的怀里。 心惊之余,陆晴又觉得这姐姐身上还挺好闻的…… 但她还算清醒,「陆寒哥,陆风哥,别管我,她肯定要问陆家的机密,打死也不能说!」 不得不说,陆公业将陆家打理得很团结。 楚眠观察着他们的脸色,知道不能一下子问核心,于是回头看一眼正在玩雪的陆景慧,问道,「她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三兄妹都怔了怔,没想到楚眠是问这个。 第637页 楚眠用力搂了搂陆晴,陆寒蹙眉,道,「大姑姑这样已经很多年了,你是不是怀疑她装疯骗你?她不是,她就是这样时而认得人,时而认不得人,我说了,我是陆寒,你抓我最有用,别拖这么多人。」 「因为当年输给了苏锦怡?」 楚眠问。 「……」 三兄妹沉默,都有些不愿说的模样。 楚眠勒紧怀中的陆晴,陆晴眨巴着眼,越来越好闻了是怎么回事? 但她来不及说,陆风就急道,「我们也是偷听到的一星半点,听说当年大姑姑身为陆家长女,为了陆家大业嫁给厉家四爷厉擎举,后来,在厉家输局之后,那姓厉的知道自己一直在被大姑姑利用便再没对她好脸过,很恨大姑姑。」 「说下去。」 楚眠道。 「那姓厉的病了也不愿用药,还在大姑姑陪护几天未眠、扛不住睡意小憩的时候,拔掉输液的针,一点点割开手腕自杀了,整个过程一点声都没发出,找死的意志力堪称顽强。」 陆风咬了咬牙一口气说出来,「据说大姑姑当时太困了,等她醒的时候姓厉的血淌了一床,人已经去了,从那以后,大姑姑就……这样了。」 楚眠怔了怔,她没想到里边还有这样一个故事。 原来,厉擎举是自杀的。 她蹙眉,「那怎么没给她治?」 陆公业虽然不习精神方面的医蛊,但要是在意这个女儿,怎么也会专研一下给予治疗,这个病可比疯子血好治多了。 陆晴靠在她怀里,弱弱地道,「听说是小姑姑不让的。」 「小姑姑?陆景然?」 楚眠问道。 「是啊,难道还有别的姑姑么。」 陆晴道。 楚眠瞭然,「所以,老爷子一共有三个儿女,大女儿傻了,儿子坐阵,那这小女儿呢?在做什么?」 「不知道!」 陆晴抿住嘴巴不说话。 「行,我不问这个,我问个无关的,陆景然为什么不让医治陆景慧?」 楚眠搂着陆晴问她,嗓音清冷。 这种陈年旧事应该没关系吧。 陆晴求救地看向陆寒,陆寒以为她是被勒得难受,心有不忍,点了点头。 见状,陆晴便老实地道,「我听我母亲说,大姑姑是爱上那姓厉的了,可姓厉的恨她,还故意死在她面前,死得那么可怕,小姑姑是怕大姑姑治好了更难受,不如这样快乐一些。」 闻言,楚眠回头看向陆景慧。 陆景慧正堆雪人堆得起劲,压根没听她们说了什么。 乍然听到这样一个故事,楚眠心底不大舒服,好一会儿,她才问道,「陆家是老爷子做主,陆景然不让就不让了?」 「老爷子一直觉得亏欠小姑姑,当然是小姑姑说什么应什么。」 陆晴越说越容易,也不看陆寒了,张嘴就来。 「亏欠?」 楚眠听着,转念一想,明白过来,「也就是说,老爷子亏欠陆景然,顺从陆景然,那如今在陆家,陆景然的话语权比陆云堂更大。」 「……」 「老爷子身体欠佳,和我谈这么大交易的却是陆云堂,说明陆景然不在这边,甚至不在d国。」 加上陆景慧认错她,第一句就是景然,你回来了,她这猜测错不了。 那现在,她主要对付的就是陆云堂。 「……」 陆晴从她怀里抬头,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小姐姐,你都是怎么分析出来的啊? 她好像什么重点都没说啊!她没卖家人啊! 「陆晴,你别说话了。」 陆寒生无可恋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再聊下去,他们陆家帐上多少钱都该聊出来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楚眠对这一场交易又多出几分信心,她松开陆晴。 「景然,景然!」 第537章 楚眠带着大小王上门了 陆景慧高声喊道,踩着雪跑到楚眠面前,被绑着的手上握着一个软绵绵的小雪人,「像不像你?可不可爱?」 「……」 楚眠低眸,见她的手被冻得通红,再想到那个故事,心情莫名。 楚眠走上前,接过小雪人放到地上,将陆景慧手上的绳子解开。 而后,楚眠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手套给她戴上,陆景慧懵里懵懂地看着她,又看看手上的手套,开心地笑起来,张开双手就将她用力抱住,「好景然!」 「……」 陆家三兄妹默默看着。 楚眠松开陆景慧的手臂,淡淡地道,「你知道绝书放在哪里么?」 「大姑姑!」 陆家三兄妹不约而同地喊起来,神情焦急。 陆景慧站在那里,摆弄着楚眠给她戴的手套,理都不理那三个人,「绝书,什么绝书?」 「你不知道绝书?」楚眠一惊,「医蛊门的书。」 「医蛊……」 陆景慧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终于似是想到什么,「是那本被云堂烧了的书吗?」 「烧了?」 楚眠脸色一变。 「没烧完,老爷子吐血啦。」 陆景慧说话大喘气,楚眠一颗心也跟着浮浮沉沉,跟坐过山车似的。 陆景慧浑然不觉,又想了想,「老爷子把那本书给云堂啦。」 第638页 果然,现在陆家大局掌握在陆云堂的手里。 楚眠站在那里点了点头,伸手掸去陆景慧肩上的雪,又问道,「陆云堂有什么弱点?」 「云堂?弱点?」 陆景慧不懂她的意思。 楚眠想了想,用陆景慧能听懂的语言和她交流,「陆云堂喜欢陆寒这个儿子吗?」 「喜欢呀。」 陆景慧想都不想地说道。 喜欢就好。 楚眠想准备得更齐全一些,又问道,「那他最怕什么?」 「大姑姑,不能说!」 陆寒急疯了。 「云堂他……」 陆景慧听着,低头掰起自己的手指头认真回答,「他怕吃不着肉,怕跑步锻鍊,怕老婆、怕老爷子、怕我,他最最怕你啦!」 「……」 陆寒听得想死。 「……」 楚眠也是无语。 她还以为陆云堂是陆公业的接班人,结果是个什么都怕的? 「越喜欢什么就越怕什么,云堂最疼你,你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陆景慧看着她道。 「……」 楚眠听着一怔,陆景慧人是傻了,但偶尔蹦出的句子却是格外通透。 断断续续接收了这么久的讯息,楚眠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陆家内部十分团结,他们对外狠,对内倒是已经到了可以互相牺牲的地步。 这对拥一大王带仨小王的她是个绝对的好处。 ok。 出发吧。 …… 风雪袭卷着这个洲,白雪覆盖住整个陆家庄园,看起来像是一个白色王国。 暖气加足的房间里,陆公业靠在床头,阖着眼,神情疲惫地接受着输液。 陆云堂守在床侧,端着一碗粥,一边用勺子搅拌减温一边不时看一眼时间,离楚眠上门的时间近了。 「行了,你去吧,对眠眠客气点。」 陆公业忽然睁开眼,目光有些许黯然。 闻言,陆云堂扭过肥胖的身子,看向陆公业道,「没事,我伺候您喝完这粥再出去。」 「你这是要我徒弟等你?」 陆公业不满地看向他。 「……」 合着不是怕耽误他正事,是怕他那小徒弟受慢待了。 陆云堂只好把粥碗搁到床头,道,「那等她到了,我让她上来看看您。」 「嗯。」 陆公业颌首,面上却没什么笑意。 他知道,这会楚眠看到他也只会是恨意满满。 陆云堂招呼了一个佣人伺候老爷子,便抬起腿往外走去,一路冒着风雪穿过长长的过道进入庞大的正厅。 大厅里的暖气十足,热气腾腾。 他身上沾到的雪很快化了。 陆云堂坐在主位上,往前望去,陆家不少的人都到了,坐在两边,神色凝重,时不时地往外望一眼。 大门外,风卷着雪花,呼啸声不断。 「陆寒他们呢?」 陆云堂端起佣人递过来的茶,低头喝上一口,随口问道。 一听这话,底下有两人面色变了变。 陆云堂本是随意一问,感觉到大厅内气氛不对,不禁抬头看去,看向那两人,「怎么了?」 其中一人皱了皱眉,随后道,「云堂,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大家,陆寒和我家陆风去暗杀那姓楚的丫头了,陆晴听到也跟着去了。」 「什么?」 陆云堂一震,手上端着的茶杯差点摔出去。 「你先别急,我知道你紧张老爷子的身体,俩孩子也不是乱来,他们想得很好,要搞一场意外,让那丫头死得无声无息。」 那人说道,「每年到这个时候,d国被雪埋死的人多了去了。」 一听这话,旁边人纷纷跟着点头,「这法子好,不是我们下的手,老爷子也不能说什么了,总不能还为个外人的意外一直难过吧?」 「陆寒还真有点我们陆家未来接班人的样子,不错,不错,干得不错。」 大家都觉得这个主意很好,纷纷笑起来。 正说着,一个佣人顶着风雪从外面跑进来,连滚带爬地摔进大厅里,满脸惊慌,「二爷!二爷!」 「怎么了这是?」 陆云堂预感不妙。 佣人大喘着气指向外面,「那姓楚的女孩子来、来了!」 「她还没死?」旁边人错愕。 陆云堂沉声道,「没死就没死,值得你吓成这样?」 「不是啊,二爷,她还带、带、带、带……」 佣人结巴得不行,「带」了半天没带出个所以然来。 众人纷纷望向门外,很快就知道佣人为什么惊吓成这样。 大门外,一条宽路被白雪覆住,雪花狂肆地下着,陆家的保镖们执枪倒退着往这边靠近。 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正淡定从容地从众枪口下往这边走。 她一步一步踩着雪,身上穿着灰色大衣,一手握着冲锋鎗扛在肩上,手腕上缠着一条红色丝带,丝带随风飘动。 那抹颜色成为白茫茫的天地里唯一一点鲜艷色彩。 众人纷纷站起来,定睛望过去,只见她垂着的另一只手上抓着一根绳子,在她身后是一连串被绑住的……陆家人。 第538章 陆家行(1) 陆寒、陆晴、陆风…… 而刚刚还在他们嘴中不错不错的陆寒正排在第一个。 第639页 连保镖都跟串烧似的连了一大串,纷纷狼狈地跟在她的身后。 楚眠越走越近,皮肤白皙,五官分明,神情淡然,偶尔牵一下手中的绳,让后面有心乱动的人狼狈往前跌撞着走,像是在遛着一长串的宠物。 唯一没被绑的陆家人就是陆景慧,可她一脸欢快地走在楚眠身边,还撑着一把伞替人去挡雪又是什么情况? 「啪——」 陆云堂手里的茶杯终究还是掉落在地,茶水溅湿裤脚。 陆家人站在大厅里,个个目瞪口呆。 「云堂,我们回来了!」 陆景慧撑着伞将楚眠迎到门口,把伞随手一甩,笑着往里走去。 我……们? 怎么就我们了? 陆云堂从位置上站起来,就看着楚眠抓着绳子带着风雪走进大厅。 她淡定地扫了周围的人一眼,然后看向陆云堂,从对方的体型上判断一番后疑惑,「陆二爷?」 「不像?」 陆云堂面色铁青,为什么是个疑问句。 「没有,只是觉得陆二爷年轻时真是丰神俊朗。」 楚眠淡淡一笑。 「……」 陆云堂听得差点一口气飙出来,这分明是在说他现在胖得跟头猪一样,不复年轻时的英俊。 这嘴利的丫头!身材走样也不是他想的! 他咬牙,转头看向陆寒。 陆寒自知搞砸了事情,有些难堪地低下头,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 「景然,坐呀,到这里就不冷啦。」 陆景慧今日的话特别多,拉着楚眠就在下首的位置上坐下来。 绳头攥在楚眠的手里,被这么一带,一长串的人跟着摇摇晃晃,艰难地稳住身形才不至于倒下来,在大厅里看着就跟贪吃蛇似的,狼狈又滑稽。 这算什么? 洋洋一群人被个女孩子在自己的地盘给端了? 陆家人纷纷扶额掩面,丢人得不行。 陆云堂恨恨地瞪一眼自己的儿子,面色难看地道,「楚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云堂,陆寒他们几个可坏了!」 陆景慧想给楚眠倒茶,一听这话便急急地道,「他们居然想打景然,好在景然身手好,把他们都打趴在地上嚎。」 「……」 陆家三兄妹被绑着,闻言恨不得把头埋地板下去。 有必要形容得这么仔细? 他们这点脸还要不要了? 陆云堂这才发觉陆景慧的称呼不对,拧起眉来,「大姐,她不是小妹,你认错人了。」 「她就是景然!」 陆景慧很固执,谁说都不信,站在一旁殷勤地招呼佣人过来给楚眠倒点热茶暖暖身子。 门外的保镖鱼贯而入,站在四周握着枪,枪口齐齐对准楚眠。 楚眠随意地坐在那里,好似没看到一般,把冲锋鎗搁到一旁,镇定地端起茶杯,低头喝一口。 温热淌入胃中,十分惬意。 保镖蠢蠢欲动。 陆云堂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别妄动,重新坐回位置,一双眼沉沉地看向楚眠。 楚眠暖了胃,才将手中的茶杯搁下来,抬眸看向陆云堂打量的视线,「想来我和陆家有些缘份,过来的路上正巧遇到陆大姑娘和几个陆家小辈迷路,我就顺道将他们给陆二爷您送回来了。」 「……」 陆家人全体黑线。 陆家人在陆家的地盘上集体迷路这种话你一个女孩子是怎么能一本正经讲出来的? 楚眠坐在那里,很是爽快地解开绳头的活扣,潇洒一抽,整条连在一起绳结都纷纷松散开来,放了所有人。 陆家三兄妹想都不想地带着一群手下跪在地上请罪,个个耷拉着脑袋。 陆云堂坐在位置上怔了怔,他没想到楚眠没有嘲讽陆家小辈的本事,而是递了台阶,还给圆场面。 他不由得道,「楚小姐好本事。」 老爷子这么看得上她不是没有理由的。 「也是要谢谢陆家给我这个做好事的机会。」 楚眠淡淡一笑,转头看一眼陆家三兄妹,「也不是谁都能迷路迷到我脸上来的。」 陆晴只有18岁,一听这话就想到是他们先想下杀手,顿时窘得烧红了脸,拼命低头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陆云堂自然听得出楚眠这话里有话,指他们陆家不守信用在先。 「小辈做事糊涂,我在这里向楚小姐赔个罪。」 陆云堂见楚眠主动示好,自然也要表态,他甩甩手,让保镖们全部退下,又让佣人重新上了茶,端起茶杯沖向楚眠,客气道,「多谢楚小姐手下留情。」 但凡楚眠是个阴险狡诈的,这会陆寒三兄妹也要吃透了苦,更不会如此简单地就被带回陆家。 楚眠这是有意向陆家示好。 楚眠坐在那里,伸手端起茶杯又喝一口,道,「谈不上什么留不留情,老爷子是我的老师,他既无心对我赶尽杀绝,我对陆家小辈又哪会有杀意。」 「……」 赶尽杀绝这四个字就很微妙。 是没尽没绝,但在赶杀。 陆家人互相看看,为什么这话听着好像在拉扯感情,但更感觉像在骂他们卑鄙小人,一直在针对她呢? 语言的艺术真是可怕。 「楚小姐心善,我却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640页 陆云堂何尝听不出来楚眠言语间藏得极好的讥讽,他看一眼地上跪着的陆家三兄妹,「三个没用的东西,都怪长辈们对你们平时太放任,楚小姐是陆家的贵客,你们也敢乱来,还不向楚小姐告罪。」 「小姐姐,对不起!」 陆晴跪在地上,飞快地转头沖楚眠说道,眼里有着真诚的愧疚。 陆风想道又忍住,转头看向陆寒,陆寒跪在地上,直着脖颈没动静。 「陆寒!」 陆云堂不悦地睨向他。 陆寒笔直地跪着,低头看着地面,「如果因为我们三个,父亲您就要还这个情给这位楚小姐,让她回a国,让您新想的计划功亏一篑,那我宁愿她杀了我。」 陆家的家训向来都是没什么都能挡着陆家大业的道,他也不行。 「大人做事自有大人的章法,用得着你乱来?你做错事了还敢嘴硬!」 陆云堂怒了,拍案而起,转头看向一旁的佣人,「上家法!」 第539章 陆家行(2) 一听这话,陆风、陆晴急了,陆家人都急了,个个担忧地帮忙说情,连站在楚眠身边的陆景慧都紧张起来,连连摆手,「不要不要,会打出血的。」 楚眠坐在那里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求情,她长这么大,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家族一个家庭能如此团结。 大的护小的,小的不仅互相关照,还十分听从家里。 陆云堂却不听,抓起佣人递来的藤条就要抽自己儿子。 楚眠坐着,看着那藤条挥起,淡淡地道,「陆二爷……」 陆云堂的手一顿,转头看向她,道「楚小姐,老爷子念着你,不如你先去看看他。」 「陆二爷,您知道我时间紧迫。」 楚眠看着他,平静地说道。 她没时间看他教训儿子,她先要一个答案。 「……」 陆云堂站在那里,心下为难得很。 他拿绝书诱惑楚眠过来,不是要杀她,就是要把她按在d国一段时间,让a国的总统大选彻底乱了。 但现在,楚眠放了陆景慧和这三个孩子一马,他又不能当没看到。 「我敬陆家是个大家族,敬您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所以,你就直接给我一个答覆吧。」 楚眠坐在椅子上道,「要是您领我这个情面,就请把绝书交给我,让我立刻回a国;要是您不想领,还是要把我按在这里,那我也得想想别的法子。」 话直白到这份上,陆云堂听得都头疼。 他还真没遇上这样的难事过,他沉沉看一眼楚眠,「楚小姐,你应该知道我们陆家是为了什么,我们有我们的血仇,有我们的苦衷。」 他们从一无所有经历这百年,一直等待的就是a国的财阀乱局。 「那您就是不打算放我了?」 楚眠的声音清冷。 她看向他,一双眼黑白分明,连冷都冷得很清澈,看得他莫名生出一种自惭形秽。 她只身呆在陆家的地盘,还把人质都放了,让自己手中不留牌,按说他实在可以不给她什么脸面。 但……他这个年纪,还要对一个放了自己儿子的小女孩如此紧紧相逼,他还真有些做不到。 「云堂,你要对景然做什么?」 陆景慧一听这话,顿时紧张地站在楚眠面前,「你们谁也别想欺负景然!」 陆云堂握着手中的藤条,拧着眉道,「楚小姐,这样,你先去看看老爷子,陪他说会话,我一会就给你个答覆,如何?」 能这么讲,算是不错了。 楚眠没有再逼,淡淡点头,「好。」 「陆晴,带楚小姐去看老爷子那边,别讲你们那点破事,惹老爷子烦心。」 陆云堂吩咐道。 「是。」 陆晴站了起来。 楚眠从椅子上站起来,陆景慧一把抱住她的胳膊,「景然,我和你一块去。」 真不知道说陆景慧是疯还是傻,她在这里聊这么久了,怎么听也该听出她不是陆景然,可陆景慧还是一口一个景然叫着。 …… 从大厅去老爷子的卧室要穿过一条长长的风雪路。 陆晴在前面蹦蹦跳跳地走,楚眠被陆景慧搂着走在后面,一路观察周围的地形。 一路上,两边的保镖迎着雪花而站,她们走过都低下头,楚眠的目光落在他们衣前的纽扣上,每一枚都缠着金线。 「小姐姐。」 陆晴转过身来,面对她倒退着走路,眼里有着浓浓的好奇,「你怎么会这么干脆地把我们放了?万一我们陆家不领你这个情,你不就完了?」 楚眠收回视线,淡漠地看她一眼,「那你可以去告诉陆二爷,让他试试不放过我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 陆晴好奇极了。 「拼我这一条命扰你们陆家一个鸡犬不宁吧。」楚眠淡淡地道。 「……」 陆晴默。 明明说的是他们陆家,为什么她觉得好酷,好帅! 陆晴清了清嗓子,又问道,「那其实你可以别这么干脆地放过我们,把我们打个半死,吊在雪里,威胁陆家不给你书就不放人,不是更保险?」 真是个问题宝宝。 楚眠踩雪往前走,看她一眼,挑了下眉,「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现在下手还来得及么?」 第641页 「……」 陆晴瞪大了眼睛,一把抱住自己,扭头匆匆往前走去,再不敢提问了。 穿过风雪路,陆晴领着楚眠在一间卧室前停下来。 「老爷子,小楚姐姐来看您啦。」 陆晴轻轻推开一间房门,小声地说着。 楚眠掸去身上的雪,抬起脚往前走去,陆景慧也要跟进去,被陆晴拉住,「大姑姑,我们在外面等就好。」 门被推开一道小缝。 楚眠伸手,将那条小缝推开得更大,抬眸往里看去。 这是一间风格复古的卧室,落地窗外细雪纷飞,落地窗内暖意浓烈。 一段时日未见的陆公业半躺在床头,正在吊着输液,听到动静,他转过头来,刻着皱纹的眼深深地看向她,透着慈爱。 「……」 楚眠沉默地迎向他的视线。 两人对视着,一如从前在稻城的样子,他坐,她听训导,可中间到底是隔了些东西。 她还记得他穿上西装出现在她面前的凌厉样子,记得他谈起财阀乱斗是有多誓在必得,记得他用厉天御、贺盛璃这样两个手下,记得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学医蛊是在做无用功…… 「眠眠。」 陆公业从床上坐直起来,轻咳一声,沖她笑了笑。 楚眠站在门口许久才走进去,走到他的床前,静静地看着他,「您瘦了。」 闻言,陆公业笑了一声,拉家常一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在稻城天天清粥寡菜吃着,身体挺好,到了这以后,顿顿讲究营养均衡,反倒没那么舒坦了。」 楚眠没笑,只淡淡地道,「以前在稻城,您被人称为老神仙,总在治病救人,很少有得闲的时候,现在在这边,子女孝顺,什么都不用您做,自然要适应一段时间。」 陆公业没想到楚眠还愿意和自己说这些话,眉间舒展,「坐,快坐。」 楚眠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陆公业伸手要去拔手上的针,楚眠看他,「您干什么?」 「许久不见你,来跟老师下盘棋,我这手痒的厉害,身边全是臭棋篓子,下得特没意思。」 陆公业兴致勃勃地道。 楚眠坐在那里看他,神情淡漠,语气极淡,「老师,我已经无法随心所欲地同您下棋了。」 第540章 楚眠询问金线扣 「……」 陆公业的兴致凝在皱纹之间。 窗外,风似乎更大了,细雪乱舞。 陆公业坐在床上,腿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好久,他还是伸手拔掉手上的针,看着她白皙而淡漠的脸,道,「就这么恨我这把老骨头?」 「不知道。」 楚眠淡淡地说着,起身,将床头备好的棉签递给他。 输液垂下,滴落着药水。 陆公业到底是年纪大了,一只手瘦得形同枯藁,血从针眼中渗出,他接过棉签按了下去,抬头看向落地窗外的风雪。 呼啸的风声掠过玻璃窗。 「那天,我和我儿子闹翻了,我把他打了一顿。」 陆公业望着外面的细雪忽然说起无关的话,「大家都跑我面前来,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觉得我这老头子同以前不一样了,老糊涂了。」 「……」 楚眠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当年决定用厉天御的是我,把你收为徒弟却不交出绝书的也是我,被你找上门后想让你替陆家做事的还是我。」 陆公业将棉签扔到一旁,坐在床上,身上穿着单薄的衣物。 许久,他收回视线沉沉地看向眼前年轻的女孩,缓缓地道,「我这个人,一辈子只想着陆家的利益最大化,一旦有些偏差,他们都接受不了。」 「……」 「我当时好像也糊涂了,听到你想寻死,我就急了,到这年纪,我还从未如此慌过。」 陆公业自嘲地笑了笑,「眠眠,你可知道,我陆公业这一生,儿女都不曾违逆过我,你是唯一的例外。」 不停违逆他,而他,还捨不得动手的一个孩子。 「……」 楚眠沉默地看向他,眼前的老人已有八十多岁,年迈、苍老,却依然能从他的皱纹间看出曾经的杀伐决断。 她不知道说什么。 在稻城一行后,她认定陆公业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可这一次,却也是他给了她厉天阙活下去的希望。 他很矛盾,其实真在乎师徒之情,他可以对她更好,他没有;若一心只想陆家大业,他可以对她更坏,他也没有。 陆公业掀开被子下床,他一步步走向落地窗,大概是躺得太久,他踉跄了一下。 「……」 楚眠沉默上前,伸手扶了他一把。 陆公业看着她笑了笑,就这么搭着她的手往前走去,一直站到落地窗前,他抬起手摸了摸玻璃,冰凉极了。 「为什么?」 楚眠站在一旁问道,她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矛盾。 为什么…… 陆公业站在那里,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陷入深思,仿佛在认真这个问题,好一会儿,他神色有些恍惚,「可能是老了才发现……我没好好疼过一个孩子吧。」 楚眠怔了怔,她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理由。 从前在稻城,她以为陆公业没有子女,也就不会和他聊这些,这会听到多少有些意外。 第642页 她道,「我不是您的孩子。」 陆公业侧头看她一眼,笑了笑,「你知不知道,其实你和我小女儿很像。」 「什么?」 楚眠愣了下,陆景慧把她认错成陆景然,老爷子又来这一句? 「不是长得像,就是骨子里那种劲很像。」 陆公业道,但似乎不愿意多提自己这个小女儿,很快便转移话题,「好了,不说这些,你就安心在陆家住一段时间吧,我会让云堂把绝书交给你。」 她等不起。 楚眠看着他,「如果我今天就要拿着绝书走,您会让我走么?」 「……」 陆公业被问得沉默,眉头渐渐拧起。 见他这样,楚眠明白了,她淡淡地道,「或许就因为这样,您才疼不了您的孩子吧。」 他总是矛盾,就像待陆景慧,让她嫁给厉擎举,百般利用,最后又爱上,又生离死别,直至疯傻。 或许,他也疼陆景慧,可惜,在陆家大业面前,他总保持了第一、第二的顺序。 「……」 听到这话,陆公业的身形僵了僵,定定地看着她。 这孩子,一针见血的本事还是那么厉害。 他苦笑一声,「罢了,不提这些,你就同我坐会吧,聊些别的。」 陆公业转身,在靠着窗的椅子上坐下来,他的面前是摆好棋盘的桌子。 楚眠在他对面坐下来,并没有碰那盘棋。 「来了陆家,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陆公业笑着问她。 楚眠坐在椅子上,闻言道,「d国我曾经查过,并没有查到克斯洲来,陆家十分擅长隐匿行踪,我都没有查到你们的真正大产业。」 陆公业听着笑了一声,「陆家的产业广而杂,涉及几个国家,却不上市,你查不到也不奇怪。」 原来,陆家并未做上市的大企业。 楚眠了解,「怪不得能容我进这里,即使我将来要来寻衅,可能这里一夜就空了。」 反正他们还有他国的陆家庄园。 「没办法,百年前的财阀乱斗让陆家吸取了教训,自我父亲开始,陆家行事低调是首要的。」 陆公业缓缓说道。 「原来如此。」楚眠点头,「所以陆家这些年来,都是在保证自家壮大的基础上去搞乱a国。」 「嗯。」陆公业颌首,「这么多年,我不停在a国放棋子、布局、丢棋子,a国的财阀们始终过得高高在上,也不知道我死之前能不能看到血仇得报的那一天。」 「如果被您看到了,那又是多少人生出新仇的一天?」 楚眠面上的神情极淡。 「……」 陆公业看着她,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她始终不愿意站到他这一边。 他们之间好像又聊不下去了。 楚眠看一眼房内古老挂钟上的时间,还早,估计这会,陆云堂还没打完陆寒。 她望向窗外的风雪,这一分一秒的时间让她觉得难熬。 好一会儿,楚眠收回视线,将面前的棋盘撤下,又端了茶具搁到桌上,低头倒茶。 「好久没喝你给我倒的茶了。」 陆公业端起面前的茶杯,低下头抿了一口,又道,「对了,你别生出什么偷绝书的念头,这庄园多的是机关。」 他好心提醒,不希望她误中什么机关。 「是么?」 楚眠淡淡地应了一声,状似随意地道,「我发现陆家不止布局玄妙,衣着也挺有意思,手下们制服各有不同,纽扣却都以金线缠绕,是一种象徵么?」 第541章 楚眠得知自己身世 她一直在猜,自己的亲生父母在陆家,也许是陆家人,也许是陆家的手下。 她没那么在意,但今天看到那么多保镖、佣人身上的纽扣,她忍不住问出来。 闻言,陆公业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脸上的神情凝住,一双眼黯了下去。 「怎么了,我不该问?」 楚眠察觉他的异样。 「没有不该问。」 陆公业搁下茶杯,指尖微微颤了颤,「眠眠,你说等陆家血仇得报,不知道是多少人生出新仇的一天,这一点,我何尝不懂,可你又知不知道,为了这一天,我们陆家付出过多少。」 「……」 楚眠沉默地看着他,安静聆听。 「你见到我大女儿了么?」 陆公业问她。 楚眠想到傻傻的陆景慧,点头,「见到了。」 「傻乎乎的像个孩子是不是,一点都不像当年人们口中的女诸葛。」 陆公业苦笑一声,转头看向窗外的细雪,「而我付出的代价又何止她一个。」 「什么意思?」 楚眠不明白。 「二十多年前,我大女儿景慧失忆之后,我小女儿景然就挑起担子,奔赴a国做事,结果,她把刚出世的女儿弄丢了。」 陆公业悠悠地说道,「陆家派了很多人去找,云堂夫妻更是亲自去寻,结果没找到,又搭进一个孩子,他们的小女儿也弄丢了。」 「……」 楚眠坐在那里,听着这一番话,眼睫狠狠一颤,手指不自觉地绻起,脸色一点点发白。 陆公业看着窗外,没注意她急变的脸色。 她干咽了一下,用平淡的声音问道,「您是说,您一年之内丢了一个孙女和一个外孙女?她们都多大?」 第643页 陆公业收回视线。 楚眠低了低头,努力平复着心绪,不让自己的震惊显于脸上。 「两个孩子是同一年生的,要活着,都和你一般大。」 陆公业的话再次给楚眠投掷下一颗重磅炸弹,轰得她有些耳鸣。 她稳住气息,「到现在还没找到么?」 听到这话,陆公业的眼更加黯淡,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当时两个孩子的衣服都是陆家准备的,纽扣也是陆家血脉会有的金线扣,自从孩子丢了后,我就给陆家所有的手下都发了金线扣,他们四处走,也许有一天,两个孩子会凭着这特殊的扣子找上门来。」 「……」 楚眠听着呼吸都有些不稳。 她早就猜过自己可能是陆家人,但她哪里想过陆公业就是自己的爷爷或外公,血缘如此亲近。 「你说,我付出的代价是不是容不得我收手了?」 陆公业苦笑一声,端起茶杯将已经变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楚眠坐在那里,背部几乎僵直。 她第一次离自己的身世如此接近,近得……亲人就在眼前。 她抬眸看向陆公业,那她是谁,是陆云堂的女儿,还是陆景然的女儿? 陆景慧把她认成陆景然,难道这是一种冥冥之中的註定? 一时之间,楚眠脑子里翻涌过很多东西,几乎要脱口而出,直到陆公业又看向她,「其实当年知道你是个弃婴,我都怀疑过你是不是陆家的孩子。」 「我?」 楚眠睨他。 「可看资料,你是在玛丽安医院出生的,和我孙女不一样,我孙女失踪的时候已经是六个月大,我就打消了这念头。」 陆公业说道。 「孙女?」楚眠看他,「不是还有个外孙女么?」 怎么只说孙女。 楚家有她刚出生时和楚醒一起拍的照片,没有六个月才丢,看来,她的确不是陆家的孙女。 闻言,陆公业握住茶杯的手用力一紧,好久才道,「景然当时一心扑在事业上,在一家私人医院生完孩子后不顾身体就去做事,等回来后就发现有人抱走了孩子,事发几年后,她终于查到那个抱走孩子的人。」 「怎么说?」 楚眠问道。 陆公业沉浸在这一段悲痛的往事中,以至于没发觉楚眠言语间的急切,他道,「那是个拐卖孩子的惯犯,他抱走了孩子要去卖掉,但孩子身体不怎么健康,在卖去乡下的路上就夭折了。」 「找到孩子的骨骸了?」 楚眠又问。 「据说都烧成灰了,那惯犯看陆家的衣服精緻,小衣服没烧还留着,三颗金线纽扣只剩下两颗,金线全不见了,被他拿去卖了。」 陆公业说道。 三颗纽扣只剩下两颗。 另一颗,在她手里。 「所以,您觉得您外孙女已经死了?」 到这一刻,楚眠几乎可以断定自己就是陆景然的女儿,否则,没办法解释这么多的巧合。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会从所谓的私人医院到了玛丽安医院,还被楚家带回去。 「觉得?」陆公业摇头,「这事没办法觉得,一天看不到尸体,我们陆家就当她活着。」 「可是你们心理上已经认定她死了。」 楚眠说道,这些年来让手下穿着有金线扣的衣服也是为了找孙女,而不是找外孙女。 陆公业拧起眉,这才感觉楚眠有些不对,他抬眸看向她,「你好像对这些陈年旧事很感兴趣。」 楚眠看着他,良久,她道,「随便问问罢了。」 她没有说自己也有一枚这样的纽扣。 她没想到,自己真的会是陆家人,还是陆公业的外孙女。 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很多,她在想,她要是告知自己的身份,陆家是会痛快交出绝书,还是会再次逼她站在陆家的立场,去乱a国的局面…… 要是她认了这个亲,天宫死在稻城的那些人算什么? 就算不是陆公业让厉天御屠城,终究也是间接。 算了。 以后再说吧。 认亲这事对现在的她来说没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绝书,是回国找厉天阙。 楚眠看向挂钟的时间,已经又过去很久,陆云堂这会应该打完儿子了。 这么想着,楚眠从位置上站起来,朝陆公业低了低头,「您好好歇着吧。」 说完,她就要走。 陆公业叫住她,「眠眠。」 楚眠停住脚步。 陆公业看她,「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真的不肯替陆家做事?」 第542章 我和陆景然……很像么? 「……」 「只要你愿意,我立刻将绝书给你,派人替你去找忘生果与枯上雪。」 「老师。」 她如从前一般称呼他,「即使我今天答应您,您也知道我不是出于本意,更无法解脱您人至暮年的遗憾。」 他的人生註定是难两全的。 陆家大业在前,他的儿女也好,她也好,不过都是附属品罢了,他实在不该再强求。 「……」 陆公业看着她,她总是有一种超乎年龄的剔透感,比谁都想得透彻。 他没有再劝说她,只苦笑一声,「去吧。」 楚眠转身离开,到了门口,她停住脚步,回眸看向陆公业。 第644页 陆公业已经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她站在落地窗前,前面是无尽的白色风雪,看不到多少真切。 他的嵴樑被压得很弯,身影显得尤其落寞。 这是她的老师,是她的外公,同时,也是她不顾一切想要挡在a国之外的人。 楚眠深深地看他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 楚眠从陆公业房间出来的时候,陆晴和陆景慧正捧着从屋外弄来的雪在桌子上堆小雪人,两人玩得不亦乐乎,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见楚眠出来,陆晴有些愕然地站起来,「这么快?」 快么? 她还嫌慢了。 「景然!」陆景慧手捧着小雪人到楚眠面前,兴高采烈地道,「你看,我又给你堆了个小雪人,可爱吗?」 楚眠看向陆景慧,心情比之前复杂。 她伸手接过小雪人,掌心被冰得发凉,「我和陆景然……很像么?」 她,像母亲? 为什么照片上她感觉不出来。 「不像呀,你和小姑姑不像。」陆晴站在一旁道,「从我记事起,小姑姑走的就是御姐范,小姐姐你也很飒,但那种飒和小姑姑不同。」 「怎么不同?」 楚眠问。 陆晴有些奇怪楚眠问这些,但还是认真想了想道,「缺点感觉吧,小姑姑比较……冷?我也说不好,要是你能见到就知道了。」 她没时间见陆景然。 「你胡说,她就是景然。」 陆景慧不开心陆晴这么说话,抱着楚眠的胳膊就往外走。 回去又是经过风雪路,一路的风颳得人脸上生疼。 第二遍走这一条路竟是另一番心境。 楚眠踩着地上的雪,抬眸看着眼前长长的路,尽头立着一座高亭,被白雪积压着,连上面的浮雕都被覆得看不清。 她看得有些恍惚。 如果她没被弄丢,大概率也是长在这个地方,和陆寒、陆晴一样,心怀血仇,同时又被亲缘紧紧裹着。 「我听老师说,陆景然弄丢了一个孩子,具体是怎么弄丢的?」 楚眠忽然问道。 陆晴在一旁蹦蹦跳跳地走,忽然听到这话愣了下,惊奇地看向她,「老爷子连这个都告诉你呀,他果然疼你。」 「……」 楚眠抿唇。 「这事说起来挺难受的,我也是听我母亲的,说小姑姑那时一心扑在陆家的事上,刚生完孩子两天吶,接到一个电话就跑出医院做事了,当时小姑父又因为给她拿检查报告耽搁了一点时间,没及时返回病房。」 陆晴很难过这一段故事,说着眼睛都有些红,「就这点时间差,小姑姑的孩子就被抱走了。」 「她后来没再要孩子?」 楚眠问道。 一般的人没了一个孩子,就会去要第二个孩子。 「要什么呀,后来查到小姑姑那孩子已经死了,小姑父和小姑姑大吵一架,走了。」陆晴耸耸肩,「小姑姑到现在都是单身呢。」 单身。 楚眠的目光恍了恍,半晌才问道,「吵架?因为觉得是她弄丢了孩子?」 「我猜应该是这样吧。」 陆晴才十八岁,哪懂上一代太多事情。 楚眠沉默地往前走,差点滑了下,还是陆景慧及时搂住她。 突然得知自己的身世,楚眠的内心还是有些复杂,不如表面上那般平静。 …… 三人回到大厅的时候,陆寒跪在地上已经被抽得满背鲜血,在座的陆家女性都忍不住偷偷抹泪。 楚眠看过去,她这个表哥还挺扛揍的,打成这样哼都不哼一声,还是倔强地跪得很直。 「楚小姐来了。」 陆云堂站在前面,见楚眠她们走进来,他将手中的藤条交给下人,客气地道,「楚小姐坐。」 楚眠现在再看陆云堂厚重的身躯以及鼓起的啤酒肚,心底生出不一样的感觉。 这个肥胖的大叔是她的舅舅。 她又转眸望向在场的陆家人,一张张脸看过去,她血缘上的亲人实在不少。 「陆二爷。」 楚眠朝陆云堂点了点头,在一旁的空位上坐下。 「老爷子看到你很开心吧?他一直念着你。」 陆云堂问道,可能是刚抽完儿子,他的眉头还是皱着。 「d国太冷,过了这个冬天,老爷子的身体能好起来。」楚眠淡淡地道。 「借你吉言。」 陆云堂自然希望自己的父亲能一直撑在那里。 他坐下来,一手搭在腿上,握太久的藤条,他的手掌心也透出些血痕,他也没管,只看向楚眠。 这回,陆云堂很是干脆利落,「楚小姐,我家这三个孩子不懂事,亏得你手下留情,这份情我陆云堂领了,绝书我可以交给你,我也可以放你离开。」 楚眠没有愉悦,因为一般这种开场白接着的都是……但是。 她没作声,端起一边的茶杯低头去喝。 「但是……」 果然,陆云堂接了这么一句,「将来碰上我陆家的人,还请你继续留情。」 楚眠品着茶的滋味,听到这一句,她的目光凝了凝,没有说话。 「因为楚小姐,我们陆家的计划损失了一次又一次,既然道不同,我也不指望楚小姐以后会给陆家大开方便之门,我只希望,以后在a国,你……以及厉天阙不要伤害陆家的人,如何?」 第645页 陆云堂说道。 因为这三个孩子和陆景慧,他必须得放弃这一次干预大选的计划了。 「……」 楚眠坐在那里,转着手中的茶杯,磨砂的触感抵着指腹,她想到稻城的漫天大火,想到今后陆家无休无止的复仇…… 第543章 陆景然回来了 「我知道楚小姐还想着稻城的事,自作主张的是厉天御,参与的人不是死了也都被抓了,这帐陆家不能说完全脱了关系,但我们之间也不至于不死不休,对么?」 陆云堂稳重地开口。 良久,楚眠搁下茶杯,「你们将来在a国做的那些事,我还是会阻止,我只能保证,除非你们再在我面前滥杀无辜,否则,我和厉天阙不会要陆家人的命。」 闻言,陆云堂神情一松,「楚小姐真是个通透的人,难怪我父亲会说,要是你是陆家人,我这做儿子的都得靠边站。」 「……」 楚眠的长睫一动。 「老实讲,在楚小姐来之前,我对你确实抱了些除之后快的心思,但在见到楚小姐之后,我打消了这个想法,能和楚小姐、厉总这样的人物相交对陆家的未来益大于弊。」 陆云堂道。 他这样讲,陆家人都没有异议,除了跪在那的陆寒,一脸自责。 楚眠看了陆云堂一眼,她发现陆云堂是个喜欢把目的说在嘴上的人,没有任何虚伪,让人听到这样的话也生不起厌恶来。 「那楚小姐,今天天这么冷,你是在陆家用餐……」 陆云堂说着看她,又主动打住,「算了,我猜楚小姐也没心思在这用餐,来人,去把绝书取来。」 「多谢陆二爷。」 听到这话,楚眠露出到陆家后的第一个真心笑容。 陆云堂想的是既然不准备和楚眠、厉天阙交恶了,那就得交好到底,一段时日后,他们即便还是绊脚石,也不会是能伤到陆家筋骨的绊脚石。 于是,陆云堂又道,「你是老爷子唯一的传人,以后,绝书在你手上,医蛊门就靠你去传承,去发扬光大了。」 「父亲——」 陆寒跪在地上,看着父亲态度变成这样,更加自责难受。 「你闭嘴。」 陆云堂瞪他一眼。 楚眠坐在那里安静地等着,不一会儿,就有佣人冒着风雪走进大厅,双手捧着一本古朴的书籍,一角有烧过的痕迹。 和陆景慧说的应上了。 陆云堂没在诓她。 绝书。 忘生果、枯上雪。 楚眠黑白分明的眼直直看去,心跳无法遏制地快跳起来。 厉天阙,等着她,她马上就能回来了。 她看着佣人一步一步走近,越来越近。 忽然,外面传来女人清冷的喝声,「我看谁敢把书拿给她!」 整个大厅的人静默。 紧接着,有佣人激动的声音传来—— 「三姑娘回来了!」 三姑娘。 陆景然。 她的母亲。 楚眠坐在椅子上,狂跳的心脏突然骤停,难以置信地转头朝门外望去。 原来,看见自己有这么多亲人是一种感觉,待知道自己的母亲也在时,是另一种感觉。 是一种在手指头上扎了一针,血珠沁出的锐痛。 那痛一瞬间传过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传过五脏六腑,在极短的时间内收住人的呼吸、心跳、五感…… 门外,依然是风雪狂涌,无休无止。 一个高挑的身影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下走进来,脚上还踩着雪。 那是一张惊艷世人的脸,惊艷得足以让人忘了年纪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只沉醉于对方绝美的骨相。 如果说那张三兄妹的照片中,陆景慧对比年轻时少的是眼睛里的那份睿智,陆云堂比年轻时少的是英俊相貌,那眼前的女人无疑是得天独厚,她什么都没有少,甚至那种明艷更胜年轻时。 她就这么走进大厅,身着一件棕色大衣,围着浅灰的围巾,长发、肩上都落了些雪。 陆景然。 这就是她的母亲。 楚眠直直地看着她,只见陆景然解下脖子上的围巾,一端缠在自己的手上,猛地往前一甩,就将前面捧着绝书的女佣手腕一缠,以柔软而干脆的力道将女佣往后一拉。 女佣被扯得跌撞过去。 陆景然一手扶住她,一手利落地取过绝书,往自己身后的保镖手中帅气一扔。 保镖急忙接住。 「……」 楚眠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陆景然做了什么,目光逐渐冷下来。 「景然?你怎么回来了?冷不冷,这大冬天怎么不多加件衣服。」 陆云堂见到妹妹回家喜出望外,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吩咐身边的佣人准备热茶热毛巾。 陆家人见到陆景然也是很开心,纷纷站起来嘘寒问暖。 陆景然却是冷着一张脸,谁也没搭理,直朝着跪在地上的陆寒走去。 见陆寒背上满是血痕,血和衬衫都沾到一处去了,陆景然蹙眉。 「小姑姑。」 陆寒一直撑着,待见到陆景然,挺大个男人突然红了眼眶。 「小姑姑来晚了,是不是很疼?」 陆景然蹲下身来,想搂一下侄子,看着满背血痕又无从下手,不禁抬眸,冷若冰霜地看向陆云堂,「二哥,你好大的当家派头啊。」 第646页 陆云堂被自己的妹妹看得一阵心虚,「这孩子无法无天,带着弟弟妹妹胡闹,不收拾不行。」 「再胡闹也是我们陆家人,二哥至于为个外人下这么重的手?」 陆景然冷冷地道。 「……」 陆云堂默。 楚眠仍是坐在位置上,一直紧紧盯着陆景然的一举一动,听着这一声「外人」,她自嘲地勾了勾唇,开口道,「陆二爷,不打扰你们合家欢,我先走了。」 说着,她便起身,手腕上的丝带轻扬起来。 闻言,陆景然回眸看向她。 不计刚出生那两天,这是陆景然第一次看向楚眠,目光停留不到两秒。 陆景然吩咐下人,「带少爷去治伤。」 看着陆寒被扶下去,陆景然才转身在陆云堂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来,离楚眠很近。 「楚小姐,久仰大名。」陆景然睨向她,眼神清冷,「有缘见到,不如再坐一会?」 「……」 楚眠看着她的脸,目光凝了凝,而后在位置上重新坐下来。 「老爷子说,他有个小徒弟过目不忘,聪明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陆景然夸着她,却没有任何赞美的语调,「楚小姐刚来d国,就能让我二哥对自己宝贝儿子下这么重的手,还让他心甘情愿交出绝书。」 这话是在怪她一来就挑拨了陆云堂父子感情? 还真是陆家特有的排外。 -- 作者有话说: 陆景然与楚眠属于虐恋。 第544章 原来她们是表姐妹 楚眠冷笑一声,迎向她的视线,「所以,陆三姑娘是不打算把绝书交给我了?」 「我想不到我有把书交给你的理由。」 陆景然看着面前皮肤白皙、容貌出色的女孩道。 「咳。」 陆云堂握拳掩耳,故意咳了一声,而后在位置上坐下来看向陆景然,肥肥的脸上堆起笑容,「景然,你刚回来你不知道,楚小姐人虽然年轻,但做事特别大气,这三个孩子胡闹,她一点都没计较。」 陆晴站在楚眠的身后,闻言小鸡啄米般地点头,「是啊是啊,小姑姑,小姐姐人特好,回来的路上还给我们开空调呢。」 其实的确是她们不对啊,没事跑去害人。 「一台空调就把你收买了?」 陆景然睨向陆晴,眼神冷漠,她的肩膀削瘦,身上的气息却格外凌人。 「……」 被陆景然这么一看,陆晴默默垂下头,弱弱咬唇,大气都不敢喘了。 见她这样,陆景然眼里的冷意稍减,「你不是一直想要台跑车么,就在外面,自己去看。」 闻言,陆晴眼睛都放光,「您真给我买车了?啊啊啊,我就知道小姑姑对我最好了!」 说着,陆晴激动地就要往外跑,忽似想到什么,她又弱弱地停住,手搭在楚眠身后的椅背上,干笑两声,「我晚点再去看,晚点看。」 小姑姑一回来,这小姐姐恐怕没这么容易拿着绝书走了。 她留下看看。 陆晴的表情陆景然尽收眼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看向坐在那里淡定如常的楚眠,低笑一声,「楚小姐好手段。」 收揽人心的能力真是不赖。 「……」 楚眠看着陆景然明艷的面庞,在她的脸上找寻和自己相似的地方。 她的沉默让整个大厅都陷入一种尴尬的氛围中,只剩下外面呼啸的风雪。 陆云堂见状忍不住又道,「景然,厉天阙发病还能再醒,证明这人命数不绝,他是a国最大的财阀,加上楚小姐的天宫,陆家交这个好不亏。」 给出书相当于救命之恩,厉天阙和楚眠念着这一份,即便不行方便,也不会让他们陆家再在a国的土地上折损太多。 陆家的根基只要越来越深,发展越来越好,何愁没有大仇得报的那一天。 闻言,陆景然转过头来看向陆云堂,眼神极冷,「二哥变得还真是快,前段时间在电话里你还同我讲,陆家已经损耗太多,不能再等了,现在,你又等得起了?」 「那还不是你那个好侄子干的好事。」 陆云堂提起陆寒就气,恨不得再抽一顿,他也不想发展成这样,「不管怎么说,楚小姐卖了这个好给陆家,我就得收下,当过往恩怨一笔勾销。」 说这话的时候,陆云堂挺了挺胸膛,神色严肃,颇有几分未来当家人的样子。 在陆家人的观念里,从前都是她楚眠阻挠,是她不对,这次她卖了好,他们愿意化干戈为玉帛。 「……」 楚眠听了却只想冷笑。 陆景然见陆云堂这般,倒也没下他的面子,只道,「好,既然二哥说这一桩可以抵消过往,那我这还有一桩事,不知道二哥觉得能不能抵消。」 「什么?」 陆云堂不解地看向她。 「我这次去了一趟a国,集合人手去暗杀那些财阀。」 陆景然说道。 听到这话,楚眠目光冷了冷,这个时间暗杀财阀,财阀哪有那么好暗杀。 她忽然明白过来,「你们要把这暗杀的罪栽在我身上?」 陆家打着她楚眠的名义去伏击各大财阀,财阀们自然要找她闹事,但她又失踪了,无法出面,这事说不清楚,本来就不是很稳固的联合,这样一来,什么乱子都能搞出来。 第647页 陆家又是坐享其成。 陆景然有些意外地睨了一眼楚眠,果然是个聪明的女孩。 但很快,陆景然就收回视线,没有理她,只和陆云堂说道,「为了让那些人相信是楚小姐下的命令,我先去璃天和贺盛璃的住宅放了一把火。」 楚眠抿唇。 璃天的贺盛璃和她一直有仇,她还在大金融峰会上枪「杀」贺盛璃,璃天大火,谁都会觉得是她下的手。 还真是一步接着一步,棋招紧密。 「然后呢?」 陆云堂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一向比自己手狠,也比自己想的远,听到这些并不奇怪。 「然后我发现,厉擎苍妻子贺雅已经逃了,在她的房间里,我发现一些东西。」 陆景然说道。 话落,一个保镖就将一份黑色文件夹送到陆云堂面前。 陆云堂接过来打开,一开,脸色就变了,震惊地翻着里边的东西,脸上的肉抖得厉害,「这……这是真的?」 所有人都错愕地看着。 楚眠也看过去,心生疑惑,只有陆景慧坐在一旁,捧着脸颊直勾勾地盯着楚眠看,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一样。 「啪啪!」 陆景然抬手拍了两下。 大厅的侧门忽然被打开。 楚眠跟着众人转头望去,就见一个穿着制服的保镖推着轮椅走出来,一个单薄的身影坐在轮椅上,身上穿着极厚的棉衣,腿上还盖着毯子,一张脸白如纸色,哪怕五官清丽也在这种病态中显得毫无意思,瘦得见骨的手捂住心口,好似疼得厉害。 「贺、盛、璃。」 楚眠一字一字叫出她的名字,声音冷到极致。 听到这一声,坐在轮椅上的贺盛璃不敢相信地抬起头,待见到楚眠里,眼里是刻骨的恨意,「楚、眠!」 她咬牙切齿。 却也虚弱无比。 陆云堂脸腾地站起来,呆呆地看向贺盛璃。 「看到这些资料后我本来是想带她的尸骨回来,没想到细查之下才发现她没死,被楚小姐藏了起来,我查遍整个帝都的医院和诊所,才把她救出来。」 陆景然坐在位置上说道,「我已经和她做过dna亲属鑑定。」 「……」 闻言,陆云堂猛地低头看向她,眼睛瞠大,透着一股卑微的询问,似乎害怕这一切都是假的。 陆景然朝他点了点头。 陆云堂的眼剎那红了,肥胖的身体抖得厉害。 看到这里,楚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贺盛璃就是陆云堂丢失的女儿。 她和贺盛璃竟是表姐妹。 哈。 贺盛璃还是陆景然找回来的,是她的亲生母亲找回来的。 楚眠忽然很想笑,特别想笑,觉得身体里有一根神经隐隐作痛。 第545章 陆景然攻击她 「老婆!」 陆云堂激动地一把抓起旁边坐着的一个中年女人,声音都在发抖,「是小霜,是我们小霜回来了!」 那中年女人一听,整个人都呆了,「什么?」 整个大厅的人如果说一开始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听到这话都明白过来,个个都激动地站起来,「小霜?她就是小霜?小霜找到了?」 贺盛璃被推到大厅中央。 她胶着的视线从楚眠身上收回来,有些愕然地看着围上来的众人。 在大金融峰会中枪后,她的身体一直就很差,勉强活着,刚刚那女人把她救下后也没说什么,到这会,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看向陆云堂和妻子通红的眼眶。 原来,她是陆家的孩子么? 那个能和二哥、楚眠斗上一斗的陆家? 「小霜,我是母亲。」 陆云堂妻子在贺盛璃面前蹲下来,想要抚摸她的脸,却见她瘦脱了相,完全不知道怎么放下自己的手,顿时眼泪夺眶而出,「都是母亲不好,是我没照顾好你,我对不起你……」 「原来你就是我们的小霜。」 陆云堂也是激动非常,弯腰看着贺盛璃极瘦的脸,「没事,回家了,回家了就好,好好养着,我一定找最好的医生替你医治。」 「……」 贺盛璃坐在那里,看着他们难以遏制的眼泪,没什么共情。 她抬眸看向围上来的一圈人,有人在激动地流泪,有人开心地看着她,似乎都很欢迎她回来。 她是陆家的孩子。 她是陆家人……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她低眸看向泪流个不停的陆云堂妻子,表情一变,眼泪夺眶而出,声音柔弱不堪,「你……真是我的母亲?」 「当然,当然。」 陆云堂妻子拼命点头。 楚眠坐在那里冷漠地看着这认亲的一幕大戏。 人生太过戏剧性,上一刻,她刚得知自己的身世,下一刻,她就看了一场旁人的认亲大戏。 「真好,二叔叔终于找到自己的女儿了。」 陆晴站在楚眠的身后,低下头在她耳边感慨地说道,「要是小姑姑的女儿没死就更好了。」 听到这话,楚眠不由得看向陆景然,只见她仍是端正坐在那里,面对这样哭哭啼啼的认亲场面也没什么动容,淡然地低头喝水,伸手勾了勾一侧的发,露出耳垂上的钻石耳环,衬得她骨相更美。 楚眠想,陆景然大概已经是很接受自己女儿死去的事实了。 第648页 人群中,有人激动地说了句,「小霜,别哭了,回家就好,以后在陆家,你要什么有什么,就是天上的星星你父亲都能造个梯子爬上去给你摘下来。」 大家又听了又哭又笑。 「我不要天上的星星,我只要一样。」 楚眠听到贺盛璃无力虚弱的声音响起。 大厅里静了一瞬。 楚眠挑了下眉,抬眼看去,就见围着贺盛璃的人自动往两边让了让,贺盛璃扎着许多针眼的手正指着她。 贺盛璃坐在那里,瘦弱的手直直指着楚眠,一双湿润的眼里充满渗透到骨子里的恨意,一字一字道,「我、要、她、死。」 「……」 众人寂静,连陆云堂都愣了下,一时间无法从突然见到女儿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你走开!你才要死!」 陆景慧见状急忙站起来,瞪着贺盛璃气乎乎地道。 「不是说什么都能给我么?」贺盛璃仍是指着楚眠,虚弱地道,「我弄成这样都是拜她所赐,我要她死。」 她看向楚眠,通红的眼里掠过一抹高高在上的挑衅。 楚眠。 这一次,你逃不掉了。 楚眠坐在那里,无视所有人的目光,淡定地看向贺盛璃瘦得肉都凹下去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慢悠悠地道,「贺盛璃,你还真是怎么死都死不掉啊。」 「……」 贺盛璃还是指着她,下巴微仰。 「我现在是真后悔,当初应该一枪打在你的心脏上。」 楚眠看着她,如是说道。 闻言,陆云堂的脸变了,咬着牙道,「楚小姐,我看在老爷子的面子和你今天手下留情的份上,不和你计较,请你慎言!」 「……」 陆晴错愕地看着陆云堂。 完了。 小姐姐看样子真要跑不掉啊。 陆景然搁下茶杯,这才从位置上站起来,看向陆云堂,「二哥,你现在还觉得楚小姐与我们陆家的恩怨能一笔勾销么?」 「……」 陆云堂拧眉。 陆景然走到楚眠面前,低眸看她,冷冷地道,「小霜之前虽然是厉家的养女,但一直在为陆家做事,楚小姐你一次一次伤害小霜,难道不要给我们陆家一个交待么?」 楚眠迎向她的视线,笑了,「陆三姑娘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让人大开眼界,陆家当年利用贺盛璃害我进江南堂受刑,这事我不提,陆家当忘了是么?」 听到这话,陆景然慢慢踱步到她面前,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也笑,「楚小姐,这里是陆家,自然是讲陆家的规矩。」 「哦?陆家的规矩是什么?」 楚眠配合地做出一副有兴趣的模样。 「只要是为了陆家,陆家人就不会有错,挡着陆家的人才是错。」 陆景然一字一字说道。 陆家人。 原来她就是那个挡着陆家的错人。 楚眠看着陆景然美丽的眉眼,明白今天这绝书不可能顺顺利利拿走。 于是她倏地起身,直冲向那个拿着绝书的保镖,一掌袭过去,直接将书夺过来。 保镖被噼得连连后退。 陆景然没想到楚眠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来横的,愣了下迅速反应过来,目色一厉朝着楚眠就冲过去,柔软的手臂缠上楚眠的手臂。 两人练的都是以软克硬,突然就这么缠上彼此都怔了下。 楚眠反手还击,几个回合之后,陆景然伸手就去抢书,一副要强行撕毁的架势。 楚眠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手不由得一松。 陆景然夺过书,转头朝保镖扔过去。 「把书给我!」 楚眠痛恨地看向她,一掌扫过去,袖中藏好的匕首飞出。 匕首寒光乍现,照亮陆景然的侧脸。 陆景然急忙回眸,漆黑的眼直视向她,楚眠顿时心口一痛,手腕一个旋转强行收势,死死握紧匕首。 匕首停在陆景然的颈侧。 利刃割下几根黑发。 陆景然这时已经完全转过身来,想都不想地一掌打向楚眠的肩膀。 -- 作者有话说: 虐女儿一时爽,追女儿火葬场。虽然对不起你们,但我越写越带感是怎么回事= =厉总再等等,会登场的。 第546章 陆景然手中的长命锁 肩骨像是瞬间碎裂一般。 楚眠被打得连连后退,跌坐在一旁的空椅上,整个人恍惚了那么一下。 她这是……被自己在这世上最亲的人给打了? 她的手死死握住匕首的一端,由于刚才的强行收势,利刃割过她的掌心,此刻,鲜血隐隐从她握紧的五指间渗出来。 楚眠抬眸,就对上贺盛璃的眼。 贺盛璃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痛快而疯狂,恨不得立刻将她碎尸万段。 陆景然蹙眉,朝着楚眠走去,「楚小姐,你真当我们陆家是你想来就来,想……」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声结束陆景然的话。 众人错愕,只见陆景慧冲到陆景然面前,甩一巴掌还不够,眼神凶狠至极,「不准打我家景然!」 陆景然看着眼前的陆景慧愣了下,几乎以为从前的姐姐回来了。 但很快,陆景然就明白陆景慧是认错人了,眉蹙得更深,「姐,我才是景然,你认错人了,让开。」 第649页 「我不让!」 陆景慧跟母鸡护崽似的张开双臂,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都不疼景然!」 外面的风雪忽然停止了呼啸。 整个大厅里回荡着陆景慧的吼声。 楚眠沉默地看着陆景慧的背影,手指更加用力地握紧匕首,鲜血渗出更多。 面对这样的陆景慧,陆景然有些无奈,只能哄着,「姐,我给你买了很多好吃的,我让人带你去吃好不好?」 「我不吃!」 陆景慧转身就扑到楚眠身上,用力抱住她,「谁敢欺负景然,我就咬死他!」 楚眠被陆景慧这么一抱,肩膀更痛。 陆景慧浑然不觉,就是死死抱住她,将她当个孩子一样牢牢护在怀里。 贺盛璃坐在轮椅上,看着这个疯傻的中年女人心里恨得不行。 哪里来的绊脚石? 还想阻止她杀楚眠,这一次,她必须要把楚眠的命留在这里。 这么想着,贺盛璃眨了眨眼睛,睫毛颤慄,清泪落下苍白的脸颊,百般委屈,「原来,陆家并不欢迎我回来,没关系,我本来就是个孤儿,贱命一条……」 她的声音虚弱至极,一句话掐得跟要断气似的,陆云堂夫妻哪里还受得了,慌忙安慰。 旁边人都跟着安慰。 陆景慧紧紧抱住楚眠,楚眠冷眼看着。 陆晴站在后面疑惑地看着贺盛璃脸上的泪,这个姐姐……怎么茶里茶气的? 大厅里分成两个战场,一边围着贺盛璃安慰,一边陆景慧和陆晴都在楚眠身边。 陆景然站在中间,看着这一幕,目色更加清冷,扬声道,「来人,天冷,请楚小姐去喝杯咖啡暖一暖身子吧。」 说着,陆景然朝一旁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保镖意会过来。 楚眠将她的目光收于眼底,明白不是要去什么好地方。 楚眠没有挣扎,拉着陆景慧站起来,不等保镖上来强攥,她便往外走去。 擦过陆景然身边的时候,楚眠忽地抬眼,目光冷冽地看过去。 「……」 陆景然冷漠回视。 很快,楚眠便收回视线。 「景然!」 陆景慧扑上去,急急抱住楚眠的胳膊,「你去哪?我和你一起去。」 陆晴也想跟过去,被陆景然看了一眼,顿时吓得收掉心思。 陆景然随意一瞥,视线落在楚眠坐过的地方,地上积着一小滩的血渍,鲜红刺目。 她往外望去,已经看不到楚眠的身影。 她刚刚有伤得楚眠出血? …… 夜深,克斯洲的风小了很多,只剩细雪还在飘着。 被白雪覆盖的陆家庄园在夜里灯火通明,陆云堂千金的归来让整个陆家都感到振奋,当晚便摆起家宴。 连身子不适的陆公业陆老爷子闻声都起来入宴,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直传到楼上去。 阳台上,陆景然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下面传来的笑声,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倚在冰凉的扶手上,手里拿着一个银制的长命锁,指腹一遍遍摩挲过上面的「雾」字,细雪灌进脖子里也毫无知觉。 「叩叩。」 门被敲了两下。 陆景然回头,就见里边的房门被人打开,陆云堂端着一块切好的蛋糕走进来。 她伸手将长命锁放进口袋里,直起身来。 「小霜亲自给你切的蛋糕,说是谢谢你救她回来。」 陆云堂走到阳台,笑着将蛋糕递给陆景然。 「没什么可谢的,她是我侄女,我当然要找她回来。」 陆景然接过蛋糕,面无表情地说道,声音很是清冷。 「二哥会记着你这份情。」 陆云堂拍拍她的臂膀,看一眼外面的雪道,「真不下去吃一口?今天炖了你小时候最爱喝的花胶鸡汤。」 「不了,你这不是给我送吃的了么?」 陆景然淡淡地道,端起蛋糕吃了一口。 陆云堂看着她,有些无声地轻嘆一声,自从孩子弄丢以后,她就再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更没有吃过一次家宴,好像成心惩罚自己似的。 这次也是,陆景然随便吃两口,就将蛋糕搁到一旁。 「我听说你把楚眠那丫头关私牢去了?」 陆云堂问道。 「私牢里冷,大姐这人最怕冷,呆不了多久就会出来。」 陆景然点头。 「你准备怎么对付楚眠?」陆云堂又问。 「小霜不是说了,她在楚眠手底下吃过太多苦,心愿就是楚眠的命。」 陆景然神情冷淡地说道,仿佛谈的不是什么人命,极为轻描淡写。 听到这话,陆云堂皱起眉,道,「你别听她的,小霜还是个孩子,她懂什么,吃了点苦就喊打喊杀的,回头我劝劝她。」 「……」 陆景然睨他。 这个妹妹的眼神太过直接锐利,陆云堂被看得莫名心虚,他顿了顿道,「你也知道老爷子有多疼这个小徒弟,真要杀了,你还让不让老爷子好好过这个冬?」 「这个我想过了。」 陆景然转过身来,虚虚抵着阳台边,双手抱臂,「老爷子在养病,家里的事都是你在管,既然这样,人死没死,还不是你一句话?」 这是要他欺上瞒下? 第650页 陆云堂头疼,「你为什么非要对楚眠动杀心?」 第547章 她想听厉天阙的声音 「因为她伤了小霜。」 陆景然想都不想地道。 「可是凭心而论,当年的确是小霜先去招惹的楚眠。」 陆云堂说道,老实讲,即使当年贺盛璃替陆家做事,他私下还看不惯这女孩做的事。 现在知道贺盛璃是自己的女儿,他自然把这孩子做的事归咎于自己弄丢了她,是他的错,他心疼贺盛璃的伤,可对楚眠,他也没到非杀不可的地步。 闻言,陆景然看着陆云堂笑了,「还是二哥为人大度,换作是我女儿,我不管她是对还是错,只要有人敢动她,我必定千倍万倍地还回去。」 杀人,算什么? 陆云堂听到这话定定地看着她,「你想小雾了?」 陆景然生产的那天起了一场大雾,浓得散不开,陆景然的丈夫便定了这个名字。 「没有。」陆景然别过脸去,看夜色下的细雪,声音冷淡,「我知道她已经死了。」 「如果你真接受这个事实就不会这么多年还单身了。」 陆云堂说道,看向她的眼充满心疼。 陆景然已经四十多岁,可看起来仍是年轻明艷,她在外闯荡多年,多的是爱慕她的男人,可她从来都是孑然一身。 「我单身只是我想一心完成陆家的大业。」 陆景然冷冷地道,转身面对夜幕下的雪,「现在的局面就是楚眠和厉天阙死,对我们陆家最有益,老爷子年纪大了犯糊涂,二哥你别跟着犯。」 每次一提小雾,她就转移话题。 不提丧女之痛,不掉一滴眼泪,冷硬得像一块顽石。 陆云堂摇了摇头,「你啊,就嘴硬吧。」 「我不是嘴硬。」 陆景然否认。 「……」 陆云堂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拍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去。 陆景然没有留他,听着后面传来关门声,她倚在阳台上,再次从口袋里拿出长命锁,静静地看着,看得近乎痴迷。 …… 楚眠没想到陆家庄园还有一处私牢。 三面是白色的墙壁,一面是冰冷的栏杆,跟监狱里的牢房似的。 私牢里自然不设暖气,人一呆久就冷得厉害。 陆景慧跟着楚眠走进来,这会坐在没有任何温度的木床上冻得瑟瑟发抖,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也没什么用。 「你出去吧。」 楚眠看她脸都有些要变紫的样子说道。 「不要!」陆景慧紧紧抱住自己,倔强地抬头看她,「我要和你在一起,姐姐要保护你。」 「……」 楚眠沉默地看着她,然后伸手将身上的大衣脱下,走过去披到她身上。 「不要,景然你自己穿,好冷好冷。」 陆景慧拼命摇头。 「没事,我年轻,扛冻。」 楚眠淡淡一笑,将大衣给她裹得紧了一些。 「景然!」 陆景慧忽地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这是怎么了?疼不疼啊?」 楚眠的手掌心一片干掉的血渍,伤口处已经不流血了,但皮有些外翻,能看到里边的肉,看着触目惊心。 「已经不疼了。」楚眠抽回自己的手,朝她道,「你先休息会吧。」 楚眠在陆景慧的身边坐下来,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陆家关她起来没有对她搜身,因为私牢里信号是被屏蔽的,门锁也都是特殊制造,根本逃不出去也发不出求救信号。 现在是晚上十点。 还有点早。 今天贺盛璃回到陆家,陆家上下喜出望外,必然要办宴席,一时冷清不了。 出去的时机最好是掐在十二点,那个时候,夜黑路难,人的精神意志力也最薄弱。 还有两个小时。 该怎么过? 楚眠坐在木床上,低眸看着手掌心里的伤痕,目光凝了凝。 她想听厉天阙的声音。 很想很想。 那就听吧。 楚眠起身,站起身来走到栏杆边往外看一眼。 有几个保镖看着私牢,但由于私牢的温度太低,几人也顾不上值守,都围在一起烤一个小小的暖炉。 离她这边有点远。 见状,楚眠放下心来,走到内里角落,在一张小圆凳上坐下来,然后低头去摸自己脚上踩的皮靴。 她动作利落地从上面解下两个装饰品,看起来就像是钻石制品,闪闪发光。 陆景慧歪头看她,就见楚眠将两个装饰品左扭右扭,上转下转,再听「咔」的一小声,两个小物件就合成一个自己看不懂的东西。 陆景慧惊奇地睁大眼。 「防信号屏蔽的高科技。」 楚眠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迳自解释下了下,将小物件贴到自己手机后面,再看手机屏幕,信号果然有了。 不得不说,厉天阙的黑科技有点多。 这也是他送她的24份礼物之一,当时她还觉得鸡肋,觉得他就是显摆自己掌握世界顶端的科技,但这一次,她用上了。 楚眠坐在圆凳上,拨通电话打过去。 a国,庞大的停机坪上,一架私人飞机正静静停在那里。 不少保镖拎着箱子上飞机,个个神情严肃,严阵以待。 第651页 孟墅指挥着大家不要遗漏任何一件东西,然后转头,就见厉天阙站在不远处,他身着墨色大衣,人高腿长,自带隔绝旁人的气场,一双眼冷冷地盯着众人搬东西,似乎还不满这速度。 孟墅打开身边的一个箱子,里边从狙击到手枪都准备好了,子弹都够齐全。 他合上箱子,锁住,拎起走到厉天阙面前,「厉总,其实小姐也不一定就在d国。」 自从上次通话,厉总找到线索楚眠是在一个下大雪的国家后就找遍全世界,一共查出好些个国家,其中就有d国。 d国那边,陆家有人之前和璃天有过经济往来,厉总当下决定先去d国探一下究竟。 为确保楚眠的安全,不惊动陆家,厉总的行踪十分隐密,连这架私人飞机也不在厉氏财团的名下。 「我不用你来教我做事。」 厉天阙冷冷地睨他一眼,伸手接过沉甸甸的箱子。 「可小姐也希望您能留在a国主持大局。」 孟墅又道。 他想的是万一赌错了,楚眠不在d国,一来一回很耗时间。 尤其厉总只剩下一个月的命,虽然看着报告挺好,但谁知道路上会不会突然恶化。 厉总还不准他跟过去,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 作者有话说: 孟墅:厉总就是我的天,我的地,您能不能不走挖? 第548章 你有老子一个人疼就够了 「所以你要做出我还在a国的假相。」 厉天阙看一眼表上的时间道。 孟墅头大,「厉总,您知道我的本事的,陆家那边要是趁机为难,我不一定守得住。」 天宫要向外界守住楚眠没失踪的事,他要向陆家守住厉总没悄悄离开的事。 这太难了。 何苦要为难他们这群打工人呢? 闻言,厉天阙的眼变得狠厉,伸手一把攥过他的领子扯向自己,「守不住也要守,和天宫那边保持紧密的合作,一切为大选服务,等我们回来,要是这边的局势变得不可控,你知道后果。」 「……」 厉总,你这分明是怕你自己跑了导致局势乱变,小姐回来怪你,就把烂摊子丢给我们吧? 道德何在? 孟墅有怨难言,只能站直了用力点头,「是!厉总!」 守吧。 还能怎么办。 见状,厉天阙才松开他,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嗓音低沉,「好好守,回来给你换辆车,是限量超跑还是纸烧的,就看你本事了。」 说完,厉天阙抬脚朝私人飞机走去。 纸、纸烧的? 孟墅惊悚得手脚冰凉,站在原地大声道,「厉总,您放心,我就是拼了命也会守好!」 「……」 厉天阙头也不回,只抬手往后一挥,表示知道,便踩上舷梯。 私人飞机内设豪华奢侈。 厉天阙在靠窗的一个位置上坐下来,偏灰的眸睨向窗外,稜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忽然,一阵锐痛穿过脑袋,如同虫子噬咬。 厉天阙拧眉,抬手按向自己的额头,强行忍下头疼。 之前不清楚头疼会不会让他再发病时,他乱七八糟想得挺多,现在知道自己只剩下一个月的命,反倒没什么好想的了。 就是死,他也得把她先带回来。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厉天阙掏出手机,看着上面跳动的「未知号码」四字,眸色一深,立刻接通电话放到耳边,「阿眠?」 男人的嗓音低沉,带着一股抑制不住的急切,就这样隔着未知的距离传进楚眠的耳朵里。 冰冷的私牢里,楚眠坐在没有温度的小圆凳上,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明明白天才听过,可这会儿却有种隔了半个世纪的错觉。 「是我。」 她低声说道。 「你跑出来了?受伤没有?」 厉天阙的语气更迫切了一些,他以为她这个时候选择给他电话,一定是因为她跑掉了,安全了。 他只剩下一个月的命,却绝口不提绝书,只问她有没有跑出来。 楚眠听着,鼻子忽然酸涩,眼眶也酸。 真是奇怪,她以前从来不掉眼泪的,可遇上厉天阙以后,她好像在他面前变得越来越脆弱,就听这么一句也受不了。 「怎么不说话?」 厉天阙的语气顿时变差了,「给我说话!楚眠!你他妈给我讲话!」 「我在,厉天阙,我在这,我没事。」 楚眠仰起脸,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她解释道,「我现在在陆家,他们没对我怎样,明天他们就会让我拿着绝书离开。」 她不想让他担心。 不管陆家态度如何,反正绝书她一定要拿走,用偷用抢都要拿走。 「陆家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放你走?」 厉天阙道。 隔着手机,她也能想像厉天阙现在一定是拧着眉的。 「你真不用担心我。」 楚眠说道,沉默片刻又缓缓说道,「厉天阙,我在陆家找到我的生母了。」 陆景慧披着楚眠的大衣,侧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什么?」 厉天阙一怔。 「陆景然,陆公业的小女儿是我母亲,陆公业是我外公。」 第652页 楚眠低声告诉他,「所以就算真有危险情况,我只要说出自己的身份就行,我不会有任何安全问题。」 闻言,手机那端一阵沉默,不知道厉天阙在想什么。 好一会,他沉声问道,「调查清楚了?」 「错不了。」 楚眠道。 「你确定这个身份能保你安全?」厉天阙问得严谨,就算是亲人,为了利益互相残杀的又不在少数。 「嗯。」 楚眠对这一点并不怀疑,毕竟陆家这么团结排外,不至于杀自己人。 话音一落,她听到手机里传来松一口气的声音。 她知道,厉天阙这是觉得她的命能保住了。 楚眠低眸,张开自己血迹斑斑的手,上面的刀痕深而明显,她抿了抿唇,声音微哑,「可是我不想认她。」 她不喜欢陆景然。 不是因为她弄丢了自己。 而是她找回了贺盛璃,同时,接受了自己已死的结果。 「那就不认!」厉天阙在电话不假思索地道,「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接你回来。」 听到这话,楚眠失笑,「你都不问我原因吗?」 那可是她的亲人,血缘相关的亲人…… 「原因就是你有老子一个人疼就够了,不稀罕什么陆家。」 厉天阙语气狂然。 楚眠听着,忽然开朗,是啊,她稀罕什么陆家呢,她又不是没人疼。 她眨了眨发涩的眼睛,「对,我有你一个人疼就够了。」 她已经有家了。 结婚证上,她名字的旁边是「厉天阙」三个字。 「那就什么都别管了,先出陆家再说。」厉天阙道。 他一遍一遍说着的都是让她先离开,仿佛根本不记得自己的命变得短暂这件事。 「我知道,我拿到绝书就走。」 楚眠还是固执,正待她等着厉天阙在电话里喷她一顿时,厉天阙忽然问道,「d国比a国冷,雪是不是很大?」 突然被问这么一句,脱了件大衣手脚正冰凉的楚眠差点冲口回答,嘴张了张才发现厉天阙在诈她地点。 她一阵沉默。 但她知道,自己的呼吸已经乱了。 果然,厉天阙也没逼问她,只自负地低低一笑,「听你说话都在哈气,是不扛冻还是呆在d国最冷的两洲之一了?」 「……」 不带这样的。 楚眠还是默,极力调整着呼吸,但好像越调整越说明问题,她索性挂了电话。 不行,她得赶紧回去了。 以厉天阙的脾气,诈到她在d国一定会赶过来,到时a国怎么办? 第549章 楚眠逃出私牢 楚眠思考着今晚的安排,一转头,就见陆景慧瞪大了两只眼睛直勾勾看自己。 她起身,在陆景慧身边坐下来。 陆景慧歪脑袋看她,「景然,你在说什么呀?」 「我刚讲的电话,听懂了么?」 楚眠问她。 陆景慧摇头,一脸茫然。 「听不懂就听不懂吧。」楚眠看着她,目光淡然,「我一会儿想走,你能帮我吗?」 「好啊,这里冷死了,你会着凉的!」 陆景慧用力点头,自己都冷得不行了,还只关心她。 「谢谢。」 楚眠道,伸手将她大衣拢紧一些。 陆景慧沖她直笑。 …… 待到晚上十二点半,庞大的陆家庄园终于归为沉寂。 一间间房里的灯悄然暗下。 冰冷的私牢里,几个保镖被冻得受不了,团团围着烤炉坐,头不时往下撞,困得不行。 「我要回房间!我要冻死啦!」 女人的尖叫声忽然响起,刺破夜晚的宁静,震得几个保镖猛地醒过来。 待听到那声音是陆景慧发出的,几人顿时松一口气。 这大姑娘,这大祖宗,总算是想开了。 几人站起来朝着关紧的牢房走去,就看楚眠背靠着墙沉默地坐在木床上,陆景慧则是扒着栏杆大喊大叫,脸冻得有些发紧。 见状,几人忧心忡忡,急忙开门,「大姑娘,你说你这是何苦,何必跟着进来呢,快出来,属下送你回房间休息。」 大姑娘死缠着楚眠进私牢,脾气大的不得了,大家拿她没办法,只能等着她自己走,那三姑娘那边估计就会来对付姓楚的。 他们就能下去休息了。 「嗯嗯,我要出去!」 陆景慧双手放在嘴前哈气,不停跺脚。 待门一开,陆景慧扑上去抱住一个保镖,「景然!我抓住啦!」 「……」 几个保镖顿时脑子清醒得不要不要的,靠,三姑娘吩咐过,大姑娘出去的时候要拔出枪,以防姓楚的要逃。 他们太困给忘了。 几人抬头,只见楚眠已经从木床上跳下来,上前就抓住一个保镖的手摺过来,在那人的惨叫声中拔下对方的枪从下至上抵在他的脖子上。 有两个保镖急忙拔出枪来。 楚眠把自己的身体藏在钳制的保镖身后,冷冷地道,「把枪放下,扔过来。」 「这里是陆家,外面到处是人,你逃不掉的。」 保镖咬牙道。 「她逃得掉!逃得掉!」陆景慧抱着一个保镖大喊。 「……」 第653页 保镖们黑线。 大姑娘,你哪边的啊? 「你们再不放下枪,别怪我不客气。」 楚眠冷声说道,将枪口又往上顶了顶,作势要扣扳机。 见自己的同事有性命威胁,几人只好放下枪,弯下腰,把枪滑到楚眠的身后。 几分钟后,楚眠留下一个保镖,将剩余几人全部团团捆起来,从身体到脚,捆得他们动弹不得,又用他们的袜子将他们的嘴巴全部塞住。 让他们发不出声音。 做完这些,楚眠捡起其中被她强行脱下的保镖制服穿上,把自己伪装的身形壮实一些。 陆景慧站在一旁新奇地看着她变装。 楚眠一边将自己的及肩发拢起用夹子固定住,看起来像短发一般,一边看向那个没被捆的保镖,「走,就说你和我送大姑娘回房休息,敢乱来我就先杀了你。」 那保镖看看自己被捆得跟猪蹄乱炖的同事们,再看看楚眠藏在指缝间的刀片,脖子一阵发凉,道,「内部我带你走没问题,想出庄园不可能的。」 庄园内松外紧。 「这是我的事,走。」 楚眠冷声道。 就这样,两个保镖领着陆景慧走出私牢,一路往外都有保镖在值守,见她们出来,每个要口都拦了下。 「大姑娘冷得受不了,我们送她回房。」 为首的保镖大家都认识,走到后面的保镖一直低着头,看不太清楚,个子也不算男人中特别高的。 夜色浓郁,雪花一直飘,气温极低,大家都有些难忍,加上又是半夜,个个精神萎靡,都草草看一眼便放人。 一路上有几个还调侃道,「大姑娘可算是想通了。」 「那姓楚的完了,听说三姑娘要给陆霜小姐报这个仇,要杀了她。」 「可惜了,那小妞长得太纯了,我还想多看两眼呢。」 「纯?听说绑陆寒少爷他们的时候,她一个打二十几个,像你这种的都不够她塞牙缝,要是对上她,你别看了,先顾小命吧。」 「……」 走在楚眠、陆景慧前面的保镖哭丧着脸,他现在就挺想顾小命的。 就这样,三人一路有惊无险地来到主楼里。 三人停在陆景慧的房间里,那保镖转头看向楚眠,「楚小姐,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也只能为你做这些。」 再多的,那他也只能受这一刀了。 「谢了。」 楚眠站在那里,收起自己的刀片,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便抬手噼向他的脖子。 那保镖当即倒在地板上,晕死过去。 「哇!好厉害啊!」 陆景慧兴奋地直拍手,看她的眼神无疑像在看超人。 「……」 楚眠脱下身上的保镖制服,将头发散下来,抬眸看向她,「我要走了。」 「我们去哪?」 陆景慧立刻问道。 「太晚了,你就在这休息吧,我一个人走就行。」 楚眠看着她冻得厉害的脸说道。 陆景慧也确实困了,要不是在私牢里楚眠一直让她撑着,她早就睡着了。 听到这话,陆景慧想了想点头,「那好吧,景然,你也回房间睡觉,明天我再去找你。」 陆景慧无法懂所有的事情,只当楚眠是要去睡觉了。 楚眠的目光深了深。 今晚拿到绝书她就要走,以后,她也不会再来陆家。 找不到她了。 楚眠没说什么,转身往外走去,蓦地,她又收回步子,回头抱住陆景慧,低声道,「谢谢你。」 如果亲人是有温度的话,应该就是陆景慧的温度。 什么都可以冷,唯独心很热。 「嘿嘿。」 陆景慧傻笑,也用力抱住她。 楚眠松开她,没有再浪费时间,转身就往外走去,陆景慧还在后面喊她,「景然,我们明天一起玩呀。」 没有明天。 她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楚眠站在冗长没有光的走廊里辨别了一下方向,转身往右走去。 …… 深夜,卧室里漆黑不见五指。 偌大的床上,女孩躺在床上静静地睡着,手抵着枕头,手机从手里滑落,屏幕还亮着,上面停在搜索页,搜索的是「a国楚眠」。 忽然,她的脸被人拍了拍。 第550章 楚眠抢书逃跑(1) 陆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见黑夜里一个身影坐在自己床头,吓得她尖叫起来。 声音还没发出,她的嘴巴就被捂住。 那人一手捂住她,一手拿起手机用光照自己的脸,露出一张漂亮的脸蛋。 楚眠! 陆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见状,楚眠放开手。 「小姐姐?你怎么出来了?」 陆晴激动地从床上坐起来。 她今天睡前搜了一堆楚眠的资料,以前,她只知道楚眠是一个不太识相,不愿意归附陆家的敌人,现在她才知道楚眠是从贫民窟走出来的,从一无所有到成天宫的主人,改变a国阶级的格局。 这样的人,不要太厉害,难怪能让陆家上下形成那么多不同的意见。 「我要回a国。」 楚眠坐在她的床边,简单地道。 闻言,陆晴跟捣蒜似地点头,还推她一把,「好好,你快走快走,那个陆霜姐姐我看着不像什么好人,今晚的家宴上她一直哭诉被你伤得有多惨,还说你抢了她的男朋友,还说什么她有办法让厉天阙站在陆家这一头,只要让她拿着绝书去救厉天阙。」 第654页 病是病得挺厉害的,嘴也太能说,大家好像听得还都很心疼。 「……」 这个贺盛璃,对厉天阙还没死心。 她救厉天阙,她也配? 楚眠的眼神冷了冷,坐在那里道,「你告诉我绝书在哪,我拿了就走。」 「啊?」 陆晴这才明白她来找自己的目的,抬手抓抓头发,「我、我也不知道。」 楚眠坐在黑暗中,一双眼平静地盯着她,「今天我被带走的时候,我看到你一直在盯着那本书,你知道它现在的具体位置。」 「我随便看看的。」 陆晴咬唇,眼神闪避。 「你没理由一直盯着那本书,除非,你是在帮我看。」 楚眠的声音轻柔,并不逼她,却是一步步戳破她的谎言。 「……」 陆晴震惊地看着她,她也太神了。 见楚眠盯着自己,陆晴垂下双肩,有些为难地道,「小姐姐,小姑姑放话了,谁也不能拿绝书给你,要是让厉天阙那个大魔头活下来,你们两个会来攻击陆家的。」 她是崇拜楚眠,可也不能拿陆家的命运开玩笑。 陆家百年前被灭得就剩太爷爷一个,好不容易才发展今天这样,她爱她的亲人们。 「陆晴,如果你信我,那你就记着,只要你今天告诉我绝书的位置,以后除非陆家在我眼前滥杀无辜,否则我不会要陆家人的命。」 楚眠将同陆云堂说过的话又说一遍,末了,她又道,「另外,我还可以许诺你一个心愿,你帮我,将来不管找我要什么,我都给你办到。」 说完,楚眠解下一直戴在手腕上的红色丝带递给陆晴,认真地道,「这是凭证。」 「……」 陆晴怔怔地接过红丝带,抬眸看向楚眠。 她知道楚眠现在时间急迫,可是在自己面前,楚眠还是不急不缓地说着,没有一点逼自己的意思。 看着楚眠在黑暗中的眼,不知道为什么,陆晴觉得楚眠是能说到做到的,她咬了咬唇,「那我要你杀人放火呢?」 「你就是个跟在哥哥们屁股后转的半大小孩,会提这种要求么?」 楚眠道,她还记得那次和他们恶斗,陆晴不明敌我形势还在那喊让大家别以众欺寡。 这样一个人,能提什么可怕的心愿。 陆晴被说得有些难为情,但也知道时间紧迫,她攥紧手中的红丝带,把心一横,盯着楚眠,「小姐姐,我确实帮你盯着,小姑姑很谨慎,她谁也不信,把书放自己房间的保险柜了,但我不知道密码。」 这样就够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楚眠勾起唇角,伸手捏了下她的脸,声音宠溺,「乖女孩。」 陆晴被撩得脸红,又道,「可是小姑姑的身手很好的,你去她的房间很难拿到书。」 这个楚眠知道。 她和陆景然交过手,虽然没几个回合,但她已经发觉陆景然和自己练的特别像,身手不在自己之下。 单打独斗未必没有机会,但这里是陆家。 这么想着,楚眠的目色深了深,问道,「告诉我陆景然和贺盛璃房间的位置,剩下你就不用管了,继续睡你的。」 陆晴茫然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告诉她方向,顺便告诉她一些机关的位置。 有陆晴的指引,楚眠如一道魅影,无声无息地出没在主楼间,避过所有的眼睛。 人翻过阳台,落地无声。 楚眠打开阳台通往屋内的落地门,在黑暗中往里走去。 这是一间很大的卧室,暖气开得十足,伴着一点安神的薰香。 她一步步往里走去,就见偌大的床上贺盛璃静静地躺在那里睡觉,陆云堂的妻子坐在一旁,弯着腰趴在床边也已经睡着。 大概是失而复得,这女人连晚上都要守着自己的女儿。 「……」 楚眠站在房间里,沉默地看着两人,然后上前,快速而干脆地将中年女人的双手往后一折,将人绑起来,又将一团准备好的布塞进她的嘴里。 女人被这一折腾猛地清醒过来,睁大眼睛惊恐地看向楚眠,「唔唔唔唔——」 她想叫叫不出来,也挣扎不好。 贺盛璃被惊动地清醒过来,她微微睁开眼,就见楚眠站在黑暗中,将中年女人往后一扯,扔到旁边的美人榻上,然后低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犹如夜间女修罗。 「楚眠?」 贺盛璃惊呆地睁大眼,连忙起身,却没扛住胸口传来的阵痛,她伸手捂住伤口,虚弱地看向楚眠,「你想干什么?」 她当陆家人都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她都说了楚眠这女人诡计多端,要小心防范,结果还是被跑出来。 真够愚蠢的。 闻言,楚眠慢慢俯下身,双手按在床上,一张脸缓缓逼近她。 贺盛璃惊惶地往后退,楚眠凉凉一笑,「贺盛璃,你说我来做什么?当然是来送你一程。」 贺盛璃的母亲听到这话,惊得在后面拼命扭动,绝望地眼泪都出来了,「唔唔唔唔——」 第551章 楚眠抢书逃跑(2) 贺盛璃的脸色煞白,继续往后挪,「楚眠,我现在可是陆家人,你杀了我,陆家不会放过你。」 「那也是你死以后的事了。」 楚眠冷笑一声,手指一动,手中多出一把匕首。 第655页 黑夜中闪出寒芒。 见状,贺盛璃顾不上虚弱不堪的身体,抓起一个枕头就朝她砸过去,然后飞快地按下枕头底下的一个按钮。 按钮一按下去,就听「砰」的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有保镖冲进来,「二夫人,小姐!」 紧接着,有警报声连连响起,远远听着有不少脚步声正朝这边涌过来。 这个失而复得的小姐,还真受陆家重视。 「……」 楚眠冷淡地睨着贺盛璃。 「呵。」 贺盛璃半倒在床上,惨白着一张脸挑衅地笑起来,「楚眠,我和你打过这么多次交道,真当我不会防范你?」 她伤得太重,是喊不出声来,但她早做好准备,她这一按按钮,陆家所有人都得赶来保护她。 楚眠想跑,做梦? 「你觉得这就有用了?」 楚眠低头轻蔑地看着她。 「放开陆霜小姐!不然我们开枪了!」 黑暗中,两个保镖执枪对着她们这边,太黑,瞄准不了,一人去开灯。 灯开的一瞬间,房间内大亮,楚眠抓起被子便是一扬。 被子打开,在空中扬起,遮住两人。 枪口又没了方向。 保镖急切往这边赶。 楚眠一把攥过虚弱得跟个洋娃娃似的贺盛璃,一手从背后勒住她的脖子,低头附到她耳边,冷冽地道,「贺盛璃,珍惜你现在的日子,因为,我不会让你活得太久。」 被子在两人眼前缓缓坠下。 楚眠的眼底发狠,手起刀落,直接割了贺盛璃的右手手筋。 「啊——」 贺盛璃痛得惨叫起来,可受制于伤情,她连叫都叫不出大声,沙哑得跟嗓子破了似的,脸上再无一点血色。 被子坠落在地。 楚眠已经身手矫捷地冲出去,贺盛璃倒在地上,痛得浑身发抖,呼吸一口接不上一口。 刚刚楚眠跑出去的声音是…… 「小霜!」 陆云堂忧心忡忡地走进房间,直冲到贺盛璃的床前,见她满手的血惊得睁大眼。 陆景然跟在陆云堂的身后,蹙眉走进来,冷冷地看向跟进来的一群保镖,「废物,怎么看人的?」 「书、书!」 贺盛璃倒在床上用力地喘息着,「楚眠把、书拿、拿走了,我听到她身上书、页翻、动的声、音……」 一句话,贺盛璃讲得破碎不堪,瞳孔放大,跟下一秒就要死了一般。 闻言,陆景然一震,「不可能。」 书在她房间放得好好的。 陆云堂一边让保镖去把家里的医生叫过来,一边也安抚女儿,「是啊,小霜,楚眠拿不到书的。」 贺盛璃急得要哭了,用尽力气道,「她要没拿到,就拿、拿我当人质了,追、追啊!」 她知道,楚眠没拿到书一定不会走的。 拿到书了,才会只想杀她,而不是拿她当人质,因为一个人跑路干脆,拖上她反而累赘。 见贺盛璃半条命都快没了,陆云堂心焦,顾不上分析便吩咐属下,「你们都去追,一定要把人追下来!」 「是!」 保镖们一窝蜂地往外沖。 「……」 陆景然站在一旁,明艷的脸上蹙起眉,她房间里那台保险箱有多保险她是知道的,而且自己一直在房间,楚眠怎么开得了。 可贺盛璃怎么会听到书页声? 楚眠故意的? 她故意让陆家觉得书已经被抢了,趁大家都往大门口追,她就可以去自己的房间慢慢折腾那台保险箱。 不好! 陆景然眼神一冷,顾不上多说便转头离开,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仍是她离开时的样子,什么都没被动动,光线明亮。 「……」 陆景然沉默地看着这一切,难道是她判断失误了? 她蹙了蹙眉,走到一面墙前,推开上面的油画,露出里边暗格里的保险箱,旋转出高难度的密码。 只听清脆的一声响,保险箱被打开来。 陆景然站在那里,看着里边静静躺着的绝书,眉蹙得更紧。 落地的窗帘后,楚眠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陆景然的动作,嘴唇掠过一抹弧度。 不好意思。 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有这功夫折腾一台高难度保险箱,还不如让它的主人自己来开。 陆景然从里边取出绝书,看了两眼,忽觉不对,房间的灯突然一暗,一个黑影冲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袭击过来。 「楚眠,你好心思。」 陆景然这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贺盛璃都是被楚眠算中了心思,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她一边说一边反手还击。 楚眠却根本没有和她纠缠的心思,将从厨房中偷来的面粉往陆景然面前一扬。 陆景然这些年碰上的极邪极恶之人不少,以至于她下意识地以为是什么化学物品,低下头抬手去挡,楚眠趁机一把从她手中夺过绝书,动作流畅,轻而易举。 「陆三姑娘,多谢赠书。」 楚眠低笑一声,抓起书就转身往外跑去,直接跃窗而跳,从阳台稳稳落在雪地中。 「……」 陆景然还站在原地,伸手抹掉脸上的东西,闻了闻才发现是普通的面粉,一时气竭。 第656页 这个臭丫头,还真是什么招都能用上。 真要让她在陆家的地盘逃走,那不成天大的笑话了? 陆景然不顾一切地追出去,从阳台一跃而下,追着远处的身影跑。 …… 这一晚,楚眠将陆家闹了个鸡飞狗跳。 一时间,一间间房的灯又亮起来,整个庄园灯火通明,医生在走,保镖在跑,全都在追击楚眠。 陆晴趴在窗口往下望下面的人流,暗暗给楚眠祈祷。 陆公业被吵醒,站在窗口往外看去,眉头越皱越紧,好一会儿才发下话,「抓可以,抓活的。」 这一晚,整个陆家,没一个好眠。 除了陆景慧。 陆景慧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呼呼大睡,外面再大的动静也没破坏她的好梦。 夜晚的克斯洲冷得入骨,楚眠不停疾行,躲过一波又一波的追捕,一颗颗子弹擦着她的肩膀掠过。 被她打倒的人不少,陆景然始终跟着她。 --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两章,是楚眠的个人show 第552章 楚眠山顶扎心陆景然(1) 在用无人机看庄园地势的时候,她就给自己找了一个可逃的地方,她没走人手最多的正门,而是跑向离正门说远不算远的一道旧门。 这道门大概是好些年前就被封了,此刻地上积着厚厚的雪,门内还有枯树挡着,要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这道门。 连陆家的手下们一时都没想起来,无人在这里看守。 陆家的庄园灯火明亮,细雪在光中飞扬,寒冷游走在每个角落。 楚眠冲过去,不顾地上难走的雪路,一步一难地走到旧门前,拔出枪就对着已经锈掉的锁链。 「砰!」 枪声响起,锁链应声而断。 她的手被后座力震得有些麻,远处有人声传来,「枪声在那,快去!抓人!」 所有人都朝这个方向涌来。 陆景然是跑得最快的一个,饶是身手不错,年纪上还是吃了些亏,跑得很累。 「楚眠,你跑不掉的。」 陆景然气喘地站在雪地中,拔出手枪对准楚眠,伸手就要扣动扳机,楚眠忽然转眸朝她看来。 细雪如尘飞扬。 不止不休。 冷冽的环境里连树枝都不堪雪压,折断落到地上。 楚眠静静地站在枯树后,身上的大衣被雪落得有几分潮湿,沾雪的头发微微凌乱,几缕随风划过她白皙的脸庞。 那张脸上没有任何对子弹的畏惧,一双眼睛冷静得可怕,漆黑的眸仁仿佛在平静地审视着什么。 不知怎么,陆景然被看得一怔,要扣动扳机的手一松。 「砰。」 楚眠夺门而出。 「……」 陆景然回过神来,连忙握枪追上去。 楚眠奔出去,直冲向自己一早停好的房车,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和枪声在她身后响起。 她头也没回,打开车门就一脚踩上去,几乎是飞身扑进驾驶座。 楚眠用力拉上车门,启动车子往前开去。 子弹击中车身的声响不断响起。 陆景然站在原地朝着房车不断射击,但楚眠的车子却是越开越远。 保镖们追出来,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这个年轻的女人……还真能从陆家逃出去,长三头六臂了? 就在他们震惊之时,陆景然转身上了一辆停在庄园外的越野车,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踩死油门追出去。 房车的大灯照在白茫茫的路上,到处都是雪,夜色之下几乎分不清路的方向。 楚眠握住方向盘,往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就见陆景然的越野车跟着自己。 「……」 楚眠看着,嘲弄地低笑。 陆景然还真是不杀死她不放心啊。 很快,又有无数的车灯从后面追击上来。 这里一带都是陆家的地盘,论路,没人比陆家人更熟,要想从陆家的势力中直闯出克斯洲不是件容易的事。 楚眠抿了抿唇,继续踩死油门往前开车。 果然,很快,就有不少车灯从左前方和右边晃过来,在黑夜中像一双双恐怖的眼睛。 这是抄了小道而来。 而后面,以陆景然为首的车队紧逼而来。 这是要从三面包夹她。 直直闯出克斯洲是不可能了。 楚眠咬了咬牙,把心一横,猛地把方向盘往左打死,直冲向她来时去的那座高山。 「……」 陆景然愕然,连忙跟着打方向盘跟过去。 还真是不服输,到这个时候还要挣扎,进了这座山就是进了死路,山那一边可没有生机。 夜幕下的山被白雪覆盖,白茫茫一片,路况根本无法看清。 楚眠仍是踩死油门闯进去,崎岖的地形让房车颠簸得厉害,开着开着,突起的一个石尖就进入她的视线,她一惊,又是一个急打方向盘,堪堪避过。 后视镜里传来闪光。 她看向后视镜,进了这座山,很多车都跟不进来了,只有陆景然的越野车还跟着。 陆景然不停地摁着双闪,示意她已经逃不掉了。 楚眠收回视线,继续往深山里驶去。 「砰、砰!」 陆景然一手扶稳方向盘,一手拔出枪伸出车窗往前不停射击。 第657页 她扫在房车轮胎上,奈何轮胎是防弹的,子弹没什么用。 见状,楚眠也按下双闪。 刺眼的灯光在雪夜下一闪一灭,嚣张得厉害,仿佛在嘲笑一般。 陆景然只能收回枪,继续跟上去。 楚眠把房车越开越深,深到前面两边山壁陡然变窄,难以再前行。 要被堵上了。 楚眠冷眼看着,猛地打方向盘往山上驶去,房子横过来的一剎那,她用力拍向旁边的按钮,房车后面的摩托车应声落下,重重地掉在山壁下的厚雪中,被积雪埋了大半。 楚眠踩死油门,将房车开上山。 「……」 陆景然在后面错愕地看着,开进深山她还能理解一些,开上山是什么意思,指望天上有条活路?还是,放弃抵抗了? 不管如何,陆景然还是跟着打转方向,跟上前面笨重的房车。 楚眠来过一次,她凭着记忆将庞大躯体的房车绕着山路往上开。 山上的积雪厚,几次她的车都是贴着山壁而过,车一过,方才她驶过的地方就坍塌下一大块的积雪,路瞬间变窄了。 陆景然在后面看着都觉得惊心动魄。 这个楚眠……还真是不要命。 待楚眠将笨重的房车硬生生开上去,开得整部车伤痕累累,连车门都凹进去。 终于,在快接近山顶的时候,笨重的房车无法再往前开。 路狭小得车子穿不过,一侧的车轮一半都悬空在外面,整部房车摇摇欲坠。 楚眠从另一侧挤出一条小缝,在房车的摇晃中下了车。 这时,遥远的天边泛起幽幽的光亮,像破开的一道痕迹分隔出天宫和人间。 快要天亮了。 楚眠往前两步,站到悬崖边,呼出一口白气,低头往下望去,深不见底的深渊。 原来,她已经站得这么高了。 她拿出绝书,摸着一角焚烧的痕迹,正要打开,身后传来响动。 楚眠收起书,放在自己的腰间,用纤细的皮带牢牢收住,然后拉拢了一下身上的大衣,平静地转过身来。 陆景然也从房车与山壁间狭小的缝中穿过来,身上添了几分狼狈,一张明艷的脸被冻得有些苍白。 第553章 楚眠山顶扎心陆景然(2) 再次对上视线。 已是绝路。 陆景然握紧手中的枪,目光冷冽地睨向她,「难怪我父亲和二哥对你另眼相看,你果然有几分本事。」 这一路,陆景然看得很清楚。 这个女孩比陆家任何一个小辈都要来得出色,就是自己和大姐,年轻时也没她这等出神入化的身手。 「陆三姑娘过奖。」 楚眠站在悬崖边,手上也没拿任何武器,闻言淡淡笑了一声。 天气太冷,出口都是白气,在山上的风中很快消散。 「要是你肯替陆家做事,我今天可以放你一马。」 陆景然说道。 她承认,她像她的父亲、她的二哥一样,动摇了最初的心思。 这个女孩要是能替陆家做事,对陆家来说是如虎添翼。 听到这话,楚眠笑出声来,「陆家还真是抬举我楚眠,可惜,我这人不爱替人打工,要辜负陆三姑娘的好意了。」 陆景然看着这般油盐不进的楚眠蹙了蹙眉,而后收起手枪,一步步走向她,低眸往悬崖下看一眼,随意踢了踢积雪,寻到一颗石子踢下去。 石子落入深渊。 连回声都听不到一点。 陆景然看着,冷漠地道,「那你今天就不要指望逃得出这里。」 陆家的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 楚眠站在一旁,侧目看向她美丽的侧脸,「陆三姑娘白天时还为了贺盛璃要取我性命,现在就改了口,看来您也没疼爱这个侄女。」 「为了陆家,适当的退让是值得的,何况,即使让你替陆家做事,你也得向陆霜下跪认罪,把陆霜受过的罪都受一遍才行。」 陆景然冷声说道。 原来是这么想的。 要她向贺盛璃下跪认罪,她敢跪,贺盛璃有这命受么? 「陆三姑娘对陆家果然一心一意,听说您的女儿也是这样不见的,陆三姑娘为了陆家还真是肯牺牲。」 楚眠看着她轻描淡写地道。 这话一落,陆景然的呼吸一滞,脸忽然变了。 幽幽的天光披在两人身上,陆景然阴沉地睨向她,「这些话谁告诉你的?陆晴?」 「老师告诉我的。」 楚眠淡淡地道,「真是奇怪,一般做母亲的因为自己忙于某些事而弄丢女儿,恐怕以后再也无法做这件事,可陆三姑娘不一样,您这些年可是一直兢兢业业为陆家奔波。」 「……」 陆景然的脸又冷了几分,眼睛越发阴沉,「楚眠,我是有意拉拢你,但并不意味着你可以对我陆景然的事指指点点。」 「我就是好奇而已。」 楚眠随意地道,踢了踢脚下的雪,「百年之前,a国的财阀陷入乱斗,尸横遍野、民不聊生,陆家深受其害,却不想着避免,而是想再造一场杀戳来实现所谓的复仇,从陆三姑娘到整个陆家,思路都挺清奇的。」 她笑了笑。 陆景然冷冷地看着她,「你懂什么?」 陆家险些被屠尽满门的仇恨怎么会是她一个小女孩能理解的。 第658页 「我是不懂。」 楚眠说着缓缓抬起脸来,直视她的眼睛,悠悠地道,「恐怕您的丈夫也不懂吧?」 陆景然的脸色再变,差点拔出枪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刺激她么? 那可就更无活路了! 「听说您丈夫和您大吵一架就走了,我一开始想,是因为他怪您弄丢女儿么?」 楚眠站在那里神色淡淡地道,「后来想想,也不一定,也许是看您弄丢女儿还毫无悔改之意,一意孤行,继续所谓的陆家大业,他才走的吧?」 「……」 陆景然的眸子一阵紧缩,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握紧拳头,眼前一阵恍惚。 那一年,那个男人砸了她所有的文件,失望透顶地看着她,然后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来。 他註定是她留不住的人。 就像那个孩子,也是她留不住的。 楚眠看着她的神色道,「您丈夫走后,您反思过自己吗,恐怕没有,您的眼里,只有陆家的血仇。」 「你闭嘴!」 陆景然狠狠地瞪着她,抬手就打向她的肩膀。 楚眠早有预料,侧身轻松闪避过去,笑,「陆三姑娘这是恼羞成怒,被我说中了?」 为了陆家完全捨弃自己的小家,这等觉悟何必还结婚生孩子。 陆景然漂亮的眸中浮现出戾气,「楚眠,你究竟想干什么?」 一直逮着她的陈年旧事说什么! 「就是随便聊聊。」 楚眠耸了耸肩,极为淡定,「陆家的人很快追来,我也跑不掉,不如聊两句,还是说,陆三姑娘您现在就要我的命?」 「你要不要试试?」 陆景然阴沉地盯着她,脸上不复明艷。 「您要杀我,我也拦不住。」 楚眠似乎毫不惧怕她动手,抬起脸看了一眼光亮越来越多的天空,淡淡地感慨,「这天可真冷。」 陆景然站在她的旁边,已经没有耐性再站下去,道,「跟我下山,否则,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说着,陆景然伸手去摸枪。 楚眠忽然转眸看她,神情平静,「对了,陆三姑娘,孩子丢了以后你有想过她是怎么过的么?」 「……」 陆景然的手一僵,好一会儿,她抬眸冷冷地看向楚眠,「楚眠,你是想刺激我?想看一个做母亲的疯癫?那你就错了,我早就已经接受孩子的死亡。」 她说得毫无感情。 即使早猜到是这样,可现在听陆景然亲口说出来,楚眠的心口还是闷了一下。 「既然如此,那我们继续聊聊。」 楚眠看着她,说出口的话不痛不痒,「您有没有想过,也许那孩子不是因身体不好夭折,而是人贩子看她太过哭闹,给她餵安眠药,给她餵哑药,让她失声,折断她的小胳膊小腿,让她只能瘫着像个木偶一样,结果她扛不过,被生生折磨死了……」 「……」 陆景然听着,脸上连点血色都不见了,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怎么,她的手没拔出枪,垂在那里,手指暗暗发抖。 楚眠只观察着她的眼睛,没有看到她颤慄的手。 陆景然的眼睛几乎是麻木的,没有一丝温度。 楚眠看着,便继续道,「当然,那孩子要是那么小就死了是最好的,要是她没死,她长大了,你说她会过得怎么样?」 第554章 陆景然,你不配有孩子 「……」 陆景然的呼吸滞着,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没有温度地看着她。 「您说,她有没有可能被一户人家收养,而那家人不怀好意。」 楚眠盯着她的眼睛慢幽幽地说着,一步步走向她,「她从小就被灌各种各样的药,灌得大病小病不断,几岁的孩子每次都是看着天花板靠自己硬挺过来。」 「……」 不知道为什么,陆景然竟感觉到从所未来的压迫感,一双脚僵硬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是。 不可能。 她的女儿不可能…… 楚眠快走一步,站在她的身侧,侧目看着她,淡淡地继续,「她没有光明正大过过一次自己的生日,她也无法跟别人说自己父母是谁,她只能缩在狭小的角落想,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不在某个人肚子里的时候就死掉。」 陆景然的呼吸战慄起来。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不是在寒冷的山上,而是在一个孩子的身边,那孩子缩在不见光的墙角,只露出一双眼睛痛苦地看着前方,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不…… 楚眠往前一步,站到她的身后,有积雪滑落深渊,已经踩到悬崖边缘。 「到十几岁的时候,她可能会被自己的养父送到一个老男人的床上。」 楚眠看着深不见底的下面,声音淡淡的、幽幽的,仿佛在讲述一个从书上看来的、与己无关的故事,「那个房间被锁住了,窗帘被拉上,一点光都透不进来,四周都是高高的墙,男人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她拖到床上,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她的声音那么淡,淡得很快消化在寒风中。 可陆景然僵硬地站在那里,人已经完全被带到那个假想的空间中,手更加颤慄,「你别说了,你住口——」 不能伤害她的女儿,不可以!谁都不可以! 第659页 假的。 这些都是假的! 楚眠站在她的背后,看着她的背影,没有停止,继续缓缓说道,「男人摸向她的大腿,去扯她的裙子,她被按在床上,叫天天不灵,怎么求都没人救她,那双手粗糙、厚实,每一道纹路都像一把刀割在她的身……」 「我让你别说了!」 陆景然歇斯底里地喊出来,转身就一掌朝着楚眠噼过去。 楚眠脚踩在悬崖边,这一掌噼过来,她连躲都没躲整个人被推落下去。 积雪跟着滑落。 陆景然猛然清醒过来,下意识伸手去拉她,手却抓了个空。 寒风中,失重的楚眠用力抓出一块悬崖边突起的石尖,人悬空在山壁旁,也悬空在陆景然的脚下。 她双手死死抓在冰冷的石尖上,掌心被割得很快渗出血来,疼得她不得不放弃一只手。 「……」 陆景然低头错愕地看着她,刚刚那一下以她的身手真就躲不开来? 「……」 楚眠单手死命攀着石尖,抬眸看向陆景然。 明明是命悬一线的时刻,她的眼里却仍是毫无惧意,只直直地看着她。 又是那样审视的目光。 仿佛在审视她会不会出手相救。 陆景然蹙眉,弯下腰要伸手去拉她,手刚伸出去,眼中掠过一抹犹豫。 这个臭丫头到这一步都不肯服软,是打定主意要与陆家为敌,她又何必相救…… 没等到她想好,她就看到楚眠笑了。 到这地步还笑得出来? 陆景然错愕不已。 楚眠一手抓着石尖,抓得鲜血越来越多,可她却像不知道疼一般,嘴角勾起一抹深深的弧度,有细雪直直落在她漆黑的瞳眸上,她的眼睛这才红了。 她仰头笑着看向陆景然,一字一字道,「陆景然。」 「……」 「你不配有孩子。」 说完,楚眠血肉模糊的手慢慢松开石尖,在陆景然震惊的目光中直直跌落,如失了线的风筝疯狂坠落。 陆景然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眼神,空的好像被全世界遗弃了一般。 这让她的心口无端地锐痛起来。 莫名的,她想到了自己那个早夭的孩子。 「楚眠!」 陆景然声嘶力竭地大喊出来,人无意识地跪到悬崖边,半个身体都探了出去,手在空中伸出去。 可这时,她连楚眠的身影都看不到了。 楚眠整个人在剎那之间被深渊吞没。 无尽的细雪滑落深渊。 陆景然跪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人一片空白,久久都没有起身。 …… 「阿眠!」 车上,厉天阙猛地从噩梦中醒过来,扶在额上的手颤了下,人一下子坐直。 「厉总……」 司机坐在前面,有些惶恐地看向后视镜里的厉天阙,「您才歇了十五分钟。」 怎么就醒了。 他这车开得挺稳的呀。 厉天阙坐在后面,没有搭理他,定定地看着前面,一双狭长的眼发暗,呼吸极沉。 才十五分钟。 他差点以为自己陷在梦中那场火海里出不来了。 厉天阙转过脸,看向车窗外,外面细雪连绵,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白雪,整个世界的颜色极为单调。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厉天阙拿起手机,是孟墅从国内打来的电话,他接起来,「查得怎么样?」 「厉总,我查到了一个可能是陆景然的人!」 孟墅在电话那头激动地道。 陆公业常年化名,无从查起,但楚眠又提供了一个新的名字,陆景然,虽然不是什么大众名字,但世界之大叫这名字的也不少,查起来颇费功夫。 「别浪费时间,说下去!」 厉天阙的眸色一厉。 「陆景然,45岁,一个游走在世界各地的军火商,和许多国家的政要都有一定往来,一向独来独往,十分神秘,没有任何照片流出,但据我查到的消息,曾经有西方国家的王子、政要都追求过她,可见容貌不差。」 孟墅查得很实际,既然是楚眠的亲妈,那模样肯定是差不到哪里去,能力也不会差。 和许多国家的政要来往,这正说明她交际网极广,对陆家所图有利。 从这几点看,这个陆景然就是他们要找的人的机率很大。 厉天阙听着,沉默一秒后道,「能不能查到她的行踪?」 第555章 楚眠坠崖 一听厉天阙竟没有反驳自己,孟墅就知道自己查对了,激动得不行,便接着道,「陆景然行踪很隐秘,根本查不到,我只查到一条小道消息,陆景然过去成交的一些交易中不乏一些小笔订单,而这些订单都在克斯洲或者威尔洲完成。」 闻言,厉天阙的眸子深了深,「我知道了。」 说着,他便挂了电话。 「……」 孟墅有些茫然,怎么就挂了,那他查到的消息到底有没有帮助。 厉天阙坐在车上,稜角分明的脸一片冷峻,他薄唇抿紧,指腹按上虎口的鹿角纹身。 像陆景然这样的军火商,是不可能看得上这种小订单的。 除非是她需要经常往来这两个洲,便顺带手做上一笔这样的小生意。 克斯洲和威尔洲是相邻的两个洲,离得很近。 第660页 而克斯洲,恰恰又是d国最冷的两个洲之一。 所有的线索到这里合上了。 所以,她经常要去的……是克斯洲。 因为,要回陆家。 「去克斯洲。」 厉天阙猛地抬起眼,眼中一片冷厉。 「是。」 司机应道,踩着油门往前疾行。 …… 楚眠摔下悬崖,风雪肆意地席捲在她的周围,将她往无底的地狱带去。 她不停地下坠。 手脚冷得麻木。 有那么一瞬,她感觉自己已经是个死人。 可她还不能死。 厉天阙…… 楚眠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用尽力气朝着山壁抬起手,一根细锁绳从她袖中飞出,朝着山壁飞过去,一端吸附住冰冷潮湿的山壁。 她伸手抓住绳子,被绳子甩得撞向山壁。 「砰。」 结结实实的一下。 楚眠痛得面色惨白,她大口大口呼吸,挂在山壁旁调整自己的状态。 她往下望了一眼,还有几楼层高的高度,绳子已经不够了。 楚眠只能咬着牙在湿滑的山壁上寻找突起的尖锐物和枯树,抓着、踩着一点点往下爬,一双手被鲜血和脏污覆满。 撞的一下太狠,以至于这会她往下爬全身的骨头都在发痛。 好久,她才跳到雪地上,人已经出了一身汗,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热汗也转瞬成为冷汗,湿掉的衣服紧紧贴着皮肤,很不舒服。 她靠着山壁,低头,看着腰间仍是好好的绝书,松了一口气。 绝书还在。 她脱下身上的大衣,包住伤痕累累的双手,然后在厚厚的雪地里寻找到一点石尖,勉强踩着往不远处的冰湖走去,不留下一点脚印。 到了冰湖前,楚眠深吸一口气,低头捧起一块大石砸向湖面。 湖面的冰被砸裂出一个大洞。 石头沉落下来。 楚眠松开手上的大衣,抬起手用力一握,一滴滴鲜血落在冰面上。 想要在陆家的地盘带着绝书离开太难了,一路上要被追被围堵被枪击,每一刻都是浪费时间。 只有让陆家以为她死了,她才能顺利离开克斯洲。 因为,没人会去追击一个死人。 楚眠看着自己的血洒在冰面上,平静的眼底仍带些红。 在山上的时候,她清楚地记得陆景然眼里的那抹犹豫。 说了这么多,陆景然仍是毫无察觉,仍是想杀她,大概,是真的不在意吧。 挺好的。 以前她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现在知道了,也就行了。 待滴的血够了,楚眠才重新用大衣包住自己受伤的手,继续踮着脚沿一些有石尖的地方离开,没有脚印留下。 她靠着这种吃力的方式沿着山壁往前走。 天光大亮起来。 山间的雪却没有停的迹象。 楚眠浑身狼狈地走着,偶尔,她都能听到远远传来的人声,是陆家寻来的人,但好在他们还不知道她已经坠崖,没有在下面找,而是往山上寻去。 她一路小心翼翼地走着,遇到没有石尖的地方,她只能贴着山壁摸着上面的东西将自己吊过去。 别说手,手臂都被割得伤痕累累。 之前开的车还不觉得这山有多深多大,现在用脚走,她才知道这里太大了。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她都没能走到之前放下摩托车的地方。 她知道这深山里没有信号,她坠崖以后陆景然联繫不到陆家,陆家人只会派人摸上山,她就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开着摩托车从深山里的小路离开,绕一圈出山,再出克斯洲。 计划到目前为止还很顺利,就是走得太累。 还得小心翼翼不被发现。 楚眠贴着山壁休息了一会,一停下来,冷风刺骨,湿透的衣服贴着身体,煎熬她的意志,。 她深吸着气,继续贴着山壁往前走去。 双脚已经走到麻木。 走着走着,楚眠抬头,远远的,她终于望见自己把摩托车放下的地方。 这么短的时间,积雪已经完全覆住摩托车,什么都看不见了。 楚眠正要往前走,就听到有一拨陆家人在这个位置上山,步子声匆匆。 她背紧紧贴着潮湿的山壁,大气也不出,就看着被踩下的雪落在她眼前,那群人从她头顶上方匆匆过去,没有发现她。 楚眠小心翼翼地探身过去看一眼,视线中,没有再看到陆家人。 看一眼满地的脚印,她放心踩进雪里,双手缠着大衣撇去厚厚的积雪,雪被一点点撇开,露出里边摩托车车头的轮廓。 楚眠伸手握住车把,咬紧牙关正要将车从雪里边拖出来,有碎石、滑雪突然从头顶上方掉落下来。 「……」 她心中一紧,想都不想地往前面的小路冲过去,沖得太急,脚下一崴。 脚踝处扭到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楚眠的耳朵里,但她连停下检查的时间都没有,整个人直接往前一扑,趴倒在湿雪中。 「砰——」 一声巨响自她的身后传来。 楚眠回头,就见原来摩托车的位置被大量的积雪和落石压住,瞬间垒出数米高,直接把中间的路给堵死了。 她要是跑得不快,就和这摩托车一起埋葬在里边了。 第661页 「……」 楚眠忍着痛从雪里站起来,看着面前突然而至的屏障和还在不停往下掉的积雪和石块感到从所未有的无语,呼出的白气化开在寒风中。 第556章 陆景然心中的恨 她什么都计划好了,却被这山里恶劣的形势和气候上了一课。 她的摩托车…… 这么大的动静,估计陆家的人也察觉了,她这个时候还想从里边搬出摩托车是不可能的事,更不能翻过眼前的屏蔽大摇大摆地走进陆家的视线。 她现在只能按原定计划走这一条小道。 可她之前没进得这么深,更不知道再往里是什么情况,有台摩托车她还能对付一下,贴山壁绕一圈强绕也能绕出去,现在…… 她只剩下两条腿。 不对,是一条。 有一只脚还崴了。 「……」 楚眠看一眼自己的脚,没有迟疑太久便一瘸一拐地继续往深处走去,眼底刻着不服。 她就不信了,她楚眠从小命这么硬,还能死在这深山里。 …… 天光亮起来,太阳却依旧没出。 细细密密的雪不停地落在陆家庄园,佣人们出来扫雪,扫完不久又是白茫茫的一片。 暖气充足的大厅里,从山上下来的陆景然坐在「家学克承」的牌匾下方,冻得冰凉的手端起一旁的温茶。 明明只是温热,她却被烫得手指一缩,神情恍惚了下。 好一会儿,陆景然才重新端起茶杯低头喝了一口。 「小姑姑!」 陆寒从外面大步跨进来,因前一日才受的家法脸色十分苍白,他顾不上伤快步走到陆景然面前,焦急地问道,「小姑姑,听说楚眠坠崖了?」 陆景然抬起眼淡淡地看他一眼,颌首。 「她就这么死了?」 陆寒满脸震惊,有些接受不了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呼吸都有些不稳。 他还以为那个女孩有三头六臂。 「我以为你不喜欢她。」 陆景然搁下茶杯。 「我一开始是想杀她,但她放了我们,我……只想把她多留几天,让父亲在a国的计划能更顺利些。」 陆寒然皱起眉道,他后来就没想让那个女孩死。 「见过小霜了么,她把小霜的手筋给挑了。」 陆景然道。 「见过了,可是小姑姑……」 陆寒神情凝重地看向她,「我这些年学的都是报仇即正道,可我也是个成年人了,我没办法一直欺瞒自己,和我们陆家作对的……她不一定就是该死的恶人,不是么?」 楚眠……真的就是个坏人么? 她挑断小霜的手筋,她和陆家作对,可她在自己劣势的情况下,放了陆家二十多个人。 「……」 陆景然有些愕然地看向陆寒,没想到连陆寒也向楚眠倒戈。 这个女孩到底是有怎样一份特殊的吸引力。 两人正说着,就远远听到一个喊声传来—— 「景然,景然!我起床啦!我找你玩!」 「大姑姑,她不在这里,您别找了。」 陆景慧和陆晴一前一后走进大厅,陆晴拦着陆景慧,陆景慧拼命挣扎,瞪着她道,「我和景然约好了要一起玩的!我要找她!」 「我陪大姑姑你玩游戏好不好?你想玩什么?」 陆晴哄着她道。 陆景慧眼珠子一转,道,「玩景然找景然的游戏呀,我来打电话。」 说着,陆景慧就用手装成电话机放到耳边,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 陆晴无奈嘆气,大姑姑又开始说胡话了。 她正要说话,又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楚眠在哪?」 众人转头,就见陆云堂扶着陆公业从侧门走进来,身后跟着许多陆家人。 只见陆公业的脸色难看极了,沉沉地看向陆景然。 陆云堂疯狂朝妹妹使眼色,示意她要小心。 「父亲。」 陆景然从座位上站起来。 陆公业甩开陆云堂的手,直直走向自己的小女儿,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我问你,眠眠人呢?」 「……」 陆景然沉默。 大门外又覆上一层薄雪的路上,一个保镖匆匆跑过来,披着细雪跑进大厅,待见陆家人都在愣了下。 陆公业缓缓侧过身,一派当家的作派,「说!」 铿锵有力的一个字。 震得整个大厅的人都沉默下来,连陆景慧都安静了。 那保镖看看陆景然,低头道,「老爷子,我们按三姑娘说的位置在山下寻找,没有发现脚印,只在碎裂的冰湖上发现血迹,那冰湖口窄水深,加上天气恶劣,水下冰凉,十分不好打捞。」 「……」 「我就是回来问问能不能放弃了,这尸体不可能捞出来,再派人下去容易闹出人命。」 这话一出,整个大厅都静了。 静得有一种窒息感。 陆晴站在一脸茫然的陆景慧旁边听着,整个人都傻掉了,呆呆地问道,「什么尸体?谁的尸体?」 陆景然听着,脑袋有一瞬的空白。 真的死了? 真的就这么死了? 「陆景然!」 陆公业面容狰狞地看向面前的女儿,扬起手就要打过去。 第662页 陆景然站在那里,动也没动,就这么淡淡地看着陆公业。 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陆公业这一掌硬是没能打下去,只厉喝一声,「你给我跪下!」 「是。」 陆景然顺从地跪下来。 陆公业低头瞪着她,年迈的老人一身肃杀的气息,「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能杀她?我的话你当耳旁风?你真当我现在已经把这个位置传给你了吗?」 陆景然双膝及地,闻言,她神情不变,只淡淡地道,「我从来没稀罕过什么位置,我只是为陆家做事。」 「为陆家做事你就得听我的,而不是阳奉阴违!」 陆公业面色难看到极点,「从今天起,你不用出去做事了,以后陆家的事你不用再管!」 听到这话,陆景然错愕地抬头看向陆公业。 忽地,她冷笑一声,「父亲,您要为了一个外人罚我?楚眠为什么不能杀?是您以前说过的,谁挡着陆家的路谁就该杀,您现在怎么连自己的话都能推翻,您老糊涂了?」 陆云堂难以置信陆景然敢说这种话,顿时喝道,「景然!」 陆公业也是无法相信,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小女儿,久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旁边人纷纷劝陆景然。 「难道我说错了么?」 陆景然冷淡地看向陆公业,「我就是不明白,楚眠有什么了不起的,值得陆家给这么多例外?」 第557章 谁围了陆家庄园 「……」 陆公业站在那里,呼吸越来越沉,却是一句话都没有。 眼看父女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紧绷,一旁的陆云堂皱着眉道,「景然,这里边的利害关系我不都告诉过你了吗,你现在怎么越来越偏执了?不为你所用就要杀要灭,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这样不都是父亲教的么?」 陆景然说着从地上站起来,看着陆公业一字一字道,「那个时候,我打您电话,我说我身边还有小雾,我不能走,您能不能派别人去解决事情。您说的,没什么比陆家的大业更重要,我要是不做就别做这陆家人了。我听了,我抛下才两天的孩子去为陆家做事。」 「……」 「我孩子丢了,我还是为陆家做事!我一点怨言都没有!我拼命告诉我自己这就是陆家人的宿命!」 陆景然站在那里咬着每个字喊出来,红了一圈的眼睛直直瞪向陆公业,「可现在,您却为一个外人频开例外,凭什么?我和我女儿都不能有的,为什么给一个外人?」 她不服! 她不甘心! 她歇斯底里,耗尽气血。 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陆景然,他们从来没有听过陆景然讲这些事,他们从来都以为陆景然纯粹是事业心重…… 陆公业震动地看着她,像是凭空被击了一掌,人狼狈地退后一步。 陆云堂在一旁急忙扶住他。 「这些年,你一直在恨我。」 陆公业看着陆景然的脸,明白了一切,声音也一瞬间老得发哑。 「我不恨您,恨您就代表您错了,我也错了,我应该去死,为我的女儿填命,您也应该去死,为您的外孙女填命,一个不念任何情份的陆家就该被屠满门。」 说完,陆景然别过脸去。 她嘴上说着不恨,通红的眼底却满是恨意,那种情绪像一把把刀这么多年凌迟着她的肉、剜着她的骨。 「景然,别胡说,孩子丢了老爷子也不想的。」 陆云堂劝道,他扶着陆公业,明显能感觉这个曾经叱咤风云、指点陆家快速复起的陆家家主是真的老了,连站都站不太住了,再拿不出当年凌厉的手段、说一不二的态度。 他几乎是感觉自己父亲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陆云堂急忙将陆公业扶到位置上坐下来,陆公业坐在那里,一张脸上没了表情,眼神黯得没有一点光,「你这不是要杀楚眠,是想杀我。」 他懂了。 完全懂了。 老爷子讲出这样的话,震得一屋子人差点下跪。 有人忙道,「景然,你别这么偏激,从小到大,老爷子最疼你,他当初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过要把位置传给你的,可见老爷子有多重视你。」 「是,我知道老爷子疼我。」 陆景然淡淡地道,回过身来看向陆公业,红着眼笑得残忍,「所以我们父女更应该继续一条心下去,为陆家大业心无旁骛,冷心冷血,谁挡杀谁,谁阻灭谁,您不能变,我不允许您变。」 「……」 整个大厅寂静极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陆公业坐在那里,垂着眼,又是许久没有说话,唯有肩膀一点点下沉。 「小姑姑……」 早已红了眼眶的陆晴慢慢站出来,弱弱地道,「您不要这样,我相信老爷子这些年一直很后悔,昨天我偷听到一点点他和楚眠姐姐的对话,老爷子说楚眠姐姐很像年轻时候的你。」 「……」 陆云堂听了一震,原来老爷子的「变」是从这上面变的。 他又看向傻傻痴痴的陆景慧,陆景慧一直把楚眠认错成陆景然,或许心志单纯的人才能一眼看到本质。 陆云堂收回视线看向陆景然,以为她能有所动容,却见陆景然丝毫不为所动,她凉凉地笑一声,「像又如何,您待她好就能当什么都弥补了?没用的,父亲,我已经活成了您,您别想再活回去。」 第663页 他们父女都别再活回去。 她现在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巴掌,扇着陆公业当权人的脸。 「……」 陆公业坐在那里,看着陆景然眼中的偏执沉默。 他何尝不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老爷子!二叔!小姑姑!」 一个乍乍呼呼的声音远远传来。 陆风从外面冒着风雪跑进来,神经极粗的他没有察觉气氛不对,直接跑到陆景然面前,「小姑姑,我收到消息,有大量的车进了克斯洲,方向直冲我们这里而来,我感觉不太对劲啊。」 「什么?」 陆云堂一怔,「到底有多少车,多少人?」 「具体不太清楚,只说人不少,要不我先带人过去会一会,看这些人想干什么?」陆风急吼吼地问道。 陆云堂还没回答,外面又传来「哒哒」的螺旋桨声,隐隐约约,似有还无。 陆风眨了两下眼睛,「哦,忘了说,对方还出动了直升机,这么恶劣的天气也敢飞。」 「……」 你还有什么是忘了的! 陆家人听着就知道来势不妙,急急往外走去,站到雪地里往天上望去。 就见数架直升机从远处飞过来,不进庄园范围,而是在远处的细雪中盘旋,飞得很低,这么远的距离看不出有什么攻击性,但已经挑动到陆家的神经。 「找人打下来,真是放肆,敢飞到我们陆家头上!」 有人气愤地道。 「整个克斯洲没人敢在我们陆家的地方嚣张,事出必有因,让人先去问问。」陆云堂谨慎地道。 话音刚落,又有保镖跑过来,只见他一身狼狈,脸上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含血。 保镖气喘吁吁地跑到众人面前,「老爷子,出事了,庄园20公里外能出去的路都被人堵着,我们值守的人被擒了。」 「全都堵了?」 陆寒震惊,那些值守的人可都佩着枪,身手也不差。 「是。」保镖擦擦嘴角的血,道,「他们放我回来,给老爷子带句话。」 陆公业和陆景然闹了这一遭,两人都没说话。 陆云堂皱眉问道,「带什么话?」 所有人都看向那个伤痕累累的保镖。 保镖干咽了下,有些不甘,顿了几秒才一字一字讲出来,「立刻放了楚眠,否则天黑之后,陆家庄园将变成一座死城。」 好猖狂的口气。 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而后都明白过来。 这是—— 厉天阙,来了。 --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就努力男女主戏份了! 第558章 通知所有人,进山 「这怎么可能。」 陆公业终于开口了,皱起眉。 以他对楚眠的了解,楚眠如此重视绝书,绝不可能在绝书没到手的情况下冒一点风险,去告知厉天阙自己身在何处。 如果是拿到书后打的电话,厉天阙也不可能这么快赶来。 「可不可能去会会他就知道了。」 陆景然也开了口,眼神冷淡,抬起腿就往外走去,发下话来,「来人,带上武器跟我走。」 「我跟你一起去。」 陆云堂连忙道。 兄妹两人并肩往前走去,走到一半,被保镖拦下,两人一怔,保镖示意他们看向身后的老爷子。 两人回过头,陆公业站在大门前,削瘦的身体挺得笔直,眼底深沉,「来的真要是厉天阙,你们两个应付不了。」 来的不止是那个a国的龙头财阀,还是个只剩下一个月生命的疯子。 陆云堂和陆景然对视一眼,拧眉。 …… 车队浩浩荡荡驶出庄园。 某个路口停了几台车,一群保镖一字排开,负手而立,站在风雪中。 三百米开外,陆家的人架起长枪、垒起屏障,很快就形成一个对峙的场面。 雪落不停,冰冷席捲着一切。 路口的豪车里,厉天阙跷着腿坐在后座,一双狭长的眼冷漠地看着外面的雪。 一个手下朝他走来,站在车门外恭敬地道,「这陆家不愧是有个军火商,这都用上火箭炮了。」 要知道这里怎么说都是陆家的地盘,他们带的人手再多也有限,居然还出动火箭炮,真是尊重人。 「来的谁?」 厉天阙薄唇动了动,声音冰凉。 「陆公业,还有挺多人,估计是都出动了。」更尊重人了。 都出动了。 有意思。 厉天阙的眸色深了深,推开车门,迈开长腿下去。 远远的,以陆公业为首的一群人走出陆家的临时屏障,朝这边走来,气势汹汹。 厉天阙抬起脚往前走去。 几个保镖跟上,他抬手让他们停下,独自一人往前走去,大衣的衣角在风中翻飞,虎口的纹身嚣张跋扈、盛气凌人。 双方会面。 陆公业身上穿着厚重的衣服,由陆云堂扶着。 见到厉天阙,陆公业客套一笑,「厉总,我们又见面了。」 厉天阙站在那里,勾了勾薄唇,似笑非笑,「老爷子真是给我面子,这么冷的天还亲自出来。」 「厉总难得来d国,是给我面子,不如去家里坐坐?」 陆公业寒暄道。 第664页 「老爷子客气,我也无心打扰陆家,可是没办法,我女人贪玩跑了出来,我得领回去。」 厉天阙眸子幽沉地看着陆公业,嗓音邪气,「人领到,我和陆家之间相安无事,要是领不到……」 「领不到你要怎样?」 陆风站在长辈们后面脱口问出,被自己父母左右开弓拧了一下,疼得嗷嗷叫。 「领不到?」 厉天阙嗤笑一声,目光始终放在陆公业的身上,「老爷子不会是想试试一个快死的人能玩多大吧?」 陆公业的脸色沉下来。 「你猖狂什么,你当这里是a国吗?」 「就是,你不会以为我们陆家怕了你吧?」 陆家有人看不惯大声喊道。 在陆家的地方,就是把他们全灭了都能做到悄无声息。 「就凭你这点人?」 陆景然站在陆公业的左侧,抬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那些保镖。 就算个个是好手,也太少了。 想要玩得大也很难。 厉天阙收回视线看向陆景然,深色的眸子打量了两眼,「陆景然?」 陆景然蹙眉,「楚眠是什么时候和你通上话的?」 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 厉天阙没有回答,只定定地看着她,在她的眼中只看到计算敌我悬殊的冷漠,不禁冷笑一声,收回视线,往后退一步,「我这人没什么耐性,老爷子,趁我还能好声好气和您聊的时候,把楚眠交出来吧。」 「厉总,凡事好商量,我不想与你交恶,不如移步家里慢慢聊?」 陆公业坚持请他回去。 厉天阙不喜欢这种温吞的对话方式,他的眸色冷了冷,转眸扫向陆家众人。 只见陆家众人都同仇敌忾地看着他,或愤怒,或戒备。 除了一个站在后面的女孩,她站在那里抬手抹眼泪,眼睛通红,手腕上繫着一条红色丝带。 在一片白茫茫的雪色中,这抹红尤其鲜艷。 厉天阙的嗓音猛地一厉,「你哭什么?」 「……」 陆晴站在后面惊得一抖,呆呆地抬头看过去,满脸惶恐。 厉天阙正要过去,后面的保镖匆匆跑上前来,停到一旁,「厉总,直升机发现陆家有大量人马在深山里走动,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 陆家人脸色各有变化。 厉天阙站在那里听着,又瞪向那个女孩手腕上的丝带,这丝带抢是抢不到的,除非是楚眠自愿送人,她自愿送的人在哭。 这么想着,厉天阙的脸色彻底变了,周身散发着戾气,咬牙道,「通知所有人,进山!」 说完,厉天阙再不跟陆家浪费时间,转身就走。 「厉天阙,这里是陆家的地方,你不要太放肆!」 陆景然从未见过如此跋扈的人,当下拔出手枪对准厉天阙。 厉天阙回过头来,眼底浮出杀意,「你最好祈祷楚眠没事,否则,你们陆家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给她陪葬!」 「厉天阙!」 陆景然不悦,就要扳动枪上的扳机。 「陆景然!」 陆公业喝了一声,喝得有些急,人剧烈地咳起来。 陆景然回头,厉天阙快步离开,手下们开着车过来。 陆家的手下们则有些懵,没得到命令,他们没有拦,就看着厉家的几部车大摇大摆地开过去。 「这次又是为什么?」 陆景然看向陆公业,对楚眠例外也就算了,对厉天阙还要例外? 「父亲,不能放厉天阙走。」 陆云堂道。 陆公业听着儿女的话一脸失望,陆景然常年游走在别的国家不知道也就算了,陆云堂竟也不懂。 「你们现在还不明白么?楚眠能受我们摆布是为什么,是因为我们手里捏着厉天阙的命,那厉天阙呢,他不受我们摆布的条件是什么?」 第559章 厉天阙彻底疯批 那就是楚眠不在他们手里,或者,楚眠没了! 「那又如何,厉天阙和楚眠双双摺在这里,a国的局势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陆家有人说道,他们只觉得这是大好机会。 听到这里,陆公业一阵心力交瘁,「稻城的事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厉天阙是怎么救下的楚眠,他拿自己再次发病为代价放了金蛊,他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要的是自己的命,是那本绝书,是a国的财团,是a国的太平吗?」 他清楚地知道,这些,只能拿来要挟楚眠,要挟不到厉天阙! 陆景然震愕,「您是说他会鱼死网破?」 「他敢带这么点人就来,定是在d国找好一定的关系,刚刚你要是开了枪,他一死是简单,但很快就有人围上来,接着就是他所有的手下倾巢而来。」 陆公业盯着她道,「就算我们能在自己的地方打赢,那你能计算我们陆家要折掉多少人吗?」 「……」 闻言,陆家人都是一脸错愕。 怎么会有人全然不在乎自己的权势? 厉天阙在a国可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为个女人就把所有家当都赌上?也太疯了。 「我怎么把稻城的事给忘了。」 陆云堂扶着陆公业,皱眉,「那现下怎么办?我把外面的人全都叫回来,严守克斯洲?」 第665页 楚眠已死,和厉天阙这场战争不可避免。 「严守?你是非要和厉天阙硬碰硬?」 陆公业冷冷地看向他,「我们陆家历经百年才有今天,你说,你要折多少人跟厉天阙玩命?有这必要?」 谁想玩命了。 陆云堂无奈,「那怎么办?」 「你们走,能走多少算多少,陆家的实力不能因为这种仇怨而减少。」 陆公业站在原地,忍着咳嗽发号施令,「我留下,我还能拖延厉天阙一段时间。」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惊了,陆云堂更是带头跪到地上。 「老爷子,您是陆家的主心骨,我们就是个个死了,也不能让您有事。」 陆家哗啦啦跪一圈。 所有人都跪下了,连陆景慧都被陆晴扯着跪下,只有陆景然还站在那里。 她淡漠地看着众人,又看向陆公业,沉声道,「是啊,您是主心骨,您不能出事,这事由我而起,我去解决。」 说完,陆景然转身便走。 「把她给我拦下!这陆家还轮不到她来做主!」 陆公业喝道。 保镖们冲上前去。 …… 雪色瀰漫,连绵不绝的深山被白雪覆盖,枯树、乱石从雪里穿出,脚印杂乱。 「砰砰。」 连续几声枪响传来。 陆家几个手下被夺了枪、反绑着按在山下的冰湖旁边,被几把枪同时对着,惊得脸色惨白,惊得远处的陆家手下也不敢轻易放肆,乖乖把枪扔到地上,看着他们。 「厉总,解决完了。」 一个保镖出声。 厉天阙踩着冰湖旁的雪走过去。 冰湖湖面的冰被割了一小半,里边的水清澈,没有一点杂质。 有陆家的手下穿着特别的装备受不了水下环境冒上来,一摘眼镜,就对上一群执枪的人,懵了。 厉天阙的保镖二话不说,上去就将人拖起扔到一边用枪指着。 厉天阙站在边上,指腹摩挲了几下虎口的纹身,眸色冰冷地盯着脚底下的湖水。 半晌,他转过视线,看向旁边被割裂下来的冰,上面沾着一些血迹,隐隐透进冰里。 「在捞什么?」 厉天阙盯着那点血迹,眼睛微微眯起。 「……」 被按在那里的陆家手下没有吭声。 厉天阙猛地回过身,抬起腿一脚将人踹翻,脸色铁青地低吼出来,「我他妈问你在捞什么!」 那人被直中心口一脚,被踹得一口血喷出来,顿时看向厉天阙的眼神变得惊恐不已,「三姑娘命我们捞、捞尸体……捞楚眠的尸体。」 这话一出,所有厉天阙的保镖都惊呆了。 厉天阙站在那里听着,目光僵了一瞬,而后像是没听清楚一样,又问一遍,「谁的尸体?」 「楚、楚眠的。」 那人吓得恨不得把头埋到雪地里去,「她从山上摔下来,摔到冰湖里了。」 山上…… 厉天阙仰起头,万千细雪疯狂而下,落进他的眼睛里,山顶高得看都看不到痕迹。 「谁推的她?」 厉天阙问道,忽地低下头又狠戾地踹翻一个,「给我说话!」 那人吓得跪到地上,「我不知道,当时只有三姑娘和楚眠在山上,我也不知道楚眠是怎么掉下来的。」 「三姑娘,陆景然?」 厉天阙眼底狰狞,一字一字问出来。 「是,是……」 那人腿直打哆嗦。 陆景然杀了楚眠。 陆景然杀了楚眠。 还真是意想不到啊…… 厉天阙忽然低笑起来,笑得极具讽刺。 保镖们在一旁看着惊得呼吸都不敢,厉总这是怎么了,怎么还笑得出来? 「你们说,她死了么?」 厉天阙问道。 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狗东西昨晚还给他打电话,他还听到她的声音了。 真真切切的声音。 就昨晚。 今天告诉他人没了?就这么没了? 蓦地,厉天阙转身离去,快步出了这一段路,拉开车门坐上一辆车,启动车子踩死油门一路驶出去。 「……」 保镖面面相觑。 黑色的车亡命般驰行在茫茫雪地中,如一抹地狱里的孤魂肆无忌惮地驶进陆家庄园。 下人们冲出来制止。 厉天阙坐在驾驶座上,眼神阴戾地看着前方,单手握住方向盘,一脚踩住油门不管不顾地撞过去,撞得一路都是横七竖八倒下的人。 车身上被射击得到处是枪口。 大厅就在眼前。 更多的保镖冲出来。 厉天阙推开车门下车,拿着手枪就开始扫人,洁白的雪地上很快溅上血迹点点,一朵朵盛开如妖冶蔷薇。 厉天阙握着枪堂而皇之地迈步走进大厅。 大厅里,陆家人谁都没有走,正在僵持着。 陆公业不让陆景然涉险,让人将她绑了,此刻陆景然双手被反绑站在那里不停挣扎。 陆家不能让陆公业留下,除了女眷在收拾行李,剩下的人都留在这里劝说陆公业。 没想到,厉天阙这么快杀进来,还是单枪匹马。 所有人有所准备,个个拿出枪对准了厉天阙。 厉天阙站在门口,身后是渐渐大起来的狂风骤雪。 第666页 他肩上披着雪,身上溅着血,一如从炼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浑身都是疯到极致的戾气。 第560章 厉天阙陪陆景慧玩游戏(加更) 陆家人神色戒备,手指扣着扳机随时都要按下去。 厉天阙握着枪一步一步走进去。 「厉总。」 陆公业苍老枯瘦的手按住椅子扶手,从位置上站起来,挺直了背嵴,「眠眠出事是我陆公业照顾不周,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但这事与陆家其他人无关,陆家与厉家也走不到你死我活的一步,你说是吗?」 大厅里的气氛剑拔弩张。 但凡有人不慎走火,场面便无法收拾。 厉天阙执枪指着陆公业,迈开腿步步逼近,几乎直指陆公业的头。 「厉总!」 陆云堂惊呼,握枪的手暗颤。 「照顾不周?这他妈是照顾不周的事?」 厉天阙目色阴鸷地盯着陆公业,握着枪的手暴出青筋,「我的人呢?她人呢?」 「厉天阙,楚眠是在我眼前掉下去的,你沖我来。」 陆景然被反绑着站在一旁,盯着他手中的枪冷冷地道。 「我找的就是你!」 厉天阙蓦地转眸,枪口直指向她,嗓音阴戾到极点,「你怎么把她推下去的?」 「……」 陆景然沉默。 「说!」 厉天阙已经完全失耐性。 一屋子的人都跟着紧张无比,都感觉这男人下一秒就要开枪。 陆景然站在那里,对着厉天阙手中的黑色枪口,安静几秒还是开口,「我招她为陆家做事,她频繁用言语刺激我,我才失手推的她。」 「语言,什么语言?」 厉天阙追问,非要问个清清楚楚。 「……」 这回,陆景然却是怎么都不愿意说了,「人是我推下去的,我认。」 「砰!」 厉天阙直接往她脚边的地上射了一枪,又速度将枪口抵上她的头,脸色铁青,眼底浮动着歇斯底里的杀意,「说!她在山上都和你说了什么!」 一屋子惊慌,不知道该不该下手。 「……」 陆景然仍是冷着脸。 有些话要她重复出来,她宁愿一死。 「厉总,你这是要做什么?」 陆公业无法再镇定,「子女的事父母承担,我女儿犯的错,我陆公业承担,你要以命偿命,我来给你。」 「……」 陆景然猛地抬头看向陆公业,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陆云堂站在边上,直接放下了枪,「厉总,你冷静一点,虽然绝书跟着楚眠沉湖了,但是我父亲研究了一辈子那本书,他还能画出忘生果和枯木雪的图样,我们可以现在就给你,权当赔罪。」 他现在只能指望厉天阙还在乎自己的命,毕竟,他现在还不满三十,是个人他都接受不了英年早逝。 闻言,厉天阙的瞳孔紧紧一缩,猛地回过头来瞪向陆云堂,「你说绝书跟着楚眠沉湖了?」 陆云堂见他在意,当他果然还是在乎性命,便急着点头,「是啊,楚眠抢走绝书在逃跑的时候上了山,厉总,您放心,我们真能提供忘生果和枯木雪……」 楚眠抢走了绝书。 厉天阙站在原地,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握住手枪。 「我要是死了残了,那一定是我没拿到绝书,这样,我们就一起下黄泉,不也很好?」 没拿到绝书才会死,她拿到了。 似枯藤重生,这种念头似藤蔓急速生长。 她没死。 她没死! 冰冷到僵硬的身体里,一根根神经仿佛在瞬间复活起来,疯狂游动,几乎让整个躯体爆炸开来。 厉天阙握住枪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让所有人都错愕,难道真是陆云堂的话起了效果。 有陆家人正想再添两句,厉天阙忽然侧目,只见整个大厅里没什么女眷,只有一个被绑的陆景然,还有一个窝在角落里拿着座机在玩的中年女人,面容痴傻,不时发出笑声。 好像所有的对峙都与她无关。 厉天阙大概能猜到女眷去做什么,看来是要跑路,但他现在没有心思分出来管这些了。 他转身便要走,角落的中年女人握着电话机自顾自地说着话,「我在,厉什么什么,我没事……」 「……」 厉天阙倏地停住脚步,转头看去,就见那中年女人边说边吸鼻子,在极力地模仿着什么。 他的眼睛越发暗沉。 陆景慧坐在那里玩得不亦乐乎,忽然感觉到谁在看自己,她抬头呆呆地看向厉天阙。 「你过来。」 厉天阙嗓音极沉。 闻言,陆景慧看看两边,然后站起来跑到厉天阙面前,睁大眼睛,「你找到景然了吗?我找她好久找不到。」 傻子? 厉天阙拧眉。 「姐,我在这里。」 陆景然担心姐姐,连忙出声。 陆景慧转头看她一眼,一脸嫌弃,「你才不是景然呢,景然还没回来找我玩。」 「……」 陆景然默。 陆景慧似乎是扮角色扮上瘾了,往旁边跳了一步,端出一本正经,「我要走了。太晚了,你就在这休息,我一个人走就行。景然走啦!」 第667页 厉天阙看着眼前痴傻的中年女人,虽然傻,咬字却是相当清楚。 「你刚才拿着电话做什么?」 厉天阙问她。 「玩游戏呀,景然找景然的游戏,玩了景然是不是就回来啦?」陆景慧一脸期待地看向厉天阙。 她痴傻,脑袋里自有一套逻辑,当她怎么都找不到楚眠的时候,就生成了自以为是的办法。 景然找景然的游戏。 厉天阙眼底掠过一抹幽色,抬眸看一眼陆景然,而后道,「是,再玩一次景然就回来了。」 「……」 陆公业莫名地看着他。 陆家人都很是错愕,这厉天阙是被刺激疯了,刚才还要打要杀的,怎么突然就开始和大姑娘玩起游戏了。 「真哒?」 陆景慧开心得跳起来,跑到角落里抱起座机就走,硬生生扯断电话线。 陆景慧跑到大厅中央,站到厉天阙面前,抓起电话放到自己耳边,想想又觉得不够,找了找,没找到小矮凳,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打电话—— 「我现在在陆家,他们没对我怎样,明天他们就什么什么什么……」 陆景慧记不住太长的句子。 就昨晚的通话,厉天阙记得清清楚楚,他低眸盯着陆景慧,冷着脸听她继续说下去。 陆景慧抓着电话机,绞尽脑汁地回忆后又小声地道,「厉什么什么,我在陆家找到我的生母了。」 这话一出,整个大厅陷入死寂。 -- 作者有话说: 楚眠:大姑娘,我老公的名字烫嘴吗? 第561章 她不可能是我女儿…… 什么意思? 陆景慧又在说胡话了? 她这是在……表演打电话? 谁在打电话? 厉天阙在陆景慧面前半蹲下来,「说下去。」 「……」 陆景慧坐在地上,看看他认真地回想,想得五官都在用力,皱在一起,好一会儿才道,「景然小女儿是母亲,陆公业是外公。」 众人诧异。 陆景然站在那里震惊地看向陆景慧,脑袋里一片空白。 什么小女儿,什么外公? 「大姐,你在胡说什么?」 陆云堂蹙眉问道。 「不要打断我,我都想不起来了!」 陆景慧凶巴巴地瞪向陆云堂,手指绕着电话线想了又想,想了又想,突然眼睛一亮,欢快地喊起来,「我不想认她!我不想认她了!」 她的欢快和此时窒息的气氛格格不入。 「做的好。」 厉天阙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抬起眸看向陆景然。 这一眼,充斥着残忍的讽刺。 「……」 陆景然站在那里,明艷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 厉天阙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看向陆公业,「老爷子,等我们回国,那枚纽扣我会让人送来。」 说完,厉天阙转身离开。 「……」 陆公业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完全凝滞,很快,垂着的双手颤慄起来,颤得不能自已。 「什么纽扣?厉天阙你别走!你把话说清楚!」 陆景然猛地回过神来,不顾一切地朝厉天阙追出去。 追得太急,她脚下绊了一下,被反绑的双手无法借力,整个人只能重重摔在地上,头狠狠撞到门框上,当下撞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汩汩而出。 厉天阙已经走进细雪中,步子顿了下,却是头也没回,继续往前走去。 陆景然怎么站都站不起来,趴在那里仰起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狼狈而声嘶力竭地喊出来,「厉天阙你给我回来!你给我说清楚!」 「景然!」 陆云堂急忙跑过去,把陆景然从地上拉起来。 陆景然面上再无一点血色,人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软绵绵地瘫坐在地上,额角的鲜血顺着伤口淌下来,一路划过她慌乱的眼睛,看着极为可怖。 「什、什么纽扣?」 陆景然坐在地上,像是突然间傻了一样,呆呆地看向陆云堂,「二哥,他、他什么意思?什么叫陆公业是外公?他这话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呢?二哥,我听不懂,我听不懂啊……」 她真的听不懂,一个字都听不懂。 陆云堂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陆景然,心疼不已,一边给她解了背后的禁锢一边道,「你也知道大姐的,整天说胡话。」 大姐…… 陆景然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地扑向一旁坐着的陆景慧,双手死死抓住她的双臂,「姐,什么意思?楚眠和你说过什么?你告诉我!你快告诉我啊!」 她歇斯底里地喊出来,一只眼睛被血染满,狰狞极了。 陆景慧看着,害怕地尖叫起来,拼命挣扎打她,「走开!走开!你走开!我要景然!我要景然!」 「姐!你别疯了,你告诉我!」 陆景然喊得声音都破了,更加用力地抓着陆景慧,陆景慧疼得直掉眼泪。 「景然,你别这样,你吓到大姐了。」 陆云堂连忙过去劝架,用尽力气将陆景然拉开来。 陆景然还是瘫坐在地上,整张脸白得可怕,她无措地把口袋里的银制长命锁拿出来,两只手抓在一起,牢牢握住,「不是,不是真的,厉天阙在诈我……她不是我女儿,她不可能是我女儿,我女儿已经没了……」 第668页 「……」 「是骗我的,都是骗我的。」 陆景然自言自语地说道,完全不顾额头上大大的血口子,两只手不断摩挲着手中的长命锁,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拥有一些安全感。 「……」 陆家众人错愕地看着她,又转头看向陆公业。 只见陆公业脸色比陆景然好不到哪里去,肩膀一沉,整个人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眼神几乎是呆滞的。 「景然,你先起来,让家里医生给你治下。」 陆云堂要去拉陆景然,「不管厉天阙是不是骗人,我们验下dna就行了,那间私牢里肯定落了一些楚眠的头发,再不行,那冰上不也有血吗?我们认证一下就知道了,你先别着急。」 「……」 陆景然已经听不进去,她不停地跟自己否认,再不停地跟自己否定。 不是。 不是真的。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陆景然。」 「你不配有孩子。」 山上的风雪再次重现在她眼前。 不是…… 假的,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陆景然忽似想到什么,转身直扑到陆公业的面前,连站都站不起来,伸手抓住他的裤管,近乎哀求地看向陆公业,「父亲,楚眠小时候被……被养父母餵……餵过药么?」 老爷子知道的,老爷子一定知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 「……」 陆公业一脸麻木地低头看向自己女儿,鲜血淌了她半张脸,她已经毫无冷漠、清冷,眼里只剩下最后一点期盼的光。 陆公业僵硬地坐在位置,许久,他慢慢闭上眼,痛苦地点了点头。 「……」 最后的一点光从陆景然的眼中消失。 她的手从陆公业的裤管上慢慢松开来,瘫坐在地上,背都是弯的。 所以,在山上时楚眠是故意和她说那些话的。 掉下去的时候楚眠还在看她,是她,是她眼里的犹豫让楚眠最终松开了手。 是她杀了小雾。 她又一次杀了小雾。 是她……都是她…… 陆景然手指发抖地将长命锁按在自己的心口锁,双眼发直,周身绝望。 「啊——」 她痛苦地喊出声来。 撕心裂肺的喊声在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陆景慧害怕地缩到一旁,陆家人个个面面相觑。 谁也没能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一个发展。 …… 厉天阙赶到山里时,他的手下已经戴好装备准备下水捞尸体了。 「厉总。」 见到厉天阙回来,保镖们连忙站直。 只见男人的身上血迹斑斑,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厉总不会是上门把陆家给灭门了吧? 第562章 楚眠被困山里了? 厉天阙没理会他们,迳自走到那块被切割下来的冰块前,看着上面的血迹。 血渍已经凝在一起,但看边缘还是能看出点名堂,如果是从山上摔下来砸碎湖面的冰,血不应该这样呈现,这更像是一滴一滴滴上去的。 是故意造成一种自己沉湖的假象。 他蹲在冰块前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肯定自己的想法。 「狗东西,真能玩。」 厉天阙磨了磨牙,也说不上是松一口气还是更气,他从冰块前站起来,拍了拍手,「别捞了,人不在湖下。」 「啊?」 一群保镖有些懵。 被制住的陆家手下也是一脸懵逼。 「她还活着。」厉天阙道。 「什么?」 众人震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厉总不会是被惊得呆了吧,这陆家人说来的时候周围的雪地里一个脚印都没有,这种鬼天气,要不是落进冰湖,怎么会不留下脚印? 但他们不敢质疑厉天阙。 厉天阙拿出自己的手机随手扔给一个保镖,「拿着手机出去找个有信号的地方等,她应该会打电话过来。」 「是。」 一个保镖拿着手机就往外跑。 厉天阙沿着冰湖周围走了几圈,而后仰头望向山,山高得看不清楚大概,纷纷而至的白雪迷人眼睛。 「把望远镜给我。」 厉天阙从属下手中拿过望远镜,仰头在山壁上搜索,由低及高。 终于在极高的地方看到一条颜色极暗的绳子在风中飘荡,不仔细看,都以为是山上的枯藤。 妈的。 靠这根绳她就敢跳悬崖?挂得这么高,剩下靠自己徒手攀下来的? 狗胆子真大! 厉天阙气得砸了手中的望远镜,青着脸道,「把山里的地图拿过来。」 「是。」 保镖领了命就走。 忽然远处有嘈杂的声音传来。 有另外的保镖匆匆赶过来,冲着厉天阙道,「厉总,陆家的人来了,他们说要出动所有的力量帮忙打捞。」 保镖很是莫名。 怎么厉总跑了一趟这陆家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了。 「呵。」厉天阙冷笑一声,「守好了,谁敢靠近这里,就给我一颗子弹赏回去。」 「是。」 保镖低头。 远远的,陆家众人被拦在山里的路口外面,为首的是陆公业,陆景然想要冲进来,被死死拦住。 第669页 「厉总,这是地图。」 保镖跑过来,将一张大地图展开呈现在厉天阙面前。 「你他妈耍我?」 厉天阙一脚踹过去,「我要的是地图,你给我的是什么,空中俯瞰风景图?」 这片山山势连绵,地势复杂,身在其中都难以发现一些路,更不用说空中的俯瞰图了,压根看不出什么路线。 「就……只有这样的地图。」 保镖有些郁闷地道。 这会儿,陆景然冲破封锁独自跑了过来,直冲着冰湖而去。 厉天阙冷下脸,随手从保镖的腰间拔出枪就朝陆景然走过去,指着额头上一个血口子的她,嗓音冷冽发狠,「滚出去。」 「……」 陆景然看他一眼,再没了之前的冷漠态度,但也是无声,什么话都没说,在他的枪口下直直走向冰湖,一只手里紧紧握着长命锁。 「景然!你不要做傻事!」 陆云堂还在后面被挡着,见状吓得大喊起来。 陆景然一脚踩到冰湖湖面上,水在她的鞋下泛着涟漪。 厉天阙握着枪,面无表情地看着。 被制住的陆家手下见到这一幕都惊呆了,其中一个连忙喊道,「三姑娘,那姓楚的还活着,你现在下去也捞不到!」 「……」 陆景然猛地收回自己的脚,转眸看向厉天阙,眼里的死气沉沉顿时被震惊替代。 小雾没死? 「啧。」 厉天阙没看到自己想看的一幕,不禁有些失望,仍是用枪指着她,「出去。」 「小雾……楚眠在哪?」 陆景然盯着他,仿佛看不到枪口,只急切地问道,「她跑掉了是不是,她那么聪明留了后手是不是?」 「关你什么事?」 厉天阙冷哼一声。 陆景然的脸僵了僵,手指死死握住长命锁,「她是我女……」 「你配么?」厉天阙不屑地打断她的话,甩了甩手中的枪,「别逼我开枪,滚。」 「……」 陆景然怎么肯走,她还不知道楚眠怎么样。 她看了看旁边拿着地图的保镖,焦急地问道,「你怎么还要拿地图,难道楚眠还没联繫你?」 是了。 要是联繫的话,厉天阙就不会留在这里。 厉天阙又要赶她,陆景然又道,「你拿这种地图没用的,这里的山势极为复杂多变,到现在都没有人能绘制出细緻的地图来,这里就是荒山,据说里边有许多死路。」 荒山。 厉天阙的眸色沉了沉,小东西不会是漏算一招,被困在山里了吧? 他抬头看一眼天气,这会的雪比早上时下的还大,密密麻麻地往深山里落,这要困在里边可没多长时间能撑。 「把直升机给我叫过来,查!」 厉天阙放下手中的枪,发下话来。 一听这话,保镖愣了,「这天气,直升机进山?视线障碍太多,恐怕很难找。」 「那就再加上人!」 陆景然想都不想地道,「我把陆家所有的人手都派来进山,总能找到。」 「……」 厉天阙冷冷地看向她。 「厉总,现在在这里,只有我们陆家才能有这么多人手了,你的人就算叫过来也要时间,楚眠可等不起。」陆景然急切地道。 「你们行动你们的,跟我无关。」 厉天阙冷冷地道,没有拒绝,但他也不领这个情。 一听这话,陆景然松了一口气,连忙朝着陆家人那边跑过去,跑得很急,差点又是一跤。 果然如楚眠所言,陆家倒是团结,知道楚眠是陆家人后,陆家眼眨都不眨地就开始派人进山寻找。 厉天阙带着人继续在冰湖周围游走。 「她是从哪里上山的?」 厉天阙拎起一个陆家的手下问道,那手下指了个方向,「在那边,很远的。」 一行人开车往深处进去,车停在上山的位置。 厉天阙从车上走下来,看了一眼周围,到处都是雪、山壁,已经没有路了。 第563章 厉天阙、楚眠重逢(1) 「按照车印子看,楚眠……楚小姐和我们三姑娘就是从这里上的山。」 陆家的手下指着上山的路道,被厉天阙横了一眼,立刻改了礼貌称呼。 厉天阙抿着唇观察周围的地形。 保镖站在他身后道,「厉总,陆家那边已经派人去购置无人机,准备边寻边用无人机探路,我觉得这办法不错,要不要我们也这么做?」 多点装备在这种地形复杂的深山里总归是好事。 「……」 厉天阙没有答话,只抬起脚往前走了两步,忽地停住,拧眉看向脚下,「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石头?」 比别处都多。 他踢了几脚,果然在雪里踢出越来越多的石头。 厉天阙转过头,看向前面被雪封住的山壁,直接伸手扫了扫雪,又有碎石落下来。 「这不是山壁,这是山下落下来的积雪和石块吧?」 跟着厉天阙的保镖出声道,乍一眼看着还以为到尽头了,这山里的地势果然瞬息万变,难怪绘制不出地图。 厉天阙往后退了两步,眸色深沉。 楚眠选择这个地方上山…… 「挖。」 第670页 厉天阙发下话来。 保镖们立刻上前开始工作,但落下的积雪和石块合在一起,在这冰冷的天气里冻得有些结实,很是难挖。 厉天阙拧了拧眉,「拿车撞。」 「是。」 保镖们往后退去,其中一个上车踩紧油门就往前撞去。 非常时期,行土豪办法,不愧是他们厉总。 只听「砰」的一声,面前的屏障被砸得松散,大雪和石头砸得整个引擎盖都凹陷下去,轮胎在原地打转。 「停。」 厉天阙目光锐利地看过去,抬起腿往前走了两步,就见厚雪里边露出重型摩托车的车头轮廓。 他的脸顿时沉下来,难看到了极致,垂在身侧的修长手指猛地握紧,一双深色的眸死死地盯着那车头,「把这段路用最快的速度给我清出来!」 她真被困在里边了。 「是。」 保镖们再度齐齐上去开始清雪。 厉天阙拉住一个,冷冷地道,「去搞些救援装备来,雪地服、急救箱,越全越好,要快。」 「这地方地广人稀,这些东西又不常见,恐怕是快不了。」 保镖皱着眉道。 就连陆家那些人也不是个个穿着雪地服,显然装备不够。 「……」 厉天阙听得恨不得一脚踹过去,脸色越发臭,蓦地,他想到一事,道,「楚眠的那部房车呢?她车上说不定会有。」 这女人连越野房车都备上了,不可能不备这些。 小路被清出来的时候,保镖正好从楚眠的房车上找到雪地服、山地靴这些东西。 「厉总,找到了,不过只有两套,一套男装一套女装。」 保镖气喘吁吁地跑到厉天阙面前,「不过这些装备看着一般,像是随车附赠。」 谈不上质量有多好。 「有就行了。」 厉天阙脱下大衣,拿过其中的男式雪地服展开套到身上。 见状,保镖震惊地看向他,「厉总,您这是做什么,难道您要亲自进山找人?这深山里地势复杂、危险重重,您又不熟,不如还是让陆家去……」 「闭嘴。」 厉天阙将拉链封上,冷着脸道。 让陆家的人进山不过是多一重保险。 他的人,他自己带出来! 他睨向一旁的保镖,那保镖正在处理摩托车,再三发动还是发动不起来,无法正常使用。 见状,厉天阙再懒得废一句话,抓起手下整理好的背包甩上肩膀,毅然踩进雪地里。 …… 楚眠醒来的时候人躺在寂静的雪地里。 她缓缓睁开眼,就看到漫天的大雪落下来,架势狂烈,仿佛要埋了她一般。 楚眠整个人冻得麻木,已经没什么特别温度感知,意识渐渐复甦,她以为那里可以走,没想到路面根本不平,她从一处坡上摔了下来,撞到石头昏了过去。 「……」 楚眠呼出一口白气,咬紧牙关撑着地面坐起来,身上积的雪纷纷落下。 深山到处被雪覆着,路况不明,方向不明。 天空没有之前那么亮。 她是已经在这深山里从早上跑到黄昏了么? 楚眠分辨不清时间,拿出手机,不知道是没电了还是天气过冷,手机自动关机了,打开不了。 她只能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双手按在地上,一点点支撑着自己从地上站起来,双脚踩在雪地里,痛如刀割。 又饿又痛。 楚眠站在白茫茫的雪地里,一直看着雪的颜色眼睛都在发痛。 她四下望着,有了刚到风岛时的绝望感。 这山里的情况比她想像的还要复杂,像一个天然的大迷宫,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她身上手机没电,指南针没有,吃的喝的一概没有,穿的还只是件大衣,眼看着天就快黑了,这个夜晚她势必只能在山里度过。 她的体力也已经没有早上那般好了,别说出山,现在要是连个避风的地方都找不到,她可能就要…… 没有可能。 她绝不能死在这里。 绝书还在她身上,她出不去,厉天阙也没指望了。 她不允许他这么短命! 楚眠狠狠咬了咬干裂的唇,咬得头都一阵发痛,凭着难得的清醒抬起腿不管不顾地往前走去。 贫民窟那种地方她都没死。 现在,她也一样不会死! 楚眠拼命地这般告诉自己,激起自己身体里剩余不多的能量,继续朝着前面走。 每一脚都是踩在刀锋上,疼得她直吸气。 忽然,头顶上方传来树枝断裂的声响。 楚眠在这个山里走了那么久,这种声音听到很多,但都没有这么重。 她目色一变,飞快地贴到山壁上一动不动,无声地听着。 果然,很快有低沉的脚步从她头顶上方传来。 有人! 楚眠屏住呼吸,是陆家,陆家发现她诈死寻过来了? 她下意识想要跑路,可一只脚踩出去,楚眠看着雪地里自己滴下的血犹豫了。 她真没有多少体力可以硬撑下去。 如果只是她一个人的命,她无所谓,但绝书还在她身上,她不能这么固执。 逃了一整天。 结果还是要妥协。 她这又是何必。 第671页 第564章 厉天阙、楚眠重逢(2) 楚眠这么想着,自嘲地笑了笑,嘴唇太过干裂,连笑都是疼的。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探出头去,望向外面的雪地,远远的,一个穿着厚重雪地服、戴着雪地护目镜的身影走在她之前走过的坡上,大概是寻着她走过的痕迹。 那人包得很严实,脸都包紧了,背上还背着一个很大的背包。 看不出里边是枪还是些什么。 楚眠眯着眼望向那人,她整天待在这深山里,视力不算太好,只能勉强分辨那人正边走边查看她留下的脚印。 忽然,那笨重的高大身影从坡上滑下来。 摔都摔得跟她之前一样。 人一路摔滚下来,因为还背个大背包滚都滚得不够圆润,十分狼狈,最后倒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 楚眠躲在山壁后望着,生出一个邪恶的主意。 这人装备穿得这么厚实,她可以过去扒了他的衣服先给自己增加一点能量,如果背包里有食物她还能补充热量,这样她恢复力气就可以反制对方,逼对方带自己出山。 能用武的时候何必哀求。 她不想再和陆家有任何关系。 楚眠在那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后便一瘸一拐地往那个笨重的身影走去。 她走得气喘,白气全呼在眼前,呼得眼睛都起雾,双腿又疼又麻。 眼看着越来越近了,那身影忽然动了动。 「……」 楚眠惊诧,居然没有和她之前一样摔昏? 过分了。 那庞大的身影从地上缓缓站起来,大概是摔得有些发晕,人摇摇晃晃的,拍了拍身上的雪。 见状,楚眠把心一横,弯下腰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捧起一块大石头趁着那人还没转身就砸了过去。 那人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转过身来直直看向她。 他蓝色的护目镜里映出她狼狈不堪的纤瘦身影,身体一震。 「砰!」 大石头命中目标。 那高大的身影应声倒下。 楚眠也耗尽自己的力气,一屁股瘫坐在雪地里,大口大口地喘气。 歇了好一会儿,楚眠敲敲自己的腿,半爬半走地来到那人面前,只见人倒在雪地里,深深凹下去一截。 「对不起啊,我保证出去后赔你医药费。」 楚眠瘫坐在他身边,在他的腰间先摸了摸,没摸到枪便开始放放心心地扒衣服。 扒衣服前先扒背包。 男人仰躺在地上,楚眠费劲地去推他的身体,怎么推都推不动。 这男人也太重了。 怪她现在不剩什么力气。 想了想,楚眠坐在地上,用上自己废得没那么厉害的一条腿踩向他的腰背,一边往前用力顶,把他整个人顶得倾斜过去,一边用手把背包给扒拉下来。 扒完背包,楚眠也不敢休息,将一动不动的男人翻回来开始扒他衣服。 拉链一拉到底,她大口喘着气开始往外扯厚厚的雪地服。 只要有这衣服,她的身体机能就会恢复许多! 这一刻,楚眠的眼睛都冒着绿光。 大雪纷飞,寒风冷冽。 她不顾一切地扒扯着衣服,忽然,一个低沉喑哑的男人嗓音在她下方响起。 「才几天不见,你就要扒了老子衣服,这么心急跟我做?」 「……」 这声音。 楚眠扒衣服的动作一顿,惊呆地看向身下的男人,猛地扑到他身上,一把推开他脸上的护目镜下。 如峰的剑眉下,男人一双狭长的眼睛幽深地盯着她,眼皮上印下的深辙如此熟悉,熟悉得就像刻在她心脏上的一般。 楚眠完全呆住了,「厉天阙?」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他不是在a国么,怎么会在这里? 厉天阙躺在雪地里,一双偏灰的瞳眸盯着她惨白的脸,「怎么,连自己男人都不认识了?」 「……」 真的是他! 楚眠无法置信地看着他,而后涌上全身每个细胞的是绝处逢生般的喜出望外。 她尖叫一声抱住他的脖子,上半身体趴在他的身上,两条腿陷在雪里,两只脚激动地乱踢,踢得积雪乱飞。 难得见到她这个模样,开心得像个拥有了一切的孩子。 这大大满足了厉天阙的某种虚荣心。 他扯开脸上的面罩,薄唇勾起一抹弧度,伸手搭上她的背,将她狠狠搂了一把,磨着牙道,「狗东西,老子可是找着你了!」 累死他了。 破山弯弯绕绕太难走。 「……」 听到这话,楚眠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她把脸埋在他的颈间,这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多冷,也感觉到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厉天阙躺在那里,扯下手上的手套,摸了摸她身上的大衣。 湿的。 他的眉头一拧,拍拍她,「起来,给你穿衣服。」 「哦。」 楚眠这才意识到现在不是叙旧谈情的时候,恢复身体机能才是最重要的。 她连忙松开他,坐在雪地上将他拉起来,一拉,她就见到他脸上有一块乌青,顿时一怔,「你怎么受伤了?」 「……」 厉天阙从地上坐起来,闻言凉凉地看她一眼,「照着我头就砸过来,我还活着你就庆幸自己没做寡妇吧。」 第672页 他寻着她的踪迹找过来,刚看到她,连声「阿眠」都没喊出来,人就被砸了。 「……」 楚眠默,合着是她砸出来的伤,她有些窘迫地看着他,干笑两声,「我以为是陆家的人。」 「陆家的人你就扒人衣服?」 厉天阙把旁边的背包拎过来,打开,一边从里边拿出女式的雪地服和山地靴,一边幽幽地问道。 「……」 他这什么奇怪的抓重点方式。 楚眠自知有愧,不敢惹他,伸手接过雪地服道,「太好了,有这衣服我就能活了。」 她脱下碍事的大衣,将雪地服往身上套,两条腿被厉天阙抓过去。 厉天阙把她的腿放在自己腿上,抓起一只就脱下鞋。 「嘶——」 楚眠痛得吸气。 「……」 厉天阙抬眸看她,楚眠立刻笑了笑,「崴了下,不严重。」 厉天阙眼里刻着不信,动作上轻柔许多,小心翼翼地脱下她脚上的靴子,靴子里边都已经湿透了。 他摘下她的袜子,只见她的脚踝处又红又肿,肿得跟个泡发的馒头似的,一只脚也被雪水浸得又白又皱。 就这脚竟然还能走,还能跑过来扒他衣服。 -- 作者有话说: 我向你奔赴而来,你就是星辰……算了,不奔了!脸疼! 第565章 我总有一天被你刺激得暴毙 可真是了不起。 厉天阙黑着脸看向她,视线落在她干裂得凝出血珠的唇上,那一点血珠似尚未盛开的蔷薇,颜色妖冶却碍眼至极。 楚眠被他看得心虚,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厉天阙已经低下头去,没什么表情地替她穿上新的袜子,「鞋先不穿了,找个地方我给你上药。」 外面太冷。 「不穿鞋?」 楚眠愣了下,那她怎么走路。 厉天阙替她换上一双新袜子,另外一只脚倒是不肿了,但一道道血色划痕直延伸进裤管里,裤管都被割得到处是划裂的痕迹。 他抿着唇,再没有一句话,抽出自己的腿,将背包垫在她的脚下,然后站起来,顺势拉过她的手将她整个人背了起来。 「厉天阙,你放我下来,我能走。」 楚眠被迫趴在他的背上蹙眉说道。 穿着厚重装备在这种恶劣天气里连走步路都难,更何况还要背她,她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闻言,厉天阙俯身将背包倒背在身前,面无表情地道,「我现在心情不好,你最好不要跟我废话。」 说完,他背着她便往前走去。 「……」 楚眠默,双手抱着他的脖子,看着他一脚一脚踩进积雪里,在茫茫雪地里留下一排长长的脚印。 大雪纷纷,无休无止地落在深山里。 一路安静,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呼出的白气一阵阵消散在风中。 楚眠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宁静,「厉天阙,你怎么猜到我在这里的?你好厉害啊。」 最后一句话她刻意卖萌,卖得自己都嫌噁心。 但厉天阙丝毫不为所动,像是听不到她的声音一样,一点回应都没有,就这么背着她往前走。 这闷气生的…… 「你别老是觉得我在找死,今天这事是个意外。」 楚眠趴在他的肩头解释道,「我本来准备诈死,让陆家放弃对我的穷追不捨,我也知道山里气候差、地势复杂,所以我准备好摩托车,结果……碰上小雪崩,把我那车给埋了,弄的我不得不徒步走。」 这山在她外面时也见过,看着也还好,没想到进来后是越进越深,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 厉天阙仍旧一声不吭。 「其实我这伤看着吓人,并不疼。」她又道。 呵。 不疼,不是熬到熬不下去,她怎么会想着砸人夺衣。 厉天阙冷着脸不说话。 他的沉默让楚眠无奈,刚刚重逢的时候还挺柔情的,这会就摆脸色给她看。 偏偏楚眠自知理亏,说不出他什么,只能继续道,「对了,厉天阙,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拿到绝书了!我能治你的病了!」 在这种天气里呆久了连说话嘴唇都疼。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厉天阙就想到她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都是为了一本破书。 他停住脚步,一张英俊的脸彻底沉到谷底,眼底封满化不开的阴霾,「你再说,信不信我立刻找个冰湖和你一起沉了?」 「……」 楚眠默,麻木的双手静静圈住他的脖子,不再说话。 「还绝书……就你这么个玩法,我总有一天被你刺激得暴毙,命能长?」 厉天阙转了下头,阴恻恻地道。 「哪有那么夸张。」 楚眠不禁道。 「夸张?那你要不要听听更夸张的事。」 厉天阙道,「来的路上我就想过了,等抓到你我就把你的腿给打折,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跑!」 楚眠听得一阵无语,「那你看到我一双腿这样不应该开心,毕竟更好下手了,怎么还生闷气?」 他的逻辑也太奇怪了。 「废话!那也得老子捨得!」 厉天阙语气凶狠。 「……」 楚眠被凶了一脸,可细细一品这句话,她的唇角却不自禁勾起,心头涌上一抹甜丝丝的味道。 第673页 厉天阙臭着脸,托着她的双腿往上送了送,继续往前走去。 走着走着,楚眠就发现天色暗下来,她不禁焦急,「我走了一天也没发现树洞山洞之类的,你把我放下来,我擦个药我们就走,我没问题。」 他这样一直背着她,效率太低。 再暗下去,这山里很快就没有任何光线了。 「别动。」 厉天阙轻斥一声,背着她继续往前走,道,「你看看前面,是不是个山洞?」 真有山洞? 楚眠愣住,抬手揉了揉眼睛看过去,就见山壁前落着些枯枝,隐隐露出一点漆黑,她一喜,「真的是个山洞。」 就是小了些。 「过去。」 厉天阙没有犹豫,背着她往前,踢开洞口的枯枝。 洞口很小,楚眠正想说自己下来,一个个进去,厉天阙就已经压低身子,整个人压得双膝弯曲,步子艰难地将她背进山洞里。 洞口不大,里边却是别有洞天。 只见这个山洞极深极长,看不到尽头,顶上还挂着一些冰条子,晶莹剔透,很是漂亮。 一进山洞,外面的冷风就被隔绝开来。 楚眠终于感到脸没那么干了。 厉天阙将身前的背包拿下,从里边取出一条毯子往地上一铺,这才蹲下身子,将她慢慢放下。 「谢谢。」 楚眠从他身上下来,挪到毯子上坐下。 被背着这一路,脚不用落地,她都没想到疼。 「谢个鬼。」 厉天阙还是没什么好话,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手电筒,用绳子挂到顶上的一根冰条上。 手电筒立刻像个吊灯似的照亮洞口这一小块地方。 再往里看就是黑咕隆咚的。 楚眠坐在毯子上看厉天阙忙碌,她没想到自己在这种野外深山还能被人如此伺候。 他一出现,她什么努力都不用了。 她微微一笑。 厉天阙挂完手电筒走到她面前,在毯子一角坐下来,去翻背包,把里边的急救包拿出来。 他坐在她面前,无声地拿出剪刀剪开她的裤管,裤管下的腿纤细,比平时更白,是一种长时间处于潮湿中的白,连上面的血色都变得淡了。 厉天阙一直将裤管剪到膝盖,然后开始给她消毒擦药。 才说着要打断她腿的男人这会擦药擦得格外小心翼翼,生怕碰疼了她。 「……」 楚眠坐在毯子上看他,注视着他在灯光下的眉眼,灯光微微摇晃,晃得他的五官看起来格外温柔。 第566章 我饿一天了,厉天阙 厉天阙低眸,用绷带将她受伤的腿裹了一层,嘴上冷冷地道,「少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看着我,荒郊野外,我不会满足你的。」 「……」 楚眠黑线。 什么叫欲求不满,她就是觉得恍若隔世,想好好看看他而已。 厉天阙将她这只脚放下,又托起另一只脚,看着肿得老高的脚踝,他的眉头拧紧,「有没有伤到骨头?」 「应该没有。」 楚眠也不大确定,最初只是扭了下,但后来她强行用这只脚走,又摔又扭好几次,还真不好说。 这么想着,她翻了翻急救包,拿出一瓶油递给厉天阙,「就用这个擦一下,等出去后再找医生看。」 厉天阙看她一眼,接过药滴到她的脚踝上。 「嘶——」 楚眠倒吸一口凉气,之前一直忍着忍着还不觉得,这会整个人紧绷的弦松下来,竟连滴药落在肿患处都疼。 「这么疼?」 厉天阙立刻看她,眸色深得厉害。 「不是疼,是冷。」楚眠从他手中夺过药,「你去外面捡些枯枝进来生点火吧,太冷了,这药我自己擦就行。」 「我给你擦完就去。」 厉天阙还是给她擦完药,又小心地给她换了一条裤子,起身脱下身上的雪山服盖到她的腿上,转身就出了山洞。 见他离开,楚眠拉开衣服,低眸看向自己的脚。 越来越肿了。 要是不用药油揉开,之后她还会是厉天阙的累赘,总不能让厉天阙背着她出山。 这对他的消耗太大了。 这么想着,楚眠睨一眼洞口,拿起一团绷带咬在嘴里,将药油倒在自己掌心里拼命揉搓,搓到掌心发热后贴上自己的脚踝,不顾一切地按了下去,更加用力地揉开肿患。 撕心一般的痛瞬间蔓延全身。 楚眠死死咬住绷带,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头上冒起密密的冷汗,脸色惨白得厉害。 她几乎是下死手揉着自己的脚踝,越揉越热,渐渐的疼痛便不那么明显了。 她吐掉嘴里的绷带,靠着冰凉的石壁大口大口调节呼吸。 忽然,感觉到什么,楚眠转过头,就见厉天阙弯腰站在洞口,怀里抱着一些枯枝,正沉着脸看她,一双眼深得像是溺毙她一般。 「……」 楚眠的心一紧。 厉天阙走进来,面无表情地将枯枝扔到地上。 「厉天阙,我……」 楚眠唤他,话还未说完,厉天阙忽然朝她扑过来,他半跪在毯子上,伸手一把将她扯进怀里,低头就吻住她干裂的嘴唇,狠狠地亲了下去。 楚眠神经一震,仰头看着他眼中的深邃,没有挣扎。 第674页 厉天阙吮着她的嘴唇,火热的舌尖一遍遍舔舐着她唇上凝结的血珠,像山中的野兽为同伴疗伤。 狠狠的,也温柔的。 楚眠被吻得眼前一阵晕眩,一抹温热从嘴唇游走全身,连那股麻木的冰凉都因为在他的怀里而渐渐散去。 她忍不住抬起双手抓住他身上的衣服,用尽力气吻回他。 察觉到她的回应,厉天阙的眸子掠过一抹幽光,更加放肆地吻住她,与她探出来的小舌反覆纠缠,辗转缠绵,恨不得将她吞了一般。 好久,久到楚眠以为自己会昏在他的怀里时,厉天阙放开她。 他环着她,低眸气息不稳地盯着她,眸色幽深难辨,「楚眠,在我面前你能不能别这么逞强?」 楚眠的嘴唇被吻得微肿,颜色潋滟,闻言,她看他,认真地道,「我不想拖你后腿,也不想你像刚才一样生气。」 她不想让他难受。 「那你就当我刚才是疯子血犯了。」 厉天阙紧紧搂住她,低下头埋进她冰凉的颈间,深深地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低沉的嗓音带着一股无能为力的妥协,「我不生气了,你别藏着,别逞强。」 他看不到她的脆弱更受不了。 卑微至此。 楚眠听得心口一疼,她抓着他身上的衣服,慢慢忪懈开自己的全部,低声道,「脚很疼,我很冷,还很饿。」 「……」 「我饿一天了,厉天阙。」 厉天阙浑身一僵,缓缓松开她,就见楚眠定定地看着他,眼中尽是柔软。 总算是不硬撑着了。 厉天阙盯着她,按上她的头胡乱揉了一把,伸长手将背包拎进来,在里边找了又找、翻了又翻,只找到几块压缩饼干。 楚眠这才发现里边的东西大多数是她房车上备着的。 看来厉天阙临时进山寻她,来不及弄到更多的物资,只能用她车上的先顶着。 见状,楚眠道,「别找了,就这么几块。」 「只有这么一点?」 厉天阙不悦地问道。 「你别小看这种压缩饼干,一人两块,能挺到明天这个时候。」 楚眠笑着说道,把其中两袋饼干递给他,「尝尝?别嫌难吃,吃完很耐饿的。」 厉天阙睨她一眼,「我吃过饭了,还不饿,你吃吧。」 「真吃过了?」 楚眠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他。 「嗯。」 厉天阙道,将包装袋给她打开递给她,又打开一瓶水放到旁边,然后转身去折腾那堆枯枝。 楚眠低头咬上一口厚实的饼干,嚼在嘴里也谈不上什么口感,纯粹是为了身体的机能恢复。 厉天阙蹲在那边点火,点了几下都没点起来。 他表情明显烦躁起来。 见状,楚眠拿起自己刚刚咬过的绷带扔过去,道,「你捡的这些枯枝有些潮,用这个点,烧一会应该就能烧上了,你把这些枯枝堆得有空隙一些,不要堆太实。」 闻言,厉天阙看她一眼,眼神高深莫测,「这个也懂?」 楚眠咬着饼干笑,「厉害吗?」 「风岛上会的?」 厉天阙不作它想,按下手中的打火机,将绷带点燃,扔在枯枝的空隙中。 「嗯。」 楚眠点点头。 火被点了起来,厉天阙起身坐在她的身边,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用他的雪山服盖住两人。 火还没完全燃起来,楚眠靠在厉天阙的怀里吃着饼干已经感觉身体的热量在一点点回来了。 「外面的天是不是完全黑了?」 她边吃边问。 「嗯。」 厉天阙应了一声,「晚上的山里危险更多,路更难走,我们不出去了,就在这里过一晚。」 第567章 脱发危机? 「好。」 这话楚眠同意,她歪在他的胸膛上,盯着那团跳得有些缓慢的火苗,安静地咬着手里的饼干。 厉天阙搂着她,手指埋在她的发间不时揉两下。 洞口外的风呼呼地吹着。 那堆枯枝被烘烤许久终于着了起来,洞里边渐渐生起暖意,映亮两张脸庞。 楚眠把脚伸出去,够着毯子一角往里收,不让火苗跳过来。 厉天阙打了一下她的腿,用衣服盖住她,「安分点。」 伤成什么样了还当自己是个没事人。 「……」 她哪里不安分了。 楚眠无奈,也不反驳,就这么靠着他,感觉自己的胃被一点点填满。 火星子溅了一下。 蓦地,她想到一事,坐直起来,转眸睨向他被火光映得柔和的五官,「你怎么来的,偷偷来的?」 「没有,敲锣打鼓来的,现在整个a国都知道我们俩失踪了。」 厉天阙斜她一眼,哪里会不知道她的心思,看见他第一心思是喜的,接着就是操心天宫、操心贫民窟,操不完的心。 「你才不会。」 楚眠见他这样就知道他没这么做,歪头靠到他肩上,「不过还是要小心些,这里怎么说还是陆家的地盘,被发现就糟了。」 糟的不一定是他们,而是国内。 闻言,厉天阙坐在那里,眸色深了深,没有说话。 楚眠没察觉不对,迳自问道,「对了,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困在这山里了,还找到我的房车?」 第675页 话落,她分明感觉到厉天阙的呼吸一沉。 她目光一变,抬起头看向他的侧脸,声音微哑,「你见到陆家人了?」 也是。 她见到他太兴奋,以至于忘了这里是陆家的地方,厉天阙再怎么能耐也无法越过陆家找到她的下落。 他还是不说话。 楚眠明白了些什么,「你告诉他们了?」 她的身世。 她和陆家的关系,还是公开了。 听到这话,厉天阙侧目深深地盯着她,伸手按住她的后颈,迫使她贴近自己,「这和你认不认陆家没有关系,你是我厉天阙的女人,现在找到你的也是我,同陆家无关。」 陆家一件好事都没落在她的身上,就算知道了又如何,拿什么认她。 楚眠听着,苦涩地笑了笑,「没什么,他们知道就知道了。」 听厉天阙话里的意思,陆家应该也派人来找她了,如她所料,她只要公布自己的身世,陆家再怎么样也不会要她的命。 她又道,「其实我困在这山里后也后悔,都不知道自己在任性什么,明明说个身世就能解困的事,非要弄成这样。」 现在害他也跟着她一起困在这山里。 厉天阙盯着她,「你有任性的资本,因为最后一定有我厉天阙给你兜着。」 楚眠看着他,眼中的笑意更深,「厉天阙,你真好。」 「好在哪里?」 厉天阙挑眉。 「……」 楚眠默,这也要问个仔细。 「说,说仔细点。」 厉天阙用指腹按了按她的脖子。 这真是……逼着人表白。 楚眠很是无奈,想了想还是诚实地道,「其实,我那么犟,不肯走一条利益最大化的路,就是不想和陆家一丝一毫的纠缠牵绊。」 厉天阙盯着她,目不转移。 「说恨陆家吧,也不算是,就是……我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一个家族,我也不想去面对这些亲人。」 楚眠顿了顿,注视着他的眼道,「所以现在在我身边的是你,而不是陆家人,这让我觉得特别轻松。」 「轻松?」 厉天阙脸都青了,「我抱着玩命的心态跑到陆家的地方,一个人进这深山,落你嘴里就一句轻松?」 得。 又说错了。 「感动,感动死了。」 楚眠连忙改口。 「有多感动?具体形容一下。」 厉天阙追根究底,咄咄相逼。 要不是看在他真的是豁出命来寻她,她真的想和他打一架。 楚眠咬了咬嘴唇,盯着他深邃的双眼,一字一字、再认真不过地道,「感动到你出现的一瞬间,让我死在这深山里都开心,都觉得值了。」 厉天阙的眸子一怔,显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答案。 她为他做过的事情很多,她说过的话也很多,可再多,他还是会想她到底有多爱他,是怎么来的,同情他病产生的?内疚当年他付出产生的? 直到今天,他还在这种疑问里反覆混乱。 可现在,他至少完全确定了一件事,他是她死前看到都会开心的人,是她不听话不顾一切都要让他活下去的爱,无人可以与他相比,包括血缘相关的陆家。 「傻子。」 厉天阙低斥一声,抬手狠狠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还骂她…… 楚眠挣扎着抬头看他一眼,就见他的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呵,男人。 她拨开他的手,理顺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又问道,「对了,要不要看看绝书?」 「不看。」 厉天阙提到就烦。 要不是为了那本破书,她也不至于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真的不看?」 楚眠笑着抬起手,摸到他头上抓了一把,「你母亲的信件里可是清楚地写明了,你现在的状态是先头疼,然后开始掉头发……不说死不死吧,你真决定好做个秃子了?」 「……」 厉天阙低眸,看着她手中抓下的一缕短发,脸都黑了。 他,秃顶? 不可能! 厉天阙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短发,「你硬抓下来的,我头发长得很牢,一根都没掉过。」 妈的。 这两天好像是掉了几根头发。 楚眠默默看他,此刻的他好像个遭遇脱发危机的中年男人啊,就剩一张嘴巴硬。 她忍住笑意,从自己的腰间将那本绝书拿了出来,绝书的表面有些潮,但里边还好好的。 她将绝书递到他面前,「我好不容易抢过来的,给个面子,期待一下。」 「……」 厉天阙坐着,低头看一眼,嫌弃中透着那么一点犹豫。 楚眠感觉他不是在看一本救命的神书,而是在看一本治脱发的秘籍。 「给。」 楚眠再次递了递手中的书。 「那就随便看一下。」 厉天阙勉为其难地接过来,「真要有什么枯木雪,那就随便找找吧。」 第568章 原来枯木雪在那个地方 说着,他伸手就要翻开手中的书,楚眠看着他,呼吸一滞,伸手覆上他温热的手。 「……」 厉天阙转眸看她。 楚眠弯了弯嘴角,故作轻松地道,「厉天阙,你母亲乃至整个苏家找了那么久的忘生果、枯木雪没有找到过,甚至说这两样东西根本不存在,所以即使我们拿到了绝书,一个月内也不一定就能找到。」 第676页 这个结果他们必须要提前想好。 「你想说什么?」 厉天阙盯着她道,嗓音极沉。 「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们真的找不到,那我们就好好接受,我们以后就把每一天……」 楚眠是想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劝他,就算最后真要死在疯子血的折磨中,也不要沉沦于痛苦,可话说到一半,她看着他偏灰的眸,看着这双独属于苏氏家族的眼睛,她忽然说不下去。 她别过脸去,拼命眨着眼睛。 她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他一定要受病症的折磨,为什么她种的蛊反而是加速他死亡的毒药…… 她想让他好好接受,可偏偏,她自己都接受不了。 厉天阙坐着,看向她的脑袋,眸色越发地深,半晌,他伸手拉回她,将她按在自己的下颌下,「行了,我懂你的意思,我会接受的,只要你答应我的一个遗愿。」 怎么就遗愿了? 楚眠听得更加难受,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得他更紧。 「要是我真只剩下一个月的命,要是这两样救命的东西都找不到,你只要答应我……」 厉天阙搂着她,停顿两秒,嗓音低沉,深情款款,「下半辈子不找小奶狗就行了。」 「……」 楚眠想原地和他同归于尽。 什么氛围都没了。 楚眠把脑袋挣扎出来,直接从他手中抢过书,抱着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架势翻开书。 现在这个时代网络这么发达,就算忘生果、枯木雪的图样再特别,也不可能无迹可寻。 这么想着,楚眠翻开手中的绝书,这本书还是手写本,上面的字迹大气磅礴,不愧是医蛊门的传承之物。 她顺着目录的指引,看了一行又一行,终于找到忘生果的字样,于是顺着翻到那一页。 泛黄的纸张上用黑笔勾勒出一种果实的形状,画得极为细緻,整整一页,画出了忘生果整个成形的过程。 楚眠看着,震惊地睁大眼。 这…… 怎么可能……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猛地又往后翻页,就见后面一页画的就是枯木雪。 照例,整整一页画出枯木雪的成形过程。 下面还配有文字,文字称枯木雪乃是一种花,枝桠为枯色,花芯为白,因此取名枯木雪。 「原来枯木雪是花。」 厉天阙看了一眼道,这一果一花的确实不是什么常见的植物,难怪他母亲一直寻不到。 身边的人一直没有声音。 楚眠低头坐在那里,眼睛睁得大大的,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就这么沉默着。 「怎么了?」 厉天阙看她。 楚眠转眸看向他,一双眼睛红得厉害,慢慢潮湿,可下一秒,她笑了起来,笑起来的一瞬,一滴泪从眼眶里直直落下,滑过白皙的面庞。 「你这是怎么了?」 厉天阙拧眉。 她这是笑还是哭,他还没死呢,一本绝书就把她逼疯了。 楚眠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举起手中的书,指着上面的黑白图案道,「风岛……有一棵树,它一年四季……都开花,风不改、雨不改,不管再恶劣地环境,它的花都开得很漂亮,只是,它的果实很苦很难吃……」 或许是太激动,楚眠第一次感到吐字艰难,近乎哽咽。 厉天阙明白过来,「你是说,忘生果和枯木雪就在风岛?」 楚眠用力点头,拿着书的手微微颤慄,「它们就在风岛,一直都在风岛,我们原本也是要去风岛的。」 结果,她选择来了d国,绕了一个大圈。 「……」 厉天阙听着,不禁也觉世事奇妙,他勾了勾唇,「这么说,你男人不用秃了?」 楚眠被逗笑,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她扑到他身上牢牢抱住,「厉天阙,你有救了!你有救了!」 什么担心在这一刻都是多余的。 厉天阙被她抱了个满怀,笑意直达进眼底,他伸手搂住她,眼底深邃宠溺,「是啊,我有救了。」 只要能活着在她身边,他就是被救赎了。 知道忘生果和枯木雪不用再费尽心思去寻,楚眠整个人都振奋得不行,她从他怀里退出来,伸手抹掉眼泪,道,「行了,我们赶紧睡觉吧,补充好睡眠明天出山。」 她现在已经迫不及待要去风岛了! 说着,她把盖在身上的雪山服拎起,「你穿在身上睡,不然这样睡一晚会着凉的。」 「不用,给你当被子盖。」 厉天阙道。 「厉天阙……」 「睡觉。」 厉天阙靠石壁坐着,一把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腿上,用大大的雪山服将她盖住。 楚眠挣扎无果,只能趴在他的腿上缩着身体睡觉,不知道是火光升高了这里的温度,还是她终于完全松懈下来,困意铺天盖地袭向她。 她枕在他的腿上,很快便睡了过去。 厉天阙坐着,有着一块乌青的俊庞上没什么睡意,一只手搭在怀中女人的身上。 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她确实已经在他身边了。 他盯着前面的火堆,不时抓起身边的枯枝一根根丢过去,直中火源中心,确定火不会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腿上的人忽然动了动,厉天阙低眸,就看楚眠的脸映在暖暖的火光中,嘴巴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话,含糊不清的。 第677页 做梦了? 厉天阙弯下腰去听,好一会儿才听到她轻轻地念了一句—— 「厉天阙……」 然后,她闭着眼笑了,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 厉天阙低眸近距离地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深的弧度,伸手摩挲着她柔软的脸,低声道,「阿眠?」 话落,枕在他腿上睡觉的楚眠笑容更深。 厉天阙看得恨不得捧出一颗心任她揉捏,声音更哑,「睡着了都招人,我厉天阙栽你手里也不亏。」 第569章 楚眠发烧了 她又动了动。 厉天阙不想惊醒她,坐直身体,抬眸看向前面的火堆,注意力集中在那里,不让自己入睡。 山里的夜越来越冷,雪花放肆。 洞里这一块,只有火堆给予极少的温暖。 厉天阙搂着怀中的人,却丝毫都不觉得冷。 …… 陆家的人进入深山后直至深夜,都扛不住山里的气候找地方避风过夜。 陆云堂身形肥胖,又穿了极厚的衣服,走到晚上已经完全走不动了,但他根本不停下,抖着两条腿跟随前面人的脚步。 陆景然手执着手电筒在前面走,电筒的光晃在夜里,照着密密的落雪。 蓦地,陆云堂就看着陆景然走到不该走的路,整个人往下滑,陆景然伸手抓住旁边的树枝,勉强站稳。 「景然!」 陆云堂担忧地冲过去,气喘吁吁地走到陆景然面前,就见陆景然的一双手被割得到处都是伤。 陆景然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 「景然!」陆云堂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听二哥话,找地方歇下,等天亮再找。」 「放开。」 陆景然的嗓音冷淡,抬手便要挣扎。 陆云堂皱眉,声音也冷下来,「你别以为入冬了这山里没有野兽出没,危险得很,地势又复杂又凶险,你这样茫无头绪地找,小雾没找到你自己倒要折在这里!」 「那你就别跟着我。」 陆景然用力挣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我是怕死吗?二哥是怕你死!」 陆云堂瞪着她的背影吼出来,「我们陆家自爷爷才传下一点血脉,总共就这么点人,大姐已经那样了,你还想让我少个妹妹吗?」 闻言,陆景然的身体一僵。 她慢慢转过身来,看向陆云堂,头上的伤草草用创口贴着,脸色苍白,「二哥,这些年来我没和你说过几句实话,其实要不是想着陆家艰难,小雾不见的那一年,我就该是个赎罪的死人了。」 「景然……」 陆云堂的眉皱得更深。 「你也看到了,小雾穿的有多单薄,这山里找点吃的都难,我可以等到天亮再找,那她呢?」 陆景然看向面前的陆云堂沉着地道,「我已经丢了她两次,我已经一错再错,现在就算让我用命换她少受一分苦,那也应该。」 这是不会再听他的了。 「你跟小雾果然是母女,犟都犟得一个样,一个就是不肯说自己想女儿,一个死也不肯认妈。」 陆云堂看她这样嘆了口气。 闻言,陆景然的目光黯了黯,是她的问题,小雾没有错。 知道劝不动,陆云堂只能再次抓住她的手臂,「走吧,二哥陪着你,我们一起找。」 他们陆家和楚眠之间已经有了难以调和的矛盾,但愿让他们找到楚眠,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陆景然深深看一眼自己的兄长,点了点头,继续往山林深处走去。 …… 夜深山静,偶尔,山里会传来几声怪异的吼声,辨不清是山中什么动物,只悽厉瘆人地一声声传在山野之间。 这声音一直到天边出现天光时才停止。 寒风从山洞口掠过,洞里边变黑的枯柴已经熄灭,只剩下零星的火点子跳动,上方的洞壁一根根冰条似有融化的迹象,有几根掉落在地上,手电筒也掉在一旁。 边上,楚眠蜷缩着身体枕在厉天阙的腿上睡着,睡得极沉,偌大的雪山服将她整个人盖得严严实实。 厉天阙背靠着山壁,稍显凌乱的短发下一张脸稜角分明,如刃的眉峰下,双眼浅浅闭着,他一手搭在楚眠的身上,将雪山服压紧,一手还抓着根枯柴。 他的头逐渐往下坠,蓦地醒过来。 厉天阙睁开眼,眼底布着几根血丝,他低眸看一眼怀中的人,再看洞外蒙蒙亮的天光,松了一口气。 终于天亮了。 「阿眠,醒醒,我们该走了。」 他低声唤她。 山里的形势瞬息万变,经过一夜,一些回去的路不知道是不是又堵上了,得尽早走。 「……」 楚眠枕在他的腿上睡得很是舒服。 睡这么深。 厉天阙低笑一声,伸手去捏她的脸,「醒醒,等出了山再睡,我让你睡个够。」 话落,指尖摸到的滚烫让他脸色一变。 「唔……」 楚眠低吟一声,似是不满触碰,在他的怀里缩了缩,调整姿势又开始睡觉。 厉天阙伸手摸上她的额头,又是一片灼烫。 她发烧了。 他伸手抓过急救包,在里边翻了又翻,找出一盒退烧药,看了一眼说明书后放下,然后将怀中的人抱起来一些,伸手拍她的脸,「阿眠,别睡了,醒醒。」 第678页 「……」 楚眠垂着头,眉头锁紧,闭着的眼睛动了动,却还是不想睁开。 「阿眠,阿眠,你不能再睡了。」 厉天阙继续叫她,一声比一声焦虑。 楚眠人晃了两下,仰头靠到他的肩上,感觉到动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厉天阙近在眼前的脸,「怎么了?」 一出声,竟比昨晚哑了数倍。 楚眠也感觉到喉咙又涩又痛,十分不适,她想坐直一些,人刚一动便是头晕目眩,山洞在她眼前拼命旋转,一阵反胃涌上来,她差点吐出来。 好冷…… 她怎么觉得这么冷。 「你发烧了,先吃药。」 厉天阙搂着她把两颗药剥出来,又动作困难地去取水。 楚眠靠在他的怀里,跟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晕得更厉害。 发烧…… 她忍不住低笑一声,「以前在风岛怎么风吹日晒都不生病,被你接出来后倒是越来越娇贵了。」 才在这山里呆了一天就发起烧来。 「少说点话。」 还有心情笑。 厉天阙睨她一眼,小心地将药放到她嘴边,「张嘴,吃药。」 楚眠张开口,将药吃进去,厉天阙把水瓶递到她唇边,慢慢抬起,她就着瓶口喝水,透着凉意的水进了胃里让她舒服许多。 厉天阙看她喝个不停,眉拧了拧,「这水是冷的,你喝一些就行了。」 楚眠不听,还是一直喝。 见她这样,厉天阙不忍心拿开,只能看着她将一整瓶水都喝了下去。 喝完,楚眠又歪在他的肩上,眼睫微微下垂,虚弱地道,「你等等我,等退了烧我们就走。」 她这个样子只会成为他的负担,她得清醒一些才行。 她拼命想睁开眼睛却怎么都睁不开…… 第570章 出山困难重重 头好重。 楚眠难受地靠着他,厉天阙看一眼洞口积起的雪沉默地将她搂紧。 她在他怀中又沉沉睡去。 厉天阙一手抱着她,一手又将急救包里的药翻了翻,没找到适合她的。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洞外的天光越来越亮,楚眠却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厉天阙将手从她的领口伸进去摸了摸,一点汗意都没摸到,她身上还是烫得跟个火球一样。 她没退烧。 这退烧药没用。 「……」 厉天阙的脸色沉下来,低眸看向她潮红的脸,眼睛闭得很紧。 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开始整理背包,把一件件东西装进去,拿出雪地护目镜为她戴上,面罩封住下半张脸,再戴上帽子,用围巾将她整个脖子圈住,又将她的衣服拉链拉到最上面。 楚眠被折腾得再次浑浑噩噩醒来,脸上被扣了护目镜,视野有些变化。 她看一眼一旁整理好的背包,又看向面前开始穿衣服的厉天阙,明白他这是准备出发了。 她抬了抬手,手刚抬起来就无力地坠下去。 她一点力气都没有。 厉天阙边穿衣服边看她一眼,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冷,很困。 楚眠闭了闭眼,干咽一下后道,「厉天阙,我还想睡一会,要不你先沿原路回去,再多找些人过来寻我吧。」 她知道她现在是不可能凭自己走出这山的。 厉天阙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冷着脸迳自将拉链拉上。 楚眠看他这样,想到他之前的话,催他先走的念头不敢再有了。 「我走不动,厉天阙……」她如实说道,声音虚弱极了。 闻言,厉天阙这才像是听到她的声音,道,「那就我来走。」 「……」 楚眠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又被困意捲住,她迷迷糊糊地再次合上眼。 等她醒来的时候,厉天阙已经清了洞口的雪,将她背出去,疯狂而至的冰冷袭卷而来,把本就觉得寒冷的她给生生冻醒。 楚眠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外面。 过了一夜,山里的积雪更厚了。 厉天阙一脚下去,几乎是陷在里边。 楚眠无力地抱住他的脖子,看着他一步一步困难地往前走,喉咙涩得更加厉害,她真成他的负累了。 「楚眠,外面太冷,你别睡了,跟我说说话。」 感觉到她搂了搂自己,厉天阙意识到她已经醒过来。 「陆家不是也派人来找了么,为什么看不到他们?」 她在他耳边低声问道。 这一刻,她希望陆家人出现,这样,他就不用这么累了。 「看不到清静。」 厉天阙道,他记得回去的路,他能带她走出去。 楚眠浑身软绵绵地趴在他的背上,山里没有路是平的,一路颠簸,颠着颠着,楚眠又想睡了。 上眼皮坠得厉害。 「阿眠,我送你的那台车已经进入制作生产的周期了。」 厉天阙忽然又道。 楚眠整个脑袋被包得严实,听着他的声音都有些朦胧,闻言,她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是吗?」 「等拿到车,你想去哪里试车?」 厉天阙边走边问,说着和这里毫不相干的话题。 好累。 不想说话…… 楚眠这么想着,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厉天阙托着她的腿往上送了送,继续道,「说啊,想去哪里试车?」 第679页 还一直说,是怕她睡了再也醒不过来么。 楚眠咬了咬唇,逼迫自己清醒一些,她出声道,「去哪里都行。」 「行,那就在庄园里试,怎么样?」 他道,声音微喘。 「好。」 楚眠应道。 「你那只土狗呢?」 厉天阙又问,话题繁琐又无聊。 「在南边,荷妈照顾着呢。」楚眠闭着眼低声回答。 「什么时候接过来?」 厉天阙道。 他好多问题啊…… 楚眠有些无奈,但还是拼命保持着一点醒答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一只土狗而已,老留在南边干什么。」 厉天阙嫌弃地道。 「你不是不喜欢小海豚么?」 楚眠虚弱地问道。 「不喜欢也不妨碍接过来,接过来正好炖锅肉。」 厉天阙踩着雪往前走。 「啊?」 楚眠突然清醒了两分,睁大眼睛,从他肩上慢慢抬起头。 炖肉?狗肉? 「……给土狗吃。」 厉天阙添了一句。 「……」 楚眠都不知道说什么了,默默又趴回他的肩上,搂着他道,「厉天阙,你累不累,走这么久了,歇会吧?」 「不累。」 厉天阙说着一脚踩在一堆枯枝上。 只听一阵脆响后,边上的雪地狠狠一震,雪都有些松散。 什么动静? 楚眠惺忪地睁着眼往前望去,就见前面坡上有一棵高大的枯树,片叶不存,树干上垒着雪,树下的树洞前积雪又厚又深。 此刻,那堆雪被拱了拱,一只超级大脑袋在从洞里冒出来,一爪子抓在雪地里,一个庞然大物从树洞里钻了出来,黑黝黝的眼睛直直看着他们的方向。 是熊。 他们惊到熊了。 「操。」 这运气绝了。 厉天阙咒骂一声,背着楚眠就转身往旁边的岔路上走。 身后的雪地还在震动。 这熊想追他们。 楚眠趴在厉天阙背上,紧张地整颗心都提起来。 岔路往下是一条坡,雪埋得厚厚的。 厉天阙将楚眠放下,卸下背包让她靠着坐,然后拔出一把手枪道,「你在这里等我,我解决了就回来。」 楚眠知道现在的自己不给他添乱就算好的了,闻言,她也只能点头,「好,你小心。」 话刚说完,她坐的地方被动静震得雪一塌,楚眠根本没有支撑自己的力量,整个人往坡下摔去。 「阿眠!」 厉天阙目光一震,连忙伸手去拉她,盖着雪的坡倾斜得厉害,他没站稳人跟着摔下去。 两个人一路往下滚。 庞然大物的熊站在坡上,看一眼坡下,几秒后,扭头漫不经心地走了。 不远处,陆景然同陆云堂听到声音寻过来。 只见雪地上有一排脚印。 陆景然激动地冲过去,见脚印由远至近,是往她们这个方向的,但到这边就断了。 「这不太像小雾的脚印。」 陆云堂道,小雾的脚没这么大吧。 陆景然不管,继续寻着踪迹看去,怎么会突然断了,是有岔路么? 她摸着山壁和枯树往前走去,一脚踩到岔路口子,只稍一探头就能看到一个孤零零的背包,忽然,远处传来极大的动静。 陆景然转过头去。 第571章 就乐意惯着你(加更) 「好像是熊,该不会是人吧……」 陆云堂一惊,从腰间拔出枪来,戒备地朝那边走去。 闻言,陆景然看一眼地上断断续续的动物脚印,脸上掠过一抹慌色,拔枪拔了两次才拔出来。 她收回靠近岔路的步子,同陆云堂一起沿着熊的踪迹寻去。 天地间的雪色茫茫,大雪纷纷落在小小的岔道上,孤零零的背包停在那里,覆了一层薄薄的雪。 厉天阙与楚眠两人双双滚下坡。 一路上,楚眠浑浑噩噩中听到厉天阙不停用手去抓山壁和树枝的声响,一路都是布料被割裂划开的声音。 他受伤了…… 她这么想。 滑下去的半程中,一块巨大的山石突出来,稜角锋利。 尖锐就像一把雪中的利刃朝她直刺而来,楚眠下意识想伸手去挡,人忽然被抱住,厉天阙抱住她猛地一个翻身。 下滑的速度过快,两人都无力控制,调换位置的一瞬,厉天阙人便重重撞上突出的山石,头狠狠一歪。 「砰。」 声音极响。 「厉天阙……」 楚眠震惊地睁大眼,厉天阙的手无力松开,她再度往下滑去。 楚眠极力想抓住些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一路滚下,身体压过积雪与无数石子、枯枝,一直滚到最底下才停下来。 天旋地转。 痛苦万分。 楚眠趴在地上难受地呼吸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惊慌地抬起头,就见厉天阙还停在那块半坡的巨石上,从她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他从巨石后露出的脚,一动不动。 恐惧顿时占据她整具身体。 「厉天阙、厉天阙……」 第680页 她低声喃着,声音发抖,用尽力气从雪地里站起来,刚往前走两步,绊到石子,一双又疼又软的腿就是一弯,整个人栽进雪地里。 她重新爬起,再往上去,再倒下,再站起来…… 一遍又一遍。 反反覆覆。 到最后,楚眠什么都不管了,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去。 面罩下,她干裂的嘴唇不停地一张一合,虚弱而无声地念着他的名字。 别死。 厉天阙,求求你别死。 病还没治好,车还没试,他们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没有完成,他不可以死…… 楚眠艰难地往上爬,手一抓空人又滑下去。 明明不是件多难的事情为什么现在做起来这么难! 楚眠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 她伸手费力地摘掉手套,摘掉围巾,任由寒冷的空气直往她的脖子里钻,让她浑浑噩噩的精神好了一些。 楚眠重新往坡上爬去,一步一步耗尽所有的力气。 可再耗尽也没用,她还是一遍遍滑下去,看着不长的一段路,她却是怎么都爬不上去。 又一次。 她滑落下去,她趴在雪地里,双手被冻得通红发紫,人再提不起一点力气。 一定是她身上的衣服太笨重了,让她不能好好行动。 楚眠气喘吁吁地侧过身去,手指僵硬而费力地将头上的帽子、护目镜、面罩一一摘下,而后去拉雪山服的拉链…… 「你想干什么?」 一个低沉得发哑的嗓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 楚眠呆了下,猛地往上看去,就见厉天阙手扒着锋利的石角慢慢从巨石后面出现。 他的动作明显比之前迟缓许多,他一点点将腿伸直,坐在坡上朝着她滑下来,一直滑到她的身上。 「厉天阙……」 楚眠虚弱地出声,不顾一切地扑到他身上,伸手去扯他残破的衣领,一扯开,里边血肉模糊,从脖子一直蔓延到半边肩膀。 厉天阙把自己的护目镜推开,把面罩扯下,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低笑一声,「放心,没割到动脉,否则这会血流一身了。」 这安慰人的方式也是够了。 没割到动脉还要庆祝一下是不是? 楚眠还想检查他的伤势,厉天阙按下她的手,把领子往回拉了拉,盖住伤口,「已经发烧了还敢脱围巾脱衣服,你是不是找打?」 他的气明显虚了。 她想说什么,厉天阙又从地上捡起帽子拍了拍,给她戴上,问道,「饿不饿?」 楚眠摇头。 「那包我们是拿不到了,不过,饼干我放在身上了。」 厉天阙有些得意地道,从口袋里掏出一袋压缩饼干,撕开包装纸餵到她的唇边,「乖,吃两口,吃饱了我们就走。」 「……」 楚眠看他动作还算流畅,想来应该没有伤到骨头,稍微放下一些心,她摇摇头,「你吃吧,我没胃口。」 他也很久没吃过东西了。 「我不饿。」厉天阙盯着她,「快点,不然我咬碎了餵你。」 「……」 这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楚眠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低头咬了一口。 见状,厉天阙勾了勾唇,眼神跟看餵养的小动物似的,「继续,全部吃完,吃饱点。」 楚眠喉咙疼痛,是真的不太想吃了,但在他的目光下还是一口口将饼干吃下去。 「砰!」 忽然,一声枪响传来。 楚眠仰起头望了一眼漫天的雪,这枪声好像不是特别远,是陆家的人在附近? 她的眸子一转,扑到厉天阙身上去摸枪。 只要现在开一枪,附近有人的话一定会来寻他们。 厉天阙坐在那里由着她摸,轻描淡写地问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能再撑几个小时么?」 楚眠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便道,「我只是发烧,不严重的。」 「那好,我们走。」 话落,她乱摸的手被按住。 她抬起没有血色的脸,厉天阙低眸看着她,目光深邃。 楚眠不明所以。 厉天阙抬起手,将她的衣服拉链拉上,一字一字道,「这山,只能你男人带你出。」 得到陆家人的帮助,到时再来一句一推一救、互相抵消就没意思了。 楚眠明白了他的意思,目光一恍,低声道,「厉天阙,没必要……」 「有必要,老子就乐意惯着你。」 她任性,宁愿跳山诈死都不肯认陆家,而他,成全她的任性。 厉天阙说着将围巾给她套上,然后重新将她背到自己背上,托着她的腿沿下面的路离开。 -- 作者有话说: 陆景然:女婿,你搞得你们这么生死患难,我追女儿怎么办,嗯?厉总挑战365天阻止丈母娘追女儿,第1天,成功! 第572章 什么叫被惯得离谱 楚眠攀在他的肩上,手不敢碰他受伤的肩膀,一直虚抬着,没过几秒就被厉天阙一把拉过去,强行按在他的肩上。 他连哼都没哼一声。 楚眠只能作罢,任由他背着自己往前走去。 前面的路崎岖难走,大雪覆盖下未知的危险。 楚眠趴在厉天阙的背上,只感觉他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她跟着晃动。 第681页 一路上,两人继续进行着没什么意义的聊天。 「这克斯洲太冷了,我以后是不想再来了。」 「行,我带你去南方。」 「南边是谢傲然的地方,离风岛还算近,我们从风岛回来的时候可以绕去那里度个假,」 「哦,不去了。」 「为什么?」 「楚眠,你是个做正事的人,不要光想着度假。」 「……」 …… 「t国怎么样,那个国家也在南方,还不错,挺暖和的。阿眠,过了年我们去度假。」 「刚刚不是说不能光想着度假么?」 「嗯,你不能想,我想。」 「……」 …… 「不知道国内现在怎么样,孟墅和叶成他们能不能稳得下局势。」 「他们做不成,回去我就全开了。」 「全开?你开人开到我天宫的头上?」 「怎么,你的嫁妆我还不能处理了?」 「我的嫁妆总不能包括人,他们是自由的,又不是签的卖身契。」 「那免了,我只要你的身,你签一张就行。」 「……我们刚刚是在聊什么来着?」 …… 无尽的大雪落在深山里,雪越来越厚。 楚眠一路上昏昏沉沉,想睡不能睡,也不知道陪着厉天阙聊了多少个没营养的话题,就这么走了一段又一段。 厉天阙的呼吸越来越沉,背着她也明显越来越乏力。 每次她以为他背不动了,他却又托起她的腿弯往上送了送,继续往前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终于遇到了人,是陆家来寻的人。 「厉总,楚……」 他们激动地越过几个小坡冲过来,恭敬地看向楚眠,「小姐,老爷子很担心你。」 楚眠还是第一次看到陆家的手下对自己如此毕恭毕敬。 她没说话,厉天阙更是理都没理,背着她继续往前走。 「小姐,你是不是受伤了,我们扶你吧。」 陆家的手下们跟着。 「滚!」 厉天阙不耐烦地丢下一个字。 「……」 陆家的手下无可奈何,也不敢妄动,只能步步紧跟在他们后面。 又不知道走了多久,楚眠已经提不起精神再和厉天阙聊天,整个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有人激动地喊着「厉总」。 她的长睫一颤,从厉天阙背上慢慢抬起头来望去,果然远远的见几个男人连跑带跪地朝这边扑过来。 楚眠混沌的脑袋里掠过振奋,「厉天阙,我们是不是出来了?」 「嗯。」 厉天阙应了一声,磁性的嗓音带着愉悦。 终于出来了。 太好了。 两个人已经淋得跟个雪人一般,直到车前,楚眠才搭着保镖的手臂浑身发软地从厉天阙的背上下来。 「上车,去最近的医院。」 厉天阙拉开车门,一手抵在上方,睨了一眼楚眠。 楚眠虚弱地弯腰坐进去。 两人坐到轿车的后座,车门一关,隔绝掉外面的风雪。 到这一刻,楚眠扒了脸上的护目镜、帽子,呼吸着车里的温和空气,才有种活过来的劫后逃生感。 「我们好像每次出门都要去医院。」 楚眠自嘲地道,转眸见他还是武装齐全,靠过去要帮他摘。 「不摘了,累,睡一会儿。」 厉天阙挡掉她的手,强势将她搂进怀里,「你现在可以好好睡了。」 「……」 怎么总是不让她看他的伤势? 楚眠蹙了蹙眉,没说什么,顺势靠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 见她安分了,厉天阙背靠着真皮椅背,歪头靠在她的头上,阖上眼睛休息。 很快,两人均匀的呼吸声交融在一起。 车子穿出山谷。 陆家的车刚停下来,陆晴扶着陆公业从车上下来,他们刚收到消息便急急赶来。 结果一下车,一部车就从他们眼前飞驰而来。 「楚眠姐姐!是我!你停下呀!」 陆晴见状惊得跳起来,拼命往前追,边追边晃着双手,大声地喊着,试图让前面的车停下来,「姐姐!跟我们回家!」 司机开着车,听到声音从后视镜里往后看一眼。 楚眠缓缓眼睛,她听到了陆晴的声音,她没有往后看,只看向司机,「继续开。」 「是。」 司机点头,没再分心。 楚眠从厉天阙的怀里挣扎出来两分,侧目看他,大概是睡熟了,她这么动他也没醒。 她抬起软绵绵的手推开他的护目镜,一推开,她就看到他眼角已经凝住的血迹。 「……」 她的呼吸一滞,又将他脸上的面罩除下,他半边脸都是干掉的血渍。 厉天阙歪着头仍是沉睡。 楚眠伸手解开他的雪山服,小心翼翼地往外扯,这一扯开,只见厉天阙里边左半边的的衣服已经被鲜血完全浸染,变了颜色,肩膀处更是血色深得发黑…… 这就是他嘴里说的小伤! 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疯子血怕是早就渗透进他的骨子里了!他怎么能这样! 楚眠气的恨不得一巴掌扇醒他,可看着这张苍白疲惫的脸,她下不去手。 第682页 她就不懂了,她的任性,难道就比他的命还重要么? …… 到了医院,楚眠才知道厉天阙哪里是睡过去,分明是痛得昏了过去。 她才知道,他撞巨石的那一下,不仅是划进皮肉,连肩膀骨头都撞骨折了,失血过多,负压过重,急需处理。 可就这个样子,他居然硬是背着她在大雪里走出了深山,一路跌跌撞撞都没有说过一句痛。 他没来之前,她独闯d国、独进陆家。 他来之后,危不可测的深山,她愣是一步路都没自己走。 什么叫被惯得离谱,楚眠终于体会到了,真是又气又……心酸。 医院是个极小的医院,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诊所,几间平房垒起来的所在,静静地立在雪地里。 宁静的病房里。 病床上,厉天阙还在昏睡着,头上缠着一圈纱布,脸颊一侧还有未擦干的血渍。 -- 作者有话说: 作者:姨妈痛,痛的受不了,请假请假,第2更白天好些的时候给你们更。 第573章 得,他这回把人得罪大了 一旁,楚眠坐在有些老旧的单人沙发上看着窗外的细雪,手上正滴着输液。 两瓶输液下去,她的烧急速退下去,人好受不少,没了之前在山里那种浑噩。 也是,她全程都没再折腾自己一下,当然是挂挂水就舒服许多。 蓦地,旁边传来轻微的动静。 楚眠下意识地要坐直去看,想了想,她又靠回去,冷着脸只当没听到。 厉天阙一睁眼就看到陌生的房间,他侧了侧头,见到楚眠背着自己的身影,整个人松懈下来。 「阿眠?」 他低声唤她,声音发哑。 仿佛发烧被烧了嗓子的是他一般。 楚眠靠在沙发上没动。 睡着了? 怎么坐在那里输液…… 厉天阙拧眉,一手撑着床准备坐起来,门忽然被敲了两下,楚眠回头,没看他,只越过他看向病房的门,「请进。」 「……」 厉天阙看着她有些憔悴的脸挑了下眉。 没睡着? 门被人从外打开,一个保镖从外面走进来,没有注意病床上的厉天阙已经甦醒,第一时间看向楚眠,「少奶奶,人来的越来越多了,连陆老爷子都在外面站着。」 其实不用保镖说,楚眠也看得到。 小医院就这么几间平房,从她面前的窗口望出去,就能见到医院外的雪地里站着黑压压的一堆人,个个执着黑伞,站得一动不动,一直排到很远。 阵势大得跟要轰炸这家小医院似的。 「说什么话了?」 楚眠冷淡地问道。 厉天阙睨她,又朝窗外望了一眼,眼底掠过一抹愠色,「他们这是参加丧礼呢。」 就这么撑着黑伞候在外面,是在找谁的晦气。 闻言,楚眠面色不变,眸子都没动一下,一旁的保镖却是愣了下,急忙看向厉天阙,恭敬地道,「厉总,您醒了。」 厉天阙看着楚眠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楚眠面向保镖的方向,余光中该有他的存在,但她就是当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什么情况。 厉天阙的脸黑了黑,道,「让他们滚。」 「少奶奶已经让我们请陆家人离开了,他们不走,刚刚递话进来,说是什么大姑娘和陆晴小姐想见少奶奶。」 保镖报告道。 陆景慧、陆晴,这两人是她这一次来d国唯二交好的,陆家是先拿她们出来打感情牌。 陆家的血脉团结也算是够可怕的,不知道她的身世前,陆家商量的是要不要她的命,知道了,从大到小就这么站在雪地里,还打起感情攻势。 「他们配么?」厉天阙冷笑一声,「告诉他们,再跟奔丧似的站外面,别怪我不客气。」 他早就想除了这陆家。 「是,厉总。」 保镖低头应道,又看向楚眠,「对了,少奶奶,那叫陆晴的小丫头还偷偷跟我说,叫我问你记不记得红色丝带。」 红色丝带。 一个心愿。 陆晴不会准备用这丝带来换她回陆家吧。 楚眠坐在沙发上,眸色敛了敛,而后淡淡地道,「你告诉她,愿望只有一个,让她好好想清楚,有些心愿一旦达成,我和她之间的情分就可能不在了。」 「是,少奶奶,那我出去了。」 保镖点头,转身往外走去。 透明的玻璃窗上映着窗外的雪。 「阿眠,你烧退了?」 厉天阙躺在床上转眸看向她,纱布缠在短发间,一张脸苍白疲惫,看起来失了几分稜角。 楚眠神情极淡,转头又看向窗外的雪。 这回厉天阙算是明白了,楚眠在跟他闹脾气。 呵。 他辛辛苦苦把她从山里背出来,就受这么一份冷待? 「口渴。」 他道,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后脑勺。 楚眠淡定地看一眼头顶上方的输液瓶,悠然自得。 厉天阙侧了侧身体,一动,剧痛袭来,半边肩膀跟被人硬生生砸碎似的,他白着脸倒吸一口冷气。 「……」 楚眠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打算冷他到底了。 第683页 「我肩膀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痛?」 厉天阙抽着气道,声音虚弱沙哑,视线没从她的身上离开过。 「……」 楚眠头也不回,伸手拿起旁边的一本书搁在自己腿上翻开,低头平静看书。 见状,厉天阙差点被气得背过气去。 他勉强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疼痛加剧,额上都冒出冷汗,还是换不来任何的回应。 「阿眠,你过来帮我看看,我这伤口怎么渗血了。」 他又道,拼命搏关注。 闻言,楚眠捏着书页页角的手一顿,他眸子一深,下一秒,她慢悠悠地将一页翻过去,继续看书。 「……」 得。 他这回把人得罪大了。 …… 医院外,陆家人齐齐站着,伞面上全都积着一层薄薄的雪。 陆景慧、陆云堂、陆景然三人站在最前面,后面陆家在克斯洲能出动的人基本都出动了,个个等候在外面。 陆公业的身体不太好,坐在车子里等候。 他一双刻满皱纹的眼睛看着医院的方向,眼底布着血丝,背弯得有些厉害。 陆景慧蹲在地上,戴着手套的手不停地抓地上的雪捏出一个个小雪人,「景然,这个是小景然,这个也是小景然。」 陆景然站在一旁,她看到陆家在外发射的信号后从山里匆匆撤出来,衣服都没换就直奔这里,本来明艷的脸上伤痕累累、憔悴不堪。 她低眸看着陆景慧捏雪人,眼里一点光都没有。 连大姐都认出了楚眠。 她偏偏认不出…… 医院的大门被打开,一个保镖从里边走出来,众人都抬头看去,陆晴更是激动地跳起来跑过去,嘴巴甜甜地开口,「保镖哥哥,我姐姐怎么说?」 保镖看她一眼,将楚眠的话重复了一遍,「陆晴小姐,我们少奶奶说,让你想清楚,有些心愿一旦达成,你们之间的情分就可能不在了。」 闻言,陆晴脸上的笑颜荡然无存。 她琢磨着这句话,越琢磨越心惊。 陆景然和陆云堂紧张地看着,连陆公业都按下车窗看向陆晴,下一刻,陆晴耷拉着个小脸走过来。 「怎么说?」 陆云堂一个箭步冲过去问道。 陆景然站在原地,手指捏了捏拳,想问又生出那么一丝不合年龄的怯意。 陆晴抬眸看向陆景然,深吸一口气,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道,「对不起,小姑姑,我不想帮你了。」 第574章 陆家的各怀心思 「那保镖跟你说什么了?」 陆景然一把抓住陆晴的手臂紧张地问道,「小雾的烧退了没有?」 陆家人虽然没闯进医院,但还是找医生问了下楚眠的情况,她知道楚眠发了高烧。 陆晴摇摇头,「那保镖哥哥没说。」 陆景然蹙眉。 那到底是退了没有,这种小医院条件这么落后,哪里比得上他们陆家自己的医生和设备。 「那他和你说了什么,你脸色这么难看?」陆云堂被这小孩急死,不说重点。 「姐姐让我自己想清楚。」 陆晴绞着一双手老实说道,「对不起,小姑姑,我不想用红色丝带绑架姐姐,不想逼她。」 闻言,陆景然的目光滞了滞,脸色有些苍白。 「什么叫绑架,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陆晴的父母从人群里走过来,陆晴的胳膊被自己母亲狠狠拧了下,「你小姑姑对你多好,从小就惯着你,要什么给什么,连车都给你买,你连这点忙都不肯帮你小姑姑?」 「就是,你小姑姑好不容易找到女儿,母女团圆的好事,你在这添什么乱?」 陆晴父母逮着女儿一顿批。 陆晴站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训得受不了,忍不住呛声道,「我说错了吗?你们就是想逼楚眠姐姐,你们之前都怎么对她的,把她关私牢,想下手就下手,还讨论怎么处理,跟对待个罪犯似的,现在想认回来,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啊。」 「你还胡说!」 陆晴父亲气得扬起手。 「我没错!你们这群大人不就是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让姐姐失望透顶,现在没脸才让我跟里边传话么?怎么现在倒怪我添乱了?」 陆晴委屈得眼睛都红了。 「你这孩子真是良心被狗吃了,忘记你小姑姑对你有多……」 「小晴说的对。」 陆景然站在一旁,淡淡地打断她父母的训话,「我已经够下作了,要是现在认女儿都要靠小晴,那我还算个人么?」 一听这话,所有人面面相觑,陆晴有些难受地看着她。 「景然,你别胡说,你之前也不知道楚眠就是小雾。」 陆云堂拍拍她的肩膀,「照我说,一个医院而已,我们直接闯进去,见着人了你们母女面对面把话说清楚就好了。」 「不行。」 陆景然想都不想地否掉他的提议,她淡淡地看向陆云堂,「二哥,天冷,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在这里。」 听到这话,陆云堂无奈地嘆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老爷子坐的车,感嘆道,「我们那是陪你等。」 自从知道楚眠是陆家的孩子,老爷子的情绪跟转了几百个弯似的,先是震惊到一动不动,吐了几口血,后来知道楚眠没死,老爷子是一会笑,一会嘆气,一会又满屋子踱步,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第684页 这会,老爷子又守在医院外面不肯离去。 老爷子不走,他们这些人敢走? 陆景然没再说话,抬起眼看向眼前的医院大门,静静地站在雪地里。 远处的路上,一部黑色轿车静静地停在路边。 车子里暖气开着,十分温暖。 后座上坐着一个容貌柔和的中年女人和一个面容毫无血色的年轻女孩,正是陆云堂的妻子曹婉和女儿贺盛璃。 自从a国的大金融峰会开始,贺盛璃经历的人生就跟坐过山车似的,时上时下,本以为后半辈子她要被楚眠玩死,没想到回了陆家找到亲生父母。 本以为她能就此杀了楚眠,没想到却反被割了右手手筋。 本以为楚眠已经葬身山谷,人却活生生地回来了,还成为陆景然的女儿,成为她的表妹。 太可笑了。 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事情。 贺盛璃望着小医院前站得声势浩大的陆家众人,一双美丽的眸子里迸射出歇斯底里的妒忌和恨意。 「小霜,你身体不好,何必一定要赶过来看呢?」 曹婉担心女儿的身体,拿了条毯子盖到她的腿上。 母女重逢,曹婉并不了解自己这个亲生女儿,明明身体虚弱,说话都吃力,可今天吃了止痛药也要过来看一眼。 「我就是想来看看陆家到底有多重视楚眠这个外孙女。」 贺盛璃望着外面的盛况低声说道。 真够轰动的。 她回到陆家的时候,老爷子不过是点了点头,朝她笑了笑,连话都没几句,现在要认一个楚眠,老爷子居然亲自过来候着。 「陆家的痛就是你们两个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命中注定,竟都一前一后找回来了。」 曹婉没听出贺盛璃话里的恨意,自顾自地感慨道。 命中注定。 她是楚眠命中注定的仇敌么? 贺盛璃眨了眨眼睛,挤出泪意,一脸忧伤地转头看向曹婉,痛苦地问道,「母亲,大家是不是都忘记楚眠对我做过的事了?我的手筋都被割断了。」 一看女儿这样,曹婉心疼不已,「别哭别哭,医生不是帮你接好了,只要你遵照医嘱,好好休养,会有好的那一天。」 「那楚眠呢,陆家就不惩罚她了?」 贺盛璃满是脆弱地问道,又挤出几滴泪来。 她本以为曹婉听到这话会站在自己这边,没想到曹婉蹙了蹙眉道,「小霜,你不懂,你小姑姑这些年也挺苦的,你父亲身为家中唯一的儿子,很多事本该他去做,可你小姑姑为了能让我们一家守在一起,她满世界去闯,这些年都不知道受了多少伤,吃了多少苦。」 「……」 「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是孑然一身。」 曹婉抚着贺盛璃的脸,替她拭去眼泪,语重心长地道,「你和楚眠以前是有很多误会冲突,但你们始终表姐妹一场,看在你父亲和你小姑姑的份上,化干戈为玉帛吧。」 「……」 化干戈为玉帛? 荒唐,她被楚眠搞到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怎么可能和解。 贺盛璃按捺下怒意,看着曹婉道,「母亲,你和父亲会不会太愚善了,小姑姑满世界闯,未必是成全我们家,也许是为了老爷子的位置呢?」 一听到这话,曹婉错愕地看向她,「小霜,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第575章 你给我回来 「难道不是么,母亲你就不会有这样的疑惑?」 贺盛璃轻声问道。 「小霜,陆家那是受过重创的,人丁不多,因此,陆家众人向来都是拧成一股绳,谁将来去做老爷子那位置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陆家要团结,一致对外。」 曹婉看着她道,「这外面多少家族就是因为内斗散了,你之前呆的厉家不也如此?」 「……」 「所以你要明白一个道理,陆家发展好了,我们每个人才能过得好,懂么?」 「……」 贺盛璃听着简直想笑,什么歪门邪说,哪有一个家族能做到真正团结,人就是人,怎么可能半分私心都没有。 她看着曹婉认真的脸,没有说出这番话,只虚假一笑,「我知道了,母亲。」 说完,贺盛璃又转眸看向车窗外。 转过脸的一瞬间,她脸上的笑容消失得彻底,眼底浮出现怨恨。 她绝不会让楚眠回到陆家。 陆家,只能成为她贺盛璃的靠山! …… 「阿眠,我饿了。」 「阿眠,我们什么时候回a国?」 「阿眠,过来让我抱抱。」 「阿眠,我头有些晕。」 「阿眠,拉我一下,我要从床上滚下来了。」 病房里,床上的病号躺在那里折腾个不停。 楚眠淡定如常,坐在沙发上吊着输液瓶面不改色地翻到最后一页,将整本书用较快的速度看完,然后搁到一旁。 厉天阙躺在病床上,见状,直勾勾地盯着她。 看完了? 可以理他了? 楚眠抬起头看了一下外面的雪,接着又拿起一本书搁到自己腿上。 妈的。 她手边哪来那么多书。 厉天阙一手撑着床就要坐起来,楚眠低头看着书,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忽然云淡风轻地开口,「厉总天赋异禀,骨折也可以乱动,看来接下来忘生果、枯木雪也不用找了,厉总应该能自愈。」 第685页 那么软的一张嘴怎么就讲得出这么阴阳怪气的话。 厉天阙放松手,人乖乖躺回床上。 楚眠继续看书,不一会儿,她的输液挂完了,她按下按键。 一个护士走进来,替她拔了输液针。 楚眠连挂了三瓶水,挂得整条胳膊发凉发僵。 她用棉球按着针孔站起来,一边小范围活动着手臂一边往外走去,走过他床前时,她连余光都没给一个。 「你去哪?」 厉天阙盯着她,眼神堪称幽怨。 「……」 楚眠停住脚步,却没说话,只站在那里活动自己的手指。 「楚眠,你玩命来d国,我玩命背你出山,我们这算是两清,你凭什么对我臭脸?」 厉天阙躺在床上盯着她的身影道。 闻言,楚眠慢慢转过身,淡淡地睨向他,眼神淡得有些冷,仿佛在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 厉天阙盯着她的脸,眼神凌厉。 下一秒,他伸手按上自己一侧的肩膀,倒吸一口气,「嘶——」 满脸痛色,楚楚可怜。 「算了,不和你说了,你要走就走吧。」 他眼底黯然,不再看她,只看着头顶上方的灯。 楚眠扔了手中的棉球,深深地看他一眼,转身便走,直走向门口。 「你给老子回来!」 厉天阙猛地抬起身子吼出来。 「……」 楚眠回眸。 厉天阙半撑着身子躺在床上,这个扭曲的姿势带来剧痛,凌乱的短发下,他的一张脸白得没有丁点血色,更显得那点乌青明显,他直勾勾地盯着她,整个人都急了,呼吸都带着喘,胸膛起伏得厉害。 楚眠见他这样,心里的气消了不少,也觉着差不多可以了,便道,「我是要去洗个手。」 「不准去,过来。」 厉天阙命令道。 「……」 楚眠走到他的病床前,厉天阙立刻躺回去,往旁边挪了挪身体,让出一半的病床。 楚眠摇头,声音发哑地道,「不行,我还有些感冒症状,会传染给你的。」 「你那就是纯粹冻出来的,不会传染,快点。」 厉天阙拍拍身边的床。 「……」 楚眠想了想,还是顺从地坐到床边,然后就势躺下去,正枕在他放平的手臂上。 厉天阙伸手将她一搂,低头埋进她的发里一顿蹭,牵扯到伤口痛得他吸气不止,动作倒是不停。 好像多蹭两下能止痛似的。 楚眠都无奈了,「厉天阙,现在是谁要安分点?」 就他这样,怎么好意思在山里说她逞强的。 「那我不动,你来动。」 厉天阙老老实实躺回去。 「……」 这又是什么虎狼之词。 楚眠无语地转眸看他,厉天阙挑眉,「过来吻我。」 「我感冒。」 「不传染。」 「不行。」 楚眠拒绝。 「那我来。」 厉天阙作势就要起身。 「……」 楚眠觉得自己也是好脸给的快了,她伸手轻轻压下他的肩膀,手肘抵着床单撑起身子,来到他的上方,低头看着他苍白的脸,抬手在他脸颊一侧的血渍上轻轻来回擦着。 厉天阙定定地睨着她,长睫一双眼深若夜空,跟要吞人似的。 半晌,楚眠低下脸,吻上他没什么血色的薄唇,她吻得很轻,浅浅地吮着,边吮边看,试图将他的唇吻出一点健康的颜色来。 她这么个吻法就跟故意撩拨没两样。 厉天阙被亲得胸口猛跳,却止不了渴,他哪受得了这个,仰起下颌就吻过去,舌尖直闯她的唇间,肆意攻城。 楚眠一手撑在他的身旁,低头顺着他的吻,吻得缠绵。 她看向他深邃的眼,他也在凝视着她,眼神狂热,简直比他的吻还要灼烫。 他眼皮上的一抹深邃如剜心的利器,闯进她的胸腔,强势地掏空她的一切。 「叩叩。」 敲门声忽然响起。 楚眠的呼吸紧了紧,往后撤开,撑着身体看他。 厉天阙躺在病床上,眉头拧紧,不悦地道,「滚。」 「……」 外面没动静了。 病房里温度高得异常。 楚眠想撤离。 「再来一次。」 厉天阙盯着她道,沙哑的嗓音性感入骨。 楚眠的动作顿了下,被他这么看着,喉咙越发干涩。 沉默几秒,她再度低头吻上他的唇,细细描绘,再一次被他带过节奏,吻得难捨难分。 世间难得的美好之一大约就是在狂乱的生活中停下来,肆无忌惮地亲着自己所爱的人。 第576章 腻腻歪歪又一天 「叩叩。」 敲门声再度响起,敲得更急了,打破两人的温存。 楚眠抿唇不说话,厉天阙躺在那里闭了闭眼,脸臭得不像话,「把他叫进来,我倒要看看孟墅又给我培养了个什么样的奇才。」 叫滚了还敢敲门,真是不想活了。 「……」 楚眠撑着床坐起来,下床,理了理衣着才扬声道,「请进。」 门被人从外推开来。 进来的不是厉天阙的手下,而是个医生。 第686页 医生一进来就一脸关切地看着他们,「不好意思,你们刚才……是在吵架么?」 话落,就见厉天阙躺在那里,一双眼阴沉沉地盯着他,寒气逼人,「怎么,医院负责劝架么?」 「……」 医生呆呆地看着他,脖子一阵阵发凉,有种想逃的冲动。 楚眠站在病床边上横了厉天阙一眼,随即看向医生,淡淡地道,「医生,是要做检查么?」 「啊,不是。」医生道,「是外面有人请我过来传个话,老爷子想同楚小姐聊一聊。」 「还没完没了了。」 一听这话,厉天阙沉着脸就要掀被坐起来。 楚眠靠过去,一手压住被子,看他,「躺好,我能解决。」 「……」 厉天阙拧眉。 楚眠转眸看向那个医生,「医生应该没有传话的义务吧?」 这一男一女……看着都不像善茬啊。 医生被盯得嵴梁骨都凉,早知道他就不帮着传这个话了,他讪讪一笑,「我就是帮个忙,那人说老爷子只想同楚小姐聊一次,一次就行,如果不见,陆家会一直等在外面,见了,他们就会走。」 「我知道了。」 楚眠点了下头。 「那、那我出去了,两位注意休息。」 医生放下话忙不迭地走了,顺手替他们关上门。 医生一走,楚眠在床边坐下来,单手埋入发间往后捋了下头发,白皙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躺下来。」 厉天阙拉了下她的衣服。 楚眠回头睨向他,顺势躺下来枕到他的臂弯里,伸手攀上他的胸膛。 他搂着她,手在她的发间揉了揉。 「厉天阙,我们什么时候回a国?」她问了一句。 「明天一早。」 厉天阙已经决定好了,克斯洲这地方又冷又偏,实在没什么好呆的。 「你肩膀都骨折了,能行吗?」 楚眠蹙了蹙眉,担心他受不住路上的颠簸。 闻言,厉天阙侧目睨她,一脸不满,「你男人行不行,现在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都什么跟什么…… 楚眠先是无语,而后失笑,骨折也不耽误他满脑子黄色废料。 她往他怀里靠了靠,「行,那就明天回去。」 「嗯。」 厉天阙低沉地应了一声,眸子深深地盯着她,「趴上来,再让我亲会。」 「不要,嘴麻。」 都亲那么久了。 「不够。」 「……」 「快点。」 「你就不能休息一会?」 「亲了我就休息。」 厉天阙催促她,搂着她的手开始不老实地乱动,楚眠无奈地侧身,低下头就吻上他的薄唇。 真够乖的。 厉天阙满足了,身心舒畅。 …… 大雪在地上覆了浓浓的一层白。 陆家人在医院外候了整整一夜,个个冻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病房里,厉天阙尝到楚眠主动亲下来的甜头,腻着她亲个没完没了。 翌日早上,准备出发前,两人还亲了一通。 楚眠对接吻这件事开始麻木,麻到自己的舌头都不像自己的舌头了,厉天阙却是乐此不疲,心情大好。 楚眠扶着他慢慢从病床上坐起来,问道,「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 厉天阙一脸无所谓。 「你这半边肩膀到手臂都别用力,否则就要给你换个绑法固定了,知道么?」 楚眠一边叮嘱一边蹲下来,拿鞋给他穿。 「嗯。」 厉天阙坐在床上,低头看她头顶的发旋,看她为自己服务,连托起他脚放进鞋里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 「好了。」 楚眠替他穿好鞋,一抬头就撞进他含着笑意的眸中,「笑什么?」 厉天阙伸手抬起她小巧的下巴,薄唇凝着一抹弧度,「你说我当初怎么就一眼发现你了?」 「我怎么知道。」 都三年前的事了。 「你当时肯定勾引我了。」 厉天阙做出结论。 「我那时都不知道你去风岛干什么,怎么可能勾引你?」楚眠拿开他的手站起来,况且,她也不知道什么叫勾引, 「你当时看我了。」 「我发誓,我没看。」 她那会怕被爆头,减低自己存在感还来不及。 「那你就是故意坐在那棵树下的。」 他还记得她当时坐在那棵树下,身上穿着发白的衣服,瘦弱不堪,满身狼狈,背却是挺直的,让人看了一眼就忽视不过去。 「我没有。」 「那你就是用别的招数勾引我,反正你就是招我了。」 「……」 救命。 楚眠看他,「请问厉总,就算是我故意勾引你,那又怎样呢?」 都多久之前的事了。 「不怎样。」厉天阙眼中是高高在上的得意,「让你勾,随便勾,我这人好说话的很。」 想怎么勾引就怎么勾引,他来之不拒。 「……」 也是够了。 楚眠伸手去扶他站起来,「我们该走了。」 厉天阙盯着她的动作,想着最初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什么都有了,对一切都抱着游戏的心态,对什么都无所谓,只等着发病。 第687页 好像就是从领她回蔷园的那刻开始,他的人生终于变得有意思起来。 厉天阙看着她,怎么看都不腻,心情不错地低下身子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楚眠蹙眉睨他,厉天阙理直气壮,「没牵动伤口,我整个人低下来亲你的。」 「……」 楚眠服了。 …… 医院的大门打开,保镖开道,楚眠扶着厉天阙从医院走出去。 几部轿车横在医院前面,车后,是声势浩大的陆家众人。 陆景然站在最前面,一张明艷的脸添了些伤,见他们出来,她立刻往前两步,而后又僵住,停在原地注视着他们。 陆晴站在人群里激动地跳起来,冲着楚眠直挥手,「姐姐!姐姐!你好些了吗?」 第577章 同陆家众人谈话 闻声,楚眠扶着厉天阙坐进车里,而后抬起头望过去,冲着陆晴淡淡地点了下头,微微一笑。 见状,陆景然松了口气。 陆家这回倒是没行任何豪夺蛮取之事,意外地守规矩,见他们出来也没有冲上来,只规矩地停在原地。 「景然,景然!」 陆景慧见到楚眠就要冲上去,被陆云堂拉住。 老爷子发了话,陆家上下谁也不能再逼楚眠。 陆家这般行事给楚眠省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她收回和陆晴相交的视线,没有看陆景然,迳自坐进车子里。 车门被关上。 陆家众人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们,却没有一个上前。 楚眠坐在厉天阙的身旁,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司机启动车子时,她才淡淡地道,「去陆家。」 司机意外地抬了抬脸,随后应道,「是。」 她侧目,就见厉天阙正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眉峰轻挑。 「既然陆家已经知道我的身世了,那有些事情还是有必要说清楚,以后好井水不犯河水。」 楚眠想了一夜,想得很清楚。 这陆家,她还得去一趟。 「随你。」 厉天阙对这些无所谓,左右他在这里,陆家还能怎样? …… 陆家庄园坐落在克斯洲这种极冷的地方,体温全靠室内暖气,很不适宜养病。 贺盛璃的身体一向不好,这加上枪伤、加上手筋被割断更是难恢复,躺着躺着就不舒服起来,疼痛从血液渗到骨子里,折磨得她厉害。 她这正躺着,忽然收到消息,楚眠要来陆家,现在正同陆家人一起浩浩荡荡地回来。 听到这里,贺盛璃怎么都坐不住了,对着母亲曹婉软磨硬泡一番后,又加了一针止痛针。 止痛针打下去,贺盛璃整个人舒适不少。 曹婉拗不过她,给她加了件极厚的外套才推着她走出房门。 从房间到庄园的大厅要走很长的一段路,一路都是风雪,轮椅在路上滑出两条长长的印子。 贺盛璃是不感觉疼了,但人还是被冷得连连咳嗽。 曹婉只能加快脚步,贺盛璃也心急,她想知道楚眠来陆家要干什么,是要认祖归宗么? 离大厅近了,一阵脚步声从另一条路上传来。 贺盛璃抬起脸,就见厉天阙牵着楚眠的手走进她的视线。 不算远的一段距离,她的目光一下子胶着在厉天阙的身上,他穿着一袭深色的大衣,双腿修长笔直,他比发病的时候英伟许多,肩膀宽阔,身姿挺拔。 他头上绑着纱布,脸上还有淡淡的青色,但这丝毫不折损他的英俊,深目挺鼻,稜角分明,他还是她梦里来回的那个男人。 二哥…… 贺盛璃痴痴地看着他,动了动唇,无声地唤着他。 两条路相交,实在不远,但厉天阙没有看到她,他始终牵着楚眠的手。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楚眠低笑起来,厉天阙盯着她也勾了勾唇,伸手捏着她的手掌心,从拇指一直捏到尾指,小动作不断。 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迳自走向大厅的方向。 「……」 贺盛璃失魂地坐在轮椅上。 不一会儿,陆家众人也随之赶到,浩浩荡荡的一大堆人,个个急匆匆地走进大厅,几乎都没有看到她,少数几个看到她和曹婉,也只是浅浅点头就进去了。 「我们也进去吧。」 曹婉没发觉女儿的心思,推着她往前面走去。 …… 陆家的大厅里很快就坐满了人,后面也站了一堆的保镖。 庞大的大厅里很快变得暖意融融,显得外面的风雪有些多余。 楚眠和厉天阙被邀请坐在了较前的位置,她的对面,坐的就是陆景然。 「景然,好景然,你以后不要乱跑了。」 陆景慧站在楚眠的身后,从后抱住楚眠来回摇晃,满满的亲昵。 厉天阙一派慵懒地坐在旁边,冷冷睨了一眼陆景慧横在楚眠身前的手臂上,有些不满。 楚眠被陆景慧摇得直晃,不禁笑了笑,这时佣人端上热茶,她拍拍陆景慧的手,「来,喝点热水,别着凉了。」 陆景慧也跟着陆家人在医院外面候了一夜。 「哦。」 陆景慧乖乖听话,捧起茶杯就要喝。 楚眠连忙阻止她,替她吹了吹,「小心烫。」 「嘿嘿。」 陆景慧傻乐。 第688页 「……」 陆景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沉默地看着陆景慧与楚眠的互动,脸色苍白,眼底满是黯然,没有半点光亮。 「砰。」 一个声响传来。 众人转头望去,曹婉推着贺盛璃走进来,走到中央。 贺盛璃坐在轮椅上,冲着主位上的陆公业低了下头,礼貌地叫了一圈长辈。 「……」 厉天阙懒散地睨过去一眼,待见到贺盛璃时目光微变,冷笑一声,「你还没死?」 贺盛璃转头看向他,目光缱绻而痛苦,「二哥……」 「别乱叫,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做我厉天阙的妹妹?」 厉天阙冷哼一声,眉间刻着厌恶。 听到这话,陆云堂皱了皱眉,起身想说些什么,被陆公业看了一眼,他只好坐回去。 这一幕被贺盛璃看在眼里,她在心底冷笑,什么陆家团结,一致对外,她在自己家里被人当面辱骂,陆家连个屁都不敢放。 厉天阙则是看向身旁的楚眠。 楚眠朝他靠过去,低声和他简单说了下贺盛璃是陆家孙女的事情。 厉天阙听着拧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是啊。 的确是乱七八糟的。 楚眠不想浪费时间,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拿着绝书送到陆公业的面前,「老师,绝书我已经看过了,今天过来就是想原物归还。」 她称呼他为老师。 陆公业坐在位置上,深深地看了楚眠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他是真没想到楚眠会是自己的外孙女,有自己的血缘,这个消息让他又惊又喜,喜的是失而复得,惊的是他从前算计了她。 他缓缓说道,「这书你收着吧,你本来就是我唯一的传人,这书迟早也要传到你手上。」 「不必了。」 楚眠淡淡地道,见陆公业不拿,她便将书搁到他手边的小桌几上。 还完书,她往后退了两步。 第578章 陆家今后走什么样的路你说了算(加更) 「眠眠。」 陆公业大概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便抢在前面道,「我有几句话想同你说,能不能坐下来听一听?」 楚眠看他一眼,到嘴的一句「告辞」被她收回去,她坐回自己的位置。 曹婉也推着贺盛璃到一旁。 陆公业看着楚眠,看了很久才道,「眠眠,事到如今,有些场面话我想你也不愿意听,我就开门见山,我知道陆家对不住你,让你在外面受了很多苦。」 「……」 楚眠沉默地听着,长睫微垂。 佣人又朝楚眠走过来,在她手边搁下一盅什么东西,低声道,「小姐,这是三姑娘吩咐给你炖的冰糖雪梨,你尝尝看。」 楚眠没去看陆景然,只低眸看了一眼,没说话,也没碰。 哪怕她此刻喉咙确实不舒服。 陆公业坐在那里继续道,「可是,树无根而死,人无根而飘,你是我陆家人,还是应当回到家里来,只要你愿意,你开什么条件外公都答应你。」 「老师。」 楚眠缓缓抬起眸看向他,神色极淡,「关于我是陆家血脉这件事,不过是我自己一时猜测,还未经证实,我也觉得没有必要证实。」 「你不想要那就不要。」 陆景然出了声,苍白的嗓音透着纵容。 闻言,楚眠的目光微动,陆景然如此冷性子的一个人倒是不怕她来行欺骗之事。 楚眠还是没有看她,只道,「我与陆家没什么缘分,从前没有,今后但愿也是泾渭分明,不会再在a国的土地上交恶。」 只要陆家别再在a国掀起腥风血雨,她不会对陆家怎样。 这话里藏着的意思陆家人怎么会不明白。 陆云堂坐在椅子上看向楚眠,一张胖乎乎的脸露出之前从未有过的慈容,「楚眠,不对,应该叫你小雾。」 「……」 楚眠沉默。 「小雾,其实舅舅能理解你作为一个局外人阻止陆家复仇的心思,可是你知不知道,若不是百年前那些财阀联合血洗陆家,你本该在一个大家族里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长大,不用受这些奔波。」 陆云堂说道,怕她误会又忙添了一句,「我这么说不是希望你扭正自己的想法,只是希望你能理解陆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陆家的仇太深了,我们只是想为那些逝去的陆家人讨一份公道,那是我们的血亲。」 厉天阙靠在椅背上懒懒地听着,只觉没什么意思,于是转头看着楚眠。 看她就没那么无聊了。 楚眠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听到这话,她抬眼看向陆云堂,问道,「所以,陆家以后还会在a国掀风浪?」 「我不会再做了。」 苍白的女声再次响起,带着些许的急切。 这一次,楚眠的目光动了动,正视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 陆景然坐在那里,身上的衣服沾到了一些脏污,显然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脸上带着伤,人坐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她,目光迫切而又克制。 「三姑娘变的真快。」 楚眠淡淡地道,她还记得就在前两天,陆景然还为了陆家的大业一心要搞死她,现在竟然说不会再做了。 是以后都不为陆家做事了么? 陆景然看着楚眠,心中愧悔,但她也知道任何解释在事后都没有用,所以她也不为自己辩解什么,只道,「要是你不喜欢,我今天就离开陆家,交出我所有的职务。」 第689页 以前不知道,现在楚眠还活着,她别的就什么都不想了。 「景然……」 陆云堂错愕地看向陆景然,她这是要干什么,女儿没认回来,她也要跟着女儿离开陆家? 楚眠听着,心中不是不吃惊的,但她面上没表现什么,只道,「三姑娘说笑了,您何去何从轮不到我来干涉。」 「……」 陆景然的脸白得更厉害了,想说什么又怕显得在逼她,只能极力地克制。 「不必如此。」 陆公业坐在主位上看着她们母女俩一来一往慢悠悠地说了句。 众人看向他。 陆公业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面色深沉,而后像是做出什么决定似的,他将茶杯搁到一旁,动作微重。 「眠眠,只要你肯回来,我这个位置给你坐。」 陆公业神情凝重地看向楚眠,「只要你成了陆家的掌事人,陆家今后走什么样的路你说了算。」 话音一落,整个大厅里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这已经不是震惊,而是所有人都呆住了,连厉天阙都抬头看了一眼陆公业,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 这老头子,挺下血本的。 「……」 楚眠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当下无话可说。 陆景然愕地看向陆公业。 陆云堂从震动中回过神来,站起来道,「父亲,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是陆家的主心……」 「我已经这把年纪了,处事早不如当年,要不是你们一个个资质一般,我也没必要撑到今天。」 陆公业直接打断他的话。 老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陆家上下都清楚,那早些年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向来都是独权惯了。 这会说出这样的话,定是做好决定了的。 这楚眠不是陆家人的时候,老爷子就另眼相看,这一成为陆家人,亲子鑑定还没做,老爷子竟就器重至此。 贺盛璃坐在轮椅上听着,惊得脑袋一片空白。 老爷子居然要把陆家交给楚眠?他是疯了么? 她看向陆云堂,想他身为陆公业唯一的儿子不可能无动于衷,没想到陆公业把这话一说,陆云堂就表情讪讪地坐了回去,再不说话了。 「……」 见状,贺盛璃攥住自己的衣袖袖口,绞紧,拼命压抑着自己才不至于失态。 楚眠坐在那里,能明显感觉到陆家众人的震惊,惊得一片都是重呼吸的起伏声。 她道,「老师……」 「眠眠,你先别急着拒绝我。」 陆公业抬手阻止她,「我知道,今天你们一走你就不会再回头了,我能劝你也只有今天这一次,你当我这老头子是贿赂你也好,逼你也罢,你想想清楚,哪怕就今天,你坐在这里好好地想一想,不用太快回答我。」 第579章 第一,把贺盛璃交给我处置 如此真诚。 这番话也算是说到极致,于陆公业而言,就差把一颗心捧出来了。 「……」 楚眠没想到来陆家这一趟会有如此大的反转,她下意识转眸看向厉天阙。 厉天阙很直接,眼神发狠,「不准要。」 一个天宫就够她忙的了,再来一个陆家,他以后见她一面是不是还得打个申请排个队? 楚眠倒也没有想要,只是她的确被陆公业这番话给震到了。 她抬起胳膊,将手放进厉天阙的掌心里以示安抚。 厉天阙身体朝她的方向倾斜,捏了捏她的手指,楚眠这才转头看向陆公业,「老师厚爱,可惜,楚眠才浅,带领不了陆家完成大业。」 「我说了,只要你接手我的位置,陆家你说了算。」 陆公业面色深沉地看着她,极力劝说着道。 「就算我让陆家放弃血仇?」 楚眠反问。 这话一出,陆家众人面色各异,都有不同程度的不悦。 陆公业的神色不变,「我只能说,你领导陆家的时候,陆家完全由你领导,但我会秘密安排另外的人,待你不做这陆家之主后,再行复仇大计。」 要他忘了陆家的血仇不可能,但他愿意为了楚眠,再推迟这场复仇,推到几十年后。 即使他活着的时候看不到大仇得报,他也愿意。 比起复仇,陆家未来的发展他更加关心。 「您抬举我了。」 楚眠道。 「眠眠,你还不够清楚你自己的价值,这世上太多人都看低你了。」 陆公业注视着她缓缓说道。 关于继承人,他一直在陆云堂和陆景然之间徘徊,陆云堂不够强势,陆景然又太偏激,由他们带领,陆家走的路线都会有一定偏颇,因此他拿不定主意。 当得知楚眠是自己的外孙女后,他就再没一丝犹豫了。 楚眠冰雪聪明,天赋极高,最难得是做事有原则、有分寸,比陆云堂强势,又没有陆景然的偏激,由她来领导陆家,他再放心不过。 「姐姐,你就答应吧!这样我以后就能天天跟在你身边了!」 陆晴站在自己父母的后面忍不住激动地说出口,一双大眼睛满是崇拜地看向楚眠。 厉天阙抬眸,凉凉地扫过去一眼。 「……」 要是眼神能杀人,陆晴感觉自己现在应该是个死人了。 第690页 她默默缩回脖子,姐姐的男朋友未免也太可怕了,干嘛这么看她。 「陆晴不错,第一个发表了意见。」 陆公业也看过去,严肃的脸上露出一点笑容,随即又看向陆家众人,眼神堪称和善,「你们呢?一个小辈都表态了,你们都有什么意见?随便说,事关陆家下一任主事,别弄得我老头子好像专制一样。」 您这还不够专制呢? 您就差拉着楚眠坐您的位置了。 贺盛璃坐在轮椅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只见所有人都是欲言又止的意思,没一个敢站出来说话。 她扯了扯曹婉的衣袖,曹婉坐在她旁边,看她一眼摇头,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 贺盛璃郁闷到了极致。 这楚眠要是成了陆家的主事人,那还有她的活路么? 她不如现在就拿条绳上吊得了。 陆景然坐在那里,深深看了一眼楚眠,又转头看向陆云堂身后站着的陆寒,有些犹豫。 但见大家都不出声,她还是开口,「父亲,这位置将来给陆寒更好些,陆寒长在陆家,对陆家了解,多给些时间一定有所成。」 说完,她又看向楚眠,生怕在楚眠那里看到一眼怨怒或者讥笑。 但楚眠的表情很平,仿佛事不关己,没有一点参与陆家的意思。 这样。 陆景然还是不好受。 听到这话,贺盛璃终于找到一个接话的地位,微笑着道,「是啊,爷爷,我哥哥很用心的。再说,一般传统不都是传儿子孙子么,家里团结都知道爷爷重贤不重亲,可一旦把位置传给外孙女这样的话流出去,怕是父亲和哥哥的面上都不好看。」 闻言,陆公业抬起脸看向贺盛璃,眼底敛起一抹不悦,脸色沉得可怕。 八十多岁的老人一板起脸很是威严,贺盛璃被看得心头一跳。 陆云堂连忙瞪了贺盛璃一眼,这傻孩子,老爷子说随便讲,她还真当可以随便讲了? 陆寒站在那里也连忙补救道,「爷爷,妹妹只是担心我和父亲,但您知道我们父子的,我们向来不在意什么流言,只要爷爷觉得把位置留给楚眠更适合,我支持您的决定。」 听到这话,陆公业的脸色稍缓,看向楚眠道,「眠眠,你看,现在陆家只等你一句话。」 「……」 这都什么和什么? 身为陆家唯一的儿子和孙子,怎么会这么不争? 贺盛璃气急败坏地瞪向楚眠,楚眠也看着她,她能感觉到楚眠的眼里满满都是高高在上的讥讽。 她更加痛恨,一只手死死攥着,指甲完全陷进掌心里。 楚眠看着她的动作,慢慢收回视线,「好,今天我也把说清楚,要我接手陆家并不难,只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厉天阙侧目看着楚眠,捏着她的手指,在她手心里狠狠抠了抠。 她敢答应一个试试。 楚眠反握住他一根手指,让他别乱动。 她有分寸。 陆公业面色一松,苍老的声音格外温柔,「你说,哪两个条件?」 果然,楚眠坐在那里,神色淡漠地看向陆云堂,视线又越过他,落在贺盛璃的身上。 「……」 贺盛璃的呼吸一紧。 楚眠学着贺盛璃回陆家那天的动作,慢慢抬起一只手指指向她,「第一,把贺盛璃交给我处置。」 「……」 贺盛璃震惊地睁大了眼。 所有人都愣了下,陆云堂一家更是个个脸色大变,陆景然蹙了蹙眉,没有说话。 陆公业听着也是一怔,抬脸看一眼贺盛璃,道,「你想怎么处置?」 贺盛璃惊呆地看向陆公业,这是一个爷爷该说出来的话? 他居然还问? 楚眠是外孙女,她还是孙女呢! 楚眠的声线清冷,「这个您就不用管了,把她交给我,陆家就当没她这个人存在过。」 第580章 走吧,走吧 「父亲……」 贺盛璃从轮椅上站起来,卟嗵一声就朝着陆云堂跪下去。 她现在指望不了陆公业,只能一把抓住陆云堂的手,眼睛一红,泪水潸然而下,「父亲,您救救我,楚眠不会放过我的,她不会放过我,我不想死,我好不容易才见到您和母亲,我真的不想死……您救救我,救救我。」 「……」 陆云堂也没想到楚眠会提出这样的条件,看着女儿哭成这样,心怎会不痛,伸手扶她,「小霜你先起来,小雾可能只是一时气话,你们可是表姐妹……」 「我不是气话。」楚眠坐在那里冷漠地看着贺盛璃的眼泪,「这个陆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父亲,救我,救我……」 贺盛璃做出更恐惧的模样,瑟瑟发抖地靠在陆云堂的腿上,哭得不能自已。 「楚眠,你这样就过分了吧?」 陆寒看向楚眠忍不住道。 「老爷子,管好你的子子孙孙,我不喜欢有人说我们家阿眠。」 厉天阙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忽然斜一眼陆公业开口,嗓音凉薄而放肆,「你知道我这人的,疯子一个,什么都做得出来。」 楚眠看他一眼,不喜欢他说自己是疯子。 「陆寒。」 陆公业冷冷地开口。 第691页 「……」 陆寒只好收声。 见状,贺盛璃靠着陆云堂的腿抬起头看向陆公业,哭得梨花带雨,委屈得不行,「爷爷,您不公平!我也是您孙女,我从小到大也是受尽了苦,您凭什么这么偏向楚眠?早知道陆家是这个样子,我还不如不认这个亲,死在外面算了。」 陆公业被她哭得头疼,沉着脸道,「怎么就要死要活的,她现在是拿枪指你了,还是我让她杀你了?」 要不是看贺盛璃也是才找回来,在外面吃过苦,他这会已经让人上家法了。 「……」 贺盛璃被说得一噎,泪水更是不断往下掉,她抬手擦泪,眼睛被泪水浸得透亮,看着格外可怜,「我知道,楚眠做过您的徒弟,爷爷您更偏心她,您也不用为难,陆家既然容不下我,我走就是了。」 贺盛璃擦着眼泪站起来,转身就走。 「小霜!」 陆云堂心下疼爱女儿,见状连忙站起来去拉贺盛璃,这一拉,贺盛璃人往后一仰,人软绵绵地倒在他的怀里,昏死过去。 「小霜?小霜?」 陆云堂急得不行,大厅里顿时一阵兵荒马乱。 陆云堂抱起女儿就走,曹婉和陆寒急急跟上,大厅一下子少了四个人。 从头到尾,楚眠就这么淡淡地看着戏,然后靠到厉天阙身边,低声道,「看出她是真晕还是假晕了么?」 厉天阙看她,低笑一声,「我连看都没看两眼,怎么知道。」 他管贺盛璃死不死。 「难怪你能被她骗这么多年,这演技,用听的都知道假。」 楚眠同他吐槽。 贺盛璃分明是怕陆家不重视自己,拼了命地上蹿下跳刷存在感。 「什么叫我被她骗这么多年?」厉天阙不悦地睨她。 「那个时候是谁跟我说的,这个贺盛璃掀不起风浪。」楚眠看着他深色的眼道。 「……」 厉天阙想了想。 啧,还真是这么回事,一个贺盛璃怎么死都死不掉,从a国蹦跶到d国了。 「你说,你是不是挺不会看女人的?」 楚眠压低声音道。 厉天阙直勾勾地盯着她,「老子会看你就够了。」 「……」 楚眠被撩到,唇角不自觉扬了扬。 门外风雪不止,路面一片雪白。 兵荒马乱后,整个大厅恢复寂静。 众人默默地看着厉天阙同楚眠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悄悄话,那股情侣之间的甜蜜氛围藏都藏不住。 「咳咳。」 陆晴站在那里做作地咳了两声,提醒他们。 楚眠这才收回视线。 陆公业道,「眠眠,我安排陆霜另住一个地方,让她从今往后不再出现在你眼里,如何?」 其实贺盛璃说的也没错,他就是偏心的。 能不偏心么,楚眠可是在他身边呆了半年。 「如果我说不够,是不是显得我不知好歹?」 楚眠淡淡一笑,迎向陆公业的视线,「但我确实不知好歹。」 「小……」 陆景然坐在那里忍不住唤她的名字,名字滚到嘴边,她还是换了个方式,「楚眠,小霜是你舅舅的女儿,当初如果不是他们一家帮我去寻你,她也不会被弄丢。」 换作任何楚眠讨厌的人,她都可以没有二话地去还击,但她偏偏对二哥一家愧疚,无法坦然。 「陈年旧事与我无关,我只知道我和贺盛璃之间的旧怨不能被化解。」 楚眠道。 「……」 陆景然沉默了。 陆公业也沉默了。 他可以很偏向楚眠,但总不能真为了留住她,就把孙女推出去送死。 楚眠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笑道,「看来陆家是不会同意我这个条件了,那……」 「还有一个条件呢?」 陆公业忍不住问道。 楚眠看向他,闻言,目色变深,连声音都变沉,「第二个条件,我在稻城牺牲的那些人能复生。」 「……」 陆公业目光一震,「那是厉天御自作主张,我从未要他屠城,参加这事的人在a国都被抓了起来,我也不曾派人营救。」 「可他们始终都是您的人。」 楚眠一字一字道。 闻言,陆公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根本没想过接我的位置。」 提两个条件,是让他知道,这件事是他在强求。 「老爷子,死去的人不能复生,您也不能推自己的亲孙女去死,我更不可能为难自己。」 「……」 「所以您看,我和陆家其实从来就没有缘分。」 楚眠说着笑了笑,笑容有些涩。 陆公业看着她,「不是没有缘分,是陆家成不了你想要的那个家,是陆家让你失望了。」 楚眠没想到陆公业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口震了震,嘴里尝到说不出的滋味。 陆公业又深深看了她两眼,然后转过头去,浑浊的眼里浸了一层湿意,他抬手摆了摆,声音透着一股浓浓的无力感,「走吧,走吧。」 他不逼她了。 第581章 行了,抱得差不多就行了 陆家众人几时看到陆老爷子这个样子,都错愕地看过去,心中惶惶。 「……」 楚眠站在那里,听着这一声说没有一点动容是不可能的。 第692页 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往后退步。 她脚上穿的是一双黑靴,提脚往后,踩过陆家地板上的纹路,留不下一点印迹。 陆公业不看她,迳自说道,「你不要担心,只要你在a国一天,陆家不会再去做什么。」 闻言,楚眠有些愕然地看向陆公业。 她以为,陆公业如此厚待她是像在稻城一样,想着办法要她助力陆家的复仇。 没想到他会无条件地做出这样的让步。 楚眠的喉咙越发干涩,「为什么?」 她忍不住问。 「这是你想要而又是陆家唯一能为你做的。」 陆公业说这话的时候始终都没看她,偏着头缓缓道,「还有,a国财阀为王的制度、等级分化由来已久,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完全颠覆改变的,这条路困难重重。」 「……」 「我已经这个岁数了,就算是想护着你也护不了几天,所以,你……不要太拼命,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说到最后,楚眠听到了一丝哽咽。 她看着陆公业发间的银白,在众目睽睽下退了两步,然后朝他深深地低下头。 大厅里内安静非常,落地的古董钟摆来回撞动,敲击出清脆的声响。 陆景慧靠在一旁眯着眼打盹。 楚眠慢慢抬起头来,转眸看向一旁坐着的厉天阙。 她把手递给他。 厉天阙一把握住她的手站起来,伸手将她拥进怀里,没有犹豫地搂着她转身往外走去。 所有人看着他们。 来时,楚眠一人牵着陆家小辈踩着厚雪而来; 去时,她被厉天阙搂着再度走进茫茫大雪里。 说轰烈也轰烈,说安静也安静。 徒留下陆家满目的疮痍。 良久,陆公业缓缓正过脸来,望向步入大雪中的两个身影,血丝染在浑浊的眼中,映着门外的苍茫白色。 他坐得一动不动,苍老佝偻的身影宛若一座雕像。 「三姑娘,您要的衣物我收拾好了。」 佣人提着一个简便的行李箱走到陆景然的面前,轻轻搁下行李箱。 陆景然静默地看着。 陆公业听着,脸上的皱纹微微动了动,他看向陆景然面前的行李箱,看了许久,肩膀一点点垮下去,人仿佛在一瞬间形如朽木。 …… 厉天阙的手下们在陆家庄园外候着。 见他们出来,一群人立刻撑开伞迎上来,替他们挡住肆意飞舞的雪花。 楚眠被厉天阙搂着走到车前,她步子顿了顿,回眸看向陆家的大门。 陆家的设计极具a国的风格,从大门一路往里,铺着白雪的长道一通到底,还能隐隐望见大厅的方向…… 厉天阙睨她,「捨不得?」 「不是。」 楚眠望着那条长长的路,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在稻城的那半年,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老师的身份,你说他是不是掩饰得很好,明明有三个儿女,却活得比谁都像个孤寡老人。」 「……」 厉天阙凝视着她清澈的眉眼,没说什么。 「走吧。」 楚眠转回头。 「姐姐!姐姐!」 焦急的声音传来。 楚眠回过神,女孩就直直冲进来,扑进她的怀里牢牢抱住。 厉天阙拧眉。 楚眠任由女孩抱着,伸手拍了拍她,陆晴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已经红得不像话,哽咽地道,「姐姐,我捨不得你,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你来a国的话,我一定招待你。」 楚眠淡淡地笑了笑。 「真的?」 陆晴红瞪的眼睛亮了亮。 楚眠还没回答,一旁的厉天阙有些不耐烦地道,「行了,抱得差不多就行了。」 「……」 陆晴吓得缩了缩脖子,连忙放开楚眠,怯怯地看一眼厉天阙,又极快地收回视线,抬手擦了擦眼泪看着楚眠用力地道,「姐姐,我不管你认不认陆家,你就是我陆晴的姐姐,有血缘的姐姐!我不认别人!」 楚眠看着她哭花的小脸,抬手捏了捏。 被这一捏,陆晴哽得更厉害了,「姐姐,我捨不得你……」 「你几岁了?」 楚眠问她。 「十八。」 陆晴抽噎着道。 「十八岁就是个大人了,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楚眠抬手替她将一缕勾到耳后,正色道,「防着贺盛璃。」 陆晴站在那里,听得怔住。 好一会儿,她才讷讷地道,「姐姐,那个贺盛璃真有那么坏么?」 一定坏到无药可救,姐姐才那么想要她的命吧? 「我让你防着,不是为我自己。你要记住,她留在陆家,对陆家就是颗定时炸弹。」 楚眠道。 就贺盛璃而言,枪她开了,手筋她也割了,她看不到贺盛璃死,也看到贺盛璃生不如死了,还算不错。 况且,贺盛璃留在d国,受到威胁的绝不是她。 她今天试探了一番,看得出来,陆家那些大人看在陆云堂的份上,不管贺盛璃做什么,他们都会格外宽容。 就像当初的厉天阙一样,认为贺盛璃是个翻不起风浪的软弱女孩。 能保持清醒的恐怕只有陆晴了。 陆晴似懂非懂,「你是说她会害陆家?可陆家是她的家,而且家里那么多大人在,她不能怎样吧……」 第693页 又是这样一句话。 贺盛璃靠着别人的这个想法做了多少的事啊。 楚眠低笑一声,拍拍她的手臂,道,「信不信在你。」 十八岁,该明辨是非了。 说完,她转身低下头坐进车里。 陆晴还想说什么,厉天阙已经跟着坐进车里,由着保镖关上门。 「……」 陆晴只能站在原地,目送着几部车驶离,越来越远。 车上。 楚眠静静地坐着,转眸看向车窗外白雪皑皑的一路,一如她来的时候。 这次d国一行,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摇摇晃晃的,一切发生得都是措手不及。 就当是一场梦吧。 一场荒诞的梦,如同那本绝书,转了一圈,还是要去贫民窟找忘生果,她的人生,转了一圈,还是要自己走。 想着,楚眠收回视线,转眸看向身旁的男人。 厉天阙随意地靠在椅背上,单手抵在车窗上,骨节分明的长指低垂,他侧脸凝望着外面的雪,轮廓线条收紧,一双眼深邃,看不出在想什么。 第582章 他们背着我们都干了什么? 她靠过去,轻声问,「厉天阙,你在想什么?」 厉天阙回头看向她,眸色带着一股吞噬的深暗,他打量着她白净的脸,几秒后,他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嗓音低沉磁性,「在想,我终于把你这小东西领回家了。」 楚眠听着,不由微笑,用头在他的掌心蹭了两下,「嗯,回家了。」 跟他回家。 「把这里放下,当从来没来过。」 厉天阙盯着她道, 楚眠听着,心口莫名酸涩了下,下一秒,她笑着点头,「好。」 「你的家只有三个字,厉天阙。」 厉天阙捏了捏她的下巴道。 「知道了。」 楚眠看着他,深吸一口气,而后似放下一般道,「好了,我们该商量一下去风岛的事,还有a国那边,也不知道他们处理得怎么样。」 陆公业说不会再在a国复仇,那也是今天决定的。 之前也不知道怎么样,大选进行得如何了。 「没问题,有问题早就接到电话了。」 厉天阙道。 「先看看新闻吧,你手机呢?」 楚眠的手机在山里跌跌撞撞时已经坏了,无法开机。 「你就不能歇会?」 厉天阙不满地看着她。 「不歇,我还要去风岛给你找忘生果。」 楚眠朝他伸着手,她现在真是一刻都不想歇,恨不得立刻飞到风岛去。 「……」 厉天阙被噎了下,公事和私事都混成一桩了,她现在可以理直气壮地天天提去风岛,不用担心他受不了了。 他拿出手机递给她。 楚眠拿过来,摁亮手机,又对着厉天阙照了下脸解锁,然后打开新闻搜索,划着名最新一条条的热点看。 国内的小暴乱一直不止,因为出现大选期间,什么样的声音都有。 局势果然还是有些紊乱。 楚眠的目光沉了沉,继续往下划,忽然一条加黑的标题闯进她的视线—— 【总统唐瑾辰携第一夫人前往荷市演讲,引起轰动】 第一夫人? 楚眠发觉自己吃了个莫名其妙的瓜,转头看向厉天阙,「唐瑾辰已经结婚了吗?」 怎么之前没听过。 「结婚?」 厉天阙也怔了下。 楚眠把手机放到他面前,厉天阙看了一眼,不以为意地道,「假新闻。」 「你确定?」 「确定,他那样的没人要。」 「……」 好独特的确定方式。 楚眠半信半疑地看着厉天阙,心想可能是个假新闻吧,唐瑾辰正值大选期间,不好好表现自己,突然结什么婚。 这么想着,楚眠还是打开新闻,看里边的内容。 然后,她就被里边的照片给惊到了。 照片中,唐瑾辰西装革履地迈上台阶,衣冠楚楚,鼻樑上架着副金丝边眼镜,举手投足间斯文贵气,一只雪白的细臂挽进他的臂弯,他身边的女人一袭红裙冷艷高贵,一手抬起沖镜头淡淡示意,容貌绝尘。 樊、冰、冰。 「……」 楚眠盯着这张照片半晌,有些不敢相信地继续往下滑,就见下面还有很多张唐瑾辰和樊冰冰的合照。 有两人彼此相视而笑的,有唐瑾辰绅士给樊冰冰拉座椅的,有樊冰冰小鸟依人般靠在唐瑾辰肩上的…… 所有的合照都表达着一件事,那就是樊冰冰和唐瑾辰很相爱。 非常非常相爱。 见她脸色变了,厉天阙靠过去,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看了一眼手机里的内容,「我还以为我手机里有什么秘密给你抓了,唐瑾辰结个婚而已,你脸变什么?」 他的语气要多酸有酸。 「不是,这是樊冰冰,是我的人。」 楚眠惊的当然不是唐瑾辰结婚。 她放大一张照片,是一张演讲的远照,照片中,孟墅、叶成都在,他们都在台下看着唐瑾辰和樊冰冰,表情一言难尽。 「这些人……背着我们在a国都干了些什么?」 她来一趟d国,樊冰冰怎么就成第一夫人了? 「呵。」 厉天阙懒洋洋地轻笑一声,「我还以为你在d国闹的动静大,合着他们在国内闹得也不轻。」 第694页 让他们稳着a国的局势,稳出了一桩婚事。 「……」 楚眠想打电话问清楚,又觉得打电话估计是问不清楚的。 「不错,好事,唐瑾辰靠我花钱,樊冰冰是你天宫的人。」 厉天阙下巴抵在她的肩上邪气地挑眉,「只要他们赢下大选,以后这a国,我们俩说了算。」 厉总想事情的角度永远能这么清奇。 现在明明应该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眠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这事情还真是一桩接着一桩,她想闲都闲不下来。 头疼。 真的好疼。 …… 三天前。 总统府官网上的留言几乎要炸了,质疑声滚来滚去,简直要掀翻a国的平静。 孟墅代表厉天阙前往新蔷园同天宫骨干成员开了一场会议上。 会议上,众人面色都沉着。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寻谁,而是要稳住国内的局势,相助唐总统连任。」 孟墅坐在会议桌前,放下手中厚厚的文件,语气温柔,不急不缓,说出口的话却全是大事,「现在国内暗流涌动,陆家在其中搞事,风向全是冲着总统去的,那些财阀也不过一时被压制,要是知道小姐和厉总不在国内,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不止如此。」 叶成推出一份文件,黑框眼镜后的面色并不好看,「有财阀被暗伤,嫁祸在我们眠姐的头上,有人已经开始认为眠姐不讲诚信,要求眠姐出来讲话。」 「伤得怎么样?」 孟墅拉过文件看了一眼,皱眉。 「还好,我已经第一时间派人去保护,以证明眠姐是绝对有诚意同他们和平相处,但他们会不会另生心思就不好说了。」 叶成说道。 「关于贫民窟重建,就是一个以快打慢的计划,趁着总统大选,宣传阶级平等,速度推动重建的事……但现在眠姐没去风岛,一切都被耽搁下来,就变得到处都出现问题。」 巅峰会成员之一安诗蓝出声说道,「这样下去,一旦出现更大的问题,那眠姐之前在大金融峰会做的一切都没用了。」 -- 作者有话说: 开启风岛篇和一段副cp,如果不喜欢我就把副cp只放在主线里带一下,不占什么篇幅。 第583章 总统,您结婚了吗? 「控制舆论呢?」 孟墅给出建议。 「试过了,没什么大用。」 巅峰会成员之一黎哲抱着双臂坐在那里,「我分析过各种控制舆论的经典案例,一味掩盖是没有用的,除非有更大的热点来掩盖,而现在,整个国家只有大选和阶级平等的话题才是热点,其余的全是海中砂砾,不值一提。」 「冰冰,你怎么想?」 有人看向樊冰冰。 开会至今,樊冰冰一直没有出声,她穿着简便的休闲服坐在会议桌前,手指捏着一支笔,素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闻言,她摇了摇头,表示没有想法。 叶成从会议桌前站起来,道,「我觉得现在事情太多太乱,导致我们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但眠姐走前有过交待,只要大选能赢下来,一切的乱就会相继停止,那我们就应该跳出目前的乱局,把焦点全放在大选上。」 「我同意。」 孟墅颌首。 厉总也是这么交待的,只要他们把大选这一战打下来,一切都好说。 「现在大选的形势很明朗,唐总统的对手只有一个,魏常水,63岁,曾在公法会做过议员,也干过不少大事,他背靠的是颜家。」 叶成边说边拿起遥控器按了两下,在背后的屏幕上按出魏常水的履历和关系表。 屏幕中央一个老男人的照片,个子很高,但很瘦,只能用价格不菲的衣着来撑起自己的气场,明明一双眼睛透着精明,却还要硬装着平易近人的笑容,看的令人受不了。 孟墅侧了侧身体,抬眸看过去,「众所周知,在大金融峰会后,颜家进去了好几个人,现在的颜家犹如强弩之末,同厉总、小姐合作已经是不可能,所以大选是他们的背水一战,我相信里边也有陆家参与的手笔。」 「也就是说,陆家和颜家现在是拼了命要把魏常水推到总统的位置。」 叶成接着说道,「唐总统竞选的牌面是全国精英,而魏常水现在就是给了一堆空头支票,各种福利漫天飞,同时再抨击唐总统假平等,放任风岛罪人出来,扰乱国内秩序。」 前些天帝都交通被封引起大乱,这桩全算在唐瑾辰的头上,被魏常水的阵营抨击得极为厉害,以至于各地抗议、暴乱四起。 「你们觉得打败魏常水的关键是什么?」 叶成放下遥控器问众人。 在座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怎么会不明白。 「唐瑾辰,32岁,出身于唐氏家族,那也是个老家族了,虽然近些年已经不怎么出来,但他绝对算得上是贵族出身,含着金汤匙长大,要民众相信这样一个人真心搞阶级平等很难,毕竟过去几年他任中也没做过这类事。」 巅峰会成员之一彭子杰转了转手中的钢笔道,「这更像是唐总统为了连任画出来的海市蜃楼,在很多人眼中,比魏常水给的空头支票还不切实际。」 「……」 第695页 这话一出,整个会议室都静了下来。 不错,这才是关键。 樊冰冰坐在那里,抬眸看向屏幕上的大选分析,美丽的面容上若有所思,好久,她出声,「是不是只要让民众相信唐总统是真心做阶级平等这件事,事情就能扭转?」 闻言,所有人都看向她。 叶成侧目看她,目色凝重,「你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这里有些闷,我出去透透气。」 樊冰冰合上面前的文件,站起来往外走去。 …… 圣座酒店,顶楼弧形的落地玻璃迎着太阳流光溢彩。 装潢奢侈顶流的顶楼餐厅里没有客人,入口处,穿着燕尾服的老管家同一些保镖站着,静静地等待着。 送走一批议员,唐瑾辰拢了拢身上的纯手工西装,在偌大的沙发卡座上坐下来,单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一手端起面前还冒着热气的咖啡,还未尝进口中,涩味便肆意游走。 正值中午,阳光斜了一半在这个卡座,他半个身体陷在阴影里,端着咖啡的手被阳光照得连青色血脉都清清楚楚。 这么坐是不舒服的,但唐瑾辰没有换位置。 他低着头,冷眼看着面前桃木色餐几阳光与阴影交织在一起的界线,金丝边框后的眼中幽沉。 「总统。」 老管家走过来,恭敬地朝他低了低头,「樊冰冰小姐来了,她说她是代表楚眠小姐来的。」 「樊冰冰?那个明星?」 唐瑾辰抬了抬眼,有点印象,「她怎么知道我在这?」 他的行程被泄露了? 「我问了,她说没有天宫办不到的事,也没有天宫找不到的人。」老管家道。 「……」 天宫。 天宫的主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留下一堆烂摊子给他,还这么狂。 唐瑾辰端着咖啡杯颌首,「让她进来。」 「是。」 老管家应了声。 樊冰冰很快走进来。 唐瑾辰抬眼看去,樊冰冰抱着一个文件夹走进来,一袭淡色长裙配大衣,腰间拢着一根腰带,似收非收,踩着高跟走路时不经意间显出玲珑的腰线来,妩媚随意而生,一头长发散着,一侧勾在耳后,露出一张全素颜的脸,五官仍精緻,只是少了些镜头前的美艷。 「总统。」 樊冰冰站定,朝他低头。 「坐,你有十分钟可以向我传达楚眠的意思。」 唐瑾辰抬手看了一眼腕錶上的时间,语气听着平和,但骨子里分明还是有着大家族出来的贵气与高高在上。 「够了。」 樊冰冰道,抱着文件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抬眸看向眼前半个身子没在暗影中的男人,直入主题,「总统,您结婚了吗?有未婚妻了吗?有女朋友了吗?有喜欢的对象吗?」 唐瑾辰低头优雅喝咖啡,冷不丁被这么一问,一口咖啡滚在喉咙差点呛到。 他压着不适抬起眼看向面前的年轻女孩,只见她整个人坐在阳光里,长发勾动妩媚,雪白的脸上镀上一层浅色绒光,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大有千军进攻的气势。 他这是碰到小女孩追求了? 唐瑾辰睨她,「问这些想做什么?」 第584章 如果没有,请您同我结婚 「如果都没有,请您同我结婚,立刻註册登记,这里离婚姻登记处不算远,流程我熟,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 樊冰冰用最短的时间表述完自己的目的。 唐瑾辰听完轻晒一笑,「胆子不小,主意打到总统头上来了?」 被人仰慕的感觉还是不错的,沖淡了他这两天的烦乱。 「如果您坐不稳这个位置,很快就不是总统了。」 樊冰冰面无表情地说道。 「……」 唐瑾辰唇角的笑容一僵。 「这是我做的一份报告,请您过目。」 樊冰冰双手递上手中的文件,「您已经32岁,有个家庭更有助于您在公众面前的形象,而娶一个平民,能让大众知道您改变a国阶级差距离的决心。」 她阐述简明扼要,一句废话都没有。 这下唐瑾辰听明白了,这人是要用婚姻来帮他赢大选。 他搁下咖啡杯,接过文件翻了两页,目光渐渐冷下来,「这是楚眠要你做的?」 「我受了眠姐的交待,一定要支持您连任。」 樊冰冰偷换概念着道。 「啪。」 唐瑾辰将文件重重按在桌面上,从沙发上站起来,冷冷地看着她,「一个国家的未来还不需要牺牲一个女孩的婚姻来获得。」 说完,他扣上身前的扣子,转身便要走人。 「总统牺牲女孩的事也没少做过吧?」 樊冰冰坐在那里,冷冷地道。 「……」 唐瑾辰猛地回过头来,眸色泛起阴冷。 老管家站在一旁都被惊到了,樊冰冰却是面不改色,从容地看向唐瑾辰,「眠姐当年在江南堂受过多少苦,总统还记得吧?据我所知,好像厉总到现在都不知道您给眠姐到底餵过多少颗药。」 关于那一段故事,她从蒋笙那里听到过一些,从眠姐那里又听到过一些。 好像厉天阙以为眠姐只被餵了一颗药,连枪伤都以为只是刮到,皮外伤而已,所以厉天阙只找了唐瑾辰一段时间的麻烦,再后来,厉天阙发病,三年过去,这当年的事也就不提了。 第696页 听到这里,唐瑾辰不怒反笑,「你在威胁我?」 「总统,您、厉氏财团、天宫、风岛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们都希望您能赢下大选,既然如此,你有什么理由拒绝我的提议?」 樊冰冰也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卑不亢地看向他。 「砰砰。」 忽然传来响动。 樊冰冰转眸,餐厅的墙都是用玻璃打造,全透明,她看过去,就见一处绿植后的玻璃外,穿着常服的叶成沉着脸看她,似有不悦,朝她勾了勾手,要她出来。 「总统,我先失陪下,十分钟还没到,请您先别走。」 樊冰冰说着便往外走去,一直走到外面。 叶成一把将她拉过去,脸色难看地道,「我看到你电脑里的文件备份了,你疯了,想这么个主意?」 「有问题么?」 樊冰冰已经打定主意,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全是问题,眠姐不会让你这么做,跟我走!」叶成抓着她的手臂就要走。 「我们在稻城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樊冰冰道。 这话直接打中叶成的死穴,他整个人僵在那里,樊冰冰看着他,「叶成,我们要守好天宫,我们要赢下大选,我们要重建贫民窟,如果一桩婚姻能换来百般好处,为什么不值得,非要用人命填才算轰烈?」 「这是你的婚姻!」 叶成回头瞪她。 「这只是一段假婚姻,过些年等唐瑾辰卸任我就可以离开,或者更早,他赢下大选就可以停止合作关系。」 樊冰冰想得清楚,这会头头是道,「叶成,我不想再看到有人伤亡了,我只想替眠姐顺顺利利地重建贫民窟,替笙姐完成遗愿。」 蒋笙两个字是叶成的致命伤口,她一提,他就彻底没声了,只抓着她的手臂。 餐厅内,唐瑾辰脸臭得很难看,重新坐回沙发上,「这楚眠是个刺头,手底下带出来的也个个是刺头。」 这哪是跑来求婚的,分明就是找他算帐的。 「……」 老管家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去查一下这个樊冰冰的资料。」唐瑾辰松了松领带没好气地道。 「她的资料我大概知道一些,她就是一个典型的平民,从小上着最普通的学校,后来凭本事考进帝都大学,被楚小姐相中进了巅峰会,从此有了出头的机会。」 老管家娓娓道来,「她当时还赢了国际大赛,被您接见过,以她的资质本可以从事学术工作,但她转头进了演艺圈。」 「……」 「演艺圈是个资本扎堆的地方,她也被拉拢过,不过这三年她不靠拢任何资本,所以出道到现在只有女配的角色。」 老管家继续道,「不过说来也怪,她虽然只演女配,但因为演技太好,又无绯闻丑闻传出,观众缘特别好,人气甚至超过一些所谓的一线,加上不久前她在稻城救人的事被公开,她现在在民众的心目中就是个平民女神的形象,说什么都有人追捧。」 「……」 「现在舆论闹成这样,谁替您说话谁就被揭老底,闹得人心惶惶的,只有她,替您说话都没有黑料揭出来,她做人特别干净。」 唐瑾辰听着听着就觉着不对了,抬头看一眼自己老谋深算的管家,「你接下来想说什么?」 老管家一脸讪讪,「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这个关键时机,宣布您和一个平民结了婚对您绝对是利大于弊,而且樊小姐的形象特别正面,把她拔到一定的高度,她说话更有份量。」 「你知不知道我谈过几段都没有结婚是为什么?」 唐瑾辰冷冷地看他一眼。 「总统志在国家理想,不想被束住手脚。」 老管家立刻道。 「那你又知不知道一个女人一旦陷入婚姻,会变得很缠人,怎么撇都撇不掉,到时成也她,败也她,我上哪吃后悔药。」唐瑾辰往后靠向沙发背。 老管家站在那里想了想,「我看樊小姐刚刚在提到楚小姐受的苦时那恨不得要吃了您的眼神,她应该不会缠着您,应该只是想合作。」 「你闭嘴。」 唐瑾辰黑了脸,这话他怎么这么不爱听。 「……」 老管家默。 -- 作者有话说: 这两张给总统排面,明天楚眠回国。 第585章 知不知道a国的第一夫人要做什么 唐瑾辰直起身来,侧目看向外面,透过玻璃,叶成和樊冰冰两人拉拉扯扯,靠得极近,不知道在说什么。 「那是……」 唐瑾辰想了想,好像也有些印象。 「叶成,国内最火连锁酒吧巅峰的老闆。」 老管家顺着他的话看过去,像个没有感情的背书机器,「他当年是吊车尾考上的帝都大学,资质不如巅峰会其他成员,但奇怪的是,楚小姐非常重用他,他现在是天宫的二把手。」 「是么?」 唐瑾辰看着叶成握在樊冰冰臂上的手,眸色微敛,他低头看一眼表上的时间,「让他们进来,我没时间等他们说悄悄话。」 「是。」 管家点头,还没动外面的两人已然说完了话,并肩往里走来。 「总统。」 叶成和樊冰冰站在一起,齐齐朝唐瑾辰低头。 唐瑾辰想起叶成了,之前跟在楚眠身后上蹿下跳的那个银毛,如今染黑了头发,还戴上眼镜,看着沉稳不少。 第697页 他淡淡颌首,「坐。」 樊冰冰和叶成坐下来,樊冰冰还是很直接,「总统,您考虑得怎么样?魏常水已经对好几个市的选票十拿九稳,如果再不绝地反击,舆论上您很难赢。」 那还不是楚眠突然消失,贫民窟重建无法进一步,搞得现在好像是他在不作为一样。 唐瑾辰凝神,面容肃然,盯着他们两个,「这就是天宫给出的办法?」 「如果您有更好的主意,我们天宫会全力配合,不惜代价。」 樊冰冰立刻道。 「……」 唐瑾辰发现自己今天一直被这女演员给将军,这让他生出不悦,他睨向樊冰冰,不怒自威,「好,我就当这是个不错的提议,那你们的计划有多周全,知不知道做a国的第一夫人接下来都要做些什么?」 「我什么都可以做。」 樊冰冰想都不想地道,「我们可以签份保密协议,要我做什么,什么时候离开这个位置都由您说了算,您只要确保你继任后大力推动重建贫民窟。」 什么都可以做。 唐瑾辰默默看她一眼,她还真是洒脱。 叶成坐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这会,他打量着唐瑾辰,眸子转了转,将身下的椅子拉了下,往樊冰冰身边靠去,抬手自然地搭在樊冰冰的肩膀上,搂住她。 「……」 樊冰冰默默看向叶成。 唐瑾辰看着,眉宇轻轻一挑,若有所思。 叶成搂着樊冰冰,抬眸看向唐瑾辰,「总统,这个合作计划我们当然是以您为主,冰冰虽然年轻,但演技一向不错,所有檯面上的活动,她都可以完美配合你。」 檯面上的活动…… 怎么不直接说台面下的活动别乱来。 唐瑾辰听出来叶成话里的意思,不禁低笑一声,有些嘲弄,「既然要保证我的正面形象,那这合作关系起码要保证到我卸任,时间太长,要是两位中途情难自禁叫人拍去,这就不太好收场了。」 小情侣都是麻烦的。 听到唐瑾辰顾虑这个,樊冰冰正要澄清,叶成的手微微一用力,将她按住,嘴上道,「总统多虑了,我和冰冰都是眠姐带出来的人,你信不过我们,也应该相信眠姐。」 那也麻烦。 唐瑾辰笑一声,舒展身体,整理着袖口,「行了,天宫的意思我明……」 「总统还有正事,不如二位先请回,待总统决定好,我立刻告知二位。」 一旁的老管家突然开口,毕恭毕敬的。 见唐瑾辰没有直接否决,叶成和樊冰冰也干脆,起身告辞。 唐瑾辰坐在那里,慢悠悠地转头看向自己的管家,「本事了,都能替我做主了?」 老管家看向他,忽然弯下腰,重重地低下身去,「总统,是我越矩了,我只是觉得这未尝不是个好办法。」 「你目光太短,看不到以后的乱子。」 唐瑾辰冷声说道,端起面前的咖啡杯。 「是,我看不到,我只看到现在的您太累了。」 老管家语气沉沉地道。 没人比他知道唐瑾辰为了a国,一天喝多少的咖啡,一天只睡几个小时,没人比他知道唐瑾辰为了连任,扯下自己的脸面一天见多少人,收效甚微却还要强颜欢笑。 闻言,唐瑾辰握着咖啡杯的手僵了下,他低头去喝,咖啡已经凉了,眼底的疲惫无所遁形。 樊冰冰被叶成搂着走出门,她不解地看向叶成,「原因?」 为什么在唐瑾辰面前突然搂她? 这会影响唐瑾辰对合作关系的信任。 「你还问我原因,你在男人面前怎么能说什么都可以做?」 叶成有些不满地看向她,她在演艺圈这种大染缸里浸了三年,还没看透有些男人的劣根? 「……」 「不过眠姐肯支持唐总统,相信他为人不会一点底线都没有,现在他以为你是我女朋友,应该不会对你乱来。」叶成又道,因着还没走出唐瑾辰的视线范围,他仍是搂着她。 樊冰冰自然没这么笨,她既然做出这个决定,的确是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但没想到,还有个人替她操心这些。 她朝叶成笑了笑,「谢了,成哥。」 这是她第一次诚心诚意地叫他一声成哥。 「……」 叶成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以后不管出了什么问题,第一时间找我。」 是他要谢谢她,他终究还是被她说动了,让她拿自己的婚姻去换大选的赢面。 「知道。」 樊冰冰点头。 …… 当晚,总统府就传来消息,唐瑾辰决定接受这个建议,并进行了一个秘密会议。 为避免走漏风声,会议的核心人员很少,只有唐瑾辰、叶成、樊冰冰以及孟墅,四人开了极为简短的会议,讨论接下来的布局安排。 开完会,唐瑾辰就带樊冰冰登记结婚。 虽然是假结婚,但总统总不能拿张假婚姻证明给大众看。 樊冰冰还以为他们需要去婚姻登记处,结果都不需要,几台摄像机对准他们,两人正装出席,坐在偌大的实木桌前,在婚姻契约书上籤下自己的名字。 三分钟后,照片流向媒体。 晚上十点,全国都爆炸了。 第586章 想抛下他找这个找那个,想的倒挺美 第698页 这一晚,全国的电量用度惊人,各大网络平台相继崩塌,民众们都疯了。 纵观各个国家,哪个总统娶的是毫无背景的平民,唐瑾辰娶了。 樊冰冰的背景是真的很平,家人都是普通打工人,既无官也不做生意,自己也不过是混在演艺圈的万年女配。 唐瑾辰呢,出身规矩极严的老家族,往上查几代都没有低嫁低娶之说,婚姻代代都是门当户对。 到了唐瑾辰这,「啪」投掷下一记重弹。 一时间,都不用官方给出两人恋爱线索,民众们自行找瓜吃。 原来,唐瑾辰三年前就接见过樊冰冰,当时,樊冰冰还是个大学生; 原来,樊冰冰身在演艺圈从不乱发声,但她一直是强调阶级平等的人,还公开支持过唐瑾辰; 你看,樊冰冰除去在戏剧中表情多变,在私下总是冷着一副脸,可在唐瑾辰面前一直温柔浅笑,眼里好像有星星; 你看,唐瑾辰有一次在公开场合说自己可能有不婚族的倾向,但现在遇到樊冰冰,说结婚就结婚了。 全是有迹可循啊。 至于是樊冰冰为唐瑾辰才支持全国精英理念,还是唐瑾辰为平民娇妻大力推行阶级平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线索都透着一个字——甜。 一夜之间,网上一度成为平民阶级女孩们的狂欢海洋。 男帅女美的组合更被各个国家评为最养眼总统夫妻,这样的新闻也让民众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一时间支持者无数。 a国的经济百分之九十都掌控在上等的财阀、家族阶级,但人还是平民多,唐瑾辰这时公开婚姻无疑是告诉大众自己的决心,民众吃了一颗定心丸。 当然,也是有质疑唐瑾辰拿婚姻拉选票的声音,但这声音很快被盖过。 国内的舆论一夜扭转。 唐瑾辰趁热打铁,携娇妻樊冰冰频频出席各大演讲,以成家立业的好形象力挽狂澜,成功争取到几个摇摆市的选票。 是夜。 夜色瀰漫,灯光似彩,一个摇摆市的中心广场上人山人海。 大量警卫出动控场,还是架不住唐瑾辰越来越多的支持者吶喊狂跳,声音盖过唐瑾辰在台上的发言。 不远处的黑色轿车里。 刚刚回国的楚眠默默看着这一切,这哪是演讲现场,分明是爱豆演唱会现场。 这人群中竟还有大量的cp粉,脸上画着唐瑾辰搂着樊冰冰的油彩,挥舞着手臂大喊支持,简直狂热。 车子离演讲台很远,隔着人群,楚眠也看不到什么。 她低眸,看向手中的平板,平板中正直播着唐瑾辰的演讲。 月色柔和,灯光璀璨,衣着笔挺的唐瑾辰滔滔不绝地做着演讲,条理清晰地构画着这个国家的未来,樊冰冰一袭优雅长裙站在他左侧后方的两步,精緻的妆容让她看来格外美艷。 此刻,她深情款款地看着唐瑾辰演讲,目不转移,不时温柔浅笑,充满了对于丈夫的仰慕与甜蜜,看得人群中的cp粉尖叫不止。 「吵……」 身旁传来男人不满的低吟。 楚眠立刻关掉平板的音响,转眸,厉天阙靠在她的肩上睡着了,额头上的纱布还缠着,英俊绝美的脸上透着些病态的苍白,连闭眼都闭得比平时深,长睫扫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他手长腿长,整个人就这么软绵绵地歪在她的身上姿势有些怪异,楚眠看着都难受,试图掰正他几次,结果人晕晕乎乎又靠回来。 她只好作罢。 她看着他,眼中一片柔软,抬手拨了拨他额头的碎发。 厉天阙闭着眼,抬手握住她的,放到面前亲了下。 楚眠轻笑,柔声道,「我想找樊冰冰聊一聊,我先送你去酒店休息好不好?」 樊冰冰和唐瑾辰突然结婚,她放心不下。 但他受了伤,她不想让他跟着自己东奔西跑,不能好好休息。 闻言,厉天阙慢慢睁开一些眼睛,长睫勾着懒惫,眼中的灰眸写着近乎性感的妖异,「你不陪我,我死在酒店怎么办?」 「……」 楚眠无语地看着他,「厉天阙,你的血已经止住了,你现在的伤是骨折。」 骨折,它是死不了人的。 厉天阙大约是真的困了,说着话又将眼阖上,喉结滚动,幽幽地道,「嗯,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想喝水没人倒,我伸手去拿,翻下床,撞到柜子,骨折处彻底裂开直插肺部,等你回来,我已经气绝身亡。」 「……」 好一出死亡大戏。 她竟无从反驳。 楚眠看一眼平板屏幕上的樊冰冰,想了想,她伸手关掉平板,「算了,我们回酒店,明天我再找他们。」 「嗯。」 厉天阙有气无力地歪在她的身上,薄唇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 刚回来就想抛下他找这个找那个,想的倒挺美。 楚眠看向前面的司机,道,「回酒店吧。」 「是,少奶奶。」 司机启动车子,转动方向盘准备调头,突然听「砰」的一声,车子狠狠震了下。 只见一人重重摔在车前的引擎盖上,整张带血的脸贴到玻璃上。 司机吓得直吸气。 这才启动车子,速度慢得就是车祸人也甩不上来。 出事了。 第699页 楚眠直起身子看向窗外,他们的车停在人群的外围。 人群突然乱起来,好些人突然从衣服里拿出棍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开始殴打身边的人,惨叫声四起。 一时间现场混乱。 他们这车被围在中间出不去了。 不稍片刻,警笛声就频频响起,有警卫冲进来压制,那些人胡乱打了一通,见到警卫就跑,在人群里乱钻。 楚眠蹙眉看着。 厉天阙听到动静睁开眼,歪在她的身上看向车窗外,有人拿着棍子冲过来砸他们的车,边打边龇牙咧嘴地笑,透着疯狂。 他冷眼看着,脸上没有一点讶异,仿佛习以为常,「每逢大选都是这个德行,找机会把车开出去。」 他丝毫不以为意,他手中的车还没有一辆是随便用棍子就能砸开的。 楚眠沉默。 是早就听说每逢大选都是最乱的时候。 但她没想到这一届能乱成这样,总统演讲时就敢明目张胆地发动暴乱。 第587章 眠姐,你终于回来了 楚眠看着警卫冲进来阻止也没什么大用,也不知道是谁开了枪,顿时现场更乱了。 有人跑,有人尖叫,有人哭喊,有人被踩踏在地上。 有人撞过来,撞得他们这车也震荡起来,厉天阙歪在她身上晃了两晃。 楚眠连忙去看他,担忧地问道,「你怎么样?」 「不舒服。」 厉天阙双眼微垂,眉头拧紧,脸色似乎更苍白了一些,伸手去按自己的肩膀。 「别乱碰。」 楚眠连忙阻止他。 车子又震了两下,她连忙抱住身侧的男人,人倒向身后的椅背,让厉天阙倒在自己的身上。 她一双手臂始终护着他。 厉天阙本来还能撑住自己,被她这么一抱,人彻底倒下来,歪在她的怀里。 他动了动,头颅微微向下,顺利靠在梦寐以求的位置,软软的,舒服。 这比躺酒店的床惬意多了。 他舌尖顶了顶腮帮子,眼底掠过一抹邪气,出口的声音却是带着虚弱,「搂紧一点,肩膀一动就疼。」 「好。」 楚眠丝毫没怀疑,单手用力地搂住他,手指握上他坚实的臂膀,控制着他手臂不会随着车子的震动而乱动去牵扯到骨折的地方。 她一边抱住他,一边看向窗外的场面,伸手拿出厉天阙的手机,给叶成拨打电话。 输入的是叶成的手机号码。 厉天阙正惬意着,低眸这么一瞥,眼神倏地冷下来。 「喂,叶成,是我。」 楚眠出声。 叶成也在演讲现场,背景音很杂乱,愣了愣才震惊地喊出来,「眠姐?你在哪?」 「我就在广场d区,这边出乱子了,派人过来摆平。」 楚眠冷静地说道。 「收到。」 叶成应了一声,干脆地挂断电话。 楚眠放下手机,冷不丁就听男人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你记得你手下的电话号码?」 「我能记住所有人的电话号码,只要被我看过。」 楚眠想都不想地道,这飞醋也吃。 「……」 哦,忘了,她过目不忘。 厉天阙吃了个干醋也不尴尬,十分坦然地道,「那以后别记了。」 瞎记什么。 「……」 楚眠无奈地摇了摇头,正说着,几个男人冲过来,攻击向那些拿棍子的人,是厉天阙的保镖。 几个保镖推开旁边的人,站到他们的车门外,准备要护着他们下车离开。 这车的确呆不下去了。 「我们走。」 楚眠当机立断地推开车门。 「厉总,少奶奶,车走不了了,我们护送你们先去安全地带。」保镖们道。 「嗯。」 楚眠弯腰先下了车,转身就去接厉天阙。 厉天阙低下身子,白着一张脸走下来,他一直起身子,身形陡然高大起来。 楚眠伸手将大衣给他披好,搂着他的臂弯在保镖们的护卫下往外走。 厉天阙看她谨小慎微的样子,勾了勾唇,没说什么,乐得被她这么伺候。 现场的混乱越扩越大。 「砰。」 一声脆响。 极近的地方一盏路灯被打碎,玻璃碎片瞬间砸落下来。 路灯下方,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正哇哇大哭,害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楚眠目色一变,没有任何思索地松开厉天阙,直冲过去,抱起女孩飞快地闪到一边。 「……」 厉天阙站在那里看着她,脸上掠过一抹紧张。 只见碎片哗啦啦砸了一地,还有些溅到她的身上,她身上穿得还算厚,衣服没被划破。 旁边有暴徒看到楚眠,抡着棍子就冲上来砸她。 楚眠抱着小女孩侧身闪避,眼前闪过一个高大的身影,厉天阙挡到她面前,发狠地抬起腿一脚踹过去,肩膀都震了两震。 保镖们连忙冲过去护住他们。 「你没事吧?」 楚眠紧张地看向他。 厉天阙看她一眼,没回答,只道,「走。」 四周都乱成一锅粥了。 地上的警卫都扑腾得乱七八糟。 楚眠抱起小女孩就要跟他走,但小女孩吓懵了,拼命挣扎,拍着她的肩膀大哭,「放我下来!我要找妈妈!我要找妈妈!」 第700页 周围的哭喊声连声一片,刺耳极了。 保镖推开身边的人,硬是挤出一点空间让他们走。 又有人冲上来,保镖被撞得往前两步,跟着撞到楚眠的身上,楚眠晃了下,急忙抱稳怀中的女孩。 妈的。 找死。 厉天阙看着,烦躁地拔出枪就沖向那暴徒。 「砰。」 一声枪响,那暴徒额心中弹直接倒下,睁着一双眼直挺挺地倒下来。 不是厉天阙开的枪。 比厉天阙快。 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前看去,人群混乱,众人仓惶。 楚眠只见到一抹熟悉而模糊的身影从人群后离开,大衣的衣角在风中翻了翻,很快隐去踪迹。 是她? 她目光怔了怔。 「离开这里。」 厉天阙的面色越发冷冽,伸手搂上楚眠就往前大步迈去。 都不用他们动手,他们周围的暴徒相继被击毙,但凡有扑上来的都倒下来了,一只脚都迈不到他们身边。 外围还在闹,他们周围却再无人敢接近了。 不多一会,叶成终于带着大量的手下赶过来,配合警卫们开始捉拿暴徒,将他们一个个拿下。 这场暴乱终于结束。 楚眠将怀中的女孩交给保镖,让他带着孩子去找家人。 她则扶着厉天阙越过地上的人群往前走去,走出这一片混乱。 「眠姐!姐夫!」 叶成解决完手边的一个暴徒,连忙朝着楚眠他们冲过去,见到两人,他不禁激动,喘着大气道,「眠姐,你终于回来了。」 「唐瑾辰同樊冰冰呢?」 楚眠问道。 「已经由孟墅派人先护送离开了。」 叶成看向楚眠,见她面色不是太好,手上还缠着纱布,似乎受过伤不禁皱眉。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找个酒店。」 楚眠发话。 …… 当地的一座豪华酒店高层灯火通明,明亮的大厅里绿植环绕,中央的锦鲤池池水清澈。 唐瑾辰坐在设计成弧形的真皮沙发上,脱下的西装搁在一旁,他身体前倾,用眼镜布慢慢擦拭着摘下的眼镜,面色深沉,有着不悦。 孟墅和老管家默默站在一旁。 一袭长裙的樊冰冰在旁边来回踱步,一手托着自己的手腕。 第588章 我这人,六亲不认 「你手腕真没事?」 唐瑾辰重新戴上金丝边框眼镜,转眸看她。 方场d区生乱的时候,演讲台这边还是好好的,直到有枪声响起,人群中突然有人爬上演讲台。 这女孩下意识就冲上来挡到他面前,推了那人一把。 他当时清晰地听到她的手腕发出一声骨骼的响声,应该是扭到了。 「没事。」 樊冰冰没什么表情地道。 「过来给我看看。」 唐瑾辰蹙眉说道。 「真没事,谢总统关心。」 樊冰冰没有在演讲台上时的小意温柔,看都没看他一眼,只焦急地看向电梯的方向。 叶成说楚眠回来了,怎么还没来。 正想着,就听着远处电梯门打开,叶成率先从里边走出来,楚眠扶着厉天阙相继出来。 樊冰冰一喜,踩着高跟鞋就狂奔过去,「眠姐!」 「……」 唐瑾辰坐在那里,只感觉一阵香风颳过。 樊冰冰跑到楚眠面前,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而后看向厉天阙,恭敬地低了低头,「姐夫。」 「嗯。」 厉天阙对「姐夫」两个字总是舒心的。 樊冰冰看向楚眠,盯着她的手,「眠姐,你怎么受伤了?」 楚眠的手还搭在厉天阙的身上,闻言,她沉沉地看一眼樊冰冰,淡淡地道,「前些天不慎划了下,已经快好了。」 「……」 樊冰冰被她这一眼看得心虚。 …… 明亮的大灯下,楚眠扶着厉天阙在唐瑾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唐瑾辰睨了厉天阙一眼,见他头上缠着纱布,眉头蹙了蹙,随即笑道,「谁这么厉害能把你折腾成这样?」 真是天道好轮回。 把他放在国内火上烤,自己跑到国外,看样子栽得不轻。 厉天阙往后一靠,幽幽地看他一眼,「不比你,自己折腾自己,演讲都能出暴乱,你的警卫都是干什么吃的?」 一听这话,唐瑾辰的脸色沉下来,抓起桌上的烟,偏头点了一支,道,「你也知道那些只是警卫,我要是用军队,那魏常水敢这么玩?」 「魏常水一直在总统的支持下煽动暴乱,没想到这一次玩这么大,在现场就动起手来。」 叶成站在一旁说道。 「这样的暴乱有过多少次了?」 楚眠问道。 「从眠姐你离开,大大小小各地有二十多次暴乱。」樊冰冰站在那里道,「今天这事肯定要上新闻,又要打一场舆论战。」 这舆论战无非是他们指责魏常水煽动暴乱,魏常水方指责他们管理不力。 「……」 二十多次。 骇人听闻的数字。 楚眠听着,目光微微黯了黯,片刻后,她抬起眼看看唐瑾辰,又看向樊冰冰,「你的事,准备什么时候和我解释?」 第701页 樊冰冰早有准备,立刻将和唐瑾辰签署的保密协议捧到楚眠面前,然后站到一旁低下头,等着挨批。 楚眠接过来,看了一下协议的内容。 真登记,假结婚,财产分开,婚姻持续时间由甲方唐瑾辰定夺。 她看着,一张白皙的脸越来越冷。 「啪。」 楚眠将协议书砸在面前的胡桃色茶几上。 「……」 唐瑾辰被呛了一口烟。 樊冰冰站在那里不敢作声,叶成站出来道,「眠姐,是我建议的,你要怪就怪我吧。」 厉天阙侧目看着,想着那一串被记住的电话号码,添了一把火,「这样自作主张的手下,换我,我就扔江里了。」 「……」 叶成和樊冰冰默默抬头看他。 亲姐夫? 楚眠确实是恼了,冷冷地看他们一眼,道,「边上站着去。」 「是。」 叶成和樊冰冰立刻跟两个乖孩子似的乖乖往后退,一直到边上,两人静默站好,要多听话就有多听话。 唐瑾辰默默看着,不禁嗤笑一声。 这个樊冰冰,怎么就在他面前跟个扎人的刺猬一样。 楚眠听这一声笑听得刺耳,抬眸看向唐瑾辰,「总统笑什么?」 「……」 唐瑾辰看过去,心里一顿,「你不会是准备把他们两个的帐算我头上吧?我以为是你提出的建议,如果知道是自作主张,我不会同意。」 这么说,他还挺占理的。 楚眠看着唐瑾辰,也是,白纸黑字写清楚了,是樊冰冰提出的建议,唐瑾辰一个大男人不过是接受了,她现在指责别人好像也不太对。 可不爽,还是有的。 协议里几乎全是对唐瑾辰有益的。 想了想,楚眠转过头看向厉天阙,微微一笑。 厉天阙勾唇,抬手握了握她的后颈,「怎么?」 「你累么?」楚眠问道,「不累的话和总统聊聊吧,我去看看怎么处理今晚暴乱的后续问题。」 厉天阙不置可否。 楚眠起身,侧过脸嘴唇附上他的耳朵,低声道,「我看不爽唐瑾辰。」 说完,她悠然站直身体,沖唐瑾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叶成和樊冰冰立刻跟上。 唐瑾辰戒备地看向一派慵懒的厉天阙,「她刚刚在你耳边说什么?」 他怎么感觉好像提到他名字了。 厉天阙缓缓坐直身体,幽幽看他一眼,邪得入骨,「你猜。」 「……」 唐瑾辰又呛了一口烟,想想,他抓起面前的木质烟盒,扬手一扔,扔到厉天阙的手边,道,「抽根烟冷静一下,我可是和你这么多年朋友了。」 厉天阙一条胳膊不能动弹,他单手弹开烟盒,低头咬住一支烟,低沉的嗓音含糊而傲慢,「我这人,六亲不认。」 「……」 唐瑾辰想骂脏话,他抬头看向站在厉天阙身后的孟墅。 孟墅很会抓关键,站在那里适时地添上一句,「厉总,我是在他们双方达成一致意见下才知道的这件事,我大概猜到小姐会因此不悦,但我人微言轻,实在无能为力。」 到最后,孟墅加了一点嘆息。 「……」 唐瑾辰看着孟墅,觉得发小这两个字怕不是个贬义词。 …… 楚眠进了一间套房,在书房里坐下来,打开一台电脑看今晚的新闻。 果不其然,出来的全是暴乱的新闻。 樊冰冰和叶成站在那里,负手而立。 「眠姐,这事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不关成哥的事。」 第589章 你想让我欠你们到什么时候? 樊冰冰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我知道我这么做有些出格,但我的确解决了问题的源头,现在总统的支持率一路上涨。」 「所以你就牺牲自己的婚姻?」 楚眠抬眸,目光清冷地看着她。 樊冰冰被她看得难受,「我不觉得这叫牺牲,我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喜欢的人,更没有在几年内结婚的打算,我为什么不能用婚姻去帮助总统赢下大选?我觉得特别划算。」 「划算。」楚眠听得笑了,笑不达眼底,「你想让我欠你们到什么时候?到我死么?」 这话一出,叶成和樊冰冰都愣住了,「眠姐……」 「为了我一个人的理想,庞庞、米拉、蒋笙死了,你来牺牲婚姻,下一个呢,叶成,你准备为我牺牲什么?」 楚眠道。 她为了厉天阙丢下一切跑去d国找绝书,而樊冰冰为了她,把婚姻都拿来当赌注。 「眠姐,你不欠我们。」 樊冰冰和叶成异口同声。 「是吗?」 楚眠淡淡反问,好一会儿,她才道,「这一次我突然离开,是因为有人拿着厉天阙的命要挟我,我明知道我离开会导致大选期间问题频生,但我还是去了。」 现在,还觉得她不欠他们的么? 她是为私事离开的,是她弃他们于不顾,弃之前的努力不顾。 叶成和樊冰冰互看一眼,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一抹愕然,但很快,这抹情绪就淡下来。 「姐夫待眠姐好,这样做没什么问题。」 樊冰冰认真地道。 「眠姐相信我们才会去的,不是么?」 第702页 叶成跟着道。 「……」 看着他们两人脸上毫无怨言,楚眠的长睫动了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何德何能。 「眠姐,你就别多想了,我真没那么牺牲,我要是有喜欢的人我肯定不这么做,我不没有么。」 樊冰冰很是无谓地说道。 「那份协议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楚眠道,樊冰冰完全是把自己的自由和人生交到唐瑾辰的手里。 樊冰冰站得笔直,答道,「眠姐,我也不笨,是,协议对我没好处,可唐瑾辰要做总统靠谁?靠的是姐夫,姐夫听谁的话,听你的话,而我是你的人,眠姐你还能让我受委屈不成?」 所以,那协议就是让唐瑾辰接受这个计划的定心丸。 这一连串的食物链讲的楚眠不由得多看她一眼,「想的还挺周全,我一定会保你么?」 听到楚眠的声音有软下来的痕迹,叶成和樊冰冰都松一口气。 「不保也没事,反正眠姐说什么我听什么。」 樊冰冰想都不想地道。 「……」 见她这样,楚眠都不知道怎么处罚她这次的自作主张。 事已至此,楚眠也明白这个时候让他们解除婚姻是不现实的,她看着他们,视线最后落在樊冰冰容貌冷艷的脸上。 「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你想解除婚姻都可以。」 她的声音透着郑重。 只要樊冰冰想,接下来的事她会办妥。 叶成又在旁边添了一句,「如果你将来的男人因为这事对你有芥蒂,说明他不值得,我替你揍他。」 樊冰冰听着,心底一暖,笑着道,「我一直都知道我有眠姐和天宫撑腰,所以我什么都不怕。」 「好了,说回正事。」 楚眠坐在书桌前,转过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今晚暴乱伤亡如何?」 叶成和樊冰冰朝书桌前靠过去。 「暴徒除了现场死掉的,已经都抓起来了,重伤的没几个,轻伤的一堆,因为一乱大家都乱跑摔了很多。」 叶成说道,「这种事这几天层出不穷,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冰冰。」楚眠出声,「你既然做了这第一夫人,抽时间去慰问伤者,我会派人保护你。」 「我知道。」 樊冰冰点头。 「至于我们这边的舆论报导该怎么写……」 楚眠琢磨了下,伸手按下一个新闻视频。 视频镜头直对演讲台上,有暴徒冲上台,樊冰冰冲过来推了人一把,唐瑾辰也是动作极快地上前将她拉进怀里,自己则背对着暴徒的方向,护着她离开演讲台。 底下有大量的评论。 【总统跟夫人完全是双向奔赴啊,有危险都是第一时间保护对方!】 【磕到了磕到了!太甜了我的天!】 【我磕的cp是国家第一恋情啊!】 【一定又是魏常水搞的,魏常水拉票的时候总统从来不搞这些,一到总统这就全是暴乱,当我们眼瞎看不出来是谁动的手脚吗?】 【做人不要太魏常水。】 诸如此类的评论层出不穷,一些抹黑总统的言论也全被各种「磕到了」、「甜死我了」、「灰姑娘公主给我沖」之类的字眼全部压在最后面。 「……」 楚眠看着这些评论陷入沉思。 现在的人磕真人cp这么疯狂的么? 这哪里还用写什么舆论报导,这些网民自行就写出一部男女主对抗大奸人魏常水的剧情了,魏常水找这么多人想害唐瑾辰,完全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这会估计正抱头痛哭。 「你这脑子不搞政、治可惜了。」 叶成半倚着书桌,看樊冰冰一眼道。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一段婚姻能换到这样的局面,绝对是个前古无人的高招。 「是啊,很聪明,看来大选已经不用我操心了,我可以放心地去风岛,接贫民窟的人回来。」 楚眠说着,抬眸淡淡地扫他们一眼,「那给你们记一功吧。」 樊冰冰和叶成都没想到楚眠这么好说话,还要给自己记一功,顿时都站直了。 「回去抽一切空余时间把天宫所有的规章抄两百遍,等我从风岛回来检查。」 「……」 樊冰冰和叶成愣在那里。 天宫的规章……那小册子可不怎么薄。 「有问题么?」 楚眠一派淡然。 再怎么奇世妙计,也违背了天宫的规章。 「没有。」 樊冰冰和叶成又异口同声。 「出去吧。」 「是。」 两人步调一致地转身,一转过身来,两张脸面如死灰。 两人走后,楚眠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转回来,关掉视频,手指在键盘噼哩啪啦敲了一通,调取当时中心广场d区的监控。 第590章 你听话一些,等你伤好了,我什么都配合你 监控跳出来。 她将进度跳到发生暴乱的时间,在里边看到自己和厉天阙的身影。 他们周围是混乱的人群,暴徒在里边狂欢,肆意殴打。 一颗子弹穿透过暴徒的脑袋。 楚眠按下暂停键,朝某个方向看去,就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看到一抹有些模糊的身影。 第703页 她穿着一袭驼色大衣,脸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她一手拎着箱子,一手握着手枪,枪口沖向的方向就是暴徒的位置。 陆景然。 楚眠一眼认出来,她按下播放键。 只见画面中,陆景然拎着箱子不断在人群里换位置、穿梭,但始终留在离她不远的位置。 凡是靠近她的暴徒,陆景然都是毫不犹豫开枪。 一枪又一枪。 暴徒倒了一个又一个。 最后,暴乱停止。 陆景然站在人群中,视线冲着她和厉天阙的方向,驻足几秒后将枪收进箱子里,拉高口罩,拎着箱子头也不回地离开现场。 陆景然跟着她。 「……」 楚眠看着监控中陆景然离去的背影,白皙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沉默一会儿,她关掉监控,将笔记本电脑合了起来。 …… 楚眠同厉天阙没再折腾,就在这家豪华酒店入住总统套房。 从d国到a国的行程没有停过,加上晚上的暴乱,厉天阙的伤口还是有些崩开,渗出不少的血。 纯欧式的卧室里,灯光带了一抹迷朦的黄,柔柔地洒下来。 厉天阙褪了身上的衬衫,裸着上半身坐在床边,楚眠照着沈医生的指导替他重新包扎好肩膀,然后又拿出三角巾在他面前比划一番。 「我不用这个。」 厉天阙看出她的预谋,立刻嫌弃拒绝。 「又不是睡觉让你用,等明天再用。」 楚眠想了想,还是要把他这一半的胳膊给固定起来才好,这样伤口就不容易受到牵扯了。 「明天我也不用,吊着半边手臂丑死了。」 又丑又麻烦。 厉天阙浑身写满拒绝。 「可像今天一样,你坐个车都容易东倒西歪,胳膊一动就会牵扯到伤口裂开,如果不固定固定好,你怎么跟我去风岛?还是你要留下来养伤?」 楚眠研究着三角巾说道。 「……」 操。 厉天阙在心里骂了一句,他不是容易东倒西歪,他是故意东倒西歪,搞了半天的情趣在她这他还成大小脑不平衡了。 他幽深的眸盯着她,「不想绑。」 「不行。」 楚眠拒绝他的拒绝,果断利落。 「我……」 厉天阙想解释,都他妈不知道从何解释起,只能道,「绑得太牢我做什么都不方便。」 「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伺候你。」 楚眠想都不想地道,比了下三角巾,确定使用方法后就把三角巾放起来。 厉天阙听得心神一荡,别有深意地睨她,「哦,我真的什么都不用做?」 「对,我现在宣布你的双手都可以暂时性辞职,洗漱、吃饭、喝水、穿衣我都包了。」 楚眠道。 她是真心疼他,肩膀处骨折不像别的地方,手臂一动伤口也跟着动,很难好。 「就这样?」 厉天阙失望,而后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身前一带。 楚眠俯下身来,他吻上她的耳,「那我想要你,是不是也由你全程伺候?」 他晚上同唐瑾辰抽过烟,说话间渡来淡淡烟的草味。 流氓。 楚眠黑线,离开他一些,盯着他英俊不凡的脸,「厉总,脑子能想点别的吗,你好像就一个月的命了。」 自从知道贫民窟有他们要的忘生果,她现在对他只有这一个月命的事也淡定多了。 厉天阙捏着她的手腕,认真思考了两秒,「所以,抓紧时间?」 「……」 楚眠想翻白眼。 「我可是给你要来五份唐瑾辰的白纸签名,盖了章的,就沖这个,你也该奖励我。」厉天阙邪气地道。 楚眠愣了下,「唐瑾辰的签名?」 「天宫初建、贫民窟重建,事情太多,以后凡是需要总统签字,而他又墨墨迹迹的时候,你直接列印文件就行。」 「……」 这算滥用特权? 她说看不爽唐瑾辰,是让他讥讽两句,刺刺唐瑾辰就行了,没想到他是直接上去狮子大开口了。 她猜也猜到唐瑾辰答应的时候脸有多臭,「你怎么迫使他同意的?」 厉天阙勾唇,指腹在她手腕上揉来揉去,漫不经心地道,「没什么,我就是给他一个良好建议,要是他此刻遭人暗算,断了一条腿,能赢得很多同情票。」 「噗——」 楚眠忍俊不禁,「你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总统要是那么好暗算,魏常水还搞暴乱这些小动作做什么,能害总统的也就…… 唐瑾辰这会气得睡不好觉吧。 「我还不是为了你?」 厉天阙说着又将她往下拉,仰头要去亲她。 楚眠没让他得逞,飞快地挣开他的手腕,「孟墅送了些水果过来,我去切给你吃。」 说完,楚眠便转身离开。 「……」 谁要吃水果了。 厉天阙坐在床边,看了一眼她的背影,伸长手够到三角巾,抓起就朝垃圾筒的方向扔过去。 门口的楚眠突然转头。 「……」 厉天阙坐得一本正经。 楚眠站在门口,看着他淡淡一笑,眸子清亮,「厉天阙,我真的不想看到伤痕累累的你,你听话一些,等你伤好了,我什么都配合你。」 第704页 为了他能乖乖养伤,她也是煞费苦心。 话落,楚眠笑着往外走去。 「……」 什么都配合。 呵。 玩狠一点就想分床睡的女人,他信她的鬼话。 厉天阙冷嗤一声,然后站起来走到垃圾筒前,默默从里边捡起三角巾放回原位。 …… 楚眠将孟墅买来的草莓、香蕉全部简单切了下,装进盘子里,放入一个精緻的银制小叉,同厉天阙靠在床头慢慢吃着。 既然她愿意伺候,厉天阙就真做起了大爷,靠在那里等着投餵。 楚眠用叉子定住一块草莓餵到他的嘴前,道,「现在陆家已经暗中撤出a国的战场,光一个颜家和魏常水,我相信唐瑾辰和冰冰他们可以应付,我决定不回帝都,明天一早直接从这里出发去风岛。」 第591章 厉总,给我一个机会 厉天阙张嘴含住她餵过来的草莓,随意应了一声。 「邮轮我已经让人启程了,明早停在这边的海岸等我们。」 楚眠又道,同他说着这些琐碎的事,一块水果一块水果餵着他。 「嗯。」 厉天阙颌首,抬手握住她的细腕,凑过去在她的手上咬走草莓,淡红的汁水沾在薄唇上,凭添妖冶。 楚眠忍不住多看两眼,还没看够,厉天阙忽然拿起她的手在薄唇上擦过,拭去草莓汁。 末了,他低头看看她的指尖,白嫩嫩的,沾着一点红,说不出的诱人,他又靠过去作势要吮她的手指。 「……」 做个人吧。 楚眠挣开他的手,用纸巾抹去草莓汁水,伸出食指戳在他没受伤的一侧肩膀上,将人推远,「在你这伤好之前,什么都别想。」 厉天阙斜着身子看她,眼神直勾勾的,「那你想了怎么办?」 「我不想。」 楚眠狠狠咬了一口草莓。 「人都有七情六慾,在我面前用不着不好意思。」 「……」 她哪里不好意思了。 楚眠无语至极,正要说话,厉天阙定定地看着她,道,「陆景然在跟着你?」 忽然的一句。 完全接不上前面的话题。 轻描淡写,仿佛很随意的一问。 楚眠被问得顿了两秒,随后她低下头,用小银叉定住一块香蕉,放到嘴里前她淡淡地道,「好像是吧。」 说完,她将香蕉送进嘴里,嚼着没什么味道。 这个话题就这么跳过。 吃完水果,楚眠扶着厉天阙起身,进洗漱间刷了个牙,然后相依睡觉,为明天的行程养精蓄锐。 …… 翌日早上,早餐是在酒店的自助餐厅用的。 由于唐瑾辰和厉天阙都不是一般的人物,整个酒店都被封了,庞大的餐厅里更是没有任何的闲杂人等。 楚眠换了一件浅色的大衣,乌发及肩,妆容较浅,边戴手錶边往餐厅走去,步伐干脆。 叶成歪着头靠在金色的门框上直打瞌睡,头不住地往下点,黑眼圈比黑色的镜框看都厚,跟只大熊猫似的。 见她过来,叶成立刻站直了身体,「眠姐。」 楚眠点头,低眸,只见叶成的右手垂在那里暗暗发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看来昨晚一直在抄规章。 「眠姐。」 一个愉悦的声音传来。 楚眠转头。 就见在几个警卫的陪伴下,穿了一身复古长裙的樊冰冰快步朝她走来,头发烫的大卷,很是妩媚优雅,妆化得有些浓,看上去更为美艷夺目。 「你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楚眠淡淡一笑。 状态? 樊冰冰先是疑惑,而后见到叶成时明了,不禁小声问题,「你抄多少了?」 叶成竖起一只手掌,「五十遍。」 「我才抄十遍。」樊冰冰蹙眉,「你这也太狠了,以前在学校作业都懒得写的人,罚抄这么勤快。」 衬得她太不用心。 「这是眠姐交代的,我敢不写么?」 叶成睨一眼旁边的楚眠压低声音道,反正早也是写,晚也是写,还不如快点写完,毕竟天宫那么多事。 「两位,我听得见。」 楚眠默默看他们一眼,她怎么感觉自己像个恶毒的班主任。 「姐夫呢?」樊冰冰转移话锋。 「他说去处理点事情,一会就过来。」楚眠道,随口问道,「唐总统呢?」 为了不惹人怀疑,唐瑾辰和樊冰冰如今出去都是住的一个套房,里边再分房间睡。 被这么一问,樊冰冰怔了一秒,道,「不知道,我出门的时候没见到他,可能总统不用早餐吧,眠姐,我们进去吃。」 「……」 唐瑾辰姗姗来迟,刚走到餐厅门口就听到这么一句。 他怎么就不用吃早餐了,他吃空气活的? 他抬头,就见樊冰冰一双眼珠子恨不得长楚眠身上,浅笑连连,这一笑起来,平时那抹看着不好相处的冷艷荡然无存,跟个邻家女孩似的。 呵。 这到底是他的第一夫人、叶成的女朋友,还是楚眠的小娇妻? …… 一家深巷里的小酒店里。 阳光透着沾染尘埃的玻璃照进不大的房间里。 陆景然洗漱完毕,戴上口罩走出浴室,从地上拎起箱子,顺手抄起桌上的银制长命锁放进口袋里,大步往外走去。 第705页 退了房,陆景然一脚迈出酒店的门,面前站了几个人高马大、面无表情的男人。 孟墅站在中间,似是等了很久,见她出来沖她笑了笑,温和而有魄力,「陆三姑娘,厉总有请。」 「……」 陆景然沉默。 巷子的两墙斑驳,透着老年代的腐朽,地上的砖石不是很平,旁边的管子漏着水,水染地面反着光,无声地映着走过的人影。 巷子的深处停着一部黑色轿车。 男人斜斜地靠在车旁,修长的双腿交叠,地上落着两个菸头。 陆景然摘下口罩,拎着箱子走过去,「厉总。」 语气清冷。 和楚眠透着几分相像。 厉天阙靠着车,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左边胳膊被三角巾束住吊了起来,三角巾一角斜挂在右肩上,看着是受了重伤的模样,肩上随意地披了件深色的大衣。 闻言,厉天阙慢慢转过身来,抬起长睫,一双眼近乎傲慢地看向她,「陆三姑娘,这里是a国。你应该明白,我随时可以让你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国家。」 上来便是不善。 陆景然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他给人印象最深的不是英俊得过分的容貌,而是他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财阀气息。 高高在上的、强势的、唯我独尊的、阴鸷的。 其实陆景然不太明白致力于搞阶级平等的楚眠会选择一个财阀,为他什么都敢豁出去,这更像是一个讽刺的笑话。 但她没有资格去问楚眠。 她沉了沉呼吸,平淡地道,「我不打扰你们。」 「你想认她,这个念头已经打扰她了。」 厉天阙站在她面前,冷冷地点出事实。 「……」 陆景然拎着箱子的手紧了紧,好久,她才道,「厉总,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远远守着她,我不会逼她,除非她自己愿意见我。」 第592章 今天短暂一聚,大家一起来干一杯吧 「你所谓的机会就是开枪打两个暴徒?」 厉天阙冷笑一声,「别做梦了,陆景然,有我在,没人能伤她,你这些动作不过是感动了你自己而已。」 「……」 陆景然被说得浑身僵硬,可让她反驳,她也反驳不出来。 她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她的保护微不足道。 「别再跟着我们,再让我发现一次,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不会对陆家留情。」 厉天阙发下最后的通牒,踩上地面的烟火,碾灭最后一点火星。 陆景然低眸看着。 厉天阙转身,伸手打开车门。 「我知道你们要去贫民窟,让我跟最后一次。」 见他要走,陆景然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放心,我不会让楚眠发现,我就是去看看她呆了三年的地方。」 那个,楚眠受了整整三年苦的贫民窟,她想知道,那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厉天阙回头,不屑地看向她。 「最后一次,等回来我就不再跟着你们。」陆景然道。 「我凭什么要答应你?」 厉天阙冷笑。 「我始终是楚眠的母亲,以你和楚眠的关系真要对我动手也觉得奇怪吧?赶我走是最好的办法。」 陆景然是个军火商,当然懂得谈判,她苦笑一声,「况且,让我去一趟贫民窟,你不觉得是对我最大的折磨么?」 「不是。」 厉天阙想都不想地道。 「……」 「最大的折磨是让你也在上面呆三年,在楚家呆十八年。」 厉天阙看着她一字一字说出来,低下身子坐进车里。 陆景然呆了下。 孟墅紧跟着上车,坐上副驾驶,他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里往后看去,只见厉天阙一张脸阴沉。 半晌,厉天阙做了决定。 「把她混在去风岛的队伍里,派人盯着,别让楚眠发现。」 谈不上是最大的折磨,好歹也是份折磨。 他同意了。 「是。」 孟墅颌首。 …… 厉天阙回到酒店的自助餐厅时,楚眠和樊冰冰她们正在聊接下来一些布局。 如同会议桌的超长餐桌上铺着洁白的餐布,餐具光洁崭新,楚眠和樊冰冰挨着坐,叶成离得不远不近。 唐瑾辰端了餐盘坐在他们对面用餐,仿佛分割出一条银河。 门口,厉天阙走进来。 唐瑾辰转头看去,见到厉天阙吊着半边胳膊的造型,嘴里的早餐差点喷出来。 「中了枪都活动自如的人怎么把自己绑成这样?什么时候这么惜命了?」 唐瑾辰拿起毛巾擦了擦手,喝了一口牛奶压惊后忍不住道。 「……」 跟在厉天阙后面的孟墅看了一眼唐瑾辰,还好,不止他一个早上起来被雷瞎了眼。 「你不懂。」 厉天阙懒得搭理他,然后走到楚眠的身后,冷眼睨向樊冰冰和叶成。 「姐夫。」 樊冰冰和叶成叫了一声,端起盘子站起来,把楚眠身边的几个位置都空出来。 楚眠起身,端起餐盘走到自助选餐区挑了几样餐品回来,摆到厉天阙面前。 厉天阙吊着半边胳膊,慵懒一坐,手都没抬一下,楚眠就开始将一道道美食往他嘴里送,并不时注意让他喝一口牛奶,不至于吃得太干。 第706页 「……」 樊冰冰和叶成坐在一起,默默地看着这一幕,自己抓着面包都不知道怎么吃了。 「……」 唐瑾辰也有点难以下咽,这怕是两只手都断了吧? 行。 他是不懂。 楚眠知道大家在想什么,但她答应了伺候厉天阙,就算画面看着再油腻也会坚持,只要这位少爷能太太平平地养伤,尽早好起来。 厉天阙享受着她的服务,伸手拿出手机查看孟墅发给他的财团事务报告。 楚眠剥了一只虾餵到厉天阙嘴边,厉天阙边看手机边低头吃下。 一顿早餐吃到尾声,楚眠用热毛巾擦了手,端起面前的牛奶杯站起来,看向对面的唐瑾辰,「总统,我以牛奶代酒,敬你一杯。」 唐瑾辰睨她一眼,觉得她是不是故意戳自己痛处,「为那五个白纸签名?」 「不是,我和厉天阙用过这顿早餐就会启程去风岛,叶成、樊冰冰会留下来支持你的工作,他们经验少,还望总统多多关照。」 楚眠的声线清淡,面色认真。 闻言,唐瑾辰的脸色也正经起来,端起牛奶杯站起来,问道,「这就走了?」 合着今天这一顿早餐是分别宴。 「已经拖了这么久,再拖,那些财阀怕是又要另起心思。」楚眠淡淡地说着,目光变深,「况且,我等这一天,已经很多年了。」 她终于,可以将贫民窟的人统统接出来。 「眠姐,要不我跟你去吧?」 叶成站起来道。 「风岛我再熟不过,没什么险的,现在大选才是重中之重,冰冰又成了第一夫人,她身边不能没人。」 楚眠端着杯子看向唐瑾辰,道,「总统,我在这提前祝你连任成功。」 说完,她低眸看向还在看手机的厉天阙。 收到示意,厉天阙站起来,端起面前的牛奶杯,目光沉沉地看一眼唐瑾辰,「要是不成功,把用掉的钱全还我。」 「……」 你能当个人吗? 唐瑾辰只当没听见,看看左右,「今天短暂一聚,大家一起来干一杯吧。」 闻言,樊冰冰和叶成端起牛奶杯靠过来,孟墅和老管家也端起牛奶靠过来。 唐瑾辰看着这几张脸,不由得有些感慨,「大选也好,贫民窟重建也好,对我们来说都是背水一战,一旦错过这个时机,下一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希望我们都能赢。」 「那就祝我们各自大事顺利!」 楚眠扬起手中杯子道。 「各自顺利!」 「来日再聚!」 大家应声。 数个杯子激撞在一起,发出极为清脆的声响。 …… 阳光洒落海面,碎光闪耀。 庞大的邮轮准时停靠在海岸边,楚眠半挽半扶着厉天阙的手臂登上邮轮,上午的阳光镀在两人身上。 邮轮缓缓启动,朝着远方驶去。 楚眠站在甲板上,看着唐瑾辰、樊冰冰、孟墅、叶成他们送行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她回过身,靠在护栏上,望向无际的天空。 时隔三年,她终于能去风岛了。 不知道大家好不好,不知道活下来的有多少人…… 楚眠听着邮轮的航行声,心跳莫名地快起来。 -- 作者有话说: 厉总挑战365天阻止丈母娘认女儿,第n天,成功! 第593章 厉天阙,我们来做个约定怎么样? 厉天阙站在她面前,被海风吹乱了发,他低眸看她,「很开心?」 开心,也有那么一些胆怯。 光落进她的眼里,楚眠看向面前的男人,点了下头,「我希望这一切都能顺顺利利地结束。」 而后,她守在他的身边,再无别求。 「有我在,怕什么。」 厉天阙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顺势将她搂过来。 楚眠没有拒绝,靠近他的身旁抬眸望向波光粼粼的海面。 风岛。 她回来了。 楚眠远眺,一时间,脑袋里晃过许多过去的记忆,蓦地,她想起一些事,有些不自在看向身旁的男人。 要不要说呢。 一向果断的她有些犹豫。 「我又不是不让你看,你纠结什么?」 厉天阙将她的表情收尽眼底,大大方方地图他的英俊不行么? 「……」 楚眠默,想了想还是道,「厉天阙,我们来做个约定怎么样?」 「约定?」 厉天阙低头睨她,有些兴致地挑了下眉。 「上岛以后,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不准动气、不准动手,就站在我身边,一切由我来处理,可以么?」楚眠试探地看向他。 厉天阙是个在权力场上浸淫过的人,一听这话就察觉不对了。 「为什么?」 他没有贸然答应。 楚眠人往旁边的护栏靠了靠,几秒间已经恢复淡定从容,「风岛又称贫民窟,听就知道那里的条件不怎么样,我怕你过去看了难受,情绪波动会影响你的伤势恢复。」 「情绪波动和动手有什么关联?」 厉天阙探究地睨着她。 这话怎么听都像有个陷阱。 「就是这么一说,你能答应我么?」 第707页 楚眠盯着他,眸子看着清澈,无害极了。 「不想答应。」 厉天阙拒绝。 「……」 得到这么一个答案,楚眠有些郁闷,想了想,她拉过他的手,柔软的指尖按着他骨节分明的长指一路往上摸,摸到掌心,摸到手腕。 厉天阙低头看着她的小动作,被摸得口干舌燥、心头发痒,但他神情未变。 见状,楚眠把心一横,握住他的手腕,忽地踮起脚尖,嘴唇靠向他线条凌厉的侧脸,低声道,「我也是想你快些好起来,其实你说的对,我也想的。」 和他在一起后,她说话的尺度也是越来越宽了。 闻言,厉天阙的眼底掠过一抹幽光,却做出一副不懂的样子,邪气看她,「你也想什么?」 得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 楚眠忍住把他一脚踹开的冲动,微笑,再微笑,「你说我想什么,我就是在想什么。」 「好,那来说说,等我伤好以后,我们一天几次?」 作为一个财阀,厉天阙向来深谙有条件就得狮子大开口的真理。 还一天几次…… 楚眠真的同他聊不下去了,很想扭头走人,但想想风岛还是按捺住了,屈辱出声,「只要厉总尽兴,一切听你的。」 丧权辱国。 「成交。」 厉天阙大为愉悦,低头就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盖章。」 这个盖法还真特别。 「记住,不准动气、不准动手,上岛以后只能在我边上站着。」楚眠提醒他,「如果你做不到,一切就不算数。」 「知道了。」 厉天阙满不在乎地道,不就是让他当个摆设么,想想伤好后的福利,这摆设他当定了。 海风吹过甲板。 两人正说着话,一阵脚步声忽然传来。 楚眠转眸,就见在帝都随队伍登上邮轮的沈医生朝这边走来,沈医生恭敬地朝他们点头,「小姐,厉……厉总,你怎么伤得这么重?不是说只是骨折吗,怎么还绑成这样了?不会是骨头都碎了吧?厉总,我给您检查下吧。」 厉天阙冷冷地睨过去一眼,「滚。」 「……」 沈医生收声。 楚眠淡淡看他一眼,「骨折绑成这样不是很正常么?」 一个个都这么大惊小怪。 「……」 正常人骨折绑这样正常,厉总骨折绑这样他就不正常…… 这番话在沈医生嘴里滚了两遍,没敢说出来,只讪讪道,「厉总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果然,人只要活着天天有新闻看。 连厉总都开始惜命了。 「让你带的仪器都带上了么?」 楚眠问到正事。 沈医生忙道,「带上了,只要一拿到忘生果和枯木雪,我马上就进行研究,就算在海上也不会耽误一秒时间。」 「好。」 楚眠点头,一切准备就绪,那就等着登岛了。 …… a国的版图不算小,邮轮的速度再快也在海上飘了一天才到南边。 夜深,邮轮在码头边停靠。 梯子被缓缓放下。 一早准备好的谢傲然带着十来个手下走上来。 楚眠站在船上看着他。 邮轮已经到了南边,这边的天气和d国完全逆转,d国大雪肆虐,这边却是穿短袖都不觉得冷。 谢傲然穿着一件白衬衫,衣袖随意地挽到手肘处,笔直裤管下的两条腿除了弯曲时看得出不一样,一般状态已经看不出有一条腿是断的。 他天生长得白净,哪怕常年呆在南边也还是白得离谱,即使在这样的夜色下,灯光一照,他的皮肤便白得有几分透明感。 谢傲然抬起头,就见楚眠站在上面,她眉目清明,唇角微弯,身上穿着一条款式简洁的浅色长裙。 夜风吹过,裙摆浅浅扬起。 「……」 谢傲然看着她,有那么一瞬仿佛回到这三年里,每次开会时,她就站在那里等着他。 一次又一次。 给他一种她会一直如此的错觉。 她的肩膀上多出一只修长的手,男人上前一步,搂着厉天阙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一双眼冷漠地睨向他,姿态高高在上。 「厉总,楚眠。」 谢傲然笑了笑,走上来,站到楚眠面前,打量着她,「又瘦了。」 「没有。」 楚眠笑。 每次见到她都说她瘦了,照这说法,她早就成皮包骨了。 她看向谢傲然,「你看起来状态还不错,一切都好么?」 听到这话,谢傲然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颌首,「都好。」 说完,他又看向厉天阙吊着的半边手臂,「厉总这是受重伤了?」 「骨折。」 楚眠替他回答。 第594章 终于回到贫民窟 「行了,时间不早了,回房休息。」 厉天阙搂着楚眠道,懒得看他们两个寒暄。 他就不想让谢傲然一起登岛,但都到这了,他也不能把人一脚踹回码头,尽管他很想。 楚眠看了一眼时间,朝谢傲然道,「那就有什么明天上岛再说吧,抓紧时间休息,按照现在的速度,凌晨四点能抵达风岛。」 谢傲然看向厉天阙搂着楚眠的手,夜色下,他的目光微黯,不惹人注意。 第708页 他点头,「好。」 「走。」 厉天阙看楚眠。 「嗯。」 楚眠转身跟着厉天阙离开,回房间休息。 …… 翌日凌晨,邮轮停下来的时候楚眠在厉天阙的怀里睁开眼睛。 她一晚都是浅睡,不时醒过来,无法进入真正的睡眠。 感觉到邮轮停了,楚眠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卧室里仍是黑乎乎的,没什么光,她拿起旁边的遥控器,操控窗帘拉开,大面积的落地窗缓缓在她眼前显现出来。 外面暗暗的,看不到什么光。 但她知道,到了。 她的心脏紧缩了下,连呼吸都莫名摒住。 厉天阙躺在床上,怀里一空,他睁开惺忪的眼睨向床边坐着的人,嗓音喑哑,「怎么了?」 「厉天阙,到了。」 她说。 明明想平静,声音都不自觉地蒙了一层颤意。 闻言,厉天阙的眼中扫去睡意,撑着床坐起来,伸手按亮灯。 卧室里一下子明亮起来。 楚眠被刺得眼睛一酸,慢慢适应光线,等适应完,她身体里的那抹颤慄也跟着慢慢消散。 她站起来,走到衣柜前。 看着里边挂得款式不一的衣服,她怔了怔,想起自己之前在贫民窟只有两套换洗的衣服,一套是抢来的,一套是她被楚家找关系定成精神病人后穿的病服。 半晌,楚眠从里边取出一件纯白的短t,比到身前看向厉天阙,「厉天阙,我穿这个怎么样?」 厉天阙半躺在床上,一双眼慵懒地半睁着,眉目妖惑,「好久没看你穿白色了。」 「因为我只想穿给你看。」 楚眠道。 听到这话,厉天阙是彻底没了睡意,眯起眼狐疑地盯着她,「今天要上岛,你却惦记着我的喜恶,阿眠,你不太对劲。」 「你要不喜欢我不穿就是。」 楚眠放下手中的t恤。 「穿。」 厉天阙光看那抹白色衬着她的皮肤,喉咙就紧了。 楚眠笑,换上白t和一条黑色的烟管裤,简单的黑白配利落优雅,衬得双腿似乎比平常更为纤长,裸出脚踝,她蹲下身,穿上一双带钻的白鞋,鞋底不软不硬,很适合在风岛这种地方行走。 「我帮你穿。」 楚眠从衣柜里又拿出一套男式的黑白配休闲衣装,上身搭的也是t恤。 厉天阙挑了下眉,他几乎是不穿这种类型的衣服,不过…… 他睨一眼她身上的白t,欣然接受,抬起手享受她的伺候,抬眸盯着她这一张因衣着而更显清纯的小脸,「阿眠,你现在就像个童养媳。」 她伺候他的样子,让他觉得她一定是爱死了他。 楚眠小心翼翼地替他套上袖子,听着很无语,但为了今天上岛后的事事顺利,她努力迎合他,「厉总说是就是。」 厉天阙从床边站起身来,「要你真是我童养媳好了。」 楚眠弯腰,用皮带穿过他的腰间,闻言不禁道,「就这么想我伺候你?」 厉天阙低下头靠近她,薄唇微动,嗓音透着暧昧的性感,「伺候倒无所谓,重点是我能早点把你给睡了。」 「……」 楚眠双手抓着皮带猛地一收。 「……」 厉天阙差点被她勒死。 …… 楚眠以为自己醒得早,没想到等他们穿衣洗漱完毕出来后,谢傲然、沈医生和大批队伍已经在大厅等候。 沈医生抱着自己的医疗箱百无聊赖地等着,谢傲然靠在沙发而站,背微微向前倾。 楚眠和厉天阙从里边走出来,全然一副情侣装的打扮,一个英俊而慵懒,一个清纯而干练,画面养眼得厉害。 「厉总,小姐。」 沈医生见到这幅画面眼睛亮了亮。 谢傲然也看到了,站直身体,面上没泄露什么,笑了笑道,「出来了?」 「你们吃过东西了吗?」 楚眠问向两人。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要先用餐么?」 谢傲然问她。 「要是大家不介意的话,拿点吃的边走边吃吧。」 楚眠说道,她已经不想再浪费任何一秒登岛的时间。 大家自然是不介意,于是大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 楚眠被厉天阙牵着手往前走去,走出大厅。 眼前就是风岛,远远望去,就像一座无人居住的荒岛,密密麻麻的树林遮盖住一切,这个时间岛上毫无光亮,死一般的寂静。 厉天阙踩着阶梯下船,楚眠没什么吃的兴致,接过沈医生递过来的面包,便一块一块撕着给身边的男人投餵。 楚眠抬头望了一眼。 海天之际已经有了光亮折射出来,早上的太阳正慢慢升起来。 「好久没看到风岛的日出了。」 谢傲然站在他们后面,望着天边有感而发。 「是啊。」 楚眠淡淡地应了一声,真的是太久太久了。 「这风岛的自然景致还真不错,沙子又白又细,比一些人造景点好多了。」 沈医生踩了踩地上的沙子说道。 楚眠和谢傲然不约而同地看向他,眼神如出一辙的漠然。 沈医生一怔,「我,说错话了?」 「再往里走,你就不觉得了。」 第709页 谢傲然道。 厉天阙不喜楚眠和谢傲然的这种默契,一言不发地搂着她继续往里走。 岛边没有一条有模有样的路,各种乱七八糟的树长得毫无秩序可言,众人捡着树下空荡荡的方向往前走。 再多走几步,里边就不是安静的了。 只听几声怪叫传来,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空灵地响在他们周围。 众人停下脚步,戒备地四下张望。 沈医生抱着医疗箱僵硬地站在那里,这是什么声音? 岛上有怪物不成? 正想着,突然一个衣不蔽体的女人从树后扑了出来,头发乱如鸟窝,手指弯曲如鹰爪,直朝着他扑过去。 「啊——」 沈医生生在都市,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场吓得抱着箱子就跑。 第595章 登岛后的人间炼狱 后面的保镖愣了下,正要冲上前,楚眠已经抬起手,一掌噼向那女人的脖子,淡定地看着人在自己面前缓缓倒下。 保镖冲过来,有人脱了一件外套在那女人身上,转头看向厉天阙,「厉总,这……」 「把她带到邮轮上去,醒了以后给口吃的,要是闹就先打镇定剂。」 楚眠淡淡地开口。 「是。」 保镖领命后将人拖走。 沈医生躲在谢傲然的后面,心有余悸地探出脑袋看,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个人啊。」 还好还好。 刚说完,他就听脚下格楞一声,低头去看,就看到脚底下一截长长的白骨,已经被他踩裂了。 顿时,沈医生脸一白,呆呆地挪开自己的脚,就见旁边还有白骨隐隐约约地埋在湿软的泥土里。 这分明是一具不太全的人骨。 他腿一软,人就往地上栽去,谢傲然离他最近,伸手扶了一把,皱眉道,「你不是个医生么?」 医生还怕见人骨? 「医生?」 沈医生已经吓懵了,脸上没有半点颜色,闻言茫然地抬头,「啊,我是个医生吗?」 厉天阙站在一旁看向沈医生,凌厉的脸上掠过一抹不悦,「少给我丢人。」 他带过来的人在谢傲然面前怂成这样,像话么。 「啊,是,厉总。」 听到厉天阙发话,沈医生生理性恐惧,抱着医疗箱站直,但腿还在发抖。 楚眠看向众人,只见大家虽然不像沈医生表现得这么夸张,但脸上神色都有些紧张,显然没有预判过贫民窟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一片是疯子林,精神有问题的人都会被赶到这里。」 楚眠站在厉天阙的身旁开口,「一会儿看到人就把他们带到邮轮上。」 「是。」 保镖们齐声应道。 一群人继续往里走,路上的杂草越来越稀少,有的也都是被踩踏过的痕迹,歪歪扭扭,不成样子。 早上的阳光没完全照进林子里,为整个岛添上一抹诡异的色彩。 各种各样不知名的白骨随处可见,有时走着走着甚至无法下脚。 这座岛上到底是死过多少人。 怪声忽远忽近,悬在整个林子的上空,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钻进他们的耳朵里,惊起鸟雀无数,十分瘆人。 沈医生听得头皮发麻,死死抱紧怀中的医疗箱。 厉天阙看了身侧的人一眼,楚眠沉默地看着前方,白皙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对这样的声音习以为常。 他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前方的两棵树下,一群衣着简陋、蓬头垢面的疯子正扭在一起打叫,嘴里不停地鬼吼鬼叫,拳打脚踢不停。 有人在这样的殴打中倒下来,鲜血糊了整张脸,头被揍得变形。 打出了人命,这些人却不知道惧怕,笑着将那人拖出来,拿起地上的尖锐石头就开始在尸体上面拼命划起来,仿佛是在餐桌上分一道美食。 他们边划边笑,笑得格外刺耳,犹如鬼魅。 「……」 众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无法相信这是真实发生在他们眼前的。 高处的树上,一个老太婆撕着树叶往下扔,边扔边唱着老旧年代的歌,歌声响亮,传遍每个角落。 一个女人从旁边的树后冒出来,嘴里呜咽着哭叫。 一个男人龇牙咧嘴地冲上去,把女人扑到树上,手在她身上胡乱摸着,撕下她仅存的衣物就开始乱来。 一时间,哭声、笑声、歌声全部交织在一起。 「……」 楚眠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将她瞬间带回了那三年岁月。 蓦地,她的手被人一攥。 厉天阙一把将她拉转过来,伸手扣上她的后脑,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 楚眠便什么都看不到了,只能听到厉天阙胸腔传来的有力心跳,他低沉冷冽的嗓音在她头顶上方传来,「都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少奶奶的话?」 保镖如梦被惊醒,急忙冲上前去将那群疯子强行拉开来。 疯子们自然是不肯乖乖被拉,怪叫着拿起石头就朝他们砸过去,保镖们慌忙反击,学着楚眠一记记手刀将人全部噼晕。 顿时,地上倒了一地。 保镖们拖起地上的人往外走。 这一段路被理干净。 谢傲然站在那里,看向仍被厉天阙护在身前的楚眠,说不上是嫉妒还是欣慰,或许都有。 第710页 他嫉妒厉天阙能得到楚眠的心,也欣慰楚眠能得到照顾。 「走吧。」 楚眠从厉天阙的怀里挣开来,抬头朝他笑了笑。 这些场面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真没什么。 厉天阙沉沉地看着她,垂下手臂握住她冰凉的手,紧紧裹住。 沈医生又是恐惧又是震惊,这会才慢慢回过神来,跟上前面的人,忍不住问道,「小姐。」 楚眠被厉天阙牵着往前走,闻言回头看向面色惨白的沈医生。 「小姐,你真的在这个地方呆了三年吗?」 沈医生难以置信地问道。 「怎么?」 楚眠反问。 「三年里,你天天就是看的这些?」 沈医生惊呆地问道。 一个正常人能在这种地方呆上三年?天天看着刚刚那种场面不会疯?不会得抑郁? 这哪是什么贫民窟,分明是地府炼狱。 听到这话,楚眠轻笑一声,没说什么,跟着厉天阙继续往里走。 人群里,扮成保镖的陆景然走在队伍里,低着头,离得前面不远不近。 沈医生这一句落进她的耳朵里,她握紧身侧的手,看着地上一具似小孩般的小小骸骨,指甲狠狠按进掌心里,按到血肉模糊。 …… 「那时我看到你是在哪边?」 走过一段路,厉天阙忽然问道。 他记得那也是有很多精神病人的一个地方,只是如今身在林子里,他不能确定具体是哪个方向。 当时,那边的树似乎更稀少一些。 闻言,楚眠看向他稜角分明的脸,不答反问,「你还记得当年我靠在背后的那棵树么?」 「……」 谁还记得什么树。 当时他就盯着她了。 「忘生果、枯木雪。」 楚眠一字一字说道,声音清冽。 「就是那棵树?」 厉天阙有些意外。 楚眠笑了,握住他的大掌,「走,我带你先去看看。」 第596章 楚眠是吧?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 说完,她又回头看向谢傲然,「谢傲然,你带人去棚屋那边,将大家召集起来,给他们一点吃的,我等会就来。」 「ok。」 谢傲然颌首。 「棚屋那边人员密集,病毒多,做好消杀。」楚眠想了想又道。 「我明白。」 落后的地方病毒怎么可能不多呢。 叮嘱完,楚眠便拉着厉天阙离开大队伍,往疯子林深处走去。 越走,树木越稀。 远远能聆听到海面涌动的声响。 还没到达目的地,楚眠就闻到空气中传来一抹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她抬手掩了掩鼻子,和厉天阙对视一眼。 「说!那根用白虎皮做的软鞭藏在哪里了?交出来!不然老子今天就打死你,听到没有?」 一个暴戾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紧接着一个稚嫩、虚弱的少年音传来,「你做梦,我就是死也不会把鞭子给你,那是我眠姐的东西,你不配,姓肖的也不配!」 这声音…… 楚眠目光一变,拉着厉天阙往前走去。 海边,一个衣着褴褛的少年倒在地上,一张瘦弱苍白的脸上布着几道血痕,盯着前面的人双手按在地上不住后退。 他的两条手臂瘦得骨形都隐隐露出来,其中一只手腕细若孩童,绑着电子锁环,代表了他贫民窟人的身份。 在他面前,三个男人站在那里,身上衣着又脏又小,紧绷得贴在身上。 三人都佩戴着电子锁环,或断胳膊、或断了一腿,个个都是残缺不全而又凶巴巴地站在少年的面前,手上拿着石块,石块一端被磨得尖锐如利器一般。 此刻,听到少年的话,其中一个拄着根树棍的断腿男人大笑起来,「楚眠是吧?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还当是她在这岛上作威作福的时候呢?」 「是啊,小傢伙,你说你替她藏着虎皮鞭有什么意思,楚眠那小、婊、子不是被有钱人带走的么,那种有钱人没点特殊癖好会来风岛找女人?她说不定早就被玩死在外面了,你在这摆忠诚给谁看呢?」 闻言,厉天阙的脸倏地阴沉下来,眼底掠过一抹厉气,慢慢松开楚眠的手。 「说好了的,你要好好养伤,我来就行。」 楚眠察觉他的意图,拉了拉他的手,然后迳自往前走去。 那少年显然被欺负得不轻,胳膊、腿上到处是淤青,可听到面前的三个男人说这话,他激动得胸膛起伏,小脸上写满痛恨愤怒—— 「不准你们这么说眠姐!我跟你们拼了!」 少年大喊一声,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就朝对面不要命地扑过去,直直撞向那断腿男人。 男人没料到小少年被打成这样还能站起来,没有准备被硬生生地撞倒在地。 旁边的人见状扬起手中的石块就朝少年的头砸下来。 少年本就体力不支,这一撞,最后的力气也没了,人晃晃悠悠地往后栽去。 一只细臂捞住他单薄的身体。 没有倒在地上,少年晕晕乎乎地抬眼看去,早上的太阳光落下来,不刺眼,柔柔地、凉凉地落在年轻女孩耳侧轻扬起的乌发。 他看着她白皙清透的侧脸、乌黑的眼眸,整个脑袋一片空白。 第711页 楚眠站在那里,抬起一手轻而易举地抓住那人砸下来的石块,在对面人错愕的目光中,她反手一掷。 石块似有生命一般飞离她的手,狠狠砸在那人脸上。 鲜血溅出来的一瞬,那人也倒在地上,被砸昏过去。 「你、你、你谁啊?」 唯一还站着的是个没了两个手掌的中年人,见楚眠穿得衣着光鲜,完全不是风岛该有的样子都傻掉了。 「眠姐?」 少年虚弱地靠在她的手臂上,呆呆地看着她,声音都是含在嘴里的,声音大了惊到她,「我……我在做梦吗?」 那么久了。 怎么可能呢。 他是不是要死了,才会看到眠姐? 楚眠低眸看向脸上布着血痕的少年,黑白分明的眼有些冷,「小太阳,我和你说过的话都忘了是么?」 打不过别人的时候还硬要上,这点骨头够别人打几下? 「……」 少年呆呆地看着她,听到她的声音彻底懵了。 「眠姐,楚眠?」 那断了双掌的中年人听到这番话傻住了,蓦地,就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从树后走出来,全手全脚,没有任何电子锁环,气场凌人如杀,浑身写着不好惹。 那男人朝他看过来,眼神阴戾到了极致。 中年人被看得腿一软,转身就跑。 厉天阙站在那里看着中年人的背影,不屑地勾了勾唇,从腰间拔出手枪,枪口对准对方。 就是这人刚刚骂了他的女人。 开几个洞才好呢? 先来膝盖吧。 枪口慢慢下移,厉天阙慢慢眯起一只眼,偏灰的眸仁透着妖异,唇角的弧度残忍。 「厉天阙。」 楚眠扶着少年坐到地上,抬眸叫住厉天阙,「手枪也有后座力,不准动。」 都绑上三角巾了还不安分。 「我就开他三个洞。」 厉天阙缓缓扣下扳机。 「盖的章作废。」 楚眠声线冷淡。 「……」 操。 厉天阙看着跑远的身影,扳机终究是没有扣下,他垂下手来,心不甘情不愿地睨向蹲在少年身旁的楚眠,「不打了。」 狗东西,吃定他了。 行。 他做着摆设。 反正那人呆在风岛,他有的是办法去折磨。 少年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眼前高大而又充斥着戾气的男人,总觉得有几分眼熟,却想不起来。 楚眠蹲在少年身边,见他一直捂着胸口,她伸手直接撕开他的衣服。 「……」 厉天阙的眸色一幽。 衣服被撕开来,少年的胸前有着大片暗红色,瘦得肋骨根根分明,上面还有各种划伤。 明明已经十三岁了,身条却和三年前差不多,一点都没有抽长。 楚眠看着他,喉咙有些干涩。 少年却顾不上疼,带着哭腔道,「眠姐,我就这一件衣服了……」 就一件还给撕坏了。 「疼不疼?」 楚眠蹙眉问他。 「没事,挺挺就过了。」 小太阳不在意地揉了揉胸口,然后就盯着她的脸看,仔仔细细地看,「你真的是我眠姐吗?」 第597章 不是不像,是太漂亮了,我不敢认 「怎么,认不出来了?」 楚眠看他,一双漆黑的眼清澈至极,似一股溪流能淌进人的心里去。 小太阳被看得脸一红,有些羞窘地道,「不是不像,是太漂亮了,我不敢认。」 漂亮得耀眼。 耀眼得……好像不是他们这种贫民窟人能看的,毕竟他们只是这世上最微不足道的尘埃。 「小屁孩哪来那么多话?」 厉天阙脸都绿了。 还红脸,有什么好羞涩的。 小太阳被厉天阙吼得一惊,缩起脖子弱弱地看向他,害怕地绞紧自己的手,一双腿微微动了动。 像他这样的人,在风岛过了这么多年,谁横就能向谁下跪,但眠姐说过,不可以这样…… 这么想着,小太阳还是忍住了,没朝厉天阙下跪。 「你别吓他。」 楚眠不满地看向厉天阙。 小太阳的性子有点像齐爽,逆境中也能开朗,但同时又很胆小,禁不起吓,今天他能槓上三个成年男人她很意外。 「……」 他怎么就吓人了。 为一个小屁孩说他? 厉天阙倒吸一口气,站在那里恶狠狠地瞪着她。 旁边两个男人见厉天阙手中有枪,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互相搀扶着跑了。 「小太阳,我带你去找医生,还能走么?」 楚眠问少年。 「找医生也没用啊,我挺挺就好了。」 小太阳下意识地以为她要找什么岛上的蹩脚医生,岛上连药材都没有,找医生又有什么用。 「我带来的医生。」楚眠笑,又问一遍,「你还能走么,我背你?」 「我……」 小太阳坐在地上刚要说话,头顶上方笼罩下一片逼仄的阴影。 厉天阙单手提了提裤子,在他身边半蹲下来,身上带着迫人的凌厉气息,铺天盖地地朝他袭来。 厉天阙歪头看他,唇角勾着笑,堪称和蔼可亲,「小朋友,你这么勇敢,你自己能走,是么?」 第712页 像是怕他听不清一样,厉天阙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 「……」 楚眠无奈地看着他。 小太阳哪里见过气场这么强的男人,明明是笑,那眼神却像是利刃一样飞过来,吓得他一阵哆嗦,「能走,我能走。」 听到这话,厉天阙满意地看向楚眠,微笑以示欣赏,「小朋友真棒。」 「……」 楚眠默。 她应该把他绑在邮轮上,不让他下来的。 「我不是小朋友,我十三岁了。」 小太阳弱弱地道。 楚眠将干瘦的少年从地上拉起来。 「说的是。」 厉天阙仍是笑,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一白一脏,他的神色不变,「十三岁是个大人了,不需要人牵手了。」 小太阳看向楚眠抓着自己的手,干干净净,而自己的手,连长指甲里都是泥,他连忙窘迫地缩回手,「眠姐,我自己能走。」 楚眠也不勉强他,三人一起往前走去。 「眠姐,你怎么会带医生来啊?你怎么又回来了?」 小太阳还是懵懵的,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踩在云朵上,特别地不切实际。 带医生?为什么要带医生? 眠姐都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不回来,怎么接你们离开?」 楚眠看到小太阳心里开心,闻言低笑一声。 「接我们离开?」小太阳停住脚步,呆呆地看向她,「我们怎么能离开这里呢?」 他们都是风岛人,是最下等的人,是一辈子不能出去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楚眠语气柔和,伸手去揉了一下他的脑袋。 太矮了,还像个小孩子。 厉天阙走在一旁阴沉沉地看着。 「真的能走?」小太阳完全惊呆了,瞪圆一双眼睛看她,「我们能出去了?」 「当然。」 「啊——」 小太阳激动地叫起来,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痕,顿时整个人都来了精神,「那我们快走,快去棚屋,大家知道这个消息一定很高兴!」 她还是想先去看一下那棵树。 楚眠正要说,小太阳突然一拍大腿,「差点忘了,眠姐,你快叫你的医生去看看房老太,她已经好几天没进食了,明大叔说她怕是要不行了。」 房老,她的老师,被世人奉为神的着名画家,却在贫民窟过着她的晚年。 听到这话,楚眠脸色一白,抬眸看向厉天阙。 厉天阙盯着她,颌首,「先去棚屋。」 「好。」 楚眠点头,再也不敢浪费时间快步往棚屋的方向走去。 可她又不能让受了伤的厉天阙和小太阳跟着她跑,也不能丢下他们两个在这疯子林里,只能急在心中。 出了疯子林眼前的一切明朗起来。 起伏的山坡下,一堆密密麻麻、高低不一的棚屋立在山脚下,乌漆漆的,没什么亮眼的颜色,远远望去,就像是成群的蟑螂聚在一起。 待靠近了,一阵阵从棚屋的恶臭传来,闻得人心理性犯呕。 此刻,谢傲然和沈医生带着大队伍没能进棚屋地界。 他们被拦了。 一群身体残缺的人站在他们面前,手上拿着棍子、石头,戒备地瞪着他们,「你们想干什么?棚屋里现在也就几个两三岁的孩子,难道现在就要给他们打上锁环吗?这让他们以后骨头怎么长?你们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这是把谢傲然他们当成来给贫民窟漏网之鱼上锁环的相关人员了。 楚眠远远望去,就见刚才打小太阳的三个男人也在其中,正拼命地挑拨,大声喊道,「他们是要来清理我们的,他们要沉了风岛!把他们打出去!跟他们拼了!」 这三人大概是怕她和厉天阙回头又来算帐,索性挑起整个贫民窟人一起出来闹事。 这话一出,贫民窟的人哪里还按捺得住,有人气得发抖,「我们已经被赶到孤岛上生活,你们还要赶尽杀绝,天理何在?」 「滚!都滚出去!」 「大家沖啊!杀一个赚一个!」 大家举起手中各种各样落后的武器就要冲。 沈医生抱着医疗箱站在谢傲然的后面被惊得魂不附体。 这风岛是什么鬼,疯子林里全是疯子,棚屋里全是喊打喊杀的原始野蛮人。 第598章 二姐夫? 「你们冷静一点,我们不是来沉岛的,你们不记得我了?我是谢傲然。」 谢傲然皱着眉上前,试图解释。 奈何他在岛上只住了一段时间,并且一直在养伤,认识他的人并不多,哄闹声中更是没人听,大家大喊着就要冲向队伍。 保镖们也懵了,下意识要拔枪。 眼看着一场冲突在所难免。 「砰。」 一声枪响划破上空,惊飞鸟雀,也惊得双方都停下来。 众人转头,就见不远处一对相貌不凡的年轻情侣比肩而站,其中男人吊着胳膊,面色冷冷地看着,而女人则握着手枪举向天空。 很显然,开枪的是她。 而伤痕累累、衣衫不整的小太阳站在他们面前,被枪声吓了一跳,而后焦急地沖大家摆手,「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今天风岛来了太多外人。 第713页 一个老人朝小太阳拼命招手,「小太阳快过来,他们是坏人!」 「不是不是。」 小太阳顾不得身上的伤,快步往前跑去,站在众人面前,「是眠姐,眠姐回来了!」 「什么眠姐?」 大家一脸茫然。 楚眠放下手中的枪,抬起腿往前走去,冷着一张漂亮的脸走到大队伍前面,眸子清冷地看向贫民窟众人,柔软的嘴唇微张—— 「不弄清楚因由就喊打喊杀,真把自己当成下等的野蛮人了?」 这语气…… 贫民窟一群人站在一起,呆呆地看着眼前长得过分精緻亮眼的女孩,阳光掠过她的脸庞,在她的发丝上落下光晕,美得令人不敢直视。 茫茫一片荒地上,两方对峙,鸦雀无声。 忽然,有人低低地问了声,「楚眠?你是楚眠吗?」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极小声的议论四下游走,「楚眠没死吗?她又回来了?」 几秒后,大家相继确认,顿时有人激动地大喊起来,「楚眠!楚眠回来了!是楚眠回来了!」 人群顿时沸腾了。 厉天阙慢悠悠地走过来,站到楚眠的身旁。 沈医生这时从谢傲然身后探出脑袋看去,只见对面一群人稀稀拉拉地放下手中东西,不知道是谁先跪下来,紧接着除去年长的,越来越多的人朝着楚眠跪了下来。 像在敬一个久违归来的王。 虔诚的不得了。 「……」 沈医生看得匪夷所思,倒吸一口长气,「我的天,小姐之前在贫民窟是个土大王吗?」 谢傲然侧目,给了一记眼刀子。 沈医生立刻闭上嘴巴。 「你们跪什么?」 楚眠也没想到大家突然就朝着自己跪下来,不禁蹙眉,「都起来。」 「楚眠,你别再走了,你一走,岛上都乱套了。」 「是啊,当年你管的这里好不容易有点样子,你怎么就不说一声走了?」 「你不能再走了,不然大家又要为一口吃的乱打乱杀。」 大家跪在地上激动地道。 楚眠听不太清他们的七嘴八舌,每个人都有话想和她说,让她想起之前风岛最为混乱的一段时日。 她道,「你们先起来,听谢傲然的安排,有话晚点再说,我要先去找我老师。」 她的语气带了几分急切。 闻言,众人似猛然清醒过来,有老人道,「对对,你快去看看房老太,她一直等着你呢。」 大家急忙从中间让出一条道来,有人手脚不便,索性跪着让开,生怕挡着她路。 「厉天阙,我先去找老师,你慢慢走。」 楚眠回头看向厉天阙,担心老师的身体,也担心他的。 「嗯。」 厉天阙颌首,又看了一眼躲在谢傲然后面的沈医生,「还不跟上?」 叫他来是干什么的? 「啊?是是。」 沈医生抱着医疗箱上前,看着这些贫民窟人有些怂,不敢往前走,直到厉天阙在他身后踹了一脚。 ok。 没什么是比厉总更可怕的。 沈医生拔起腿就跟着楚眠往前跑去。 众人目送着两人跑走的身影。 「小太阳?」 谢傲然看向眼前的少年,觉得有些眼熟,试探地叫了声。 小太阳转过身来,见到谢傲然也是一愣,想了想,想起来了,开心地跳起来,「二姐夫,你也来啦?」 谢傲然笑,伸手揉他的小脑袋,「是啊,我也来了。」 厉天阙冷淡地睨了一眼谢傲然,这傢伙还在贫民窟娶过老婆? 呵。 厉天阙冷笑一声,没放在心上。 …… 楚眠不顾一切地往棚屋的方向跑去,沈医生拼命追赶。 越接近棚屋恶臭越浓,这完全是一种不讲卫生才会形成的臭味。 棚屋建得特别紧凑,两边的屋子中间只有一条极窄的通道,上面铺着一些踏裂的木板和叶子,顶上用树枝和木板折着,有零星的碎光透进来照着这条狭小阴冷的道。 楚眠拼命往里奔跑,脚下踩到东西也不管。 在风岛时,她和房老自动结成了伴,几乎是相依为命,房老授她画技,她伺候老人家生活…… 其实她早就做好了准备,老太太的年纪大了,也许等不了她。 可在听到老太太几天没进食的时候,她还是慌了。 等着她。 老师,一定要等着她。 她回来了。 楚眠疯狂往前奔跑,生怕慢一秒,一路的风扬起她的发。 沈医生跟着一冲进来就见到地上一坨屎,就这么留在一个类似门口的地方,有虫子在旁边爬,他扶着一旁的木桩就吐出来,「呕——」 有没有搞错…… 这是个垃圾场吧。 他急急忙忙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口罩戴上,让进鼻的味道不那么重,然后往前狂奔。 楚眠跑了很远的路。 有一些棚屋贴着山脚而建,建得很高,虽然也一样简陋,却比之前棚屋打理得干净,铺着木板的路整洁,没有一点垃圾。 有阳光落在一间三层楼高的棚屋前,门口的木闲摇椅上,一个瘦若干柴的老太太躺在上面摇晃,光照在她的脸上,是死一般的白。 第714页 她微眯着眼,嘴唇干裂,两颊完全凹了下去,两边洗得发白的袖子里空空荡荡。 一旁,一个长着络腮鬍的中年男人蹲在地上,正对着个小炉子点火,嘴上念叨道,「我给您煮点热水,您喝下去就好了。」 -- 作者有话说: 二姐夫是什么意思,我厉总才不会放心上,哼。 第599章 老太太怕是不大好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 老太太躺在摇椅上,一动不动,眼睛缓缓阖上。 「老师——」 一个充斥着焦急的声音远远传来。 「啪。」 中年男人手一抖,手里的树枝落到地上。 老太太脸上的皮抖了抖,本欲阖上的眼又睁开来,浑浊不堪的眼里透出些许坦然,「冯明,我要去了……」 她都听到她那逆徒的声音了。 旁边叫冯明的也早就惊得不行,抬眸看去,就见前面狭小的棚屋通道中,一个纤瘦的身影正往这狂奔。 「老太太,不是,是小眠,小眠她回来了!」 冯明猛地站起来,激动得声音直抖。 「老师!」 楚眠大声喊道,用尽力气朝棚屋跑过去,脚下一绊,她几乎是滑跪到老太太的摇椅前。 膝上疼得厉害。 房老太太僵硬地转过头,就看到一张标緻精神的小脸,她目光一动,身体瞬间抖起来,她仰了仰没有双臂的身子要坐起来,却根本坐不起来。 「老师,老师……」 楚眠跪在她身边,见状忙伸手扶起老太太。 老太太坐了起来,定定地看着她,像是认不出来一样。 「老师,我是楚眠啊。」 楚眠迎着她的视线说道,声音微颤,鼻尖酸涩。 老太太垂下头,更加靠近她,恨不得眼珠子贴到她的脸上,半晌,老太太终于认出来,身体更是抖得不像话。 「小楚眠,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冯明站在一旁看着她也很激动,憨笑着道。 「明叔。」楚眠抬头看他一眼,「您一切都好?」 「诶诶,好,都好。」 冯明看着她红了眼睛。 沈医生抱着医疗箱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刚停下来,一抬头,就见一个断了两条胳膊的老太太朝着楚眠「呸」了一声。 唾沫星子都溅到楚眠的脸上。 「……」 沈医生看得惊悚,这厉总要在这,不得心疼死? 楚眠却不见生气,还乐呵呵地看着老太太,「看来小太阳说的也不对,您老精神气还不错。」 「哼。」 老太太别过脸去,一副不想看到她的样子,「外面千好万好,你还回来做什么?」 「您在这里,我哪能不回来啊。」 楚眠笑着说道。 「怎么,看我没死,是不是很失望?」 老太太回头恶毒地睨了她一眼,「小畜生天天想着出去出去,外面好玩?野够了?糖吃够了?」 闻言,楚眠的眼睛一酸,眼前蒙上一层淡雾,声音有些哽咽,「吃够了。」 她吃了很多。 把呆在岛上三年没吃的份都吃回来了。 听到这哽咽的一声,老太太的脸抖得不像话,浑浊的眼里止不住地溢出泪水,完全控制不住,也没有手能擦,只能绷着凶悍刻薄的脸坐在那里狼狈落泪。 沈医生看着这一幕,忽然有些懂了楚眠这些年都在坚持些什么。 知道老太太要强,楚眠只当没看到她的眼泪,挤出一点笑容道,「我还给您带了糖。」 她伸手去口袋拿糖,口袋是空的。 忘拿了。 明明都带到邮轮上了,怎么会忘记拿下来。 她自责地看向老太太,眼中的雾气更浓,老太太瞪她一眼,抖着声道,「出息,还学会掉眼泪了,真是越活越回去,没用。」 「我忘带糖了。」 楚眠难过地道,眼睛酸得不像话。 「我以前什么好吃的没吃过,稀罕你那两块糖?」 老太太斥道,一双不断流着泪的眼忍不住地打量她,细细地打量。 是真的长得越来越水灵了。 好看。 跟朵养在温室里的娇花一样。 看着看着,老太太忽然咳起来,咳得剧烈。 见状,一旁的冯明连忙倒了一碗热水就要送过来,楚眠看过去一眼,只见水里满是杂质,她连忙道,「沈医生,快。」 「哦,哦,来了。」 沈医生连忙抱着医疗箱上前,拿起听诊器替老太太听了一下,目光一黯。 好一会儿,他道,「老太太好久没进食了,先挂点营养液。」 老太太咳了两声,就躺在摇椅上一动不动,也不管沈医生在做什么,就只盯着楚眠看,生怕她跑了一般。 老太太没胳膊,想了想,沈医生把针直接插在她的头上。 输液袋没地方挂,就挂在屋檐下方。 弄完这些,沈医生蹲在地上朝楚眠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到一旁说话。 楚眠点头,从地上站起来,刚一起,老太太跟着要起,没起得来,又重重倒回去。 输液的管子在晃。 「老师,我不走,我不走,我去给你拿条毯子。」 楚眠连忙说道。 老太太别过头不看她,「没良心的小畜生,谁管你走不走。」 第715页 「我马上就回来。」 楚眠拍拍她,然后离开,蓦地,感觉到什么,她抬头朝前面的一排棚屋顶看去,那上面什么都没有。 楚眠收回视线,往前走去。 沈医生连忙跟上。 对面的棚屋顶上,陆景然推开面前的箱子,蹲在随时会垮的木板上低眸看向躺在摇椅上的老人。 那络腮鬍的中年男人坐到老太太身边,嘆着气道,「老太太,您说您又是何必,楚眠不在,你是千想万想,回来了,你嘴里又没句好话。」 房老太太倒在摇椅上,眼泪不住地往下流,「回来干什么,这鬼地方脏了她的脚。」 「再怎么说,她也在这伺候了你那么久,这也算她的家啊。」 中年男人说道。 「她的家就不该在这。」房老太太闭上眼,「你一会问问,她要是偷偷来的,赶紧让她走。」 「……」 陆景然看着两人身上穿的补丁衣服,再看简陋的棚屋,木板拼拼凑凑搭在一起,外面发了霉。 别说住人,现下一些管理得当猪棚鸡舍都要比这看起来体面。 而她的女儿,在这里住了三年。 陆景然听着下面两人絮絮叨叨的话,瘫坐在棚屋顶上,风岛的天气很暖和,她却觉着冷,冷得骨寒胆颤。 …… 「小姐,老太太怕是不大好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可能就是……随时随地的事。」 走远一些,沈医生向楚眠来了这么一句,声音有些沉。 楚眠走在狭小的通道里,步子一僵,「我看她精神还不错。」 还能骂她。 第600章 男人之间的聊天时间到 「大约是看到你回来,开心的。」 沈医生道。 说穿了,就是回光返照。 楚眠听着,鼻尖更加酸涩,步子沉重,好久她才问道,「她能撑到跟我回帝都么?」 老太太在风岛过得那么苦,还没回过家乡。 「我尽量。」 沈医生也不敢保证。 「麻烦你。」楚眠停住脚步,诚恳地看向沈医生,请求他,「我的回艺长廊里还有她的画,我想让她再看看自己的画。」 看看自己曾经的辉煌。 沈医生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的人,他眼中的楚眠向来是能力不凡、果断利落,江南堂都奈何她不得,现在这个样子倒像极了一个无助的普通女孩。 好一会儿,他郑重地点头。 「谢谢。」 楚眠朝他低头,转眸,阴沉狭窄的通道尽头,一个颀长的身影逆光而站,身后光芒万丈,模糊他的面貌。 他站在那里,仿佛等了她很久。 楚眠朝他跑过去,没有停歇地跑进光里,停在他的面前。 厉天阙站在那里,低眸看着她泛红的双眼拧眉,「哭了?」 「有点难过。」 楚眠笑了笑,有些苦涩。 厉天阙伸手拉过她,将她按进自己怀里,一如初进疯子林的时候。 他的大掌按住她的后脑,嗓音极沉,「你去休息会,接下来的事我替你办。」 她点点头,「我陪陪老师。」 「把人弄出来陪,我让人搭帐篷,」 厉天阙搂着她,睨了一眼这周围的环境,闻着一阵阵莫名的恶臭传来,眉头拧得更厉害。 这要不是她呆过的地方,他一步都不会踏进来。 「好。」 楚眠应道。 …… 厉天阙和楚眠带来的大队伍领到命令后,将棚屋地界外荒地上的树全给砍了堆到一处。 偌大的荒地上一下子立起无数帐篷。 楚眠本来打算召集好众人就宣布重建贫民窟的事,奈何她离开三年,贫民窟也不是她离开时的光景。 很多人都不肯和大家一起居住,转而向岛上深山、密林前往定居,再也没回来,不知是死是活,导致人员无法集中,需要去寻回来。 谢傲然命人搭起简易的洗浴间,让贫民窟众人轮流进去洗漱,再发上一套干净的衣服穿上。 厉天阙的几个保镖还当起临时的理发师傅,给大家剪发。 楚眠带来的人抱着物资箱给大家发吃的。 在风岛住惯的人哪见过这阵势,一开始全胆怯地聚在一起,看着这些光鲜亮丽的城市人浑身不安,到后领到新衣服领到食物才慢慢放松下来。 这个过程是缓慢的,一直到日头落下海面,贫民窟的人都没有全部召集齐。 房老太太被沈医生又打了一针,这会人显得精神很多,坐在帐篷前的摇椅上,身上盖着薄毯,看看这无数拔地而起的帐篷,又看看一个个改头换面的贫民窟人。 落日黄昏,霞光落在岛上,落在每一个人身上,使得众人都有了重生的迹象。 「当真能回去?」 房老太太被眼前的景象震动到,连刻薄都顾不上了,问出第五遍一模一样的话。 「能,要不是没集齐人,我现在就想带您回去了。」 楚眠坐在她旁边翻着手下送上来的登记名册。 她让大家把家庭成员全部记上来,无论死活,她翻着,才发现这三年间岛上又少许多人。 明叔怕老太太在外受冷,生了一堆火,此刻映着楚眠的脸。 厉天阙坐在她的身旁,一双眼漫不经心地看着火,偶尔拿两根木柴扔过去。 第716页 「我再去核对一下名册上的人。」 楚眠朝厉天阙道。 「不准跑远。」 厉天阙睨她。 「好。」 楚眠拿着名册站起来往前走去,一个帐篷一个帐篷地审核。 眼看夜深,帐篷里的灯被一盏盏点亮。 犹如天上繁星。 「啪。」 厉天阙抓起一根树枝往火里一扔,火星子四溅。 「厉总。」 沈医生拎着医疗箱有气无力地走过来,双脚发软地瘫坐在厉天阙身边,满脸疲惫。 累死他了。 虽然是带了一整个医疗团队来,但他也得上阵,一个个给人检查,有病治病,没病做消毒,工作量太大。 沈医生歪歪斜斜地坐过来,头无意识地往厉天阙身上一靠。 「滚远点。」 厉天阙嫌弃地睨他一眼。 「……」 沈医生默默坐好。 一旁,有身影又靠过来。 谢傲然拿了张摺叠椅在火堆前坐下,人也累得不轻。 贫民窟里有些人防心重,不肯洗澡不肯吃他们带来的食物,总觉得他们不怀好意,非要楚眠去请他们,他不想让楚眠太累,便硬是说得嘴皮子都干了才劝动大家洗澡。 「二姐夫!」 小太阳洗了个彻彻底底的澡,又理了个板寸头,整个人精神得不行,兴奋地在各个帐篷里跑了一圈,然后咬着面包朝这边跑过来,扑到谢傲然的背上。 谢傲然笑着拉他在一旁坐下来。 小太阳一天下来,和大队伍里不少人都混熟了,包括沈医生,这会他开心地沖沈医生一笑,「沈医生好。」 沈医生疲惫地笑笑。 小太阳又转过脸看向没什么表情的厉天阙,笑容僵了僵,「……好。」 什么好。 他也不知道。 「……」 厉天阙抬头淡漠地看他一眼。 小太阳又默默把目光投向沈医生,真诚地道,「沈医生,谢谢你给大家看病,你真厉害,我很佩服你这样伟大的人。」 伟大…… 自从替厉总干活后,沈医生还没受到过这么直白又夸张的夸奖,顿时整个人疲累尽消,背都挺直一些,谦虚地道,「医者救人,是很正常的事,别放在心上。」 「那不行,大姐夫和眠姐都教过我,得人恩果千年记。」 小太阳坐在摺叠椅上,拿出楚眠今天给他的小笔记本和笔,郑重其事地道,「我要把你们的名字都记下来,等我有能力了我要报答你们。」 沈医生看过去一眼,只见上面有很多歪歪扭扭的字迹,全是一个个人名。 他看着心里又酸又暖,然后就听小太阳道,「沈医生,你叫什么名字啊?我记下来。」 听到这话,沈医生的呼吸一滞,表情有些复杂。 第601章 我觉得他可能是……我三姐夫(加更) 久久沉默。 久得谢傲然都抬头看一眼沈医生。 「……」 沈医生张了张嘴无从开口。 「呵。」 厉天阙盯着面前的火漫不经心地嗤笑一声。 沈医生默。 小太阳不解,又道,「沈医生,眠姐教过我挺多字的,不太复杂的字我都认识,我能记。」 他以为沈医生怕他不认识字不高兴说名字。 对上小太阳真挚又纯朴的眼神,沈医生扶额,而后一字一字道,「沈、医、生。」 「啊?」 小太阳更茫然了。 谢傲然也有些疑惑,旁边冯明大叔站着也朝沈医生看去,连老太太都侧了侧头。 沈医生被大家盯得浑身不自在,终于豁出去道,「我家世代从医,我小时候抓周没摸医书,我妈怕我不从家学,就给我改了这么个名,后来也一直不准我再改,就这么用到现在。」 「……」 「……」 「……」 四周寂静。 「所以,你名字就叫沈医生。」谢傲然瞭然,「不错,不错。」 「你比我的名字还草率啊。」 小太阳感慨。 「……」 沈医生简直想死,连忙转移话题,「对了,小太阳,刚刚在那边没听全,你再讲讲?」 他刚刚在那里替大家看诊,听到小太阳和天宫的人讲什么楚眠的事迹,他听了一耳朵,没听全。 小太阳最喜欢讲的就是楚眠的故事,闻言来劲了,道,「眠姐没来之前我们岛上可乱了,山上不敢去怕有老虎,密林里也不敢去怕有毒蛇,要是谁弄到点食物,大家就抢得头破血流。」 一旁的冯明站在老太太身边,闻言也感慨地道,「是啊,那时候我亲眼看着一对父子为了一只野兔争抢,儿子生生用石头砸死了父亲,结果那兔子死于中毒,那儿子吃完也归了西。」 没有物资的风岛,生存都难,人性就变成了没有必要的东西。 每个人都像是变成了野兽,漠然且冷血,活得又毫无意义。 「那小姐……那楚眠小姐来了以后怎么改变的?」 沈医生好奇地问道,他发现这岛上的人对楚眠尊崇的不得了,楚眠一句话他们能奉为圣旨。 「眠姐可厉害了,她带我们去山上、去密林寻找新的食物,回来以后分配,要是有人不劳动就敢抢,她能把人揍到哭!眠姐的拳头最硬了!」 第717页 小太阳无比崇拜地说道,眼睛里直冒星星。 闻言,厉天阙目色深了深,睨向小太阳,「所以你们什么都等着她去做?」 一群到了风岛就变得懒惰、怯懦且自私自利的人凭什么让她付出。 「……」 小太阳总觉得这个男人不像旁人一样好相处,这句话好像在指责他们,他求助地转头看向谢傲然。 谢傲然看一眼厉天阙凌厉的眉眼,道,「不是每个人都是楚眠,这世上多是平庸之辈,一遇上逆境便自暴自弃,自甘堕落,当年如果不是楚眠,我也不会活到现在。」 「那是,眠姐还救了很多人呢。」 小太阳跟着道,「我那时候感冒病得快死了,所有人都怕被我传染,把我用树皮一卷想扔我到海边,是眠姐把我抱回来的,她一直照顾我,还採了草药煮给我吃,我才能活下来。」 厉天阙听着,手上折断一根树枝,面上没什么太多表情。 他的女人,在没有他的时候,勇敢得像个王。 「所以小姐在你们中间才有这么高的威望。」 沈医生了解了,难怪那些人看到楚眠就激动得要下跪。 「整个风岛也就只有一个像楚眠那样的人物。」 冯明大叔站在一旁缓缓说道,「她就像一棵永远不会被折弯嵴樑的树,天越压她,她越能挺得笔直,光是看着她,就能让人觉得一切都有指望,在岛上很多人的眼里,她甚至是一种信仰。」 有凶险,她会第一个沖;有不知名的食物,她会第一个尝试;有人生病,不管会不会传染,她都会坚持救到最后。 「眠姐教我们认字,教我们规矩,教我们要每天做事不能懒惰……岛上很是好过一阵,大家不打架了,不抢了,每天都用心盖房子、打猎物做事情。」 小太阳托着脸说道,「可是眠姐后来走了,贫民窟又慢慢回到以前的样子,大家懒,大家抢,大家互相残杀,他们好像都忘记眠姐的话了……」 小太阳还没到变声期,用十分稚嫩的声音说出这些话让每个人都静默下来。 安静的空气中,只有火堆里的火星子不时迸溅发出些许声响。 厉天阙垂眸,沉默。 谢傲然往火堆里添了些火,神情黯然。 沈医生听着也不大好受,见气氛太过沉闷,不禁道,「现在小姐不是来了么,等带你们离开这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太阳听到这话又开心了,「是啊,有眠姐在,什么都会好的。」 沈医生又看向谢傲然,开玩笑地道,「对了,谢先生,听小太阳一直叫你二姐夫,你在这岛上的时候是不是还有段风流韵事啊?」 他刻意活跃气氛。 闻言,谢傲然默默抬起脸看他一眼,神情幽深难辨,「我劝你最好不要问这个。」 沈医生笑,「为什么?谢先生你这可不厚道啊,不会是不想认了吧,小太阳,叫你二姐出来,逼着他认。」 厉天阙坐在那里,抬眸望向在远处走动的楚眠,对聊天内容并不在意。 「二姐?」 小太阳不明所以地看向沈医生,「我哪有什么二姐,我只认楚眠是姐姐。」 沈医生也很费解,「那你为什么叫谢先生二姐夫?」 没二姐,哪来的二姐夫。 厉天阙望着楚眠的身影,随手捡起一根木柴。 「因为二姐夫前面还有大姐夫啊。」小太阳理所当然地道,发现原来做医生的智商也一般。 「你没两个姐姐哪来的大姐夫二姐夫?」 沈医生听得更懵了。 「我有眠姐啊。」小太阳烤着火理直气壮地道,「眠姐的大老公、二老公我当然要叫大姐夫、二姐夫啊。」 「啪!」 厉天阙将手中一根小孩手臂粗的的木柴硬生生折成两段,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 沈医生已经惊悚地一屁股瘫坐到地上,谢傲然幸灾乐祸地看向他。 问啊。 再问啊。 厉天阙慢慢转过头,一张稜角分明的脸被火光映得妖惑、阴鸷至极。 他盯着少年,嗓音冰凉,「你说什么?」 一旁的冯明大叔早就觉得厉天阙相貌、气场不凡,骨子里更是散发着一股掌权者的强势气息,根本不像楚眠的手下,但一直没问。 这会见厉天阙脸色不对,他忍不住问道,「小太阳,这位先生是……」 小太阳又被厉天阙的眼神吓了一跳,听到明大叔询问,他想了想厉天阙和楚眠之前相处的样子,格外难过地道—— 「我觉得,他可能是……我三姐夫。」 …… 作者:从今天起,他不再是厉总,他不再是厉九岁,他也不再是厉可爱厉lsp了。 他是……厉老三! 第602章 一把攥住她的手臂就往外走 虽然他并不想。 呜。 「……」 厉天阙坐在那里,手里还握着两根折断的木柴,闻言,他身形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也没一点波澜,但周身散发出来的寒冽之气简直像要冻了整座岛。 「……」 沈医生快哭了,感觉自己踩出一个大马蜂窝,他拼命朝小太阳使眼色,「小太阳,话不能乱说,一个女人怎么能有三个老公呢?你眠姐可是很专情的!」 第718页 厉总还他妈排的是第三…… 连大房都算不上。 小太阳到底还小,听到这话丝毫没察觉问题,反而挺起胸膛大声反驳回去,「为什么不能?眠姐那么厉害那么漂亮,怎么就不能有三个老公了?」 他还想等长大了做眠姐的小老公呢。 「……」 你可快闭嘴吧。 沈医生继续朝小太阳挤眉弄眼,想要阻止他,身旁一个幽冷的嗓音响起,「让他说下去。」 「……」 沈医生好想跑路,现在跳海还来得及么? 谢傲然抬起脸看向厉天阙没有表情的脸,想了想,道,「小太阳只是个孩子,他说话没什么……」 「我让他说。」 厉天阙深邃的眸睨向谢傲然,语气凉凉地打断他的话。 明明是在风大的荒地上,气氛却压抑逼仄,让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冯明大叔感觉出不对劲,站在一旁轻轻踢了踢小太阳,示意他别再乱说话。 没有受过正常教育的小太阳显然不懂这些大人在忌讳些什么,他莫名地眨眨眼睛,「还要说什么?眠姐那么好,当然得要好多好多长得漂亮的老公,对不对,二姐夫?」 小太阳一脸「是这样的吧」的表情看向谢傲然。 「……」 谢傲然没回答,也无法回答,只看着厉天阙。 一滴鲜血从厉天阙的指尖落下。 他的双手还握着木柴,三角巾有些滑开,并紧的指缝间不知什么时候被鲜血染透,顺着修长的手指滑到指端,一滴一滴落地。 「厉总,您的手……」 沈医生惶然地看向厉天阙。 厉天阙看都没看一眼,只云淡风轻地将手中的木柴扔进火堆里。 木柴上的木刺根根分明,沾满血迹。 「这些话谁告诉你的?」 厉天阙睨向小太阳。 「没有谁告诉我,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啊,大姐夫长得好看,二姐夫长得好看……」 小太阳说着又看向他阴沉沉的眼,不情不愿地道,「你长得更好看,你……是我三姐夫吗?」 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能不能长到这么好看。 「大家都知道,楚眠也知道?」 厉天阙又问。 小太阳点头,「那当然,眠姐怎么可能连自己的老公都不知道。」 「哦?是么?」 厉天阙笑了,视线落在谢傲然的身上,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笑容被火光映得邪气而阴戾。 「……」 这一眼,让谢傲然连自己边境的末日情形都想到了。 「谢家主,聊聊看?」 厉天阙盯着他道,语气似是轻描淡写。 「……」 谢傲然默。 一直以来,除了在厉天阙失忆时他曾试图比一比,其他时间,谢傲然自知方方面面及不上厉天阙,他也甘居一个朋友的位置,不想给楚眠惹什么情感上的麻烦。 他动了动嘴,正要说话,一旁的小太阳语不惊人死不休,「聊什么,聊眠姐和二姐夫的爱情故事吗?应该从大姐夫开始讲起比较好吧?眠姐教过我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嘛。」 「……」 某位后到的男人平静地睨了他一眼。 沈医生惊悚地看着,嘴都咧开了,要是厉总把小太阳的脑袋按进火堆里,不知道他医疗箱里用剩的东西能不能做个紧急处理。 气氛紧绷到极点。 小太阳察觉到厉天阙的眼神越来越不善,不禁呼吸一滞。 谢傲然横手,将小太阳拦到后面一些。 沈医生默默往旁边挪了挪,打开医疗箱。 「明叔。」 这时,一个清冽的声音忽然传来。 是楚眠回来了。 楚眠捧着手中的名册朝冯明走去,「明叔,我发现好多人还没有记录下来,像……」 话到一半,楚眠觉察气氛不对,低眸往火堆前坐着的三个男人看去,厉天阙坐在那里,单手搭在膝上,被血浸染的修长五指垂着,鲜红的血从指尖落下。 「你手怎么了?」 楚眠收起名册随手交给冯明大叔,快步走到厉天阙身边,弯腰要去看他的手。 厉天阙看都没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扯下三角巾扔进火堆里,起身一把攥住她的手臂就往外走,「谈谈。」 声线极平。 「……」 楚眠惑然地看向他。 房老太太拼命从摇椅上直起身子,紧张地看向楚眠被拉离的方向。 冯明大叔和小太阳一脸莫名。 谢傲然从小椅子上站起来,有些担忧地看向两人离去的身影,又看向沈医生,「你家主子不会对楚眠怎么样吧?」 沈医生坐在地上,一口气还没缓过来,突然被这么问,不禁郁闷地道,「现在知道害怕了,谢先生,你刚刚怎么不拦着点?」 这雷能踩吗? 会死人的。 厉总是谁?a国财阀第一人,心狠手辣第一人,疯批第一人,向来只有他玩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敢玩他。 这回倒好,玩进女人的后宫里去了,还是后知后觉。 这哪是雷,这分明就是颗原子弹。 「我没拦?」 谢傲然气笑了。 「……」 沈医生回想了下刚刚的对话,心塞得不行,自暴自弃地道,「拦不拦的也不重要了,反正要死一起死,谁也别想跑。」 第719页 要是从前的厉总,那绝对不可能让人知道他成了一个女人的第三者第四者,事关男人的尊严,沉岛灭口是基础操作。 不过现在…… 但愿楚眠镇得住。 …… 夜晚的海边光亮都带着暗暗的蓝,仿佛连月光也是泛着大海的颜色。 远处,帐篷的灯汇聚如星,人声热闹;海边,寂静至极,唯有海水缓缓涌上岸时的轻响。 楚眠站在清风中,默默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厉天阙背靠着一棵极高的树,夜风吹拂过他的短发,他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偏偏轮廓线条绷紧,绷得周身都是令人胆寒的冷意。 第603章 怎么,我厉天阙在你这就只配排个第三? 他也不看她,低着头,血色模糊的手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毫无顾忌地翻开烟盖,从里边倒烟。 这烟跟故意在作对似的,怎么倒都倒不出来。 「妈的!」 厉天阙骂了一句,伸手就将烟盒往地上砸去。 楚眠伸手轻而易举地接过,烟盒落在她的掌心, 她的掌心顿时也黏上一片血迹,她蹙眉,「厉天阙,你怎么……呃。」 她轻呼一声,人被厉天阙一把扯过去。 一个转身。 厉天阙将她按在树干上,手臂横在她身前,满是血污的手握住她的肩膀,血色染脏她t恤的白。 他低头狠狠地瞪着她,黑羽般的长睫下,一双眼睛变得猩红,充斥着戾气,「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非要和我做个约定了,狗东西,你很会玩啊?」 「你在说什么?」 楚眠莫名。 她怎么就会玩了。 「呵。」 厉天阙嗤笑一声,「老子不来还不知道,你他妈还偷偷给自己建了个后宫。」 「……」 闻言,楚眠的神情一僵。 他还是知道了。 她还当这事能糊弄过去。 看到她这表情,厉天阙就知道这事是真的了,顿时笑意更浓,五指死死叩住她单薄的肩,「怎么,我厉天阙在你这就只配排个第三?我就这么垃圾?」 他掀起长睫,眼底的狠戾已经无法隐藏。 「……」 楚眠被他握得肩膀泛疼,背后的树很凉。 冷静。 两方对峙讲究的就是一个气势。 楚眠调匀自己的呼吸,抬起眼在夜色下直视他的眼睛,声音清冷,「你不信任我?」 闻言,厉天阙的笑意瞬间消失,咬牙切齿地低吼出来,「这他妈是你以前的事,老子在哪里找信任?」 在这岛上的恶臭里找还是在那群人对她的疯狂崇拜里找? 「既然是我以前的事,你应该先听我解释,而不是噼头盖脸凶我。」楚眠的眼里没有一点心虚。 「废话,你要想解释的话还用和我立约定?你摆明了就是想混过去!」 「……」 逻辑毫无漏洞。 不慌。 问题不大。 楚眠被他按在树上,看着他杀气腾腾的眼,清了清嗓子,一身的坦然,「不是我不想说,我是怕你胡思乱想刺激自己,影响伤势恢复。」 「是挺刺激。」 厉天阙扯了扯嘴角,没有丁点笑意,「老子这辈子就没遇过比这更刺激的事!」 他都排到第三了! 楚眠垂眸,看向他紧攥自己肩膀的手,上面的血腥味萦绕在她鼻尖,让她闻得心疼。 「厉天阙,你抓疼我了。」 她低声道。 闻言,厉天阙的手下意识地松了下,下一秒,他发觉自己的心软又要握紧,楚眠已经踮起脚尖,单手搂上他的后颈,仰头迎着他的薄唇吻上去。 他的唇带着夜里的凉意。 楚眠用力地贴过去,没有太多的缱绻,就是照着他平日里的胡来。 厉天阙没想到她会这般,喉咙一紧。 这女人…… 还想用这种方式含混过来。 他直接将她压到树干上,低头狠狠吻住她,却不让她占据主动,躲着她,在她还要追过来时,他目光狡黠,如兽类般咬住她的唇。 呃——」 楚眠被咬得一疼,抬眸不悦地睨他,眸子如月色清凉。 「……」 厉天阙被看得浑身烦燥,又低头去吻,动作温柔了许多,吻得缠绵,克制着,给足她呼吸的空间。 海水涌上岸。 一个吻结束,厉天阙身上的戾气减轻不少。 他睨着她被吻得迷濛的眼睛,再想像刚刚一样发难发不出来,可要他就这么过去,他也做不到。 厉天阙低头抵着她的额头,瞪她,「给我点根烟。」 想凶她,偏偏出来的声音却是餍足后的喑哑性感,听着更像是调情。 烟盒还在楚眠的手里。 她站在他面前,伸手打开烟盒,从里边取出一支烟。 还没往上递,厉天阙就已经没耐性地低头直接咬走,含糊地道,「火柴在左边口袋。」 「……」 楚眠看他一眼,手摸上他的裤腰,指尖走到他的左边裤袋,探了进去。 厉天阙的呼吸一紧,眸色幽暗。 楚眠摸出一盒扁扁的长型火柴盒,推开,从里边取出一根一指长的火柴,划燃。 「嗤——」 小簇的火苗跳在两人中间。 第720页 海边的风掠过,火苗岌岌可危。 厉天阙低眸看着,握住她的手腕无声地教她用手掌挡风。 「……」 自己来不是更好? 楚眠看一眼他,没有说,用沾了些许血迹的手掌挡住风,略略笼住小簇的火苗送到他面前,燃上他嘴中的烟。 火苗在烟尾跳舞,左右摇晃,热量掠过她的指尖。 厉天阙一手捉着她的手腕,一手垂着,低垂着长睫看她被映亮的眉眼,直到烟尾被点燃,菸草的气味在两人中间游走。 楚眠扔了被燃得快到尽头的火柴。 厉天阙深吸一口,单手取下烟捏在手里,轻吐烟雾,一双狭长的眼盯着她,「解释。」 楚眠站在他面前,看着他被烟雾迷过的眼,阴鸷,且性感。 「我的男人从来只有你一个。」 她道。 「那你心里呢?」 厉天阙瞪着她问,床上的事他当然清楚,她心里的他就摸不到了。 「厉天阙,你不觉得你问这话是对我的侮辱?」 楚眠平静地反问。 「我问的是以前。」 厉天阙又咬了一口烟,非要把一切撕个干净不可,但气势已经大不如刚才。 既然他都知道了,她当然是要解释的。 「假的。」 她挑重点说道,「我被楚家送到岛上来,我心里特别的恨,越恨我就越想活下来,起初我只是想自己活着,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看我的眼神变了,他们每天都在希冀我多做些什么,多帮他们些什么,就这样,我成了这里一时的领导者。」 「接着说。」 厉天阙夹着烟的手按到她身后的树干上,烟尾一明一灭,染血的手指修长,骨节性感。 第604章 厉天阙,你怎么这么好哄? 「然后,我也受到了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追求,有委婉的,有直接的,甚至有乱来的。」 她看他,「你也知道,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岛上,人们自暴自弃,没有法律没有道德,生命会被不负责任地胡乱制造出来,即使我有能力自保也架不住每天应付这些。」 岛上存活下来的人中,男女比例一直悬殊,男多女少。 在这里,她见过太多荒诞噁心的场面,没有法律道德的约束,有些男人肆意胡来,连疯子林里那些女人都不会放过。 婴儿的啼哭在任何一个正常的城市里都是令人喜悦的事,而在这里,她每次听到婴儿的哭声,都只觉得愤怒、悲哀。 所以,她要用尽一切办法来保全自己。 「……」 听到这里,厉天阙已然明白,眸中掠过一抹阴冷。 他早该想到了,像这种地方最可怕的不是它的穷,而是它的乱。 男女关系尤为混乱。 而她,能打,能找食物,长得又漂亮,那些男人的眼睛自然是会对她放光,他们会肖想她的身体,占有她的能力,以获得更好的生活。 想到这里,厉天阙的脸色越发难看,手指一转,直接将香菸握灭。 灼烫印在他的掌心,烫得他想杀人。 他盯着她,慢慢松开五指,被握成一团的香菸落在地上,菸灰散落,再无一丝明亮。 楚眠背靠着满是凉意的树,继续道,「所以我想了个办法杜绝这些,找了个关系不错的朋友,请他扮成我男人,让大家知道我已经有人了。」 「后半段不用说,我听得懂。」 厉天阙冷冷地道。 什么我男人,已经有人了,他听着刺耳。 「……」 楚眠抬眸看向他阴沉沉的眼,「接着我放话出去,我只要一个男人,除非有人比我那个朋友长得好看,否则我不会另选,渐渐的,来骚扰我的人越来越少,我省心不少。」 不仅如此,当时还正面引导了众人爱干净讲卫生,那段时间,岛上的风貌很是不错。 她当时觉得这个主意很好,现在想想,她是给自己埋了个雷。 「他没有肖想过你?」 厉天阙眯起眼问道。 「没有。」 楚眠想都不想地道,「你还记得齐爽吗?他是齐爽的堂弟,齐家是在百年之前财阀乱斗的牺牲品,他们是第一批被赶到这座岛上的人,一代代传下来,人越来越少,但家教规矩都还维持着,个个君子不会乱来,在这里也算有点名望,旁人轻易不敢欺上门,这也是我选他的原因。」 「我今天见过他?」 厉天阙迅速筛选了一下今天见过的人。 「没有,我今天也没见过他,名册上也没看到他的名字,可能人已经……」 楚眠的目光黯了黯。 风岛上的死亡来得太容易,谁死了都不是件稀奇的事。 哦。 死了。 厉天阙看着她被自己吻得殷红的唇,转移枪口目标,「那这里怎么还有姓谢的事?」 他有住在新蔷园那段记忆的事,姓谢的亲口向他承认对她有想法。 有想法就够过分了,还他妈有过去! 听到这话,楚眠有些头疼,「那时谢傲然被困风岛,我救了他,不知道怎么,大家又把我当初那话翻出来,开始计较谢傲然的相貌是不是更好一些……再后来因为谢傲然住我那边,大家越传越乱,就传我找了两个男人。」 第721页 她记得其中以小太阳嘴最欠,天天叫着大姐夫二姐夫。 为此她还摔过他两次,结果还是叫得欢。 「他住你那边?」 厉天阙咬牙。 「……」 这重点找的。 楚眠目光澄澈地看他,「你见过棚屋的,那地方大家都是连成一片住,说住我那边,其实我老师、明大叔、齐家兄弟都在那边。」 「……」 厉天阙盯着她,眸色幽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厉天阙。」 她伸手握上他的小臂,柔声道,「我以前只想活着,只想离开这个岛,我从未想过别的事。」 「……」 「但这事我的确应该提前告诉你,我是在上岛前才想起来,怕你会胡思乱想,又想着这么久过去,大家应该都忘了,没想到……」 没想到还是被捅了出来。 她指尖轻轻摩挲他的手臂,「不生气了好不好?我真的没有过去。」 「……」 厉天阙低下眼,盯着她纤细的手指,呼吸沉重。 「厉天阙?」 他怎么一直沉默。 楚眠有些拿捏不好他此刻的心理状态,抬眸看他,厉天阙的长睫动了动,面色阴沉沉地看她,「过来抱我。」 楚眠立刻张开手臂环住他的窄腰,搂紧。 「说你爱我。」 他垂着双臂没动,只指挥着她。 「……」 这男人…… 楚眠在他胸膛前仰起头,听着海边传来的水声,注视着他阴郁的脸,微笑,「我不爱你还能爱谁呢?」 「你可选的人多了,长得好看的都行。」 厉天阙冷哼一声,幽蓝的夜色下,上衣被风吹得浮动。 「可不是每个好看的人都叫厉天阙。」她轻声说道。 「……」 厉天阙心念一动。 「也不是每个好看的人都是我楚眠的天宫。」 她接着道。 又柔又软的声音像一只小手,直直揉进了厉天阙的心脏。 他还是纹丝不动地站着,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勾了勾,有些得意,但很快放下,转过头看向海面,冷冷地道,「这事没这么容易翻篇。」 楚眠抱着他笑,「厉天阙,你怎么这么好哄?」 她已经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怒气了。 「你听不懂人话?我说没这么容易翻篇!」 厉天阙低头瞪她。 「要不要吻我?」 楚眠仰着注视着他深灰妖惑的眼问。 「不吻狗东西。」 厉天阙一脸嫌弃。 「那我走了。」 楚眠干脆利落地松开他,转身就走,手被人一把从后扯过去。厉天阙捏住她的下巴抬起,低头吻下去,狠狠吻了一记,「你哄男人的时候就不能认真点!」 哄个一半就走是什么意思? 「怎么样才算认真?」 她觉得她挺认真的。 「再亲一会。」 第605章 楚眠刚刚那个样子,他是怕了 厉天阙说着便将她按到树上,低头再次吻下去,没受伤的大掌按在她的腰际往上游移,楚眠被吻得意识有些飘。 谢傲然坐在火堆前心事重重担心着,沈医生坐在火堆前心事重重祈祷着。 海边,楚眠被厉天阙吻得无法正常呼吸。 厉天阙掌心的血渐渐凝固,伤口悄然合上。 …… 过了很久,楚眠也没回帐篷那边,而是拉着厉天阙去找那棵树。 「白天来不及找,晚上一定要去看下,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楚眠牵着厉天阙的手往疯子林那边走去。 「那时想要乱来的都是谁?」 厉天阙被她牵着,对忘生果和枯木雪不是特别在意,而是记着她刚才的解释。 有男人试图对她胡来,她一直在自保。 楚眠愣了下,没想到他还在想这个事,便道,「你放心,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人我都记着,有些不得已犯了些小罪的也就罢了,有些是大罪的即使是到帝都,我也会公事公办,该坐牢坐牢。」 尤其是强、奸,这事她最噁心。 「哦。」 厉天阙插不上手。 「你就等找到忘生果和枯木雪,好好用药,养一养,别的不要操心了。」 楚眠说道。 疯子林里的精神病人都被带走,地上的白骨也被统一捡起埋葬,此刻又安静又干净。 月色下的林子也有了几分旖旎。 空气中瀰漫着海风的气息。 厉天阙跟着她走,穿过一棵又一棵的树,他盯着两人扣在一起的手,目光深然。 「快到了。」 楚眠还记着路,听着海浪声十分激动。 她踩过地上的落叶快步往前走去,细沙铺满的岸边,海水涌上来,湿了沙子又静静地倒回去,温柔而缠绵。 从海边到他们站的地方没有树了,光秃秃的一片。 湿软的泥地里,一个偌大的树墩子立在那里,表面切割很不平滑,粗糙难看。 此刻,清凉的月光落在一圈又一圈的年轮上。 两人站在那里。 厉天阙忽然低眸,楚眠的手在他掌心里一下子失去温度,变得冰凉。 「怎么了?」 他睨向她,只见她脸色一片惨白,半点血色都没有,手指竟隐隐颤慄起来。 第722页 「被砍了。」 她呆呆地开口,蓦地挣开他的手往前走去,走到树墩前,看着上面的年轮,「不对,不对,是我记错了,不是这里,不是这棵树,一定不是。」 她喃喃般地自言自语,转身又看向周围,开始寻找起来。 「……」 厉天阙看一眼那树墩粗糙的砍切口,眸色一沉。 一转头,楚眠已经踉踉跄跄地往林子里走去,步伐踉跄,一棵树一棵树地找起来,失了平时的沉稳,大失方寸。 他知道,她不可能找错。 厉天阙朝她走过去,伸手攥住胡乱寻找的她。 「厉天阙你放开我。」 楚眠挣开他的手,面色惨白地道,「我找找那棵树,它还在的,我大概是太久没回来了,我忘记它长在什么地方了。」 说着,她转头又去寻找,手摸上一棵树仔仔细细地辨认,纤细的手却在发抖。 一定还在的。 树不可能没了,不可能的。 它一定在,一定在。 在哪呢? 不是这棵,是哪棵呢? 那时,她就是经常呆在这里的,看它开花,一日日地开花,特别美,真的特别美。 「阿眠,别找了。」 他再次抓住她的手。 「你别管我!」 楚眠激动地挣扎开,转身又走,没走几步脚下又绊住,她整个人往地上栽去,双手摁在泥地里,双膝跪在地上。 她要站起来,一抬眸,就看到视线里那个被砍断的树墩。 月光落在上面,泛着冷光。 一时间,她的身体僵硬如冰,动弹不得,一双唇失了颜色。 「阿眠!」 厉天阙一把将她从地上提起来。 楚眠只感觉自己的身体没了一点温度,她呆呆地看着那个树墩,看到双腿没了力气,整个人发软地往下沉。 他把她抱进怀里,双臂箍住她,「冷静点。」 这个时候,却是他劝她冷静点。 「……」 楚眠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只死死盯着树墩,眼里失去所有的光亮,巨大的绝望在她身体里生成枝蔓,无限疯长,吞没她整个人。 他不能死。 她不允许他被疯子血折磨到死,她不允许…… 「阿眠!」 厉天阙看着她没了魂魄的样子,强势地将她转过身,双手捧上她冰凉的脸,「看着我。」 「……」 楚眠抬起眼看他,凝进他深邃的眼里,她动了动唇,声音极干,「要是我不给你种蛊,就没事了对吗?」 即使是疯子血发作,也不代表就会短命。 要是三年前他没有为她从国外赶回来,没有为她在深夜发作,他还好好的,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发病。 她害了他。 是她害了他。 她任由他捧着脸,一双平日澄澈的眼里此刻只剩下灰烬,没有一点星火的灰烬。 厉天阙看得心疼,「听我说,你再看看这个树墩。」 「……」 楚眠却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厉天阙只能带着她走到树墩前,手掌按在她后颈,逼着她去看树墩,「你看好了,这是新被砍的,只要树不是被人拿去当柴烧了,你男人就还有救!」 闻言,楚眠的睫毛颤了颤,神志一点点恢复。 她猛地蹲下来,伸手抚过树墩上面的年轮,的确,上面的砍痕还是新的,这是新砍的,树说不定还有救,上面的花果说不定还没死。 楚眠眨了眨眼,绝望过后,希望又突然而至。 她站起来,看向身旁的男人,嘱咐道,「你慢慢走,别折腾自己肩膀的伤。」 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跑,不到几秒人就消失在前面的林子里。 「你他妈跑慢点!」 厉天阙喊了一句,而后低眸看向树墩,抬起一只脚踩上去,「你最好是没死绝。」 他倒不是有多在乎自己是不是真的只剩下一个月的命。 但楚眠刚刚那个样子,他是怕了。 …… 楚眠跑回荒地上的帐篷区域,冲到火堆前。 「楚眠你没事吧?」 谢傲然一下子站起来,紧张地看向她,只见她脸上、衣服都沾了些许的血渍,凭添一重嗜血的美。 沈医生抱着医疗箱从火堆前站起来,看看楚眠身上的血,又看向她空荡荡的身后,整个人都惊呆了,「小姐,你不是把厉总给反杀了吧?」 第606章 眠姐,你才是我们风岛唯一的王 厉总人呢?人呢? 一个后宫引发的血案? 楚眠根本顾不上他的胡言乱语,转头看向冯明这个一直呆在岛上的大叔,语气很急,「明叔,那棵树,就是那棵看着枯死但还一直开花结果的树,它怎么被砍了?谁砍的?」 房老太太年纪大了,一直待在棚屋,闻言有些疑惑。 冯明倒是知道那棵树,楚眠还在岛上那时特别喜欢那棵树,经常去那里走走。 但他最近一直在照顾老太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问道,「树被砍了吗?」 「我知道,我知道!」 小太阳从摺叠椅上跳起来,道,「是肖钢做的!」 「肖钢是谁?」 楚眠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根本不记得这么一号人。 第723页 「怎么又是他?」 冯明皱眉,脸色沉了下去,看向楚眠道,「小楚眠,你刚离开岛上的时候大家还算有秩序,后来肖钢来了,他不知道得罪了哪个大人物,被用精神病的名义送到岛上来。」 「……」 「这人是个无赖,仗着有点身手渐渐拉了个小帮派,烧杀抢掠什么都干,后来又想着统治整个风岛,让我们都做他的奴隶。」 冯明嘆了一口气,手搭在小太阳的肩膀上,「我们这群人自然是不服他,就用你之前留下的一些自制武器将他赶跑几次,肖钢便上了山,时不时派几个爪牙下山来抢食物,抓人做奴隶服侍他,要是有不从的,他就杀了,把尸体剁成大块扔到棚屋里来警告我们。」 「没想到这里又变成原始社会了。」 谢傲然道,他明明记得他来的时候,岛上还是温情的。 「这种禽兽你们就不反抗?」 沈医生听得匪夷所思。 「肖钢现在算得上是占山为王,轻易不出山,就让自己的爪牙下来,他又在山上建了一些防御设施,他还养毒蛇,有人上去还没见到肖钢就被蛇咬死了。」 冯明说道,不是他们不想反抗,而是他们大多老弱病残,没有反抗的能力。 「他砍树是为什么?」 楚眠不解地问道。 「因为你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很高,肖钢一直不服,要取代你的位置,他想告诉所有人,这岛上只有他才是王。」 冯明说道,「前些天,他派人想砸了你住过的房子,大家拼出命来才守住,估计他就更不爽了,才会使这下三滥的手段,砍棵树也开心。」 「……」 楚眠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一张脸冷得可怕,她看向小太阳,「今天打你的三个人也是他的爪牙?」 「对啊,他要抢眠姐你的鞭子,我当然不肯给他!」 小太阳站在一旁愤怒地道,「眠姐,肖钢杀了好多人,大姐夫也是被他们抓上去的!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 楚眠蹙紧眉头。 「齐执被抓上山两天就有尸块扔下来,人估计是没了。」 冯明有些难受,「那山上平日就险象环生,毒物又多,现在又加上阴损的肖钢,大家并不想你去冒险,想着离开这里后让他们老死在这岛上也就是了。」 老死? 把她的树砍了,还想老死?做梦! 楚眠站在那里,白皙的脸沾着血迹,被火光映着的眼慢慢渗出狠意。 她启开唇,冷冷地道,「谢傲然,沈医生,叫人,准备上山!」 她连d国的雪山都能出来,还怕风岛一座小小的孤山。 「是,小姐。」 沈医生立刻站直起来。 谢傲然也点头,「好,马上。」 …… 厉天阙在沈医生和谢傲然组织好人手后才慢悠悠地到达。 夜色下,有三个男人被抓到队伍的最前面,正是白天欺负小太阳的人。 楚眠当时就多了个心眼,将他们三个抓起来,现下正好派上用场。 「走前面,带我们去见肖钢。」 楚眠站在他们面前冷声吩咐。 三个男人或瘸或无臂膀,看着眼前乌泱泱一大群人早就吓懵了,闻言忙点头,「是,是。」 「楚眠,我们也是被逼的,要是不听肖钢的,他就要杀了我们,他身手好,我们也没……啊!」 一声惨叫。 楚眠抬腿就将说话的男人踹倒在地,「别浪费我的时间,走!」 「……」 厉天阙站在一侧,看着楚眠发狠的小脸挑了挑眉。 这是彻底动怒了。 那三个爪牙哪里还敢废话,忙不迭地往前走去,一瘸一拐地带路。 楚眠跟上。 「眠姐,眠姐!」 一个声音急切地传来。 楚眠转眸,就见小太阳跑过来,连滚带爬的,生怕慢了一步,一路跑到她面前,举起手中盘好的鞭子,「眠姐,鞭子,你的鞭子。」 鞭子是白虎皮制的,通体雪白,嵌着一条条暗纹,还未展开就已足够气势凌人。 这条鞭子,是她在岛上时的武器,手柄有些老旧。 所有不怀好意的人都吃过这条鞭子的苦。 现在有了枪,这鞭子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好武器,但看着小太阳气喘吁吁、脸上还贴着创可贴的样子,她还是接过来,道,「谢谢。」 「眠姐,你才是我们风岛唯一的王!」 小太阳站在那里,大大的眼睛看着她,近乎虔诚。 楚眠没说什么,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转身便往前走去。 肖钢选择在山上定居是个明智的决定,他能从上面观察棚屋的情况,今天应该也能观察到下面立起无数帐篷,知道有人来了。 但他应该还不知道来人是做什么的,所以最保险的方式就是留守山上,静观其变。 「你走那么前干什么,让他们走前面。」 一个冷厉的声音传来。 是厉天阙。 沈医生拎着沉沉的医疗箱转头看向去而复返的厉天阙,一时间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喜的是厉总没被反杀,忧的是厉总嘴里的「他们」好像也包括了他。 我在担心你,你却想让我做敢死队。 第724页 一时间,沈医生悲从中来,默默往谢傲然身后站了站。 「……」 谢傲然无语地看他一眼。 楚眠也听到厉天阙的声音,回眸看向他英俊的面庞,声音清冷,「你也要去的话就在后面慢慢跟着,敢动手我就让人抬你回邮轮。」 第607章 楚眠是吧?你相好的还在我手上 说完,楚眠再不看他,赶着那三个人上山。 「……」 厉天阙正朝她走去,闻言步子一僵。 这女人……在命令他? 怎么他现在在她眼里就是个不能跑不能动的洋娃娃? 「……」 厉总居然被凶了,他还不反口。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一群从厉天阙身边经过的保镖默默看向他。 「……」 妙啊。 楚眠都养后宫了还能把厉总治得服服帖帖的,牛逼。 沈医生回头默默看向厉天阙。 厉天阙抬眼冷冷地扫过来,沈医生和保镖们忙收回视线,浩浩荡荡地往山上进发。 …… 风岛的孤山很小,就一座,没什么过于连绵的山脉线。 从这头走到那头大约也费不了太多的时间。 众人上山前都是这么衡量的,但刚沿着崎岖的山路走到半山腰,他们就集体打消了这个想法。 不是路难走,而是整个山布满了阴森感。 静谧,十分的静谧。 却又太热闹。 莫名的虫声在两边乱七八糟的植物间响起,形成一首诡异的交响曲。 一路往上高处还繫着一些破烂的布条,从下往上望就像一个个惨白的鬼影。 月光斜过来,泛着森冷。 有臭味隐隐飘散,这种臭又不像是棚屋里的那种生活恶臭,而是分明的腐臭。 怕是这周围有尸体尸块之类的…… 「呼——」 一阵幽幽的冷风吹过,令人毛骨悚然。 「这个肖钢真够阴损的,他这么个弄法,谁敢轻易上山。」 沈医生抱紧怀中的医疗箱气虚得不行,要不是大队伍一起上山,他一人光闻到这气味就吓死了。 楚眠对这座山不算陌生,她曾经为了找食物上过山,也和一些兽类打过架,只是那时候山上虽然凶险,还没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又往上走了一段,周围有一些简陋的防御设施。 在大队伍的眼里就是个渣渣,很快就清理完毕。 须臾,那走在前面的三个男人停下来,回头看向楚眠,「楚眠,到了。」 楚眠抬头望过去,前面是山间的一处平台,中心的树被砍光,只剩下一个个树根。 两边用木栅栏围着,似模似样地立了一个小院子。 院子深处隐在夜色中,模模糊糊能看到房子的轮廓,看起来建得比棚屋好很多。 房前的柱子上还挂着一些食物。 此刻,房子里一点光亮都没有,静悄悄的,只剩下些许的风声。 「肖钢就住这里,楚眠,你进去吧,我们真的是被逼的,你别找我们麻烦了。」 三个男人站在那里哭丧着脸道。 「……」 楚眠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抬眸看向眼前的院落。 她抿了抿唇,抬起一只脚,一旁的三个男人呼吸顿时一紧,眼里掠过一抹阴险的期待。 楚眠敏锐察觉,没有向前,而是一脚将其中一个男人踹向木栅栏,把人踹进院落里。 那男人慌乱地叫起来。 只听寂静中一阵「嘶嘶」声响起,十几条蛇从院落各个角落突然游出来,目标明确地沖向中间的男人。 「啊——」 男人一声惨叫,很快就僵在院落中央一动不动了。 「……」 见到这场面,队伍一阵骚动,紧张的气氛瀰漫开来。 「房前和这边都种着蛇怕的植物,肖钢是把毒蛇圈在院子里养。」 楚眠冷淡地开口,她和蛇打过交道,一眼就看出这里的名堂。 「这么说,只要不进这院子蛇就不会过来?」 谢傲然明了。 楚眠点头。 听到这话大家稍稍放心。 「那我们怎么过去?」 谢傲然问道,刚说完肩膀就被撞了下。 他转头,就见厉天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队伍的前面,这会将他挤到后面,站到楚眠的身旁。 楚眠手里握着白虎皮制的鞭子,手指弯曲用力。 她看着面前的房子冷笑,扬声道,「肖钢,你不会以为弄几条毒蛇就能拦住我楚眠了吧?」 「……」 房子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一个人都没有。 「我在这山上和蛇斗法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楚眠说着,把手伸向后面。 沈医生迅速打开医疗箱,从里边取出一瓶透明液放到楚眠的手心里。 厉天阙低眸看着。 楚眠接过来,将小小的玻璃瓶往天上扔去。 紧接着,她松开指关,松了手中的鞭子,扬手帅气一甩,直将玻璃瓶狠狠抽向对面的门。 玻璃瓶砸落,应声而碎,全洒进房门前的植物中。 一片生长得茂盛的植物瞬间枯萎而死。 抽鞭子都这么漂亮,不愧是他的人。 厉天阙睨了身旁的女人一眼,唇角轻勾。 第725页 那片植物死亡后,那些在院落中围着尸体的蛇又迅速朝着门口移动,密密麻麻地游过去,看得令人头皮发麻。 寂静的房子里终于传来动静,不止一个人。 有人在慌张地乱叫,「肖哥肖哥,毒蛇!毒蛇要进来了!」 「肖哥,别挣扎了,楚眠那女人不简单,你斗不过她的,我们投降吧!」 「是啊是啊,楚眠以前在岛上就横,现在她还带了艘大邮轮来,肯定还有枪,我们死定了。」 一阵乱慌后,一个粗哑的男声不耐烦地吼出来,「你们要向那小、婊、子投降你们去!滚!」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木门被人从里踹开来,有两个男人从里边倒出来,蛇群一拥而上。 两声惨叫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蛇不敢进屋,大概里边也有他们它们忌惮的植物,只在外面徘徊。 「噁心。」 厉天阙反感地看着这一幕,低沉地道,「上枪。」 和这种人废什么话。 「不行。」 楚眠也低声道。 不能上枪,要是乱枪把肖钢打死,她就得浪费时间满岛找树。 正想着,里边那个粗哑的男声又传来,「楚眠是吧?你相好的还在我手上,你不怕他死你就来!」 话落。 厉天阙眸色一沉,一张脸迅速阴戾。 一阵动静后,有身影出现在门口。 谢傲然拿起手电照过去,门口,一个面容俊秀苍白的青年被人反锁着双手逼站到电筒光中,他衣衫褴褛,身上到处是血痕,看样子被折磨得不轻。 青年被手电的光照得刺眼,却不肯低头,而是倔强地直直朝这边看来,像在寻找着什么。 -- 作者有话说: 厉:又是想沉岛的一天。某人的眼里只有树,某人的眼里只有绿。 第608章 楚眠为厉天阙发疯 大约是被光照得难受,他看不清楚,却还是不停地看。 大概知道青年要找谁,厉天阙一把攥过楚眠,将她拉到身后。 楚眠却已然看到青年的样貌,心下一松,「齐执?」 他没死。 那就好,岛上多活了一个人,齐爽知道的话在天之灵也会好过一些。 「楚……眠?」 青年似是不敢相信,虚弱地朝她这边看来,「是你吗?」 他的声音很干净,只是带了一丝颤意。 「楚眠,认清楚了吗,是你相好的吧?」 肖钢站在齐执的身后大声喊道。 大约是怕她这边狙击他的脑袋,肖钢整个人缩在齐执的身后,隐隐约约露出一个光头。 他抬了抬一只手,手上握的是一条毒蛇,蛇张着嘴,吐着芯子,几乎就要咬上齐执苍白的脖子,「楚眠,你还真是个角色啊,离了风岛这些年还能回来。」 楚眠从厉天阙身后站出来,冷笑,「花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没能统治风岛,你挺失望的吧?」 这话太过扎心。 肖钢差点从齐执身后跳起来,「楚眠,你别太狂妄,我不知道你怎么有能耐回来的,但你这相好的命现在可是捏在我手里!」 「……」 齐执垂眸,懊恼给楚眠添乱。 「你要他活着,就把你的枪全给我扔过来,所有人都退密林里去,在你的邮轮上找一艘小艇给我!」 肖钢更大声地同她讲条件,这鬼地方他早就不想呆了,他要出去。 说着,他又把蛇头往齐执脖子上凑了凑,「快点!不然我就拉你这相好的给我陪葬!」 相好的、相好的…… 说个没完了是吧? 厉天阙站在夜色下,薄唇抿出一抹不爽,眼底蒙着的阴沉越来越浓郁。 下一秒,不等楚眠交涉,他一把搂过楚眠瘦削的肩膀,将她拥进怀里,大掌绕过去捂住她的眼,从腰间拔出枪就朝着门口虚虚站着的齐执射击过去。 「砰。」 「砰。」 「砰。」 一连三枪。 枪枪命中。 他目色如杀。 「不要——」 楚眠震惊地喊出来,急忙抓下厉天阙的手,就见齐执无力地瘫坐在门口,裤管上全是鲜血,清俊的面容震动,却不见什么痛色。 他难以置信地朝这边看来。 而一旁的肖钢则已经倒在地上,裤子上的血迹深到成暗黑色,在那里拼命惨叫,「啊——啊——」 厉天阙的子弹穿过齐执的双腿打中了肖钢。 一手无虚发的绝世枪法。 但是万一…… 楚眠站在那里,呼吸变重起来,转眸瞪向身旁的男人。 枪已经被厉天阙收回腰间,他若无其事地看着她,见她瞪过来,他耸了耸肩,「不是我开的,我没动。」 怕她不信,他转头看向身后的队伍,「你们见到我开枪了么?」 「没有!」 队伍走在前面的都是厉天阙的手下,此刻全都齐刷刷地应声。 抱着医疗箱的沈医生被厉天阙睨了一眼,立刻心领神会地道,「小姐,我开的枪,准不准?」 「……」 看尽一切的谢傲然默默看着,没发表什么意见。 「……」 楚眠睨向他的肩膀,他穿得单薄,此刻这一动,血色已经隐隐透出来,染红白色的衣服。 第726页 她抿了抿唇,面色一点点沉下来,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来,转身就往院子里走。 「你给我小心点!」 厉天阙没想到她就这么莽闯进院子,顿时吓得脸都变了。 那些蛇闻着血腥味就朝楚眠游过来,楚眠冷着脸一甩手中的鞭子,只听清脆响亮的一声鞭响,数条蛇被击飞,在空中乱舞,到处乱砸。 一条蛇掉在旁边的叶子上,沈医生看得呼吸都快没了,人直往谢傲然身上靠。 谢傲然嫌弃推开。 齐执瘫坐在门口,错愕地抬起惨白的脸,看着就这样无所畏惧走进院子的楚眠,捂着心口道,「小心,楚眠……」 楚眠无视蛇群往前走去,一步一步。 那些条毒蛇像是有了忌怯,在楚眠的脚边徘徊,却不敢靠近。 她一双冷如刀锋的眼直直看着躺在地上哀嚎的肖钢,脸上沾到的一点血迹为她平添杀戮气息。 见她过来,肖钢彻底吓懵了,用尽力气就将手中的毒蛇朝她扔过去。 楚眠将手中的鞭子横手一甩。 一条细长的毒蛇直接在空中就被噼成了两半,血溅一地。 「……」 大队伍静默。 这山,真的需要他们这么多人上来么? 厉天阙一脚踏进木栅栏,深色的眸看了看齐执和肖钢的不同位置,最后视线落在楚眠的背影上。 齐执坐在门边上,以为楚眠是来救自己的,挣扎要站起来却站不起来。 他睨向她,只见楚眠的衣服上、脸上都沾着血,眼里流露出担忧之色,「楚眠,你受伤了?」 「……」 楚眠没有同他说话,只是看着半身是血的肖钢。 那种眼神冷,透进骨子里的冷,且凶狠,像是要杀人一般,看得齐执都替肖钢感到恐慌。 「你别过来……」 肖钢作为当事人自然是更害怕了,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腿上的三个血窟窿,从门口一路跪到楚眠面前,抬头惊恐地看向她,「我不敢了,楚眠,我不敢了……你把齐执带走吧,饶我一条狗命……」 见楚眠没有第一时间管什么齐执,厉天阙的眸光变得散漫起来。 「那棵树在哪里?」 楚眠单手握住鞭子,低眸冷冷地看着肖钢,一字一字问出来。 肖钢跪在地上一脸愕然地看向她,「什么树?」 「那棵形似枯木,却还在开花结果的树,它被你砍了,在哪里?」 楚眠继续问道。 「……」 肖钢愣了下,眼珠子滴熘熘地转起来,怪不得楚眠没有第一时间杀了他,原来是要那棵树。 他顿时猖狂地笑起来,「找树是吗?行啊,楚眠,我还是刚刚的要求,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就告诉你树在……啊——」 话未说完,楚眠就一鞭子狠狠抽在他的身上。 「啪——」 极为响亮的一鞭。 肖钢当场被抽得倒在地上,缩成一团,光熘熘的脑袋也被鞭风带过,头皮裂开一道,鲜血汩汩而出。 第609章 乖,老子不死,一直陪着你 「说,树在哪里?」 楚眠冷冷地问道。 她一张白皙的脸冷到极致,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平日的气息。 这个样子别说是分别三年的齐执、和楚眠谈不上多熟的沈医生、大队伍感到陌生,就连谢傲然看了都不禁蹙眉。 谢傲然不由得看向厉天阙,就见这变态站在院子里,站在几条毒蛇尸体的边上,单手插在裤袋里透着几分随意,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楚眠,先是拧眉,而后勾起了唇角。 「楚眠,你这样我不会告诉,啊——」 肖钢也被激起脾气,愤怒地瞪向楚眠,却不料又是从天而降的一鞭。 他被抽得满地打滚,鲜血糊了一地。 「说不说?」 楚眠冷冽地瞪着他,眼底发红,五指握紧手中的鞭子,等着一个答案。 「你,呸……」 肖钢往地上吐了一口水。 楚眠的脸色更加发狠,用力朝他抽过去,一鞭又一鞭,边抽边问,「树在哪里,说!」 白虎皮制的鞭子抽在人身上有多疼,听声音也听出来了。 「楚眠……」 齐执震惊地看着她。 她哪是像要杀人,分别就是在杀人。 他何曾见过她这个样子。 「楚眠,住手,你要把他打死了!」 谢傲然忍不住站出来说道,她一向都不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况且,这算得上是虐杀。 「楚眠,别打了,要杀给他一个痛快就是。」 齐执也帮忙劝说。 「楚眠,你清醒一点,这不是你的行事风格。」 谢傲然感觉这一刻的楚眠已经彻底魔怔了。 果然,楚眠完全听不进去一样,仍是一鞭一鞭不停地抽在肖钢身上。 肖钢被抽得皮开肉绽,很快就成了一个血人,已经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说!树在哪里?」 楚眠几乎是打红了眼,声音冷冽透着杀意。 没人能让厉天阙死。 没人可以夺了他的性命。 他得活着! 他得一直活着! 楚眠扬起手中的鞭子又要抽下去,手腕忽然被握住。 第727页 她挣扎,却被人收得更紧。 她不满地抬起脸,就见到厉天阙站在她面前,他低眸睨着她,目光深邃似深渊。 厉天阙强势地将她的手腕一点点按下,在众目睽睽中低头靠向她,凝视着她脸上潋滟的两抹血色,勾了勾唇,嗓音低沉性感,「还是第一次看到你为我发疯,我很高兴。」 「……」 楚眠站在他面前,本来清澈的眼睛此刻变得深红,像染着毒蛇的血。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但是到这够了,这种人的血不配溅在你身上,我让人处理。」 厉天阙说着去松开她握鞭子的手。 没能松开。 楚眠握得很紧,死死地握着鞭子。 厉天阙低头看了一眼,伸手按上她的后颈,薄唇逼近她的面庞,停在她的唇角,「听话,把鞭子给我。」 「……」 楚眠还是一动不动。 齐执虚弱地坐在门边,看着这个气息凌人的男人暧昧地靠近楚眠,而她,没有闪躲。 「乖,老子不死,一直陪着你。」 厉天阙低声说着,几乎是哄孩子的口吻,温热的唇风扫过她的嘴角。 闻言,楚眠的眸光颤了颤,手这才慢慢松开来。 「真乖。」 厉天阙夸奖着她,在她嘴角亲了下,然后取走她手中的鞭子。 这一回轻而易举。 「……」 谢傲然还和大队伍站在院子外,他看着院中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身影,自嘲地笑了笑,目光黯然。 他和齐执你一言我一语地劝了半天,不及厉天阙一句话。 厉天阙取下楚眠的鞭子,转身,踢了踢地上血肉模糊的光头,「想死个痛快就赶紧说,树在哪里。」 肖钢倒在地上浑身抽搐,血糊了满脸,什么都看不清。 他早想说了! 其实楚眠最初那三鞭之后他就想说了,但后面被抽得疼到说不出来。 楚眠跟疯了一样,只知道打他,他根本没有机会! 肖钢吐了一口嘴中的血,发抖着道,「扔、扔下山了,扔到棚屋那块了。」 听到这话,楚眠的长睫一动,如同才清醒过来,目光变了变,转身就往外跑。 蓦地,又似想到什么,她回头看向还瘫坐在那里的齐执,「谢傲然,救人。」 「知道了。」 谢傲然点头,带人越过院子,将齐执从地上搀扶起来,「怎么样,还能走么?」 「能走。」 齐执扶着他的手从地上站起来,看他好几眼认出来,「是你。」 他们之间的关系谈不上有多友好。 毕竟一个是楚眠的绯闻一号,一个是她的绯闻二号。 「嗯,是我,走吧。」 谢傲然扶着他离开。 …… 夜深,楚眠又一口气沖回棚屋,判断着位置不停寻找。 最终在她原来的棚屋后面一方空地上找到了枯树。 她把手电光打过去,只见大树倒在地上,断了许多树枝,看着就像一棵腐朽的枯树,连树皮都如老人的手,苍老、全是皱纹。 楚眠扑过去,手紧握着手电察看,就见树枝枝头开着一些粉瓣白芯的花,花朵隐隐有枯萎的迹象。 上面还结着一些极小的果子,跟黑葡萄似的。 花果共生。 只是果子也烂了好些。 「沈医生!沈医生!」 她大声喊起来。 「来了,来了。」 沈医生是死都没想到自己还要进一次棚屋,捂着口鼻冲进来,停都不敢停地往这边赶,见到倒在地上的大树松了一口气,「真的还在啊。」 「快,先剪一些花和果下来。」 楚眠急切地道。 「好。」 沈医生也知道这事情的重要,忙打开医疗箱,打开塑封袋靠到枝桠下,用剪刀剪下花。 「你想办法拿这些花果去研究,我来想办法把树种活。」 楚眠说道,帮忙打开塑封袋装果子和花。 「没问题。」 沈医生说道。 「小楚眠,把树交给我吧,我知道怎么种活它。」 一个声音传来。 楚眠转头,就见冯明带着小太阳迎着月色朝这边走来,听到她在山上差点虐死肖钢,大家能猜到这树对她有多重要。 冯明擅长这些,楚眠便点头,「好,多谢明叔。」 弄完这些,楚眠送走冯明和沈医生,一道心事暂且放下。 她往前走去,绕到棚屋前,却见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月光下,肩上披着淡淡的血色,英俊不凡,姿态无双。 第610章 今晚我们睡你的房间 听到步子声,厉天阙转过头来看她。 在山上闹了那么一出,楚眠紧绷的弦突然间松下来,人像是虚脱一样,说不出的乏累。 她拿过一旁的小木凳在门口坐下来。 这间棚屋造得有段时日了,此时不知道是门还是墙正吱呀吱呀地作响,仿佛随时都会倒下来。 「这里就是你在岛上时住的房子?」 厉天阙站在那里低眸看向她。 这种地方狗屋都算不上。 「嗯。」 楚眠疲惫地应了一声,想到他今天吃的醋,又仔细说明了一下,「三楼是我隔出来的一块小天台,我住在二楼,老师住在一楼,谢傲然在岛上的时候也是住一楼,睡地铺。」 第728页 说着,她又指指旁边的房子,「那边是齐家兄弟的房子,还有明叔、小太阳他们……本来尽头那边还住了两户,但这一次都没看到,听说去年一家三口手拉手跳了海。」 她的声音很淡,透着极度的累。 她抬手搭在额上,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一块地。 她垂着眼,一双黑色的鞋缓缓踱入她的视线,厉天阙在她面前半蹲下来。 楚眠抬起眼,又看向他肩膀处的隐隐血色,目光黯了黯。 她脸上的血迹还没拭去,就这么沾在眼下,像涂抹了妖冶的油彩,又像是刻上了他的印迹。 厉天阙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眸子深邃地盯着她,「再说一次,我不会死的。」 「……」 楚眠较密的长睫动了动,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这女人这么不安分,我要是死了,这后宫还得塞人,你觉得我厉天阙会让你过得这么逍遥么,嗯?」 厉天阙捏着她的下巴,指腹轻轻摩挲,嗓音性感而猖狂。 闻言,楚眠的眼睛涩起来,她看着他堪称无暇的面庞,缓缓抬起手搂上他的脖子,头靠在他没受伤的一侧。 他身上的温度落在她的身上。 真实。 也踏实。 楚眠听着两人几乎贴在一起的心跳,手搂得更紧了些,声音闷闷的,「我不想你死,也不想你病,不想你伤。」 什么都不想。 「好,不死,不病,不伤。」 厉天阙蹲在地上环住她,伸手在她背上安抚地拍了拍,顺着她道。 就她今天那个犯了魔怔的样子,他真想死都得惦量惦量。 「……」 楚眠听着,靠在他的肩上不说话,只感觉着他身上的温度。 「阿眠。」 他低声唤她。 「嗯。」 她的声音还是闷着。 「今晚我们睡你的房间。」他道。 听到这话,楚眠怔了怔,松开他去看他的脸,见他不是在开玩笑不禁道,「这里没法住人,危房中的危房,不知名的病菌也……」 「你能住我为什么不能住?」 厉天阙打断她的话,眸子直直地盯着她,「我要在这过夜。」 「没有意义。」 帐篷都搭好了。 「有意义,就当那三年也有我了。」 他低沉地道。 「……」 楚眠听得心口一颤,有些招架不住他的温柔。 被他看了很久,楚眠终于还是点头。 厉天阙将她从小木凳上拉起来,楚眠取出手电打开,照着黑漆漆的木门走进去。 棚屋的特性就是矮、小,厉天阙连背都弯下来才堪堪迈进去,一进去,头顶几乎是擦着上面的木料天花板。 这底下一间还算是大的,充斥着落后的生活气息,一张木床铺着看起来已经烂掉的绵被,颜色洗得灰白,已经看不清原本的纹路,边上放着两个用木头做的柜子,上面摆着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用途的东西。 楚眠看了一眼,就知道房老太太这三年来过得很艰难。 「楼梯在哪?」 厉天阙问道,她的房间在二楼。 楚眠看他一眼,领着他往后走去,所谓的楼梯就是一张竹梯,还是用得老旧的竹梯,颜色泛着冷。 厉天阙看着,松开她的手,踩着竹梯上去。 「你小心些,我三年没回来了。」 楚眠用手电给他打光。 厉天阙很快到了楼上。 楚眠抓着节节作响的竹梯往上走,厉天阙在上面把手递给她,楚眠握住他的手上去。 二楼的顶比一楼还矮,厉天阙已经站不直了。 楚眠站在他身边,把手电光打过去,整个人都怔住。 比起楼下稍显混乱的生活痕迹,这楼上整理得干净清爽很多,一整套竹子打造成的家具,从竹床到竹柜、竹椅,连杯子等一应用具也都是竹子制的,天花板上还挂着一个垂坠的竹片风铃。 在贫困中添了少许的生活情调。 只是这些竹子制品都失去了原本的青葱颜色,非常陈旧。 楚眠意外的不是这些,而是她三年没回来了,这个房间却显然一直有人打理,才能做到在如此脏乱的棚屋里还一尘不染。 「你房间倒是比我想的好一些。」 厉天阙沉声道,外面那些棚屋实在是太烂了,还散发着种种恶臭。 「风岛是座孤岛,危险重重,密林深处有一片竹林,蛇虫鼠蚁特别多,我有次进去冒险砍了一些竹子回来。」 楚眠在一旁的竹床上坐下来,看着这屋子里熟悉的一切道,「明叔懂一些制家具的办法,我跟着学,打造了一套家具本来是给老师的,老太太不肯,说她睡不了竹床,还闹着离家出走,我就留在这个房间了。」 一留,留到现在。 「全是你自己打造的?」 厉天阙蹙眉,借着手电的光看了一眼周围的竹制家具,难以想像她那双小手是怎么弄出这么多家具的。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恐怕从砍竹子回来就是艰难重重。 「嗯。」 楚眠点头。 厉天阙抬起手弹了弹眼前的竹片风铃,竹片互相撞击,别有趣味。 蓦地,他伸手从她手里接过手电筒,像上次在d国的山洞一样,将手电筒倒绑在风铃中央。 第729页 光线从一圈的竹片中透出来,洒在小小的卧室,照在每一件陈旧的家具中,竟也生出几分唯美来。 楚眠看着笑了笑,「那个时候,我特别想有一盏这样的小灯挂在上面。」 没有灯光的三年,其实是很可怕的。 现在想起来,她都不知道那一个又一个的夜晚是怎么熬过来的。 第611章 别再说了,老子的心都要疼没了 厉天阙低眸看她,心疼。 「看你后面。」 楚眠看向他。 厉天阙转身,就见床尾对着的所谓墙面上卡着一排竹架,上面是有一幅方方正正的画。 画上的油彩不像市面上常见的,应该是从什么花草之类提取出来的颜色染在纸上,这纸还是张旧年的报纸。 一些层层密密的油彩形成大海,海岸线蜿蜒没有尽头。 海边生着一棵树,树不再是用油彩画的了,而是用干枝贴成一棵树,贴得十分精緻。 枯枝上盛开着白芯的粉色小花,结着小小的果子,都是制成了可长久保存的干花干果。 「这是那棵树?」 厉天阙看她一眼。 「嗯,我特别喜欢那棵树。」 岛上的一切都是消极的,只有那棵树,不管颳风还是下雨,不管树枝枯成什么样,它依然能盛开出最美的花来。 楚眠凝看着自己当年制作的画,现在看起来,技艺太过潦草,但她还是最喜欢这一幅。 收回视线,她道,「好了,你看也看过了,走吧?」 这边真的不能睡。 「我说了,我要在这过夜。」 厉天阙强势地说着,在她身边坐下来,一坐,竹床就发出不堪重量的声音。 仿佛随时要解体一般。 「这边没有被子。」 楚眠无奈地道,何必这么固执呢。 「你以前睡觉没有被子?」 厉天阙看她,眉头又拧起来。 「以前有一条,但我三年不住这,明叔拿给老太太做垫被了。」楚眠说道。 「就是刚刚楼下的被子?」 刚刚楼下床上的也叫被子,都烂了,不用拆开都知道里边的棉絮结得一团一团,根本起不到什么保暖的作用。 她就盖这种被子? 「岛上的气候不能种棉花,无法自产,有的一些被子也都是大家上岛时带的。」 她能有一条就不错了。 「……」 厉天阙盯着她,她的语气很淡,仿佛这一切过去都没什么。 他启开薄唇,还未说话,忽然脚背上有什么东西蠕动过去,有绒毛扫过他的裤管。 厉天阙低头,就看到一只小孩巴掌大的老鼠从他的脚背上慢悠悠地爬过去,脏兮兮的,嘴里发出吱吱的细小声音。 他的表情顿时凝固了。 见状,楚眠低头看了一眼,轻轻跺了一脚,那只老鼠忙不迭地跑走。 她看向厉天阙,只见他整个人一动不动,僵硬得厉害,大概是被惊到了。 他小时候在蔷园,受到的都是人祸,生活的环境还不至于和鼠蚁为伴。 这么想着,楚眠轻笑一声,开玩笑道,「要是换作以前,我看到这样的小老鼠就要开始想办法找它的窝,老鼠肉也是肉,也能给病人补一补。」 闻言,厉天阙的身形更僵。 「好了,我都说这里不能住,没被子还有老鼠细菌……」 楚眠话没说完,厉天阙忽然转过身来,一把将她按倒在干净冰凉的竹床上。 细碎的灯光下,男人的阴影笼罩下来。 厉天阙人还坐在竹床边上,就这么扭过身来沉下胸膛,双手撑在她的两侧,性感的深辙下,一双眸子深深地盯着她。 蓦地,他低下头,吻住她的唇,阖上双眼,强行压制着狂涌的情绪。 辗转反侧。 他急切而猛烈,像是要将她完全吞没一般。 大掌覆上她的手,压在竹床上十指相扣,她的发丝微散,拂过他的手指,撩动他的神经。 楚眠能感觉到他起伏的情绪,像窗外寂静而无边的夜色,逐步吞噬一切。 她看一眼他受伤的肩膀,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学着他的样子闭上眼,无声地迎合他。 互相纠缠。 滚烫的气息落入她的唇齿间,亲密得让人发狂。 不知道过了多久,厉天阙主动停下亲吻,他低着头,额头抵着她的,仍是闭着眼睛,呼吸变得粗重、颤慄。 他扣紧她的手。 「别再说了,老子的心都要疼没了。」 他嗓音喑哑,呼吸无法平稳。 「……」 楚眠听得心口狠狠一颤。 昏黄的光穿过一节节竹片落在两人的上方。 她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长睫动了动,也缓缓睁开,四目近距离地相触。 她在他眼底看到了自己。 他的眸光烫人。 「阿眠。」 他盯着她唤她。 「嗯。」 她轻轻地应了一声。 「小东西。」 他又唤她。 「……」 「以后我让你天天吃糖。」吃到忘掉所有的苦。 「……」 「以后我天天哄你开心,要什么给什么,要我命都给你。」 「……嗯。」 第730页 楚眠轻声答应。 厉天阙又吻下来。 最终,楚眠也没能说服厉天阙离开这个房间,两人就这么在竹床上睡下来。 竹床制造的是单人床,又窄又小,厉天阙连腿都伸不直,就从后抱着楚眠的腰蜷着腿睡,更是不能乱动,一动,竹床就拼命作响,又摇又晃。 楚眠生怕把床给整散了,就背靠着他侧躺在床上不动弹,僵硬地维持着睡姿。 本以为这样的睡法根本不能入眠,但随着他胸膛的温度传过来,她竟很快睡着了。 想起来,她从未在这张床上,在这个岛上睡过一个安稳觉。 这是第一次。 也会是唯一的一次。 窗外的鸟雀声渐起,叽叽喳喳叫着,楚眠才缓缓转醒,看着眼前变亮的老旧小卧室,她思绪有一瞬的空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好一会儿,她才认知到这里是她曾经无眠了无数个夜晚的棚屋。 随着一阵吱哑的竹床散架声,楚眠在厉天阙的怀里小心翼翼地转过身。 厉天阙已然醒了,或者他根本没有睡过。 他盯着她,布着几根血丝的眼里带着宠溺的笑意,他在她的唇上亲了下,「醒了?」 「没办法睡还勉强自己。」 楚眠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这样的环境他睡不着很正常,但非逼着自己躺这一晚就不正常了。 「我乐意。」 厉天阙邪气地挑眉,搂着她又要亲她,楚眠拒绝,「没刷牙。」 「哦。」 厉天阙应了一声,却把手探上她的腰线,试图往上点火。 「别闹。」 楚眠睡了个好觉,疲惫消除不少,这会儿笑着去推他,厉天阙又靠上来。 这一动,竹床摇得更厉害。 忽听「咔嚓」一声细响,楚眠心下一紧,还来不及告诉厉天阙一声,整张竹床就塌了。 -- 作者有话说: 跨年啦!跨年啦!新年好呀宝贝们!从4月份开文到现在也有10个月了,很高兴有你们的陪伴!祝各位宝贝新的一年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顺顺利利!牛气沖天!鸿运当头!万事如意! 第612章 很好,房子也塌了 彻底散架报废。 「砰。」 一声轰然巨响。 竹床落地,两人也随床重重落地。 大早上的,楚眠头撞在厉天阙的胳膊上,被摔得整副骨架在疼。 「……」 楚眠一阵无语。 她都说这床不能睡了,还闹。 她侧目瞪向身旁的男人。 厉天阙第一时间抱住了她,正检查她如何,就对上她不太愉悦的目光,他目光一滞,顺势躺在已经塌断的竹床上,抬手按向自己的肩膀,倒吸一口冷气,蹙着眉道,「疼……」 「厉天阙,你是在装吗?」 楚眠怀疑地问道。 「那你就当我是在装,没事,我能撑。」 厉天阙疼得闭了闭眼,缓缓吐气。 看着是很难受的样子。 楚眠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然后伸手拉开他的衣领,就见一点血渍已经和衣领贴在一起,血色凝住,连撕都撕不开。 这明显都是昨晚的血迹了。 「谁让你开的枪。」 楚眠忍不住抱怨。 「我没开枪。」 厉天阙依旧否认。 「我是个正常人,我有分辨的能力。」楚眠看着他的伤,声音不自觉地软下来,也没计较,「起来吧,找地方给你重新上下药。」 「这就回了?」 厉天阙盯着她的眉眼有些不满地道,这腰他才摸了两下。 「不然呢?快点,起来,我还有正事要办。」 楚眠说着,伸手去拉他,抱着他的手臂扶他起来。 「起不来,你让我亲下。」 厉天阙赖在地上不起来。 「……」 楚眠无可奈何地看着他,要不是看他是真受了伤,她真把他给丢下窗去。 她再度去拉他,却被他一把扯进怀里。 楚眠没有多少的防备,整个人趴到他的胸膛上。 她挣扎着要起来,厉天阙伸手环紧她,张口就吻上她白嫩的耳朵,舌尖勾了下,嗓音喑哑性感,「阿眠,我要止痛,我太疼了。」 「我身上没止痛药。」 楚眠再度挣扎。 厉天阙躺在竹床上,微仰着身子,屈起一条腿,低眸暧昧地扫过完全贴在自己身上的人,刻意压着嗓子,「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有一种办法能让人短暂忘记痛苦。」 闻言,楚眠的耳根不由得发热起来。 她怎么会忘了! 简直是刻骨铭心。 但他骨折也用这种止痛法,是不是就过于不要脸了? 厉天阙睨着她发红的耳朵,将她整张小脸都衬出几分娇艷,他心念一动,低头就要去吻她。 楚眠偏头让开,「厉天阙,这里不合适。」 他真的是随时随地都能……黄色废料上脑。 「你呆过的地方,我想不到有什么不合适的。」 厉天阙悠然自在地搂着她,低头去吻她的脸颊。 「我这房子也不结实。」 她努力找理由。 厉天阙轻笑,「再不结实也不能一做就塌吧?」 第731页 五分钟后。 「砰。」 三层的棚屋轰然倒塌。 滚滚浓烟散发在空气里,在蓝天白云下犹如炸了一个手榴弹。 各种各样老旧的木板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小太阳知道要走了,正呆在自己屋子里收拾一些自己难捨的小物件,忽然听到一声巨响,吓得他缩了缩身子,然后赶忙往外跑。 身形单薄瘦小的少年站在碎光中,眯着眼睛往前望去。 滚滚尘烟瀰漫得到处都是。 忽然,两个相携的身影从浓烟中缓缓走出。 厉天阙一手搂着楚眠,一手用一块木板挡在她的头顶上方,挡住无数灰尘。 楚眠躲在他的庇护下,整个人像是在泥潭里滚了一圈般,咳得厉害。 尘埃肆意飞扬。 明明是极狼狈的画面,小太阳却看傻了。 他觉得美。 美的不可思议。 小太阳这边被深深震憾到了,楚眠却震憾不起来,只剩下窘迫。 逃出滚滚烟尘中,她直接推开厉天阙,低头拍拍自己的头发,什么木屑、灰尘全都往地上掉。 「怎么样,哪里疼?」 厉天阙替她拍了拍身上的t恤。 楚眠恨不得踹他两脚,抬眸瞪他,却见他肩膀处的血色又变深了,「我看你这骨折是彻底不想好了。」 「……」 她还瞪他。 妈的。 才五分钟,他什么都还来不及做房子就塌了,这能怪他? 这破房子是不是和他八字不合,他不来什么事都没有,一来,床也塌,房也塌。 厉天阙很是郁闷,但面上不显,一手拎着木板,一手上上下下替她拍灰尘。 到后,他索性蹲下来替她拍裤管。 而他身上,还狼狈至极,满身菸灰。 就这副姿态,楚眠真要发脾气也发不出来。 她低眸看着他手中的木板问道,「你刚刚突然又折回去抢一块木板干什么?」 就算是只是个木板拼凑出的棚屋,多塌两下,砸下来也是能要命的,他居然跑出来了又折回去。 闻言,厉天阙抬起脸看她,眸子极深。 「……」 楚眠忽然明白了什么,弯腰拿起她手中的木板,翻过来。 果然。 是她挂在房间的那幅画,她把画贴在木板上了。 「老子要裱起来。」 厉天阙挑了挑眉。 「一幅画而已。」 她看着他道。 「那也是我的!」 厉天阙站起来,霸道地一把夺过木板放在身侧。 「……」 楚眠的气完全消了,抬手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埃,又回头看向身后直冲天际的滚滚浓烟,有些唏嘘。 也许都是註定的。 註定了要用这种荒诞的方式结束。 …… 两人十指相扣着回到帐篷区。 楚眠本来准备先洗漱下换身衣服,可一到地方,就见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站得密密麻麻的,一双双眼睛全部盯着他们。 人群中心c位是一张摇椅,房老太太坐在上面,两截衣袖随风飘荡,正静静地看着他们俩。 一旁是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齐执,他坐在椅子上,人有些病恹恹的,看着没什么精神,谢傲然就站在他身边,阳光下白透的一张俊庞,此刻两人正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冯明大叔则牵着小太阳站在那里,看他们的眼神更是一言难尽。 「……」 她怎么觉得这气氛不太对? 楚眠转眸看向厉天阙,厉天阙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牵着她往旁边走去。 第613章 我楚眠的男人,只有一个 刚走几步,人群中就传来窃窃私语。 「小太阳到底是小,还想拉着我们去修房子,这房子好好的怎么会塌,分明就是睡塌了。」 「年轻人,干柴烈火,正常正常。」 「你看她找的这个新男人,人俊个子高,腰窄屁股翘,一看就是在那方面有能耐的。」 话落,一群人齐刷刷地转移目光,默默转向楚眠身边的男人。 准确地说,是转向他的屁股。 这都是什么糟心的对话。 她就说怎么大家的眼神全成了这个样子,原来都知道她家的房子塌了,然后开始发散性思维,产生各种各样的联想。 偏偏,她也不能说他们猜的全错。 楚眠转眸看向身旁的男人,就见厉天阙的脸已经青了。 堂堂a国第一财阀恐怕还是第一次被人点评……屁股。 想了想,楚眠正准备澄清一下,就听人群中再度传出自以为别人听不到的悄悄话—— 「诶,你别说,楚眠找的这个新男人是长得好,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长相。」 「那齐执和谢傲然怎么办?」 「这有什么怎么办的,从来只听新人笑,齐执长得不如人,谢傲然还缺条腿,就认了呗。」 「有什么好操心的,楚眠人好,就算有了新欢也不会冷落前两个的。」 「是不能冷落啊,不说谢傲然,齐执这几年谁也不找,不就是巴巴地等着楚眠么?」 「我说你们聊得这么欢,现在a国的法律是怎样,允许一妻多夫了?」 「那肯定不能,那要出去后,结婚证上还得是齐执的名字,总有先来后到这个理的。」 第732页 厉天阙的脸已经不是青了。 而是黑了。 他的脸绷紧,额角的青筋渐渐突显出来,几乎要爆炸,他的手指握紧了她,恨不得握断。 忽地,楚眠的手从他指下熘走。 他沉着脸朝她看去,却见楚眠已经抬起脚往齐执、谢傲然他们的方向走去。 「……」 厉天阙死死瞪着她。 「谢傲然,现在人齐了么?」 楚眠走到众人面前停下,一双眼扫向谢傲然,语气淡然,仿佛一点都没有受大家怪异的眼神影响。 闻言,谢傲然颌首,「昨晚找了一圈,基本上是齐了,现在还有住到密林去的两三户没找到,已经在找了,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好。」 楚眠点头,扫了面前一圈的人,「既然人差不多齐了,我有几个重要的事情和大家说下。」 「小楚眠,你要不要先换身衣服?」 冯明大叔好心提醒。 楚眠低眸看一眼自己的t恤和裤子,拍得再厉害还是脏兮兮的,这样的她站在这里,只会给大家更多联想的空间。 她收回视线,淡淡地笑了笑,无谓地道,「就这样。」 厉天阙冷着脸站在不远处看她。 听到楚眠有重要的事讲,大家往中心靠了些,拥挤着看向她。 「第一件事,是我要澄清一件事。」 楚眠站在原地,眼神清冷地看向大家,一字一字道,「我在这岛上呆了三年,岛上的男女关系混乱到什么程度相信你们都清楚,当年,我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请齐执假扮我男朋友。」 听到这话,厉天阙的眸光动了动。 「假扮……」 「什么呀……」 人群中立刻发出一阵譁然。 「齐执。」 楚眠看向面前坐着的虚弱青年,语气淡淡地道,「请你告诉大家,我是否对你始乱终弃过?」 闻言,齐执坐在椅子上看向她。 她站在那里,面色严肃,目光十分坦然,没有一点杂质,也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 昨晚的她让他感到陌生,现在这股熟悉的感觉慢慢回来了,她一向都是这样,揉不得沙子。 他搁在膝盖上的手虚握了下,随即笑起来,「没有,一直以来我们就是互相合作,以此来逼走一些所谓的追求,并不存在多余的感情。」 「……」 人群再次譁然。 居然是假的,这两人居然是假的? 他们还都当齐执是为楚眠守了三年呢,一个女人也不要。 很好。 楚眠将视线从齐执身上转移,投向谢傲然,「谢傲然的传言就更是越传越夸张,我与他一直都是朋友的定义,也没有假扮的事。」 谢傲然站在人群前,抬眼看向不远处站着的厉天阙,笑了笑,「是啊,你们这群人传得也太离谱了,楚眠只是我的救命恩人,男女之间非要加点绯闻看起来才有意思么?」 「……」 众人唏嘘。 「小太阳。」 楚眠语气冷冷地出声。 小太阳被这抹冷惊得心头一跳,有些懵懵地站出来,弱弱地看向他。 楚眠低头看向瘦小的少年,语气冷如冰霜,「小太阳,以后若是再让我听到你乱称呼,你就不用再叫我一声姐了。」 这句话的力量太重。 重得小太阳的脸一下子白了,眼圈也红了。 「眠姐……」 小太阳呆呆地看着她,差点哭出来。 「今天,我把这事澄清了,那么从今往后,谁再造谣传谣,就别怪我楚眠对他不客气,不念同岛之谊。」 楚眠站在众人面前冷冷地说道,转头看向身后。 厉天阙还站在原地,正盯着她,脸色已经好看很多。 楚眠看着他,眸光一软。 随后,她提起步子朝他走去,伸手握住他温热的手,牵着他一步步走到众人面前。 厉天阙任由她牵着,谁也没看,就盯着她。 她站在他的身侧,牵住他的手,面向众人,眉眼坚定,「我楚眠的男人,只有一个,就是厉天阙。」 全场寂静。 她的男人,只有一个…… 无端的,他的心口狂跳起来,一如那日她把车开到婚姻登记处。 他总觉得她不会哄男人,现在才发现,她是太会了。 别说发怒,他现在被她哄得恨不得剖颗心出来送给她玩。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 谢傲然仍是笑着,只是眼神逐渐黯淡下去。 齐执坐在那里,抬眸看向两人,看着两人扣紧的手,有些意外,又好像不太意外。 他早就明白,楚眠这样的人,不可能属于风岛,更不可能属于风岛上的任何一个人。 第614章 我的确是接大家来出岛的,不过有一个条件 小太阳呆呆地看着,将楚眠的这句话翻来覆去地想了一遍,然后明白了她生气的点,有些愧疚,又有些委屈。 他巴巴地看向楚眠,「眠姐……」 楚眠低眸看他。 「那你以后都不找更漂亮的老公了吗?比三……」小太阳指向厉天阙,有些难过地改口,「比姐夫漂亮的也不要了?」 他还等着做眠姐的小老公呢。 大姐夫、二姐夫不要,他也不要了吗? 第733页 厉天阙低眸看向他,忽然伸手摸上他的脸,下一秒就将人推到一边,「回头让沈医生给你看个脑子。」 「……」 小太阳更委屈了。 「……」 楚眠无法理解少年的脑回路,也懒得理解,站在原地看向众人,「好了,说下一件事,关于出岛的事。」 这话一出,人群立刻激动起来,有的在颤抖,有的则是屏住呼吸,有人忍不住出声询问。 「楚眠,我们真的能离开风岛?外面没电网了?」 「是谁答应你的,不会诓我们回去集体屠杀吧?」 「不可能,要屠杀还用离开这里再屠?」 「楚眠,我们回去后要怎么生活啊?我们还能跟得上外面的生活吗?」 大家议论纷纷。 他们从来不敢想能有一天离开这个鬼地方,一时间只觉得不可思议,未来是什么样子他们完全想像不到。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楚眠静静地看着他们,一句不答。 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大家才慢慢停下讨论,安静地等她说话。 海风吹拂过整个岛屿。 楚眠站在厉天阙身边,目光冷静从容,「这一次,我的确是接大家来出岛的,不过有一个条件。」 「条件?」 众人愣了。 他们这群人还有条件可讲?讲什么,讲这岛上匮乏的物资?恶劣的环境? 「条件就是你们想要离岛,必须签署一份这样的协议。」 楚眠说着看向自己的手下,一个手下立刻递上早就准备好的协议。 她接过来,手抓在纸张的上方供大家阅读,「a国即将进入新的制度,不会再有所谓的贫民窟,你们也不会再是a国的边缘人,但这一切需要你们忘却过往才能获得。」 风岛有两种人。 一种,是受所谓精英制度的残害,真的无自理能力、无伴可靠而来到这里,比如房老太太,比如小太阳的父亲。 另一种,则是这百年来受到一些财阀、大人物的迫害而被逼来到这里,就像她楚眠,亦像百年前的齐家。 前一种他们的心态还算稳定,要他们忘却过往并不难,但后一种却难了,因为他们心里怀着恨意。 果然。 楚眠的手下将协议送到每个人手上,人群静了一瞬,随即有人气愤地撕了协议,抬头瞪向楚眠。 楚眠平静地看过去,眼神清冷,那人见她看来,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只憋着火。 齐执坐在那里,从旁边拿过协议。 齐家是最早来风岛的,以前也是个大家族,百年下来,齐家家规一直维持得还算不错,即使没有必要,他也学了认字。 这一篇协议,他看得懂。 他捏了捏协议的一角,抬起脸看向楚眠,目光黯淡,「意思是我们离开这以后,不得报仇,也不得提过往,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的声音苍白,极力遏制自己的情绪,手指却捏得发白。 「是。」 楚眠无情地落下这个字。 听到这话,齐执的呼吸更沉,只看着她,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不说,人群中有人忍不下去。 「也就是说,为了苟且活下去,我们就要签下这份协议,从今以后把祖上的仇给抹了?」 「我做不到!我父母被我大伯他们迫害,我们一家人来风岛的当天,我妈就带着妹妹用石头割了腕,这等滔天仇恨我忘不掉!」 「我们想活下去,就得把血仇都忘了,那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父亲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我。」 「楚眠,你到底是不是来帮我们的,你是想让我们背祖忘宗?」 众人激动地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 谢傲然蹙眉,小太阳站到房老太太的身边,看着大家攻击楚眠有些紧张,房老太太担忧地看向楚眠。 楚眠仍是镇定,她表情未变地站在那里,听着他们说话。 议论声中,一声冷笑忽然响起。 「呵。」 凉透了的嘲讽。 众人一窒,纷纷抬头看向楚眠身边的男人——厉天阙。 厉天阙勾着唇角,冷笑着睨向他们,语气轻飘飘地道,「你们留在这里就不背祖忘宗了,留着吧。」 帮他们还帮错了。 什么玩意。 「那我就留在这里,要我为了苟活而放弃血仇,不可能!我宁愿一死!」 一个声音响起。 楚眠抬眸看过去,是一个年轻男人,他沉着脸牵着自己的儿子站在人群里,他的儿子才两岁左右,瘦得穿件小衣服都像是套在麻袋里。 此刻,小男孩眨巴着眼睛看向自己的父亲,不明白他在气什么。 「你当然可以有骨气,那你儿子呢?」 楚眠看着他冷冷地开口,「让他跟你一样,在贫瘠的风岛上继续过活,到大一些就被打上锁环,烙上贫民窟人的印迹,无法上学,无法体验正常人的人生,一辈子住在棚屋里,这就是你要的?」 听到这话,男人呆了呆,低眸看向自己年幼的儿子,而后偏过头去,眼睛红了,不再说话。 众人逐渐沉默。 齐执捏紧手中的协议,「楚眠,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条协议?你也恨那些人性低劣的所谓大人物,不是吗?」 第734页 「我是恨,但我更知道一点,a国财阀建立起的经济架构已经形成,倒一个两个,框架不会有事,可一旦全塌了,整个a国就会陷入又一次的大暴乱中。」 楚眠道。 而这风岛上和那些财阀、家族、大人物之间的仇恨一旦被完全公开,那将是一场轩然大波,后果无法估计。 「可是楚眠,a国财阀为王的制度早已经烂到根了,不破不立。」 留着络腮鬍的冯明大叔忍不住开口说道,「楚眠,你是个能人,既然你已经能走到让大家出岛这一步,为什么不带大家走得更远一些?」 这风岛上,心怀恨意的人太多太多了。 第615章 我楚眠不是圣人,也没有你们想得那么伟大 一身保镖装束的陆景然一直站在人群后面,听着这些话,她定定地看向楚眠。 陆家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贫民窟人,他们同样受财阀的迫害,同样身怀血仇,同样有着滔天恨意,楚眠无法感受陆家的恨,那贫民窟呢? 她想知道楚眠的想法。 想了解她的女儿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我说你们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厉天阙又是一声冷笑,「她欠你们的?要不要她楚眠操心你们一辈子的生养死葬?」 「……」 冯明大叔被说得有些尴尬,默默低下头。 「我不想走太远,我只想走到这一步。」 楚眠淡漠地说出自己的决定。 「一旦a国陷入大暴乱中,受害最深的不一定是财大权大的财阀,而是平民,就和百年前一样,太多太多的平民死去。」 房老太太躺在摇椅上,看着楚眠缓缓说道,「你们不懂我徒弟的格局,没有资格指责她。」 楚眠有些意外地看向老太太,老太太真是难得替她说话。 陆景然从人群中看向断臂的老太太,静静地听着。 她的女儿,只是不想看到生灵涂炭的局面。 「继续让些利益薰心的财阀为非作歹,平民不一样被剥削,被迫害?」 坐着的齐执伸手按了按心口,有些吃力地说道,语调较平,没有旁人那么愤慨。 「a国的经济框架早成定局,要变也需要时间,而不是以一种报复性的改变来全盘变局。」 楚眠的思路再清晰不过,语气十分冷静。 在来之前,她就知道会有人不服这个条件。 「说来说去,我们只能苟且活着,回去后,我们是不是还得表现得感恩戴德,面对仇人也要笑?」 有人苦涩地问道。 「我知道你们中间大多都有着血海深仇,恐怕在昨天听到出岛的风声时,很多人想的就是回去报仇。」 楚眠站在那里道,「可在我看来,报仇从来就不是大家最迫切的事情。」 「那你说什么才是最迫切的事情?仅仅就是生存?」 「是传承。」 楚眠咬字清楚地落下两个字。 全场又是一静。 楚眠指了指自己的脚下,「这个所谓的贫民窟存在了多少年?一百年。这中间多少人死在这里,多少家庭消亡在这里,他们没有恨吗?他们也有,可他们的恨随着一家的死亡便彻底消失在这座岛上。」 「……」 众人寂静无声,一双双眼睛全盯着她。 「连你们的下一代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你们凭什么谈仇恨?」 楚眠的声音大了一些,字字清冷。 「……」 厉天阙侧目看向她的脸,沉默地注视着她。 「我楚眠不是圣人,也没有你们想得那么伟大,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你们的仇恨终究是你们自己的,要我为你们颠覆整个a国,去做这样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我做不到。」 说着,楚眠的声音越发冷冽,「你们愿意的,签上这份协议跟我上邮轮,离开这里;不愿意的就留下,我也会派人来岛上建设一些基础设施,以供你们简单生活。」 她能做的,只有这些。 她不想和他们慢慢讲道理,只想用简单雷霆的方式迫使大家做好自己的选择。 「你们不要把出岛这件事想得很简单,楚眠在外面付出了多少你们根本不知道。」 那根本就是九死一生。 谢傲然站出来看向大家说道,「楚眠已经为你们着想了很多,你们仔细看这份协议,上面是写明大家要守口如瓶,不得复仇,但是,楚眠也同那帮人定好了协议,你们回到国内后不能受到任何伤害,否则,这帐她会算回去。」 「……」 「你们应该明白一件事,楚眠要两边安定,她将来要付出的也比你们每个人都多。」 「……」 众人看向楚眠,有些愧疚。 「还有,复仇是不能复仇了,但你们可以强大自己,培养下一代,总会有那么一代,是能压过仇人下一代的。」谢傲然说道,「这未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复仇。」 谢傲然这话无疑是给大家画一张大饼,毕竟财阀早已扎稳脚跟,而他们,一无所有。 可大饼,也是饼。 就像楚眠说的,如果他们都不能确定自己的下一代能不能活下去,又让谁去传承这份恨,让谁记着父辈甚至是祖辈的屈辱。 就这样,好些人被说动,陆陆续续接过笔开始在纸上籤下自己的名字。 第735页 「你们可以再想想清楚。」 楚眠再次开口,「签了自己的名字,这就不再是张废纸,如果有人以后阳奉阴违,我楚眠不会饶他。」 「……」 众人沉默,大家都左右看看,一时间又不知道该不该签字了。 楚眠的性子他们都了解一些,她狠起来是真狠,万一他们回到国内忍不住复仇,那她……是真不会手下留情的。 「楚眠。」 齐执抬眸看向楚眠,「这三年,你在外面一定很难吧?」 这是第一个岛上的人问她,在外面过得很难吧。 毕竟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地认为,外面总比风岛好。 楚眠听着怔了怔,随即沖他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为我们,你辛苦了。」 齐执朝她低了低头,然后接过一支笔,在被他捏皱的协议上籤下自己的名字。 字迹用力。 见齐执签了字,大家也加入签字大队,就连小太阳都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 下午,大家的字都签齐了,只等着离开。 有人高兴,有人唏嘘,有人不得已,有人跪在海边向自己逝去的亲人磕头告别。 楚眠坐在房老太太的身边,手上把玩着一根草叶,静静地看大家走来走去,还有人在棚屋里拿行李准备带上邮轮的。 「你做这样一件事就是在累自己。」 房老太太躺在那里望着前方,忽然说道,「将来万一有个差池,你得背上所有的罪孽。」 真傻。 楚眠玩着草叶的手一顿,还没说什么,身后就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没办法,我女人就喜欢放着少奶奶的悠闲生活不过,要揽这种大包袱。」 她往后看去,厉天阙正站在她的身后,低眸盯着她,显然为大家对她提出质疑而不满。 「那怎么办?」楚眠轻笑一声,看向房老太太苍老的脸,语气轻松,「我想让老师,让小太阳,让你们都卸了手上的这枷锁。」 「就怕不是每个人都懂得感恩。」 厉天阙冷哼一声。 房老太太深以为然,人性是最复杂的,你为他们好,他们还能钻牛角尖胡思乱想。 她这么想,却不这么说,反而不悦地看向厉天阙,「你为什么一直冷嘲热讽我徒弟?」 「老太太,这是我女人。」 …… 厉:又是槓上楚眠长辈的一天。 -- 作者有话说: 情人节快乐呀宝贝们! 第616章 论厉天阙槓长辈的能力 厉天阙睨她一眼。 他怎么就冷嘲热讽了,他是心疼! 「她是我徒弟。」 房老太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劲,硬是从摇椅上坐直起来,冷冷地看向厉天阙,「我还没问你呢,你多大了,做什么的,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标准式长辈拷问。 由老太太嘴里说出来更是带了一股咄咄逼人的味道。 楚眠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下意识地看向厉天阙。 厉天阙站在她的身后,手随意地搭在她的肩上,同样,他也没经历过这些,只凉凉地看了老太太一眼,「你在审问?」 「楚眠是我徒弟我不能审?换我那个年代,我要说句不同意,你们就不能在一起。」 房老太太一向脾气就不怎么好,也就是楚眠惯着她,突然被厉天阙这么一顶,顶得气都上来了。 「老太太还想包办婚姻?手都没了还是省省吧。」 厉天阙冷哼一声。 他和楚眠的事用得上别人来置喙? 这怎么还带人身攻击上了。 楚眠蹙眉看向厉天阙,还没传达到自己的不满,那边房老太太就火力全开了,「你还敢说我,你一个靠着脸挤到我徒弟身边的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大呼小叫,你就是她在外面消遣的一个玩意。」 「……」 楚眠坐在小椅子上,默默扶额。 怎么就槓上了。 「我靠脸?」厉天阙气笑了,「老太太,等离开这里,我让你看看什么叫权大势大,什么叫只手遮天!」 这难道是两个褒义词? 楚眠很是无奈,房老太太却是惊了,她定定地看着厉天阙。 昨天她就听到那些人叫他厉总,也见他气势凌人,不似普通人,但也没往深处去想。 可现在…… 敢在a国称自己能只手遮天的怕是只有…… 「你也是财阀?」房老太太的脸色立刻凝起来,「厉天阙,厉……难道你是厉擎苍的后人?」 在a国的财阀中,厉这个姓氏也只有厉家了。 「我跟他没关系。」 厉天阙冷冷地道,一点都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楚眠。」房老太太却不管这些,只瞪向楚眠,「你昏了头了,和财阀之后在一起,他们这些人利益薰心、阶级心特别重,你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到处都是男人,干嘛非得找这么一个。 「……」 这老太太…… 厉天阙的脸更臭了。 楚眠轻笑一声,把玩着草叶道,「老师,风岛上也有肖钢这样的人,财阀间也不全就是恶到极致的,他对我很好,这就够了。」 「你才二十多岁,懂什么,你过来,离我这近点。」 第736页 房老太太睨了厉天阙一眼,越看越不满,指挥着楚眠坐到身边来。 楚眠正要坐过去,肩膀被厉天阙用力一按,「走哪去?」 「楚眠,过来!」 「不准去!」就在他身边呆着。 「臭小子,她是我徒弟,她得听我的!」 「她是我女人,凭什么听你的?」 「楚眠,这种男人不能跟。」 「阿眠,这种老师不能要。」 房老太太彻底气急败坏,要不是没有手,这会她已经扑上去挠厉天阙了,「楚眠,说,你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小东西,你男人只有一个,老师我可以给你请十个八个的。」 厉天阙话是对着楚眠说,眼神却是挑衅地看向房老太太。 「……」 楚眠将手中的草叶撕碎,默默站起来,「你们先争一会,我去看看大家。」 「臭丫头,你现在是不是连尊师重道都不懂了?」 房老太太气得抬起脚去踢她。 厉天阙一把从后抱住楚眠,抱着她闪躲开来,不豫地睨向老太太,「我看你年纪大不跟你计较,你再碰她一下试试!」 「……」 房老太太坐在摇椅上,看着他紧紧抱着楚眠的手臂,脸还臭着,却没再怼回去。 不远处,陆景然站在一棵树后,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将他们的对话全部听到耳朵里。 她抬手握着一根树枝,树枝在她手里断裂开来。 她控制不了自己的羡慕、嫉妒。 同时,她也清楚地知道,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老太太这样的资格,肆无忌惮跟旁人争一争女儿同谁更亲近。 …… 最后,楚眠被谢傲然拯救出这场争夺大战。 「楚眠,出事了。」 谢傲然神色凝重地看向她。 楚眠看向他,脸上带着感激,谢傲然一脸茫然,他说出事了有什么好开心的? 「出什么事了?」 楚眠很快收敛好情绪淡定地问道。 「你跟我过来看。」 谢傲然说道,迈着步子离开。 厉天阙自然是跟着楚眠,和房老太太的斗嘴大戏也就停下来。 他上前,一把握住楚眠的手,每时每刻都在宣示着主权。 谢傲然带他们去的是关押肖钢和他爪牙的帐篷。 这样的人在风岛上为非作歹太多,楚眠是不可能容他们重新来过的,因此找人将他们绑起来扔在帐篷里,待离开时一併带上,再去接受法律的制裁。 此刻,整个大帐篷都被拆了开来,零件扔在一旁。 荒地上,几个人倒在一起,有人闭着眼,有人死死瞠大着眼,鲜血浸透每个人的衣服。 全都死了。 浑身是血的肖钢倒在地上,已经毫无气息。 「怎么会这样?」 楚眠冷冽地问道。 谢傲然站在一旁,「全都被抹了脖子,一刀毙命,手法十分干脆利落,像是有备而来。」 「没发现嫌疑人?」 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让楚眠蹙了蹙眉。 「没有。」谢傲然道,「我想过是不是有人寻仇,但从刀口的平整和下刀的力度来看,不是岛上人能做到的,绝对是个身手极好的人;那就只我们带过来的人,会不会我们手下中间混进了财阀的奸细,他们想暗杀贫民窟人,不让大家回去?」 「如果是这样用刀干什么,直接上炮上弹更有效率。」 厉天阙冷淡地道。 「……」 谢傲然不再说话。 楚眠站在那里看着这些尸体,沉思。 这一次上岛是非常重要的事,上岛人员严格筛选,不可能混入所谓的奸细,除非,上级知晓,特地放进来…… 第617章 老太太撑不到了 这么想着,楚眠忽然明白了什么,转眸看向身旁的男人。 厉天阙挑眉,「看我做什么?」 发现他更英俊了? 「你是不是放了什么人上岛?」 楚眠淡淡地问道。 不杀别人,只杀肖钢和他的爪牙,因为只有他们对她出言不逊过。 厉天阙和她有过约定,也在山顶上开过肖钢三个洞,这气算出了大半,不至于还要杀人。 那她,只能想到一个人了…… 「……」 真是冰雪聪明。 厉天阙站在原地,眸色深了一秒,随即他低眸漫不经心地盯着她,舌尖顶了顶腮帮,没有回答。 楚眠也不追问,只冷淡地道,「告诉她,我现在已经有能力处理一切的事情,她做这些,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别再做了。」 她需要有人替她顶起一片天的时候是很早以前了。 现在,她真的没那么需要。 「哦。」 厉天阙轻描淡写地应一声,随后问她,「不怪我?」 「不怪。」 楚眠道,她对陆家就是一个字:淡。 「……」 谢傲然有些莫名地看着他们,感觉像在听哑谜。 「谢傲然,通知大家,天黑前要全部上邮轮,我们尽早出发。」 楚眠看他一眼说道。 「ok。」 谢傲然点头。 …… 下午五点,岛上的人终于将该收拾的收拾好了,大队伍陆陆续续出发。 第737页 四面环海的一座孤岛,队伍如盘旋的龙缓缓朝着邮轮的方向前进。 真到离岛的一刻了,那股最初的兴奋淡了,那股刻骨的恨意也淡了,更多的是对于未来的迷茫和忐忑。 楚眠站在边上,看着大家往前走去,远处的棚屋逐渐成了一抹点缀。 三年了。 她终于做到了。 蓦地,她的手被人牵住。 楚眠转眸,厉天阙握住她的手,跟牵个孩子似的牵着她往前走去。 她低声道,「一百年了,这座岛上的牺牲终于能到此为止。」 「嗯,老子的女人真厉害。」 厉天阙随口恭维着,将她搂进怀里,「回去是不是就能专心陪我了?」 「我们一直在一起,还要怎么陪?」 楚眠失笑。 「一天几次我说了算?」厉天阙挑眉。 他记得可真牢。 「可你已经违反约定开枪了。」她从他怀里抬起头。 「请给出我开枪的证据。」 厉天阙笑,将无赖进行到底。 「你这……」 楚眠刚要说他,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跑步声,她回头,就见小太阳红着眼睛往这边赶,脚下一绊,整个人摔在地上。 「眠姐……」 小太阳趴在地上抬起头,哭着看向她,「你快去看看老太太吧,她吐血了……」 闻言,楚眠的脸色一白,松开厉天阙就往后跑去。 房老太太不肯躺在担架上,楚眠就和手下将她的摇椅改装了一下,穿过棍子将摇椅抬起来,由专人抬着往邮轮走去。 队伍里,躺在摇椅里的房老太太忽然直起身子,歪头靠向一旁,一口血吐出来。 血溅在地上,浓浓的一抹色彩。 「老师!」 楚眠白着脸冲过去,拿出纸巾给她擦嘴上的血,转头喊道,「医生呢?医生在哪?」 沈医生在邮轮上研究忘生果和枯木雪,队伍里只剩下别的医生。 最近的一个医生听到急急忙忙赶过来,掏出听诊器给老太太听了听,看向楚眠的眼神顿时变得欲言又止。 楚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于是冷冷瞪了他一眼。 那医生便不敢再说,只道,「我给老太太挂瓶营养液吧。」 营养液,又是营养液…… 房老太太歪在被高高抬起的摇椅上,看着面色惨白的楚眠,忽然笑了笑,「楚眠。」 「老师。」 楚眠立刻看向她。 「我想再去看看海。」房老太太看向她,语气平静极了,「整天住在棚屋里,听着海声却看不到海,有些遗憾。」 听到这话,楚眠就知道房老太太对自己的身体再清楚不过。 她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老师,去邮轮上吧,有专门观海景的房间。」 房老太太摇了摇头,「被他们颠得难受,懒得走了。」 「那我背你。」 「楚眠……」 房老太太看着她,态度坚决。 楚眠站在一旁看着她,眼睛蓦然酸了,蒙上一层雾气,「老师,上了邮轮,我们就能离开了。」 上了邮轮,就能回到自己的家乡了。 三年都熬过来,就差这最后一步,就这最后一步了。 房老太太却是摇头,「我就想去看看海,你这死丫头怎么不听话?」 「我想带您离开。」 楚眠看着她苍老的脸字字用力地说道,像个固执到极点的孩子,声音泄出一丝颤意。 「……」 房老太太看她这样,眼眶也湿了,忙偏过头去不让她看到。 「你们几个,扛老太太去海边。」 一个冷厉的声音忽然响起。 厉天阙站到楚眠的身边。 楚眠的长睫一颤,下意识地按住厉天阙的胳膊,厉天阙低眸看她,英俊的面庞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平淡地说出一个事实,「她撑不到了。」 就老太太这个身体,受得了风岛上短短一程的颠簸,也受不了邮轮的一次航行。 「……」 楚眠搭在他臂上的手一僵。 「你还想听她几句遗言就别固执了。」 厉天阙冷冷地道,拿下她的手握在手心里。 她的手一片冰凉,似雪一般。 「……」 楚眠抿着唇,定定地看着他,眼眶绯红。 最终,房老太太被扛到了海边。 海边的沙子又白又细,摇椅的下边都陷在沙子里,海面一望无际,一轮夕阳正从遥远的天边缓缓往下落,仿佛要坠落深到无底的海洋。 霞光万丈,铺满海面,在老太太单薄瘦弱的身上也镀上一层金色的光。 清风拂动,房老太太躺在摇椅上安静地望着天边的落日,一头银发被吹得迷了眼睛。 楚眠和厉天阙一左一右站在她的身边。 「您的画现在在外面是天价,受到无数人的追捧。」 楚眠在老太太身边蹲下来,看着她道,「帝都的变化特别大,我成立了自己的事业,它叫天宫,正在建,建好以后很宏伟,到时我带您去看,挑一幅您的画挂我办公室好不好?」 房老太太看着落日,闻言,她转过脸看向楚眠,没有发脾气,而是笑了,「好啊。」 第618章 老太太给厉天阙交待遗言 「回去后我也不给您找房子了,您就跟我住一块。」 第738页 楚眠又道,手搭上她的腿,隔着裤子都能感觉骨头的膈。 老太太瘦得不像样子。 「好啊,你是我徒弟,我当然得让你伺候着我,从早伺候到晚,我折腾死你。」 房老太太歪头看她,笑着说道,布满皱纹的眼睛里淌下泪来,自己毫无知觉。 「这是您说的,得折腾我,您别耍赖。」 楚眠蹲在她的身旁,抑制住自己的哽咽,眼眶红得不像话。 老太太细细看着她,打量着她的眉眼,仿佛要深深记住一样,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小眠。」 「是。」 微风拂过。 老太太空荡荡的衣袖被吹得飘起来,柔柔地搭在楚眠的手上,仿佛像是握着她一样。 「你听着,世上事之七八皆是遗憾,就拿你这次回岛来说,有人熬不下去投海了结,等不到你;有人坚定不了自己去做恶事,却想不到你还会回来审判他们;有人走出这座岛却放不下恨;有人想随你离开却走不出这座岛……」 闻言,楚眠再也忍不住,一滴清泪滑落眼眶,却不敢哭出声来。 「小眠,你要看淡,要放过自己,随心行事,不问结局。」 老太太看着她慢吞吞地说道,唇间又渗出一抹血色。 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很好很好。 「老师,我看不淡,我只要您好好活着。」 楚眠摇头,不断地摇头,像个不听话的小孩子。 小太阳被冯明大叔牵着手,齐执、谢傲然从后面慢慢走来,面色凝重地看着这一幕,他们都知道,老太太离不开了。 落日余晖下,老太太看着自己的衣袖随风飘起,掠过楚眠的脸,仿佛在给她拭泪一般。 「会哭了,挺好。」 老太太再一次感慨。 会哭,才算个有血有肉的人。 「老师……」 「你说要给我吃糖,是什么糖来着?」老太太打断她的话问道,「嘴里有点淡。」 「糖……在船上。」 楚眠道,她没拿下来。 「去拿。」 老太太吩咐道,语气还是一贯的霸道。 楚眠明白她的意思,摇头,眼泪不停地落下来,老太太湿着眼睛瞪她,「怎么,连块糖都不想让我吃了?」 「我……」 楚眠抬眸,哀求地看向厉天阙。 厉天阙抬脚要走,老太太哼了一声,「我就要你去。」 「……」 「快去,放心,我等着你,一时半会死不了。」 老太太笑着斥道,泪水却又落下来。 楚眠看着在霞光下的老太太,手指用力握了握她空荡荡的衣袖,咬咬牙站起来,「您等着我。」 说完,楚眠转头就跑,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去,很快消失在海边。 见状,小太阳站在后面哭得已经泣不成声,不停地用手抹泪。 齐执和冯明大叔哀伤地看着,抬脚往前走去。 房老太太躺在摇椅上,像是有感应一样,出声道,「你们就别过来了,离开这里跟着楚眠好好过日子,重新开始。」 「……」 大家停住脚步,只能站在原地注视着白沙上的摇椅,摇椅被落日镀上一层昏黄的光。 「臭小子,你过来。」 房老太太突然出声。 厉天阙站在海边正看着楚眠离开的方向,隔了两秒才察觉老太太叫的是他。 他转过身来低头看向满脸皱纹,颧骨明显得可怕的老太太,静默一会,提了提裤管在她身边半蹲下来。 「……」 齐执和冯明对视一眼,谁都没想到老太太到了临终,不和他们这些朝夕相处的人告别,而是选择了厉天阙。 见厉天阙蹲下来,房老太太强撑着要从摇椅上坐起来,瘦弱的身体晃了又晃。 厉天阙看不过去,伸手扶了她一把。 一坐起来,房老太太就把脸直怼到他眼前,苍老难看的脸有些狰狞、凶狠,「小眠说你对她好,你对她到底有多好?」 「……」 厉天阙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她。 这种问题换了一般人来问,他早就一脚踢进海里,但眼前的人显然不在一般人之列。 「说啊!」 房老太太急切地问道,嘴里溅出血星子。 余晖洒在厉天阙稜角分明的脸庞上,他的长睫半掀,薄唇轻启,嗓音低沉,「没多好,但只要我活着,我就能保她一世顺遂。」 「……」 房老太太定定地看着他,想判断他说的是否是真话。 「我要死在她前面,也会安排好,让她财权皆得、衣食无忧。」 厉天阙看着她,一字一字说道。 「……」 齐执和谢傲然站在后面静静地听着,小太阳还在抹着眼泪。 房老太太注视着眼前年轻人英俊得过分的面庞,好久才道,「好,好。」 「……」 「记住你今天的话,如果你做不到,我会变成厉鬼来纠缠你!」 房老太太发了狠话。 厉天阙听着轻嗤一声,「老太太,你要死在这,魂也只会留这,隔那么远能纠缠我?」 房老太太狰狞着笑了,「不愁,我死以后你们把我骨灰带回去。」 「老太太你还真是看我不顺眼,骨灰都要跟回去。」 第739页 厉天阙看着她轻哂。 「你懂什么,楚眠无亲无长,我这捧骨灰得立个墓,逢年过节她也好有个地方拜拜。」 房老太太缓缓说道,说完,她重重倒回摇椅上,望着远处逐渐沉进海底的夕阳眯上眼,呼吸越来越弱,身前的起伏也越来越平。 见状,厉天阙收敛了笑意,盯着她,「她一会就回来。」 老太太说了这么多,无非就一个意思,她还放不下楚眠。 可她偏偏在最后一刻赶走了楚眠。 闻言,房老太太撑着又睁开一些眼睛,望着远处,「不等了。」 她的楚眠,太苦了。 没必要再看着她闭眼,以后再想起来得多疼多苦啊。 「……」 厉天阙沉默地看着她。 「厉天阙。」房老太太准确无误地叫出他的名字,「是你让她学会哭的么?」 风忽然大了一些。 老太太两只空荡荡的衣袖又开始胡乱飞舞,划过厉天阙的眼前。 「谢、谢、你。」 房老太太发哑地说道,一双浑浊湿透的眼静静地望着远处。 须臾,她的眼睛阖了起来,身前再无一丝起伏。 -- 作者有话说: 就怎么说呢,下午睡了个午觉,睡落枕了,疼哭了,先更一章,待我白天缓一缓再给你们更新。 第619章 厉天阙帮我 楚眠不顾一切地往前奔跑。 落日的光细碎地洒落在疯子林里,叶子轻落。 老太太已经太久太久没吃过糖了,大约早已经忘记甜是什么滋味。 她每次都记得在身上带上几颗,唯独这一次,她忘了。 楚眠跑在疯子林里,光线时明时暗,她的眼前有些模糊,很多画面在眼前一闪而逝。 老太太很喜欢骂人,但却不是不分缘由,更多都是在她一个人呆着的时候靠过来骂她。 被骂着骂着,她就忘了孤独。 沈医生说,老太太不过是吊着一口气。 她比谁都明白,这口气是为了等她,为了再看她一眼…… 大队伍还在缓缓往前走,忽然见楚眠跑过身边都愣住。 「有没有糖?有没有糖?」 楚眠边跑边问着人。 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 上岛是来做正经事的,谁会带两颗糖。 楚眠不敢停下,仍是不断往前跑,跑得越来越气喘,体力让速度逐渐慢下来。 她不能慢。 老师还在等她。 还在等她…… 楚眠拼了命地往前跑,看都不看脚下,岛上没有平整的路,她一路绊了好几下,踉踉跄跄几乎摔倒,身形还没稳住又往前跑。 大队伍中的人个个愕然地看着她。 蓦地,她的身形一僵,人往后退了几步。 面前的树上,一截跟她差不多高的树枝上繫着一根细绳,细绳在风中飘荡,绳尾繫着一颗糖。 糖纸是玻璃绿的颜色,在落日的照射下折射出光彩。 楚眠僵硬地看着,这糖,她在陆公业那里学医蛊时吃过,是稻城的特产。 她四下环顾,没有看到那一抹身影。 陆景然让自己变得隐形。 「……」 楚眠看着树上的糖,目光凝了凝,眼底红得似盛血一般。 半晌,她抬起手一把扯下糖转身就往回跑。 不远处的树后,陆景然慢慢走出来,手里捏着一枚一模一样的糖果。 她在老爷子那里知道,她的女儿喜欢吃糖。 望着楚眠跑走的身影,她眼角颤了颤,一抹水光溢过。 还好。 她还能帮上一点忙。 …… 楚眠赶回海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化为静止。 她的气喘成为她耳边唯一的声音,无限扩大,震撼了她的整个世界。 她的步子收得很猛,人差点摔下来。 小太阳、冯明、齐执、谢傲然站在后面,一脸悲伤地看向她。 见她回来,面无表情的厉天阙侧过身体,一双脚几乎踩进海水里,让她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万丈霞光落下来,海面波光粼粼,美得奇异。 老太太的银发随风拂动,静静地躺着,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楚眠捏着糖一步步走过去,双腿沉重如石,她走到摇椅前慢慢蹲下来,轻声唤人,「老师,我回来了。」 「……」 房老太太再没睁开眼。 「我把糖拿过来了,您尝尝看。」 楚眠说着,伸手去剥手中的糖果。 她白皙纤细的手指颤得不像话,不过是一层糖纸,她却怎么都剥不开。 厉天阙低头看着,眉头一拧,伸手去拉她。 「厉天阙帮我。」 楚眠没有起身,只求助地看向他,「剥一下,我,我剥不开。」 她突然间连声音都像是被海吞了一般,哑得厉害。 看着她苍白的脸,厉天阙扯她的手顿了顿,俯下身从后搂住她,大掌覆上她的,手把手地替她一点点剥开糖纸。 里边是一枚小小的糖果。 楚眠蹲在地上,极力稳住心神,捏住糖果餵到房老太太沾血的唇边,将糖果推进她的嘴里,「老师,吃糖,甜的。」 吃下去,就不苦了。 再也不会苦了。 第740页 「……」 房老太太含住了糖,唇抿着,眼睛再也没睁开过。 楚眠蹲在地上看着她,恍惚间仿佛又听到老太太的斥骂声。 「她不想受路途的奔波,只想骨灰跟着回去。」 厉天阙低着身子虚拥着她,嗓音低沉。 「我来得太晚了。」 楚眠低低地道。 再早一些,就好了。 再早一些,老师就能跟着她回去了。 「记好老太太和你说的话,要放过自己。」 包袱添得太多,人就走不动了。 厉天阙道。 …… 树被砍了好几棵,噼成木条木棍在海边垒得高高的。 老太太很瘦很轻,轻得楚眠能轻而易举地抱起来,她将老太太放到木架上的毯子上。 老太太安静地躺在那里,遗容被整理得很干净,身上穿得很整洁雍容,她的眉目慈祥,抿着的嘴角微微勾着,似乎真尝到了糖果的甜。 楚眠站在老太太身边迟迟不走,厉天阙硬是将她拉远。 夜幕降临。 齐执和谢傲然点了一个火把,火光在夜色下明亮。 两人相视一眼,都有些不忍心交给楚眠。 厉天阙睨过去一眼,一手握住楚眠,一手直接接过火把上前点燃中间易燃的树枝。 火被点起来的一瞬,楚眠无意识地挣扎,被厉天阙硬生生地按住。 「她比谁都不希望呆在这个岛上,她想早点跟你回去。」 厉天阙沉声说道,见周围的火都燃起来,便将手中的火把一扔,火把落在老太太的脚端。 楚眠没再挣扎,任由他握着手。 火势很快燃起来,很快,老太太的遗容便看不到了,连空气都变得滚烫。 眼前一片明亮,直映亮海水与夜空。 楚眠凝视着拔地而起的大火,沉默着,唯有唇上尝到了涩意。 来的时候,她想着大家有亲人过世,想把骨灰带走的,便准备了一些骨灰盒。 没想到,她也用上了。 凌晨一点,楚眠抱着装好的骨灰盒从海边离开。 一路有人拎着简易的小灯照明,照出离开的路。 楚眠紧紧抱着怀中的骨灰盒一步步往前走,老太太人瘦,连骨灰都是轻轻的一捧。 厉天阙搂着她,在她头上揉了揉。 回到邮轮上时,岛上的人已经都得知消息,全部站在甲板上,站得密密麻麻的,面容肃穆。 看楚眠抱着骨灰盒回来,众人纷纷屈膝跪下来,伏跪在地。 有人哭道,「老太太福薄啊,不然跟你回去肯定是享福的命,怎么就撑不到了呢。」 众人纷纷跟着抹泪。 「……」 楚眠站在那里,看着众人没有说话,站了一会儿,她抱着骨灰盒往里走去。 第620章 厉天阙一直陪着她 夜深,海面平静,邮轮起航。 房老太太的过世对于离岛这件大事来说,不过是众人心头唏嘘的一笔,大家在感伤过后便沉浸于邮轮奢华、高科技的种种设施中。 兴奋感一点点涌上来。 每个人都分配到不错的房间,知道楚眠悲伤,大家试图压抑自己的情绪,但还是被种种未见过的东西花了眼。 有人不小心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得特别大; 有人把好吃的美食塞满肚子; 有人跳起舞来; 有人拥抱大笑、大哭。 一时间,整艘邮轮特别热闹,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各种喧闹,将心头的仇恨暂且放下时,大家激动得似在过年一般。 楚眠抱着房老太太的骨灰盒坐在邮轮的一侧,海风吹得她的脸有些疼。 邮轮航过一段又一段。 海水的声音盖不过大家的兴奋笑声。 「老师,我们已经在路上,很快就能回到帝都。」 楚眠轻抚着怀中的骨灰盒,低声说道。 她身后的门被人打开。 厉天阙打开门走出来,看她一眼,而后站到栏杆前,双手随意地搭了上去。 他换了一身衣裤,白色的衬衫随风浮动。 楚眠安静地坐着,蓦地,一颗糖递到她面前。 糖纸是撕开的。 里边是她喜欢的薄荷糖。 楚眠抬眸,厉天阙已经侧过身来,一双眸子深邃地盯着她,「吃。」 楚眠抱紧骨灰盒,低下头,将他手上的糖含进嘴里,极重的薄荷感一下子在她舌尖蔓延开来,凉到辛辣,凉到苦涩…… 她抿了抿唇,好久才适应这一抹清凉,「老师临终前和你说了什么?」 厉天阙斜靠在栏杆上,闻言低沉地道,「她?让我好好待你,否则她就从这骨灰盒里爬出来咬死我。」 闻言,楚眠扯了扯嘴角,笑了,眼睛绯红。 「其实我不知道有真正的亲人是什么感受,但应该就是老师这样的,骂你的时候比谁都狠,可最放不下的也是她。」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道。 厉天阙抬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别想了,回去睡觉。」 楚眠点点头,抱着骨灰盒从椅子上站起来,被厉天阙搂着往回走。 两人刚要进门,楼上就传来乒桌球乓的声音,伴着孩子们兴奋无比的笑声。 楚眠抱紧怀中的骨灰盒,厉天阙拧眉,「我让人去警告一下。」 第741页 「算了。」 楚眠摇头,「他们压抑了太久,需要发泄,也需要适应,由着他们去吧。」 对于所有贫民窟人来说,这是一次人生以及整个家族的改变。 她总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要悲悲伤伤地在这缅怀老师吧。 …… 这一晚,楚眠没有睡。 她坐在卧室里的画架前,画了一大一小的画像,画的都是房老太太,小的要贴在骨灰盒上,大的以后放在墓位上。 这一画,就画到了天亮。 楚眠为人物像添上最后一抹色彩,房老太太的音容相貌跃于纸上,慈祥、和蔼,是一代油画大家。 她搁下笔,停顿下来才发觉自己的肩膀酸得不像话。 楚眠抬了抬胳膊活动着关节,转眸,就见厉天阙靠在旁边的贵妃榻已经睡着了。 卧房里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 他靠在竖起来的抱枕上,还维持着半坐半躺看她作画的姿势,短发稍显凌乱,双眼浅阖,长睫刷下朦胧的一层淡淡阴影,鼻翼俊挺,薄唇随意抿着,一张脸好看得比油画还令人着迷。 他一双修长的手搁在身前,无处安放的长腿一条搁在榻上,一条已经滑到边上。 昨晚的厉天阙很安静,没逼她睡觉,没强势地要她忘记什么,只是陪着她。 傻子。 她让他先睡的。 楚眠看着眼前未干的画,缓缓站起来,连椅子都不敢碰到,怕发出声音。 她走到床边,拿了一条毯子,轻手轻脚地走到贵妃榻前,小心翼翼地将薄毯盖到男人的身上。 厉天阙闭着的眼睛动了动,却没有醒。 楚眠连呼吸都放缓,轻轻地拉起薄毯将他的腿也盖住,才慢慢往后退去。 退到门外,楚眠仍是极轻地关上房门,然后沿着走廊往外走去。 这会儿,喧譁声倒没了。 大概也都闹累了,都在补觉。 楚眠走到金碧辉煌的邮轮大厅,大厅里安静极了,只有齐执坐在吧檯前的高脚椅上,一个人看着面前的一排酒。 酒杯各不相同,却都透亮如琉璃般,颜色美得惊心动魄。 杯中盛着酒,他却一杯没动,只是看着。 听到脚步声,齐执转过头来,见到她,他清俊的脸庞浮出笑意,「早。」 「早。」 楚眠淡淡一笑,朝他走过去,看到他眼下的青色道,「昨晚没睡?」 「没睡。」齐执摇头,苍白的手握着冰凉的酒杯,低哑地道,「我好像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会播放人像的电视,漂亮的杯子,一夜不暗的水晶灯,柔软的椅子…… 所有的一切,他都没有见过。 楚眠知道他从来没离开过风岛,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击。 她靠到吧檯前,随手端起一杯酒同他轻轻一碰,道,「齐执,你会在这个世界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你的人生现在才开始,加油。」 闻言,齐执的目光颤了颤。 楚眠低头轻抿了一口酒,将酒杯搁回吧檯,道,「好好休息,未来在等着你。」 说完,楚眠转身便走。 齐执叫住她,「你去哪?」 「我去找沈医生。」 楚眠落下话,头也不回地离开。 …… 为争取时间,楚眠在邮轮专门设置了一个实验室。 推开第一道门,楚眠走到洗手台前,洗手消毒,然后取出一套无菌的防护服。 全身武装完毕,她才推开第二道玻璃门,继续往里走。 这是一个大套房改成的实验室,各种各样的仪器摆在里边,机器发出一些低沉的声响。 中央是一个圆柱的白色大型仪器,透过透明的玻璃能看到里边被压平的一朵花,花瓣为粉,花芯为白。 颜色不一的光束穿在玻璃柱内侧,做着某种检测。 一旁的椅子上,一个穿着防护服的男人毫无形象地坐在上面,四仰八叉,双腿跨开,手上还捏着笔和文件,正仰着头睡大觉。 楚眠认了一下才认出是沈医生。 --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啊,决定这几天都是零点一章,白天一章,等落枕好了就恢复零点两章。 第621章 她一定要等到一个好时机 不远处,好几个医生都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实验室里一片寂静。 楚眠环视四周,没有叫醒他们,而是转身走到一处主屏幕前,屏幕上一直翻着各种各样的数据与专有名词。 她拉过一张椅子,抱臂坐在那里看。 很多名词不在她的知识范畴,她看不太懂,但坐在这里看着,心里莫名踏实。 忽然,屏幕上弹出一个红色的单词,像是警示般闪了几下。 是发现未知。 音响发出滴滴的告知声。 楚眠的目光一冷,从椅子上立刻站起来,走到主屏幕前,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弹出更多的内容。 这是分析的枯木雪花朵,里边分析出了种种成份。 其中一样却是未知成份。 一旁的几个医生、研究员听到声响缓缓甦醒,待见到有人站在主屏幕前愣了下,定睛一看,都惊了,忙不迭地站起来,「少奶奶!」 铿锵有力。 「少个屁,一大早能不能清静点,打扰我睡……」 第742页 中央的沈医生被这齐刷刷的喊声吵醒,伸着懒腰烦躁地喊道。 一句话没喊完,他的视线落在楚眠的身上,楚眠一双眼睛透过护目镜凉凉地看向他。 沈医生瞬间萎了,急忙站直,「小姐!」 「嗯。」 楚眠淡淡点头,知道他们一晚上都是熬在这里,撑不住了才休息,没有任何责怪,只道,「你过来看下。」 沈医生整个人都清醒了,快步朝她迈步过去,看向主屏幕上的成份分析,呼吸一紧,「这是现在全世界最先进的成份分析仪器,目前能得知认证过的成份都能最细地分析出来。」 这话外之意…… 「也就是说,枯木雪里有现在世界上还未出现过的特殊成份。」 楚眠并不算太惊讶,要是枯木雪和忘生果的成份到处可见,那苏氏一族也不会受疯子血困扰这么多代了。 医蛊门的绝书既然有这种治疗方法,就必然有它的特别之处。 沈医生睁大了眼睛,有些激动地看着,「难道这种成份才是治疗疯子血的关键?如果是这样,那是不是所有遗传性精神疾病的人都能得到治癒?」 这要是被他研究出来,那他就牛逼了,载入史册的壮举啊! 以后全世界的教科书上都得印他的名字,印他的照片! 楚眠斜他一眼,「发现未知成份就想得这么远,那我是不是该提前恭喜沈伟人?」 「……」 沈医生默默扫去幻想,一本正经地看向主屏幕,随后又嘆了口气,「可惜了。」 「可惜什么?」 楚眠站在那里问道。 「可惜那棵树被砍了啊,我没办法源源不断地做研究。」 沈医生感慨地道,他只在树上取了一部分新鲜的花果用做研究和制药,要想做实验,这些远远不够。 末了,他又问道,「小姐,那树能种活吗?」 那棵树被砍了,他原本是想重新种进花盆里带走,但楚眠否决了他的提议,坚持种在风岛,派人看守。 闻言,楚眠站在屏幕前目光深了深。 绝书上写明了,枯树不经果而生,而是天生天长,幼苗时极难成形,成形后又极难死去。 这话是对的,枯树要是极易成活,整个风岛也不会仅存这一棵。 她不带走这棵树,就是怕外面的土壤和风岛的不一样,反而会加速这树的死亡。 但断了根的枯树能不能在风岛种活…… 「我不知道。」 楚眠道。 「……」 沈医生满眼失望。 「先不管后续的研究,暂且把厉天阙这一份药做出来。」 楚眠说道,现在最紧迫的不是别的,而是厉天阙的病,她不能让他像苏家那个长辈一样最后寂寥死去。 「已经在按您说的方法投入制药,但做出来也就几颗罢了。」沈医生蹙眉。 听到这话,楚眠身侧的手无意识地一紧。 她明白沈医生的顾虑,但凡是新药出来都不能直接给病人用,要通过一轮轮的实验,包括动物用药,但药太少,这番下来哪里还轮得到厉天阙用。 这是一场豪赌。 楚眠看着屏幕上的成份分析,手捏得更紧。 好一会儿,她启唇,发下话来,「那就赌吧。」 赌苏家不会无缘无故找没有用的忘生果与枯木雪; 赌凡入了绝书中的药物必然有过治癒之例; 赌……厉天阙这祸害能活千年。 「是。」 沈医生站直了一些。 楚眠收回视线,又问了一些专业问题后离开实验室。 她摘下护目镜,脱下防护服从第一道门走出去,外面,谢傲然靠着柱子而站,低头把玩着手机,像是已经站了很久。 「等我?」 楚眠出声。 谢傲然抬起头来,收起手机沖她笑了笑,「齐执说你在这里,我就等着。」 「有事?」 楚眠看向他。 「餐厅那边已经准备好早餐,一起过去?边走边说?」谢傲然提议。 「好。」 楚眠点头,同他往前走去。 「边境有些事情需要我处理,我就不跟你们去帝都了。」谢傲然看着她眉目清透的脸道。 楚眠再次点头,「好,这次辛苦你了。」 这次事情能办得这么顺利,谢傲然是出了力的。 「小事,倒是你……」 谢傲然顿了顿,连步子也停下来,掀眼看向楚眠,目色深邃,「你要不要在边境停一停?」 听到这话,楚眠的步子也停下来,站在谢傲然的面前,抿了抿唇,「本来是想停的,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 谢傲然蹙眉。 「枯树不知道能不能活,制出来的药怕是也只有几颗。」楚眠如实说道,「所以现在还不是时机。」 她一定要等到一个好时机才能去边境。 「你是担心……」 谢傲然正要开口,楚眠抬眸看他一眼,他收住了话,只道,「真不去?忍心吗?捨得吗?」 楚眠目光黯了黯,沉默,脸色微微泛白。 见她这样,谢傲然不忍再说什么,「算了,不去就不去吧,反正一切都好。」 「多谢。」 楚眠由衷地道,抬眸看着谢傲然,感激一笑。 第743页 「两位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 一个冷飕飕的声音突然传来。 第622章 我不喜欢你对别人笑,刺眼 楚眠心下一惊,转眸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架三角钢琴前,厉天阙虚虚地靠着,双手抱臂,一双偏灰的眼幽幽地盯着他们,勾着唇角,似笑非笑。 眸光流转间,楚眠迅速收敛情绪,镇定地走向他,「你醒了?」 「醒了。」 厉天阙有一答一,目光却凉凉地落在她的身后——谢傲然的身后。 谢傲然朝他看去一眼,只觉脖子刮过一阵冷风。 他清了清嗓子,朝他淡淡颌首,做出一派从容姿态,「那我先去餐厅了。」 说完,也不等他们应话,谢傲然便迳自离开。 厉天阙的视线随着他离开,眼底逐渐生出一抹阴鸷。 「你一直盯着谢傲然看干什么?」 楚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若无其事地问道。 「你说我盯着他干什么?」 厉天阙收回视线,低眸睨她,「一大早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 他边说边松开自己的一双手臂,随手按到黑白琴键上,「咚」的一声响极为刺耳,似战场上蓄势待发的击鼓声,令人心惧。 楚眠淡定地站在那里,凝视着他锐利的眸子,「吃醋?你不是都听到了?」 她的面上丝毫不显,可心里却拿不定,她不知道他在这站了多久,听去多少。 「没听到,你再和我说说。」 厉天阙手掌将琴键深深地按下去,盯着她缓缓低下头,逼近她的脸,温热的呼吸几乎拂到她的脸上,「聊什么才能对着他笑成那样,嗯?」 这酸到天际的醋味…… 楚眠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见他没有听到全程,暗松一口气,而后道,「这次来风岛谢傲然出了不少力,我谢谢他。」 「用笑谢?」 厉天阙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逼她与自己近距离对视。 「一个笑而已,我又不是面瘫。」 还不能笑了? 厉天阙看着她浅色的唇,俊庞又压得低一些,眸子深若寂夜,阴沉沉的,低沉的嗓音从喉咙里逼出来,「阿眠,我不喜欢。」 「……」 楚眠默。 「我不喜欢你对别人笑,刺眼。」 厉天阙几乎是亲上她的唇,对着她一字一字说道。 醋王。 整艘邮轮上的醋加起来都不够他一个人喝的。 楚眠懒得解释,直接拉近两人仅剩的一点距离,吻上他冰凉的薄唇,蜻蜓点水的一吻,哄着他,「厉天阙,你吃醋的样子挺性感的。」 厉天阙不为所动,仍是幽幽地盯着她,「是么,那我开谢傲然几个洞也性感么?」 「……」 楚眠的目色一凝,定定地看着他,「你不能乱来。」 厉天阙没说,只盯着她。 四目相对。 刀光剑影。 厉天阙的手从琴键上收回来,钢琴又发出一声闷响,他眸子动了动,「让他滚回边境呆着。」 这是他最后的让步。 他不可能让一个对她有想法的男人留在她身边。 闻言,楚眠的神经松下来,有些无奈地道,「他本来就准备回边境了。」 还算识相。 厉天阙的神情也松下来,楚眠伸手抱住他的胳膊,问道,「你怎么起来了?」 「你不想我起来?」 厉天阙睨她。 「……」 她怀疑厉天阙和小海豚是一个品种,动不动就炸毛。 楚眠的语气更加无奈,挽着他的胳膊边往前走边道,「我是看你昨天晚上没睡好,想让你多休息一会。」 「你都不在身边怎么睡得好。」 厉天阙臭着脸低声说了句。 楚眠听清楚了,心口一柔,语气也越发软下来,「我是过来看看制药进度的,正好遇上谢傲然,就聊了两句。」 「哦。」 厉天阙表示知道了。 「你最近还有头痛么?」楚眠问道,她最近一直关心他的骨折,都忘了他的这些症状,他也不说。 「有时会有一阵,但还好。」 厉天阙任由她搂着胳膊。 「那头发呢,掉得狠吗?」楚眠又问。 「没掉!」厉天阙的脸瞬间黑了,「我不掉头发!」 「掉也没事,我想说药很快能制出来,不用紧张。」 「我不掉!」 「……」 行吧。 掉头发比命只剩一个月还重要。 楚眠看看他,「走吧,吃早餐去。」 她不说了总可以吧。 …… 即使在邮轮上,楚眠也很忙,她要盯着实验室的进度,也要安排好贫民窟人接下来的去向。 离岛的贫民窟人总计3379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要全部投入正常生活本身就是一项大工程,更何况还有那么多财阀在暗中盯着。 虽说表面能维持和平,但其实双方都像是绷在弦上的箭,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卧室的落地玻璃对着外面的大海,景色极美。 楚眠坐在书桌前翻着手上的册子,道,「回去后我准备收购一家疗养院,将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人收拢进去,至于剩下的,我会安排培训,最后全部收到天宫旗下。」 第744页 这些人只有在她手下,她才能放心,也能防着那些财阀暗中动手脚。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他们妈了,方方面面关照到。」 厉天阙又躺回他那张贵妃榻上,慵懒自在剥着一只蜜橘,剥开一瓣随意扔进嘴里,漫不经心地道。 「这本身就是我的理想,现在理想达成,我只觉着开心。」 楚眠说道,抬眸望向一旁的画架。 画上房老太太的人像画已经干了,慈祥的面容带着笑容,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叩叩叩。」 敲门声忽然响起。 楚眠扬声,「谁?」 「眠姐,是我,小太阳。」小太阳站在门外大声喊道,「船马上要靠岸,二姐……傲然哥就要走了,你要送送吗?」 这么快? 楚眠望了一眼外面的大海,又看向厉天阙。 厉天阙半躺在榻上,闻言冷着脸咬破嘴里的蜜橘,幽幽地看向她,「你是不是应该再去催促下制药的进度,毕竟你男人就剩二十多天的命了。」 这会他又想起自己的病迫在眉睫了。 「行,我再去看看。」 楚眠合上手中的册子,从书桌前站起来,走出房间。 厉天阙吃着蜜橘,薄唇上染上一抹色泽,他盯着她的背影,长睫微敛,眼底掠过一抹暗光。 第623章 他总会知道厉小懒的存在 楚眠走出门。 小太阳站在外面正眼巴巴地看着她,手上还拿着一袋薯片,跟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楚眠沖他笑了笑,「去告诉谢傲然,我有点事走不开,就不送他了,以后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她和谢傲然也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他不会在乎这些形式。 反而是家里的这位,她得哄着点,毕竟……疯子血还没根治。 「哦……」 小太阳有些失落地应道。 就不送了啊。 他转头往房内瞥一眼,果然这个三姐夫得到了眠姐全部的关注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眠姐才会失去兴趣。 楚眠没有关注小太阳的脑内活动,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离开。 …… 楚眠又泡在实验室里泡了两个小时。 这一次沈医生又发现不得了的东西,不止枯木雪含有特殊的未知成份,连忘生果也是一样,都含有一种从未见过的成份,暂时还不知道功效。 时间紧迫,楚眠顾不上研究的发展,只关注制药的过程。 据绝书记载,药丸不能直接服用,而是要研制成一种薰香丸,从呼吸涉入,因此工艺比较复杂,最快的速度也要用个几天。 其实在楚眠看来这是个老药方,未必不能直接服用,但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那么多原材料供他们研究,只能相信药方。 楚眠的视线从仪器上收回,转眸,见大家状态不济,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便拍了拍手,「好了,今天先到这里吧,去吃个下午茶,然后睡一觉,再来工作。」 太过疲乏只会事倍功半。 一听到这话,大家都振奋起来,「谢谢少奶奶!」 一行人走出实验室。 楚眠脱下防护服往自己的卧室走去,一路看了眼外面的大海,邮轮已经又开始起航,只等着抵达帝都。 她伸手拨了拨发,推开房门,「厉天阙,一起去喝个下午茶吧。」 整个卧室安静无声。 没人回应她。 楚眠有些奇怪地往里看去,贵妃榻上没人,她在套房里转了转,没有寻到厉天阙的身影。 去哪了? 楚眠蹙眉,拿出手机给厉天阙打电话,没人接。 她往外走去,一路上问人,没人知道厉天阙去了哪里。 风和日丽,楚眠一直走到甲板上,就见齐执站在护栏前看着大海。 楚眠朝他走过去,听了她的问题,齐执摇头,「不知道,我最后看到厉先生的时候还是送谢傲然走那会。」 过去有段时间了。 楚眠一怔,「你是说谢傲然走的时候,厉天阙也去了?」 「是啊。」 齐执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怎么这么惊讶,只道,「厉先生这人看着高高在上,讲话也不客气,但他能送谢傲然就代表他这人很有气度。」 有气度? 厉天阙?哈? 楚眠站在甲板上,海风肆意地吹过来,她的眸子转了转,蓦地,一抹惊诧掠过。 厉天阙不可能有这份气度去给谢傲然送行。 他去……是因为他也要在边境的码头下来。 他分明是把她和谢傲然的话都听了过去,这会跑边境去查了。 怪不得让她进实验室,她还以为他是吃醋,原来是为了支开她。 这男人…… 楚眠面色严肃起来,没和齐执多说,便转身往里走,边走边拿起手机拨打谢傲然的电话。 谢傲然倒是很快接了,「楚眠?」 「厉天阙跟着你下船了。」 楚眠简明扼要地说道。 那边谢傲然大概是在走路,还有路上车子的声音,闻言,他步子一顿,立刻明白过来,「他把我们的对话都听去了?」 「八九不离十。」 她和谢傲然当时说的含糊,可谢傲然清楚地问了她捨得吗,忍心吗,这男人肯定是要查边境让她不捨得的是什么。 第745页 「那怎么办,我去安排一下?」 谢傲然问道,这并不难,毕竟边境是他的地方。 「好,麻烦你……」楚眠说到一半,声音顿住,及时反应过来,「不用,你什么都不用做。」 「什么?」 谢傲然怔了下。 「厉天阙是故意的。」 楚眠想明白过来,「他这个时候突然下船就是要让我方寸大乱,我又在船上做不了什么,只能给你打电话处理,他现在肯定在暗中盯着你,你一有动静他就能顺藤摸瓜查到了。」 「……」 谢傲然在手机这端久久无语。 幸好他们是一对,这要是敌人还了得?各种预判对方操作,神仙打架,a国都得跟着乱。 「就这样吧,谢傲然,边境那么大,他就这样查是查不到什么的。」 她让他查,她越坦荡,他越怀疑不了什么。 查个两天这股怀疑也就淡了。 「好。」谢傲然应了一声,想想又压低声道,「其实被他知道也没什么,他总会知道厉小懒的存在。」 闻言,楚眠的呼吸滞了滞。 厉小懒。 她和厉天阙的儿子,今年三岁,生在边境,长在边境。 而厉天阙,至今一无所知。 她当然不是想剥夺厉天阙的知情权,可她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厉天阙当年说不要孩子的样子,他是那样坚定,也是那般痛恨,因为他亲眼看着他的姐姐发病而死。 「我担心他接受不了。」 楚眠道,目光黯然。 她原本是想学了医蛊治好厉天阙,待重建贫民窟时就告诉他实情。 可后来,医蛊没用。 现在忘生果和枯木雪的药即使研制出来,也只够厉天阙用的量,风岛的树还不知道能不能成活。 如果她现在告诉厉天阙,三年前她离开后,独自生下两人的孩子,而这孩子……还有一双属于苏氏一族的灰眸,她不敢去想厉天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大机率不可能是喜悦吧。 谢傲然在手机那端沉默许久说道,「你啊,一个人生孩子的勇气有,告诉厉天阙的勇气却没有。」 「待一切尘埃落定吧。」 楚眠道,这一趟回帝都把大家安置妥当,待风岛的树成活,疯子血不再是厉天阙的禁忌,她就敢说了。 「好吧,但你也要做好准备,万一厉天阙发现厉小懒,那双眼睛可是瞒不住人的。」 谢傲然道。 「边境那么大,不可能发现的。」 楚眠笃定地道。 第624章 骗老公的女人下辈子变土狗 说完,楚眠便挂了电话,人往旁边的墙靠去,唇抿得紧了紧,握着手机的手一时不知道往哪里摆。 但愿一切如她所料,不会有任何的节外生枝。 她端得淡定,打了厉天阙一通电话后再没打过去,也没放下快艇返回,而是随着邮轮继续返航。 过半个小时左右,楚眠才看到厉天阙打回来的电话。 这时,她正忙着公事,和天宫的成员开线上会议。 华丽安静的卧房里,楚眠坐在书桌前,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连线多人。 叶成正在做着报告,她这边搁在桌面的手机震动起来,没调铃音也足以让人听到。 叶成停下来。 线上的人都看向她这边。 楚眠低眸看一眼上面跳动的字,想都不想地挂掉电话,神情淡淡地看向叶成,「继续。」 「自从樊冰冰和唐总统结婚后,唐总统的支持率一路上涨,今天开始,各市已经开始进行唱票,如无意外我们这边稳赢了。」 叶成说道,「眠姐现在回来正好还能赶上总统连任仪式。」 「这么顺利,中间没有波折?」 楚眠问道,看向视频中的樊冰冰。 樊冰冰身后的背景是总统府内部,此刻她正坐在办公桌前,低头抄写着什么,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跟上会议进度。 旁边,正放着一本天宫的规章制度。 还没抄完。 「波折是有的,那个和唐总统竞争的魏常水一直在搞小动作,但现在总统府加上厉氏财团,加上我们天宫,民心也在我们这边,他那些手段不够看。」彭子杰骄傲地开口。 「戒骄戒躁,没到所有票唱完之前,都不能掉以轻心。」 楚眠说着,桌面上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她睨一眼,再次挂掉,点名,「樊冰冰。」 「眠姐。」 樊冰冰立刻搁下手中的笔,端正坐好。 樊冰冰在总统府穿得十分随意,白色衬衫衬出修身的线条,一头长发扎成马尾,看着很清爽。 「你和唐总统相处得如何?」楚眠问道。 「很好啊,我一直在辅助他的工作,他对我的能力也算满意。」 樊冰冰完全是一副天宫人的口吻,说完,她似想到什么,目光晃了一下,表情变得微妙,但很快就恢复过来。 楚眠睨她,看来樊冰冰和唐瑾辰新婚的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又交代了一些公事,楚眠结束这场会议。 而一旁的手机,未接电话13通。 楚眠低眸看过去,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才拿起手机慢悠悠地回拨过去。 这一次,厉天阙秒接。 第746页 「狗东西,你敢不接我电话?」 厉天阙上来就凶她,又狠又急,声音都带着喘。 她不接电话,他心里发慌得厉害。 再不接,他就准备在码头买一艘快艇追赶她了。 楚眠淡定自若,「你信不信现在我还敢挂你电话?」 「……」 「边境和帝都有很大的不同,风景宜人,你正好可以多看看。」 「……操。」 厉天阙低声斥骂一声,随即清了清嗓子,仿佛刚才的凶狠从来没有过,「生气了?」 楚眠端起手中的杯水,吹了吹本就是凉的,而后道,「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又在怀疑些什么。」 不说一声就下船,一个人去了边境。 那边,厉天阙的气息沉静下来。 楚眠听到他低沉性感的嗓音伴着略远的汽笛声传进她的耳朵里,「我还能怀疑什么,通过你们的谈话无非是分析出两点,一,你和谢傲然背着我有私情,你还准备等个好时机再和他双宿双飞。」 「……」 楚眠被水呛了下,差点喷出来。 「但这一条不可能,毕竟你这么爱我。」 厉天阙在那里狂妄无耻地分析着,「那就是二,边境藏着你的秘密,一个让你心怀牵挂的秘密。」 「……」 楚眠这会没喝水,但却差点噎住。 万幸厉天阙此刻不在她面前,否则就会看到她几乎绷不住的紧张,她握紧手中的手机。 「不过你比我想像中要沉得住气。」 厉天阙道。 他暗中跟着谢傲然,结果这人什么事都没做,一转头跑去钓鱼了,想跟的线索跟不上。 这又能分析出两点。 一,真的什么秘密都没有;二,楚眠指点了姓谢的。 他偏向后者。 楚眠又低头喝了一口水,故意愠怒地道,「谢傲然是问我要不要回边境看看荷妈和小海豚,你想哪里去了?」 「看那只土狗要讲时机?」 「我说的时机是指等帝都局势稳定,我要把她们接过来,你想哪里去了?」 楚眠对答从容,不露一丝破绽。 闻言,厉天阙在电话那头顿了顿,声线低沉,「就只是这样?」 「不然呢?你觉得我有什么可牵挂的秘密?」 楚眠反问。 厉天阙不作声了,不知道是不是在思考她说的是真是假。 这一通电话,让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最初在蔷园的时候,她每天都在和这臭男人博弈。 那时,他早就看穿她的谎言。 这次,她也不知道能不能瞒住他。 她放下水杯,从书桌前站起来,道,「行了,你非要呆在那里查也行,但等药制出来,你必须立刻给我飞回来。」 她的语气随意,努力做出一副她真的不在意他查的状态。 楚眠想,这一回她演的应该不错,因为厉天阙实在找不到点来反驳她,只在沉默许久后郁闷地唤了她一声,「阿眠。」 「嗯?」 「骗老公的女人下辈子变土狗。」 「……」 她的鞭子呢。 楚眠想摔了手机,想想又作罢,「挂了,我还有公事要办。」 不想理他。 「等下,还有个事。」厉天阙沉声说道。 楚眠一听他这突然严肃的语气,呼吸一滞,他又想到什么了? 「什么?」 她故作镇定。 「给我手机转点钱。」 「什么?」 楚眠以为自己听错了。 「出门太急,你男人现在身上一张钞票都拿不出来。」 厉天阙理直气壮地要钱。 以前他出门都是带着孟墅或者黑卡,帝都认识他的人更是不敢同他提钱,但现在在边境,情况就不一样了。 第625章 这打扮,完全就是一只熊猫幼崽 「……」 这一通电话,楚眠的情绪被勾得起起伏伏,犹如坐过山车,心跳忽慢忽快,几乎跳出喉咙,结果他急转直下,来了一句——要钱。 要钱! 他问她要钱! 楚眠郁闷地将手机砸到前面的贵妃榻上,出声道,「边境多的是地方可以打工,自己挣吧。」 自己不告而别,还好意思问她要钱! …… 南方边境,偌大的码头砖石铺着白色,一座巨大的海神雕像立在中央,面朝大海,安静地守护着一方安宁。 海水涌上台阶,留下深色一抹。 码头上刚抵达一艘货船,工人们正在搬货,忙碌不停。 奶茶店前的太阳伞下,厉天阙衣冠楚楚地坐在小小的圆桌前,一双深眸盯着手上的手机。 电话已经被无情挂断。 三秒后,手机上传来转帐的消息。 呵。 厉天阙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他就知道她捨不得他身无分文,口是心非的女人。 他随意地往身后的椅背靠去,舒展开一双大长腿,滑开手机屏幕,点击确认收款。 【已到帐800元。】 「……」 厉天阙俊庞上的得意凝固了。 八百? 她玩他?他在外面吃顿饭也不止这个钱了。 厉天阙立刻将电话拨打回去,楚眠没接,又发了四个字给他—— 第747页 【楚眠:好自为之。】 这女人…… 他还没把自己的资产全部交给她管理,要是全交了,他在她手底下是不是得喝西北风。 一抹阴影笼罩下来。 他冷冷抬眸,就见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站在他面前,操着口音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先生,快艇还要不?」 「我看起来像是买得起快艇的人?」 厉天阙看他,冷冰冰地反问。 拿什么买。 八百块? 「……」 像啊。 快艇老闆看一眼他身上的打扮,贵气逼人,腕上的表更是价值不菲的牌子,正要再说些什么,就被厉天阙冷峻的面庞和不善的眼神给逼退。 看样子生意是做不成了。 老闆只好郁闷离开,边走边琢磨,难道那一身都是高仿假货? 真是的,没钱跟他这打听快艇干什么,浪费时间。 打发走快艇老闆,厉天阙沉着脸又将电话打给孟墅。 「厉总。」 孟墅出声,隔着电话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恭敬。 这让厉天阙的眉间松了几分,他直入主题,「给我手机转钱。」 「呃……」 孟墅在那端迟疑了,沉默了。 「转钱。」 厉天阙没心思和他废话。 「厉总……」孟墅在电话那头语气十分为难地道,「刚刚小姐给我打过电话,不允许我给您转钱,您看这……」 楚眠她想干什么? 断他经济? 「你是她助理,还是我助理?」 厉天阙咬了咬牙,嗓音极沉。 要是孟墅在现场,这会估计腿都软了,但隔着万里,他深吸一口气,语速极快地道,「小姐说了,我不给您转钱,您发火她替我撑腰;我要是转了,我以后别想得到您一个好脸色。」 为什么得不到,因为楚眠会挑拨离间,俗称——吹枕边风。 「她这么跟你说的?」 厉天阙气笑了。 「是。」孟墅压着嗓子,都不敢大声,「厉总,您说您……这药还在制作中,您怎么下船了呢,小姐也是担心您,要不您立刻坐飞机飞回来吧?」 「滚。」 厉天阙送了他一个字,直接挂掉电话。 看样子也不用把全部资产交给楚眠,他已经在喝西北风了。 要挟过沈医生又来要挟孟墅,把他手底下人拿捏得死死的,还不是仗着他宠她,等哪天他看她不顺眼……妈的,没法不顺眼。 甚至下船到现在,不过几个小时,他已经开始想她了。 八百。 厉天阙瞪着手机上的余额数字,脸色黑如锅底。 「哎哟,这小孩……」 奶茶店里传来惊呼,周围也是一片倒吸气声。 厉天阙转头随意一瞥,就见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孩从高处台阶滚下来,跟只小熊猫似的,噗嗤噗嗤地往下掉,滚得十分有节奏。 奶茶店的桌子摆得很没章法,就摆在码头高台阶中央的休息平台边上,伞边落下一片炽热的阳光。 厉天阙就看着那只小熊猫一路朝自己滚过来,小爪子还知道抱着头。 鬼使神差的,厉天阙伸出一条腿绊住小孩,让他的头不至于撞到自己的椅腿上。 「呼——」 小傢伙抱着脑袋趴在厉天阙的腿边,两条腿往里缩着,趴在那里直喘着气,好像在适应这突然而来的变故。 「……」 厉天阙居高临下,眸子凉薄地看着他。 周围的人跟着靠过来,紧张地看向小孩,「小朋友,你没事吧?」 「摔得怎么样?能站起来么?」 「你家大人呢?你怎么是一个人从上面的计程车下来的呀?」 「……」 小熊猫趴在那里,除了喘气一动不动。 忽然,他一双小手撑着地面从地上跳起来,转身就顺着台阶继续往下跑,根本不理旁边的人。 人不大,步子迈得很开,呼哧呼哧就下了所有的台阶,一熘烟朝着货船的方向跑去。 厉天阙望过去,小傢伙已经冲到货船前,在那里蹦蹦跳跳地张望着什么。 他收回视线,继续盯着手机上的八百块钱,眸子暗了暗。 楚眠说的话没什么瑕疵,但他已经下船了,还是得查一下。 只不过…… 就这一点钱,基本生活都成问题,他得速战速决,不能在这耽误太多时间。 谢傲然的线断了,那就查……那只土狗。 厉天阙沉吟着,心中有了计划,正要起身离开,又有阴影挡过来。 「先生,您的橙汁。」 奶茶店的服务员端上来两杯橙汁。 「不是我点的。」 厉天阙冷淡发话,将手机放回口袋里。 「我点的!」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服务员的身后传来。 服务员让开来,厉天阙便看到刚刚那个摔下来的孩子此刻站在自己面前。 小小的个子,穿着白色衬衫配上黑色裤子,脚上踩着一双小皮鞋,小脸上还架着一副大大的墨镜,挡了大半张脸,只看得出皮肤白净清透。 这打扮,完全就是一只熊猫幼崽。 第626章 我才三岁不识数不是很正常吗? 熊猫幼崽没有看他,正卖力地往旁边的椅子上爬,小手撑着,小短腿不断往上够,几乎是滚进了椅子里。 第748页 厉天阙看得蹙眉。 一旁的女服务员抱着餐盘星星眼地看着孩子,「也太萌了吧。」 这做爸爸的帅得天崩地裂,让她不敢直视,只能多看看这个萌得地裂天崩的孩子养养眼。 「……」 萌? 厉天阙对这个形容嗤之以鼻。 小熊猫哼哧哼哧爬上椅子,就转身坐好,一副老成模样地看向女服务员,「多少钱?」 声音稚嫩得能滴出水来。 「二十块。」 女服务员笑得特别温和。 「哦。」 小熊猫点点头,在椅子上跪直,把身上的小书包卸下来往太阳伞下的桌上一放,拉开拉链,从里边掏出几张钞票。 他看看左边这张,又看看右边这张,最后皱巴着小小的眉宇看向厉天阙,真诚地问道,「给她哪张?」 厉天阙正考虑着坐什么交通工具离开,突然被这么一问,他有些莫名地看向小熊猫,「问我?」 「对啊。」小熊猫举起手中的钞票,「哪张是二十?」 「你不识数?」 厉天阙嗤笑一声。 说完,他往后靠了靠,发觉今天自己真够鬼使神差的,莫名其妙拦了这孩子一下,又莫名其妙搭了对方的话。 小熊猫跪在椅子上,捏着钞票一本正经,「我才三岁不识数不是很正常吗?」 「……」 你还挺理直气壮。 厉天阙看着他那张被墨镜挡了大半张的小脸没再作声。 小熊猫也感觉出面前的男人似乎不怎么想搭理自己,顿时有些不开心。 「……」 一旁的女服务员感觉这父子俩的气氛有些怪怪的,笑着拔走一张20面值的钞票,请他们慢用。 小熊猫看着女服务员离开的方向,又转头看向厉天阙,认真地问道,「她有没有骗小孩子?」 「大人骗三岁孩子不是很正常么?」 厉天阙将话还给他,起身便离开。 没走两步,他的左腿就跟灌了铅一样沉。 厉天阙黑着脸低头,就见那只小熊猫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椅子上滑下来,此刻正抱住他的腿站在那里,仰着小脸看他。 「你干什么?」 厉天阙的嗓音冷冽。 「请你喝果汁。」 小傢伙一手抱住他,一手指指旁边的桌子。 「不喝,松开。」 厉天阙的声音更冷了些。 他的脸一旦沉下来,财团上下无不胆战心惊,但眼前的小傢伙显然初生牛犊不怕虎,抱着他的腿不撒手,「那你带我走吧。」 「你脑子摔出问题了?」 厉天阙冷着脸看他。 「我要跟你走。」 小熊猫绕着他的腿转了一圈,转到他面前,然后抱着他的腿一屁股坐在他的鞋子上。 「……」 神经病。 厉天阙懒得跟他废话,弯下腰直接抓起他后背的衣服,将他整个人提起来,转移,扔到椅子里,抬腿走人。 小熊猫抓起桌上的书包再次从椅子上滑下来,麻利地跟上他。 厉天阙上了高台阶,上面是一处码头广场,绕着广场的是两条双行道,旁边就是计程车上车区域。 一排的计程车停在那里。 厉天阙看了一眼自己手机上的余额,他现在居然沦落到要坐计程车的地步。 他冷着脸打开一部计程车的车门,俯身坐进去,关门。 前面的司机坐得端正,笑眯眯地道,「小朋友不可以坐副驾驶哦,去和你爹地一起坐吧。」 在边境这边都管自己的父母叫爹地妈咪,哪怕是上了年纪也是这样的叫法。 小朋友? 厉天阙偏头,前面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之间就冒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来,正是那只小熊猫。 小傢伙沖他咧嘴一笑,从前面爬过来,一个不稳栽下来滚到他的脚边。 这是个轮子么,一直在滚。 「你给我下去。」 厉天阙没好气地道,什么情况,还赖上他了。 「不行。」小熊猫重新爬起来坐到他身边,「我这么漂亮可爱,在外面会被人抱回家养的。」 「……」 厉天阙坐在那里,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虎口的纹身嚣张跋扈。 这是个幼崽,他不能禽兽到连幼崽都开洞。 司机坐在前面,从后视镜看他们一眼,只当他们父子闹了小别扭,笑了笑道,「先生,要去哪?」 「不去了。」 厉天阙推门便下车。 小熊猫又连忙跟着滚下来,到他身边站好,怀里抱着小书包。 厉天阙随意提了下裤子,蹲下来,一双深色的眸子冷冷地睨着面前的小人,「你知道坏人怎么对待走失的小孩么?就是把你的手脚打断让你爬着去讨饭。」 边说,他边抬起一只手在小熊猫手臂上狠狠握了握,骨节分明的手指收紧。 小熊猫抱着书包看他,不止没哭,小脸上甚至没什么惧意,稚声稚气地反问道,「你有钞票吗?」 面前的男人蹲下来,裤袋也没鼓起来,显然口袋里什么都没有。 「……」 厉天阙眯起眼。 小熊猫把自己的书包打开,里边是一兜被抓得乱七八糟的钞票,还有一本书名为《思维早教》的书。 第749页 「哦,这个不是。」 小熊猫低头看一眼,小手抓起早教书就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动作十分潇洒。 学渣本质表露得一览无遗。 扔完,小熊猫一本正经地看向面前英俊帅气的男人,「你看,我钞票是不是很多,我给你花钱,你让我跟着,好不好?」 数不认识,生意倒是做得头头是道。 「你看我像是缺钱的人?」 厉天阙冷笑。 闻言,小熊猫有些疑惑,又往他的裤袋处看了一眼,还是瘪瘪的,于是用力点头,「像。」 「……」 操。 厉天阙的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幽深的视线在小傢伙的包里转了一圈。 面值大的有很多,的确比现在的他有钱。 他自问是个没什么道德感的人,要他做好事把一个麻烦的小孩子送回家,他嫌烦,而且这大人连个孩子都看不住,活该受两天教训。 不如…… 「给我开房。」 厉天阙很快做了决定。 一听他终于答应,小熊猫乐得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齿,「好!」 第627章 厉小懒是一个神奇的小孩 厉天阙站起来,随手打开一辆计程车的车门,提起小傢伙扔进去,随后自己坐进去。 「离谢氏家族正门最近的酒店。」 厉天阙道。 计程车扬尘而去。 灰尘未散之际,三部豪华轿车紧接着抵达码头广场。 车子停在路边。 车门被推开,一群黑色劲装打扮的男人从车上冲下来,面容严肃地分散开来,四处张望,似在寻找什么。 阵势之大,让路人为之侧目。 一个穿着随意而不凡的中年妇女从车上踉跄着下来,眼眶通红,满脸忧色,急急忙忙就要往台阶下跑,一个绊脚差点摔下去。 旁边的保镖伸手扶她,「荷妈,小心。」 中年妇女正是替楚眠留在边境照顾厉小懒的荷妈。 「怎么样,找到了吗?」荷妈急得眼泪直转,「不是说问到计程车司机是送到这来了吗?人呢,我怎么看不到?」 「正在找,荷妈,您先别急。」 保镖劝着她道。 「我怎么不急啊,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荷妈急得直拍自己大腿,绝望无措地看着码头上人来人往。 这一切都还要用从厉小懒的教育说起。 厉小懒是楚眠和厉天阙的儿子。 做妈妈的过目不忘,智商高,做爸爸的有苏氏一族强大的基因,疯子血另一面便是天纵之才。 按理说这样两人结合出来的应该是个最优质的孩子,事实也是如此,小傢伙长得漂亮可人,生得一副聪明相,不会走就先早早学会说话,一张小嘴巴特别会哄人,词彙量积累得惊人。 可紧接着,不对劲的事情发生了。 小东西嘴皮子都能耐得不行了,却还不会走,怎么教都不会,同期的小孩都会跳了,他还是不会走路。 楚眠那段时间也紧张,便带着儿子去看医生,得出的结论是一切正常,要问原因,就是四个字:他懒得走。 这之后,楚眠是心里一松,荷妈却更急了。 她一想,是啊,这孩子从出生起就懒,别的小孩子生下来哭声响亮,他生下来打着哈欠继续睡,被抽得屁股都红了才意思意思干嚎上两声。 这之后,小傢伙除了大眼睛、小嘴巴动着不嫌累,别的怎么都嫌,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更不用说学走路了,被人抱着不更香? 再后来,荷妈好不容易盼着厉小懒会走会跑了,没省心太久,又发现其他小孩子已经开始早教,数字、颜色、形状甚至是外语都开始学得有模有样。 而厉小懒,一听她讲童话故事就犯困。 白雪公主都没被恶毒皇后赶到森林里,他就睡着了。 荷妈这些年一直陪在楚眠身边,早就把楚眠当成亲人,把厉小懒当成亲外孙,这下急得整晚整晚睡不着,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她一会觉着是楚眠取这小名才弄得孩子变这样,一会又觉着当年是不是少爷在治疗疯子血吃了些药,才会导致厉小懒成了这般。 楚眠对厉小懒的教育表现得心比较大,认为孩子开窍是自然而然的事,不开窍也没事,健康开朗最重要。 但荷妈不这么认为,这厉少爷和楚小姐的儿子怎么能落于人后呢,绝对不行! 于是在楚眠离开边境的这段时间,她带着厉小懒找遍整个边境的早教老师,上遍整个边境的早教机构,誓要把厉小懒培养成一个天才儿童。 今天也是这么平常的一天,她带着厉小懒去上早教机构。 上着上着,厉小懒又开始藉口尿遁,不乐意听老师讲阿拉伯数字。 早教机构就那么大一块地方,也都是熟悉的,她就坐在外面等着,等久一些也没察觉什么,反正厉小懒躲学是躲习惯。 谁料等去专门的儿童厕所去看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平时多走几步都懒的孩子居然就这么在她眼皮底下消失了。 这一路调着监控查过来,才查到码头。 这码头多危险啊,临着海呢! 荷妈急得往下面跑去,大家分散开来找了一圈又一圈。 一个保镖跑过来,皱着眉喊道,「都不用找了,荷妈,我调了码头的监控,小懒跟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上了计程车,已经走了。」 第750页 在边境这个地方,谢傲然是一把手,楚眠就是二把手,监控是随他们这些人调的。 「什么?」 荷妈听到这消息,只以为是遇上了恶人,两眼一黑,人就晕了过去。 …… 楚眠从来没想过打脸来得这么快。 她白天还在和谢傲然说厉天阙不可能查到厉小懒,晚上,她就接到了谢傲然的来电。 而她坐的邮轮,还在海上飘荡,都没有回到帝都。 「我仔细看过监控,是厉小懒自己找上的厉天阙,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厉天阙就把他带上车走了,现在住在我家斜对面的酒店里。」谢傲然在电话里道。 楚眠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看着玻璃上映出自己隐隐绰绰的身影,眉头微蹙,脸色有些白,「我白天同荷妈通过电话,告诉她你今天会回边境,她还问我会不会回,估计是被小懒听到了,他就想来找我。」 结果,厉天阙因为她不接电话,再次返回码头。 两人就这么碰上了。 她这算自作孽么? 「厉天阙没打电话给你?」 谢傲然有些奇怪地问道。 突然看到一个长得和自己一样眼睛的孩子,厉天阙居然没有立刻询问楚眠。 「暂时还没有,你不是说监控里小懒戴着墨镜么,厉天阙没认出来不奇怪。」 而且以厉天阙的思维,他就是准备一辈子不要孩子的,突然冒出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孩子,他怎么可能认为是自己的。 「那厉小懒认识他么?」 谢傲然反问。 「……」 楚眠沉默片刻,道,「我不确定。」 厉小懒这孩子从出生起就是与众不同,别的孩子喜欢说我爹地我爹地,他却从来没问过她自己爹地在哪里。 整天要么玩玩积木,要么就睡睡觉,好像也挺有事做的,根本没有一点属于单亲家庭的敏感。 有几次,还是她在睡前拿出厉天阙的照片给厉小懒看,告诉他这就是爹地。 可没说几句,小傢伙就进入梦乡了。 第628章 我怕是养不起你了,你还挺能花钱 所以现在谢傲然问她,厉小懒认不认识厉天阙,她真的不确定。 「……」 谢傲然很是无语,「也就是说,现在我们无法知道他们父子相认了没有。」 「应该没有。」 要有的话,她的手机这会应该炸了。 厉天阙能这么安静地放过她? 「那你准备怎么做,需不需要我派人把小懒接出来?」 谢傲然问道。 楚眠站在落地玻璃前,能听到外面隐约的海浪声。 她是想瞒住厉天阙孩子的存在,可现在两人都见面了,难道她还要一味地欺骗作假下去? 良久。 她道,「顺其自然吧。」 厉小懒虽然有苏家的基因,但未必将来就一定会发病。 也许让父子二人以这样的方式认识,单独相处,能让厉天阙更容易接受这个事实,更容易想明白人不能为了未知的担忧,而剥夺孩子来到这个世上的权利。 那毕竟是他们两人的儿子,并且,他是那样的可爱。 她从未后悔过当初一个人在边境生下孩子的决定,也希望厉天阙能放下骨子里的禁忌。 挂掉电话,楚眠回到书桌前,看着面前堆积起来的厚厚文件没什么心思。 桌面上摆着一个摆件,撞针来回摇摆,敲击着两边的木纹发出声响,一下一下,似在读着时间的流逝。 楚眠垂眸看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长呼一口气,将面前的文件翻开。 不想了。 父子的事父子自己解决,父子的缘分天註定,她还是把心思都放在公事上吧。 这么想着,楚眠开始看起文件。 …… 巍峨宏伟的谢家面前是一条极为宽阔的大公路,公路的斜对面,一座五星级酒店立在流光溢彩中。 高楼的窗帘被人从里边拉开。 房间里没有开灯,厉天阙站在落地窗前,单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一手端着咖啡杯,双眸眺望着谢氏家族的方向,英俊的面庞上没什么表情。 幽幽的月光落在大片的落地窗上,隐约晃过他颀长的身形,衬衫泛出一抹幽冷的白,如若神明。 神明望了一眼谢氏家族的大门,转身将手中的咖啡杯放下。 速溶咖啡真他妈难喝。 厉天阙打开灯,看着眼前的房间,不是酒店最好的总统套房,不过是间高端的大床房。 没办法,要是换总统套房,他和小傢伙的钱加起来也不够住一夜。 好在房间收拾得还算干净,而且是个观察谢家的最佳位置。 铺着白色被子的大床上,小熊猫撅着屁股趴着,小手扒拉着自己的包,从里边取出明显少了一大堆的钞票,有些无奈地嘆一口气。 「后悔了?」 厉天阙凉凉地睨他一眼。 小傢伙转过头来看他,一脸惆怅地道,「我怕是养不起你了,你还挺能花钱。」 这是他从荷奶奶那里悄悄拿出来自己的压岁钱,荷奶奶说这些钱能用很久很久,能买很多玩具,能上好多个早教班。 怎么给这人一用,这钞票就要没了呢? 「……」 第751页 厉天阙忍住把他扔出去的冲动,只盯着他那副大大的墨镜道,「在房间还戴墨镜?」 小熊猫从床上爬起来,坐好,扶了扶小鼻樑上的大墨镜,一本正经地道,「我红眼呢,摘掉墨镜会传染你。」 「随你。」 厉天阙懒得搭理他,转身又望向对面灯火辉煌的谢家。 谢家在边境的确是王一样的存在,门口的保安多得都快能列个阵了。 忽然,安静的房间响起「咕咚」一声。 清晰的。 脆耳的。 厉天阙回眸冷淡地看向小熊猫,视线落在他平平的肚子上。 见状,小熊猫立刻趴着护住钞票,稚气又严肃地道,「我不饿,不用吃,钱要留着给你花呢。」 就这么点了。 花完就没了,就不让他继续跟着了。 「……」 本来厉天阙是真没想管他吃喝,但突然听到这么「真情实意」的一句,要是不管,好像真有那么几分禽兽。 厉天阙拿起座机电话,让前台送晚餐过来,点名要高端的。 小熊猫虽然不认数,但也知道高端必然是贵的,顿时白净的小脸都拧巴了。 太会花钱了。 二十分钟后,服务员推着餐车送来晚餐,「价值888的商务双人套餐,谢谢。」 开门的是小熊猫。 他踮着脚吃力地够到把手,把门打开。 面对服务员灿烂的笑脸,他拧着小脸拿着一堆皱巴巴的钞票上前,依依不捨地递出去。 「小朋友好可爱呀。」 服务员笑着摸摸小傢伙的脑袋,正要从他手中取走相应的钱,小傢伙「哇」地一声嚎出来,惊了房间里两个人。 厉天阙正坐里边的一张单人沙发上在手机上向孟墅发布指令,突然听到这么一声,他拧眉看过去,冷冷地睨向笑容僵硬的服务员,「你怎么他了?」 寒气逼人。 满室肃杀。 服务员从未见过气场如此强烈的男人,只是坐在那里却让人感到喘不过来的窒息。 他只能拼命摆手,惶恐地道,「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做啊。」 他是无辜的啊。 「呜呜呜,不是你。」小熊猫哭着指向厉天阙,「他身上没有钱,这是我最后的压岁钱了,呜呜呜……我有点捨不得……」 虽是哭嚎着,口齿却是十分清晰,超越一般这个年纪的小朋友。 「……」 厉天阙眸子一沉,又想扔他出去了。 服务员愣了下,这男人也不像没钱的样子啊,难道是遇上小偷了。 想着,服务员急忙安抚小熊猫,「小朋友你别哭,我现在就向上面反应一下,看看能不能给你们打个折。」 酒店的服务意识非常好,一分钟后,酒店高层发话,体谅他们父子困难的处境,不忍收孩子仅有的压岁钱,破坏孩子美好的心灵,这顿晚餐赠予他们,一分钱都不收。 「叔叔,谢谢您,真是太谢谢您了,你们真好,你们会有好报的。」 小熊猫哽咽着不停向服务员致谢,还虔诚地鞠上躬,边谢边将服务员送出门。 「砰。」 门被白嫩嫩的小手帅气关上。 小熊猫转过身来,哽咽声戛然而止,他拍拍小脸,抹掉少量的泪痕。 第629章 妈咪,小懒想你啦 一转头。 厉天阙坐在单人沙发上,抱着双臂,眸子幽沉,静静地看他表演。 厉天阙的视线十分迫人,小熊猫被看得不太自在,伸了伸懒腰,做作地感慨道,「生活真是艰难,对吗?」 「……」 厉天阙看着他,片刻后道,「你要是把这能耐放在认数上,你现在已经会微积分了。」 「我妈咪说了,人的脑子就这么大,得用在自己喜欢的地方。」 小熊猫道,边说边卖力推着面前的餐车朝厉天阙走去。 「那请问你喜欢什么?」厉天阙凉飕飕地看他一眼,抬手按住餐车,将上面的菜品端到一旁的胡桃灰小圆桌上。 「我喜欢不用脑。」 小熊猫语气认真。 「……」 厉天阙拿菜的动作一顿,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个样子? 见厉天阙拿菜了,小熊猫便不动作,转身哼哧哼哧爬上厉天阙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着等吃。 888的双人套餐十分精緻,海鲜、蔬菜与各种各样的肉类全部搭配到位。 厉天阙将一份海鲜泡饭放到小傢伙面前,五指从上扣着碗的边缘,骨节分明,青色脉络清晰。 小熊猫看看他的手,又看看自己的手。 好大的手啊。 两人开始用晚餐。 小熊猫用勺子挖着泡饭吃,吃着吃着他就开始打量起厉天阙,咽完嘴里的饭后问道,「你要出去吗?」 「今晚不出去。」 晚上没什么可查的。 厉天阙冷淡地道,夹起一个水晶藕圆子,还未知,对面的小人又开始询问,「那你明天要出去吗?」 厉天阙低眸看着手中的筷子,蓦地长睫一抬睨向对面,眼底掠过一抹冷光,「你在打听我的行踪?」 「……」 小熊猫被他的目光慑了下。 厉天阙搁下筷子,「有人让你跟着我?」 「没有没有。」 小熊猫把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第752页 「谢傲然?他不敢明目张胆派人盯着我,就把你给送上来了。」 厉天阙冷笑一声,用个孩子他不可能下手,而这孩子鬼灵精一个,还能通报他都在做什么。 这一手…… 还真是出其不意。 又是楚眠的手笔? 「不是不是,是我要跟着你,我想看看你会不会找什么人。」 比如他的妈咪。 小熊猫……也就是厉小懒暗暗想着。 他好久没见到妈咪了,去码头也没见到,一转头却见到眼前的男人,他想,跟着厉天阙应该能见到妈咪。 「找人?」 厉天阙眯起眼,自然是当孩子说漏了嘴。 谢傲然怕他在这里找到什么人。 所以,那个秘密是个人? 楚眠敢在边境藏人? 一瞬间,厉天阙的脸都黑了,阴沉地睨他,「你觉得我会找什么人?」 「呃……」 厉小懒有些犹豫地看着厉天阙。 他当然认识厉天阙,他看过照片,知道厉天阙是自己的爹地。 但爹地好像不认识他。 不认识正好,他也不想说,万一厉天阙和荷奶奶一样,就知道逼着他天天上早教班可怎么办,他只是想出来找找妈咪顺便躲躲学,可不想这么快就被抓回去。 百转千回的思虑间,厉小懒的小表情变了又变,但被墨镜挡着看不出多少。 「啪——」 厉天阙把手机往他面前一扔,冷冷地道,「给谢傲然打电话,让他把你带回去,否则我就把你这个小奸细扔马桶里冲掉。」 说完,厉天阙起身,朝着浴室走去。 不一会,里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厉小懒坐在桌前,顾不上吃饭,伸出小手捧起手机。 手机背景是一张照片,红色的背景下,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女靠在一起,对着镜头微笑,亲密无间,都好看得赏心悦目。 男的他认识,就是刚刚进去洗澡的男人。 女的他也认识,是他亲亲爱爱的妈咪。 照片拍得真好看。 妈咪怎么不跟他拍一张。 厉小懒小心翼翼地瞄一眼浴室的方向,然后捧起手机,撅起小嘴在妈咪脸上亲了一口,小声地道,「妈咪,小懒想你啦。」 快回来吧。 他不想上早教班啦。 荷奶奶可太恐怖了。 厉小懒认识上面的图标,找到打电话的标志,然后就默了。 他不识字。 找不到哪个是妈咪的电话。 哎…… 难道认数认字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厉小懒只能放弃打电话,点进相册,顿时眼前一亮。 全部妈咪的照片。 顿时,厉小懒饭也懒得吃了,抓着手机爬到床上,掀开被子往里一躺,跷起一条小短腿,悠哉悠哉地刷起照片来。 水声停止。 厉天阙换上浴袍,腰间带子松松垮垮地繫着,伸手拨着湿漉漉的短发从浴室走出来。 大床上,厉小懒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小手抓着手机放在心口,嘴角淌下一抹透明的水迹。 「怎么还没走?」 厉天阙不悦地站到床边。 「……」 厉小懒一动不动。 厉天阙伸手摘下他的墨镜,就见小傢伙闭着眼睛,打着轻声的呼噜,显然已经是在梦游全世界了。 还敢睡觉。 厉天阙拿回自己的手机,将小傢伙提起来,往旁边的贵妃榻上一扔。 「唔——」 厉小懒被扔得有些迷糊,在软榻上滚了滚,试图睁开眼睛,但困意太浓,眼皮坠得厉害,他连翻身都懒得翻,直接趴在榻上继续睡。 几秒后,一件男式的浴袍被扔到他的身上,盖住他小小的身体。 …… 邮轮航行在大海上,一刻未曾停止。 凌晨两点。 监控室里,大屏幕上分错着无数的小屏幕,监控着邮轮上每一个非私密角落。 几个派在监控室工作的保镖都已经趴在那里睡着,唯有一个纤细的身影还挺直着背坐在那里。 陆景然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头长发。 这个时间,所有人都已经入睡,监控没什么好看的。 她手握着滑鼠推动时间,推到白天用餐时的餐厅,餐厅里人来人往,大家开心地用着餐。 陆景然的视线只落下其中一处。 年轻的女孩端着简单的一碗面坐在餐桌前,低头吃着,偶尔有人上来同她攀谈,她便放下筷子,和那人说话,神情淡然,偶尔也会笑,微微的,浅浅的,衬得容貌越发清纯漂亮。 这一段,陆景然看了一遍又一遍。 …… 作者的话:徵集厉小懒大名! 第630章 追女再次火葬场 这一遍结束,她又把时间推回去,继续看,又忍不住放大屏幕,静静地注视着上面的女孩。 她的女儿容貌、涵养、能力都是万里挑一。 比她当年怀孕时想像的样子还要好上不知多少倍。 可就是这样好的女儿,被她弄丢了,养在猪狗不如的楚家,活在贫瘠落后、人命如纸的风岛,从小到大都在刀刃上一步步走过来。 要是楚眠不够坚强,怕是早就…… 当初,她怎么就敢离开那个病房。 第753页 陆景然看着屏幕上的女孩,左手握着银制的长命锁,指腹摩挲着上面的「雾」字,右手指甲则是不由自主地按上自己的手腕,在上面一下一下地划着名。 她像是没有痛觉一般,血色隐隐渗出来,她仍是无动于衷,指甲继续在自己的腕上划。 监控室里,静谧得不太寻常。 陆景然蓦然惊醒,转过身去,就见穿着一袭睡衣睡裤的楚眠站在她的身后,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上的监控。 「……」 陆景然心头一颤,连忙站起来,将长命锁放进口袋,顺势拉下衣袖。 她的动作很快,但楚眠已经看到了。 陆景然的手臂上有大大小小或深或浅的划痕,看上去是经年累月留下来的。 「你的本事真不小,我一直看着监控,都没发现你过来了。」 陆景然看向她,目光克制,呼吸却几乎摒住。 「你有抑郁症?」 楚眠反问,一双眼没什么情绪地看向她。 陆景然又拉了拉衣袖,道,「谈不上。」 陆景然生着一张明艷而冷的脸,即使在这个年纪依然风华,她把手放到身后,挺了挺嵴樑,不愿示弱。 楚眠垂下长睫,转身往外走去。 陆景然顿了顿,跟上她。 凌晨的大海特别宁静,除了邮轮航行过去的白浪,夜色下的海面平静得毫无波澜。 风却有些大,刮在脸上有些涩疼。 楚眠站在甲板上眺望着远方,陆景然站在她的斜后方,离了半步的距离,在这个位置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她。 「你和我想的好像有点不一样。」 楚眠直截了当地开口,望着前方无际的夜色道,「我以为你是那种为了陆家大业可以捨弃一切的人,现在看来并不是。」 「如果你不喜欢陆家,我以后都不会再回去了。」 陆景然几乎是想都不想地道。 「谈不上喜不喜欢,我从来没当陆家是我的归属,就像你……」 楚眠缓缓转过身,平静地看向她,「我也没法当你是亲人。」 楚眠清楚地知道,自己叫不出那一声母亲,即便陆景然看起来不若她当初所想。 一种说不来的隔阂始终在她们之间。 「……」 幽幽的灯光下,陆景然的脸一片煞白。 「邮轮快要抵达帝都了。」 楚眠站在陆景然的面前,淡淡地道,「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以前没有我,你也过得意气风发,既然我无法接受你,那你抓紧自己的人生更重要。」 这是委婉地在赶她走,不愿她跟着。 不错。 没有直接说很难听的话。 陆景然眼中没有一点光亮,点头,沉静回应,「明白,我本来就答应了厉总,以后会离你远远的,不再纠缠你。」 「……」 楚眠沉默地看着她。 说纠缠算不上,自从来a国后,陆景然一直把自己隐藏得很好,从未主动现身过她面前。 「回去睡吧,太晚了。」 陆景然不愿耽误她的睡眠时间,转身便走。 「别再为我杀人了。」 楚眠的视线落在她的背影上。 陆景然的身形一僵,白着脸回过头来,看向楚眠的眉眼,好一会儿道,「我不能答应。」 她还有想杀的人,她还没杀完。 如果以后有人敢伤害楚眠,她也不会停止,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双手染满鲜血。 楚眠蹙了蹙眉,陆景然对她的这份偏执也挺难让人承受。 「你杀再多,我也不会感动。」 她已经强大起来了,再不是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楚眠。 陆景然却听成另一个意思,「因为我不杀贺盛璃?」 「……」 「我仔细查过当年事情的始末了,如果她不是我二哥的女儿,我早就回去将她千刀万剐。」陆景然道,眼底挣扎。 楚眠顺着她的话道,「你不动她,将来才会后悔。」 「什么?」 陆景然不解地看向她。 楚眠朝陆景然走过去,站到她面前,「就当是谢你那颗糖,我给你一个忠告,我对陆家没有归属感,难道贺盛璃就会有么?」 「……」 「你们认为我恨陆家理所应当,怎么就不想想贺盛璃为什么能这么快接受一切?」 闻言,陆景然猛地睁大眼睛,眼底一片震惊。 楚眠没再说话,迳自往前走去,离开甲板。 她话说到这份上,陆景然应该会返回d国,不会再在她周围打转了。 她希望陆家只不过是一段过往,她未来的人生有厉天阙,有厉小懒,有整个天宫,不想再容纳更多。 …… 楚眠回到帝都的这天,声势浩大。 孟墅同厉氏财团无数高层、叶成带着天宫上下全部集齐在海边,迎接她和风岛众人的回归。 唐瑾辰和樊冰冰作为a国的总统和第一夫人到场,身边跟着总统府的大量警卫和寥寥几个特工。 各大财阀们带着自己的人也都到了,面色复杂地等候着。 大量民众更是挤得上面的路都水泄不通。 媒体里被拦在保镖人墙外拼命拍照,争相报导这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天。 贫民窟的人真得都被接回来了! 第754页 邮轮停靠在海边。 楚眠走向大厅,身上换了一袭干练的黑白正装,长裤裹着纤长双腿,踩着一双高跟皮鞋。 她将一侧的发别在耳后,露出耳朵上简约的耳钉,鼻樑上架着一副眼镜,垂下细闪的复古金属链子,在她白皙的脸颊旁晃出优雅的弧度,让她的一身正装看起来成熟而不失清爽,气质格外突出。 大厅里,众人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 见楚眠过来,大家纷纷侧目,被她今日的打扮惊艷。 「眠姐!」小太阳从外面跳进来,激动又怯怯地看向她,「外面好多人啊,我们真要出去吗?」 --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在白天。 第631章 风岛人集体来到帝都 「不出去留这过年?」 楚眠看他。 小太阳吐了吐舌,又冒着脑袋往外看一眼,再次被外面的阵势吓得缩回脑袋。 齐执站在一旁,将他拉到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以作安抚。 「楚眠。」 旁边一个女人紧张地看向楚眠,「我有点后悔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势,也没见过那么多人,这地方对我来说太陌生了,我想回风岛。」 光从窗口望出去,海边人山人海,远处高楼大厦,连头顶的蓝天白云都和风岛不一样。 曾经他们做梦都想逃出风岛那个鬼地方,可待了那么多年,再出来竟是不适应,惶恐至极。 不少人跟着纷纷点头,看向楚眠的眼里带着哀求。 他们不敢下船,在外面这些人面前,他们就像是最破烂的小丑,丑陋得无所遁形。 面对这样的情况,楚眠并不意外,她双手负到身后,从容地道,「之前我说过,如果你不愿签协议就留在风岛,我会提供简单物资,但你们信任我楚眠,全员签署,那就不存在任何矛盾的问题。」 「……」 「风岛马上就会进入重建,不止是简单建设,而是重建成一座海岛城市,等建完,你们想回去的随时可以回去,去过最正常的生活。」 但现在风岛上什么都没有,她不能把他们扔在那里。 闻言,有人弱弱地道,「那我能不能在风岛等重建?我有点……害怕。」 说话的人是真的害怕,连呼吸都在颤抖。 外面的阵势是他从未见到过的。 「当然可以,你可以加入重建队伍回到风岛参与重建,未来的生活本就是你们自己选择的。」 楚眠说着,抬手指向外面,「不过今天,你们必须跟我下船,堂堂正正地下船,告诉所有人,从今往后,这a国不会再有贫民窟的存在!」 她字字利落清冷,目光坚韧。 「……」 众人呼吸一滞,既害怕又有点激动。 是啊。 他们已经不是贫民窟人了。 「我不知道你们在害怕什么,你们和外面的那些人一样,都是人,是人就没有贵贱之分,除非你们也把自己当成了下等人,不肯重生。」 楚眠继续说道。 众人互相看看,眼中的怯弱、紧张渐渐淡去。 他们为什么来,就是为了重新开始,如果连走进众人视线告知一声的勇气都没有,算什么重新开始…… 「楚眠说得没错,我们就是要下船,要告诉a国所有人,我们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我们也不是病毒、犯罪的温室,我们只是人,想活下去的人。」 齐执搭着小太阳的肩,回头沖大家缓缓说道。 「好,我下船。」 「我也下船!」 「那就都精神点,别丢了我们风岛人的脸!」 「对,我们是风岛人!我们不是贫民窟人!」 「楚眠!走!我们下船!」 看着重拾信心的众人,楚眠心底掠过一抹暖意,这才是她想要看到的一切。 她唇角微弯,转身第一个走出邮轮大厅。 …… 无数的警卫用人墙隔开不断想向前挤的人群。 这日的天气尤其暖和,大大的太阳直照下来,照得围观群众汗意频生,个个被挤得不可开交。 有人踮起脚往邮轮的方向望去一眼,着急地道,「怎么还不下来?」 「不知道啊。」 「你们说,这些贫民窟的人是不是真像魏常水说的那样,浑身都带着病毒,那我们离得这么近会不会被传染?」 「不能吧,其实我一直觉得这条规矩很不人道,凭什么没自理能力的孤家寡人就要被放去风岛,太损了。」 「魏常水说了,规矩一开始是不人道,但百年下来,贫民窟早就变化成犯罪的温床,他们心怀恨意,偷跑出来的人个个作奸犯科、危害社会。」 「听说这次一共有三千多人被放出来,那他们要是全部愤世嫉俗去犯罪……」 「我不管,我就支持唐总统和樊冰冰!」 人群中有人猛地举起一个灯牌,上面亮着唐瑾辰和樊冰冰的名字。 「……」 旁边人一阵无语,我们在这谈论阶级平等,谈总统竞选两方谁才是真正为民众考虑,你却在这磕cp?合适吗? 「诶诶,快看,他们出来了!」 有人突然喊道,大家纷纷翘首望过去。 就见大量的人走上甲板,为首的正是楚眠。 阳光落在她的身上,明明生得一张清纯脸,却是一身的干练气息,背嵴挺直,步子从容不迫,气质逼人。 第755页 齐执、小太阳、冯明大叔跟在她的身后。 再后面就是贫民窟众人,多得整个甲板站不下。 「我还以为贫民窟人个个穿着邋遢,皮肤黝黑,头发里爬满虱子呢,原来不是啊。」 「何止不是,你看走在前面的那个男的,好帅啊。」 「你看他们在笑呢,哪里像仇视社会的了。」 「对啊,看着和我们也没什么不同。」 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因为众人发现,人群中很多不是拄着拐杖,就是缺了胳膊,有的甚至是脸缺了一块,臂膀缺了一块…… 可他们也穿着整洁,带着笑容走出来,个个努力挺直背,带着笑容,不见一丝卑微,更不见一丝怨怼。 众人默。 他们总是怕贫民窟人放出来会给大家带来危险,却没想到这些人过得比他们想像的苦。 财阀们带着各自的人站在海边,为了面子过得去,他们也都来了。 此刻他们个个盯着贫民窟出来的人,在人群里寻找着,发现没有自己当年送进去的仇人,料想人已经在风岛死亡,心里一松;发现仇人的,则是面色更沉重。 他们看着走在最前面的楚眠,年纪轻轻,干成这样一件大事,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她做的这些事,就像是在所有财阀头顶上悬了一把剑,他们难忍。 要是谁能把楚眠暗戳戳干掉就好了。 少一个这样的主事人,很多事情就会有转折。 财阀们不约而同地想着,就见那边几列保镖整齐地小跑出来,跑到楚眠身边站定,分批往后往外靠,形成一个巨大的保护圈,时刻戒备着周围。 「……」 财阀们默。 「……」 楚眠看他们一眼,又看向孟墅。 她看到这些人是孟墅派出来的。 孟墅朝她恭敬地低了低头,然后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示意是厉天阙交待的。 -- 作者有话说: 知道你们想看父子篇,但话分两头,会汇聚到一条线上的。 第632章 厉天阙:洗手,立刻 叶成带着天宫上下站在厉氏财团众人的旁边,见状皱了皱眉。 这是他们天宫的boss,还用不上别家的保镖。 这么想着,叶成面无表情地着脸一挥手,巅峰会成员带着一部分立刻上前,默默站到楚眠的身边,又默默挤开孟墅安排的人。 「……」 孟墅看着不禁失笑,这有什么好争的。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天上几架飞机正在来回巡视,不止飞机,这近的远的但凡是座高楼,他都安排了狙击手。 但凡有人敢有异动,只需一个动作,下一秒就会沦为枪下亡魂。 财阀们也默默看了一眼天上的飞机。 楚眠。 是真难杀。 「啪啪啪——」 一阵掌声传来。 众人转眸,就见唐瑾辰携樊冰冰站在人群前面,两人连正装都是情侣装,看着格外恩爱甜蜜。 两人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周围的人也跟着鼓掌,财阀们也不得不跟着拍手。 再后来,人山人海的掌声如雷般震耳。 所有的声音皆被盖过。 风岛的人站在楚眠的身后,看着这场面都忍不住激动起来。 小太阳捂住了耳朵,振奋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眠姐说的没错,外面的世界才大。 齐执站在一旁,注意力不在这些人身上,而是望向远处的高楼大厦,这是他梦都不曾梦到过的一切。 「总统。」 楚眠朝着唐瑾辰和樊冰冰走过去,白皙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在回程的路上就听到唱票的结果,恭喜总统连任。」 她朝唐瑾辰伸出手。 总统大选的票要到今天晚上9点才会全部唱完,但依照现在的形势,结果已经是可以想见的理想。 因此,唐瑾辰也不谦虚,伸手握住她的手,「同喜。」 重建贫民窟和总统大选是互相辅佐的,现在这个结果他们是双赢。 说着,唐瑾辰低眸看了身旁妆容精緻的樊冰冰一眼,心想着大选能成,她是最大的功臣,他应该在楚眠面前称赞一下她。 但还没他开口,樊冰冰已经往前一步,一把将楚眠的手从他手中拉开,一脸欣喜,「眠姐,路上辛苦。」 「是你辛苦了。」 楚眠道。 为了大选成功,樊冰冰付出了她能付出的一切。 「我不辛苦,看到你平安回来就好。」 樊冰冰挽过她的臂弯,在她耳边悄声说道,「晚上我准备了一场晚宴,庆祝a国再无贫民窟,顺便观看大选唱票的最后结果,你正好放松下。」 「好。」 楚眠点头应下。 这么大喜的事当然需要庆祝下,越热闹越好,这样所有人才能真的明白,a国的贫民窟是过去式了。 「……」 唐瑾辰站在原地,镜片后的眼看向两人越走越前。 行,某些人根本不需要他的称赞。 …… 贫民窟三千多人全部返回国内,这新闻如雨点般一日之间刮过全世界。 自然,也包括南方边境。 五星级酒店的高端大床房里,电视机被打开。 新闻的镜头给出远景,海边人山人海,但凡在a国算得上个人物都在这里迎接贫民窟人。 第756页 忽地,镜头又切回近景,怼到一双公事性交握的手上。 男人的手,优雅贵气。 女人的手,白皙好看。 记者报导,为迎接贫民窟人,总统唐瑾辰推掉原有行程,匆匆赶到,同贫民窟出身的楚眠来了一场世纪握手。 末了,记者又感慨地称两人久久交握不舍分开。 「啪——」 一支笔在厉天阙的手中断成两截。 厉小懒跷着小短腿坐在大床上,背靠着枕头正兴致勃勃地看新闻,忽听刺耳的一声,他转过头去。 为了方便观看电视,厉天阙将单人沙发挪到大床的旁边,此刻正姿态慵懒地坐着,深色的浴袍衬得他如一个养尊处优、坐等服侍的富家公子,只是那张脸就没那么慵懒了。 只见他盯着电视屏幕,一双偏灰的深眸阴沉沉的,手上还维持着折断笔的动作。 「……」 厉小懒收回视线,抖了抖短腿,戴着墨镜继续看电视。 他妈咪是真好看啊。 真想亲亲。 厉小懒咂巴两下小嘴巴,又有些哀伤,看样子妈咪又去那个很远很远的帝什么都了,也不知道身边这个男人能不能带他去找妈咪。 这么想着,厉小懒又忍不住转头。 「啪——」 厉天阙又将一支笔从中折断。 面色更阴沉了。 房间的格局很紧凑,书桌就在厉天阙的不远处,上面的笔筒里还竖着寥寥几支笔。 厉天阙看着电视,随手扔到手中的断笔,又去笔筒里拿下一支。 见状,厉小懒忙不迭地从床上滚下来,冲到厉天阙身边,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干什么?」 厉天阙低眸冷冷地睨向他,眼底乌云密布。 「这是酒店的笔。」 厉小懒有些焦急地道。 酒店的笔弄坏了要赔钱的吧?他的钱真得很少很少了! 「我知道。」 厉天阙冷哼一声,面不改色地折断手中的笔一扔,又看向他,「你还不滚?」 他为了安排楚眠回帝都的事,一直没顾上这小奸细,结果小奸细就这么心安理得地留下来了。 真拿他当大善人了。 厉小懒站在那里,能感觉到厉天阙的脸色比之前还要差,不禁问道,「你心情不好?」 「是。」 厉天阙毫不否认,缓缓朝他俯下身,逼近面前稚嫩的小脸。 隔着墨镜,他能看到小奸细的眼睛形状很漂亮,他近距离地盯着,薄唇微张,一字一字邪佞入骨,「不过这个世界是公平的,我心情不好,有人就得命不好。」 比如,敢握她女人手的唐瑾辰。 比如,眼前的小奸细。 再比如,利用小奸细的谢傲然。 「……」 厉小懒看着他眼中的阴鸷咽了咽口水,却没有往后退,只站在那里表情挣扎地想了想,最后道,「那……我给你花钱吧。」 「就你那点钱我还看不上。」 厉天阙冷声道,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 不看了。 烦! 他站起身来,朝着窗口走去,站在落地窗前望向对面的谢氏家族,顺便给远在帝都的楚眠发了条信息—— 【厉天阙:洗手,立刻!】 第633章 厉天阙找到荷妈 发完没多久,他就见到一个身影从里边走出来。 荷妈抱着一只长毛土狗正被人毕恭毕敬地送出谢氏家族的大门。 一部车停在路边,司机打开车门,迎荷妈坐了上去。 跟着楚眠几年,这荷妈也混得不错。 厉天阙缓缓眯起眼,冷冷地望向车牌,他观察了两次,荷妈并不是住在谢家,而是另有住处。 这说明,楚眠在边境的三年也不是住在谢家的。 这个发现让他的心情没那么糟糕。 厉天阙转身走进浴室,将已经晾干的衣裤换上,转身往外走去,拿起电话给前台,让他们给自己准备一辆车。 「先生,我们这边租车最低900一天。」 「……」 又是钱。 厉天阙沉着脸转头,朝厉小懒勾了勾手。 厉小懒已经听到他说的话,立刻抱着自己的小书包巴巴地上前,语气喜悦,「你要钱?」 「拿钱。」 厉天阙已经要得很自然了。 厉小懒紧紧护住自己的小书包,「拿钱可以,但你不能再赶我走,要一直带着我。」 直到他见到自己的妈咪。 「小奸细你敢要挟我?」 厉天阙睨他。 「那你不能光要小孩钱,不带小孩玩,这样是不对的!」 厉小懒抱着书包谨慎地往后退了两步,又道,「我多好用啊,吃饭还能免费。」 不然,就以他那个大手大脚的花钱方式,早就睡大马路了。 「……」 是还算好用。 厉天阙只沉吟几秒,便上前一把抓住小傢伙的后背衬衫将人提起来往外走去,跟动物园拎小熊猫的饲养员似的。 他没必要和钱过不去,先花光了这小奸细的钱再说。 「……」 走路不用腿,厉小懒相当舒服,于是一声不吭,乖乖被一路拎出去。 路上碰到给他免单的服务员,还仰起头来和人友好打个招呼。 第757页 …… 夕阳斜下。 边境的气温还是很高。 荷妈抱着狗从车上下来,看向面前的一栋两层小楼,有些感慨地嘆了一声。 楚眠刚到边境不愿被人说和谢傲然的闲言闲语,也为避嫌,毅然搬出来,住到这个有些古旧的小楼里。 小楼旧得都能闻到木头的腐朽味。 就是在这里,楚眠过了整个孕期。 她一直陪在楚眠的身边,亲眼看着楚眠孕期反应严重,吃什么吐什么,吐得黄水都出来了。 即便这样,楚眠还在筹划天宫的建立,寻尽办法找治疗疯子血的办法…… 直到生下孩子后,楚眠才换了房子,让她和厉小懒住得更舒服些,而这里后来又被楚眠当成养蛊的场所。 以血餵蛊。 餵到手指指尖都挤不出血来。 可以说,这栋小楼是楚眠继贫民窟后最艰苦的地方。 荷妈一直不愿来,每次来都难受极了,想着楚眠遭的那些罪,心像是被刀割一样疼。 她只请人定期做保洁,今天保洁给她打电话,说房顶有些漏水。 正好,她得到消息小懒是去厉天阙身边了,她一个人在家里闲着没事做,便过来看看。 这么想着,荷妈打开门往走去。 门一开,里边就传来类似风铃的轻响,整个大厅的天花板悬挂着为数不多的几只空蛊笼,被风吹得来回飘荡。 有保洁工作过,这里看起来倒是十分干净。 荷妈抬起腿正要往里走去,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急剎声。 她转过头,就见一部黑色轿车停在路边,驾驶座的门猛地被推下,从车上下来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 这一看,荷妈就惊了魂,差点跪下,「少、少、少爷——」 厉小懒坐在后座,被急剎搞得滚来撞去,小脑袋直发晕。 晕晕乎乎间,他听到荷奶奶的声音,这一听,他人更晕了。 他埋头趴在真皮座椅上,小手抱紧小脑袋。 看不到他看不到他看不到他…… 不上早教不上早教不上早教…… 「砰。」 厉天阙随手关上车门,抬眸望了一眼面前老旧的小楼,没什么表情地绕过车头走进来。 「嗷嗷嗷嗷——」 小海豚发现陌生人的靠近,便立刻吠起来,并张牙舞爪地试图上前。 厉天阙一脚踢开。 「嗷呜呜——」 小海豚被踢得滚了几圈,怂得再不敢上前,窝在地上委屈巴巴地垂下耳朵。 「少爷,您、您怎么来了?」 荷妈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一瞬间仿佛回到蔷园、厉家庄园被支配的那些年,不自觉地就惶恐起来。 「这就是你和楚眠住的地方?」 厉天阙一眼就看到门内挂着的蛊笼。 他清楚地知道那是用来做什么的,是为了救他。 他在门口,目光深沉地盯着,胸口疼得一悸。 「啊?」 荷妈沉浸在自己的惶恐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时,厉天阙已经抬脚走进房子。 厉天阙将楼上楼下看了一遍。 小楼保持着生活过的痕迹,仅有两个房间,一个书房,家具简洁到简陋。 他还以为,来到边境的她能过得有多好。 居然是住在这种地方。 草草几眼,厉天阙便踩着吱吱出声的木楼梯下楼。 「少爷,喝茶。」 荷妈已经从最初的惊诧中回过神来,用最快的速度烧了壶开水,又拿出茶叶泡了一杯茶。 厉天阙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来,跷起一腿,冷声问道,「她为什么选择住在这里?」 他当年放手让她来到这里,谢傲然不至于连套好房子都给不起她,除非是她自己选择。 「小姐说,这里最像蔷园,木楼梯也像。」 荷妈站在那里恭敬地回答道,想想又道,「小姐说她曾经天天想着怎么离开蔷园,后来发现最捨不得的也是那里。」 闻言,厉天阙的眸子越发深邃,整个人像是不经意间被狠狠地撞了下。 很疼。 说不上哪里疼,就是疼。 他抬眸看向头顶上的几个空蛊笼,沉默地盯着。 在贫民窟时,他能在楚眠呆过的房子里住上一夜,可在这里,他却不敢细看。 因为这栋小楼很多地方让他觉得不舒服。 刚还不解,现在明了。 这里每一个让他不舒服的地方,都是楚眠心甘情愿为他受过的苦。 第634章 我也知道,那不会是个男人 荷妈站在一旁悄悄打量着厉天阙。 少爷来找她不是要说小懒的事么,怎么一直在问小楼,这小楼也不是小懒住的地方啊,没有小孩子的生活痕迹。 那要不是说小懒,少爷来干什么? 参观小楼? 有必要么? 荷妈百思不得其解,心底不安得厉害,难道说真像谢傲然谢家主说的那样,少爷可能还不知道小懒的存在? 男人的心都是这么大的?看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一双灰眸,都不产生一点怀疑? 「跟了楚眠几年,敢在我面前走神?」 男人冷冽的嗓音忽然响起。 荷妈回过神来,就对上厉天阙阴鸷的一双眼,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屈腿就跪在地上,「少爷,我不是故意的,请您见谅。」 第758页 厉天阙当年的手段,她至今想起来都不寒而慄。 厉天阙坐在那里,低眸冷漠地睨着她,修长的手指膝盖上敲了两下。 好一会儿,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我知道楚眠在边境藏了个人。」 「……」 荷妈跪在地上,闻言人发软得厉害,她用手撑在地上,低着头,眼睛睁得死死的,呼吸颤得厉害。 果然。 少爷就是少爷,能踩着自己父亲坐上厉氏财团头把交椅的人,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小懒就是他儿子! 「我也知道,那不会是个男人。」 厉天阙又道。 从小奸细嘴里得知的时候,他妒忌、愤怒。 但踏进这栋小楼后,他就明白,楚眠不可能背叛他。 她隐瞒的一定是其它。 「啊?」 荷妈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莫名地看向面前高高在上的男人。 这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 小姐啊小姐,这叫她怎么回答? 「你跟在楚眠身边这么久,不可能不知道。」 厉天阙睨向她,眸中掠过一抹邪佞,「你最好主动交待,别逼我对一个一把年纪的中年妇女上酷刑。」 「……」 荷妈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他。 她是说还是替楚眠继续瞒着? 这……也没人提前和她通个气啊。 荷妈正迟疑着,外面忽然传来狗吠声。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叫得十分欢实。 厉天阙冷着脸抬眼望去,就见那只长毛土狗正在车子后边狂叫着,边叫边嗅。 不知道闻到了什么气味,土狗越叫越欢,围着车屁股一阵打转。 蓦地,它抬起前面两只爪子就往车门上扑。 靠! 抓花了车漆又要赔钱。 厉天阙的脸色一变,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抬起腿就往外走去。 荷妈跪在地上转身望去,再次生出疑惑,小懒不是和少爷在一起么,那怎么只有少爷在这?小懒呢? 厉天阙大步走到车前,一脚踢开小海豚。 「嗷呜呜……」 小海豚滚到一旁,委屈巴巴地看向他。 厉天阙低头看一眼车上的漆,还好,没损坏。 可真行,他的女人硬是把他逼到抢孩子钱,操心车祸的地步。 厉天阙直起身子,顺势往车里瞥一眼,就见车里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小奸细的身影。 「……」 厉天阙目色彻底沉下来,猛地拉开车门往里看去。 空空如也。 他看向两边,这条路比较僻静,路上连车影都没有,更别说人。 小奸细口口声声要跟着他,怎么这会突然跑了,是要去向谢傲然告密,还是跑回酒店了?最好是给人贩子拐走! 厉天阙恶狠狠地想着,回头。 荷妈已经跟出来,他面色铁青地问道,「我刚刚上楼时,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这么高的小孩?」 「小、小孩?」 荷妈一看他用手比的高度,心头一惊,探头往他身后的车里看去,空的,根本没有孩子的身影。 小懒又不见了? 这路上那么多车,那么多坏人…… 荷妈光是想想就把自己吓得半死,脸上一片惨白。 「我的老天爷——」 孩子的两次消失让荷妈无法承受,她惊呼一声,人就软绵绵地倒下来,失去意识昏过去。 「砰。」 人一倒,地上激起阵阵尘烟。 「……」 厉天阙站在车前,看着那阵尘烟一张俊庞上的神情完全凝固。 妈的。 他这还什么话都没问到,就丢一个昏一个! 厉天阙瞪着地上的人半晌,走上前一把将荷妈从地上扯起来,拖着扔上车子,重重关上车门。 他还上这做好人好事来了。 楚眠,你这个大秘密最好值得他如此狼狈地待在边境。 厉天阙舔了舔后槽牙,臭着脸走向驾驶座,开车离开。 …… 夜幕降临。 医院的走廊冗长而寂静,白得刺眼。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 厉天阙背虚靠着墙壁,单手插在裤袋里,嘴里咬着一根烟。 听到声音,他面无表情地转头。 只见一队衣着一致的保镖大步开道,穿得人模人样的谢傲然压轴走在最后,一个医生正点头哈腰地跟在他的身后,向他陈述荷妈的病情,「谢先生,您放心,病人只是受惊吓所致,睡上一觉就会醒的。」 「好的。」 谢傲然颌首,抬眸睨向厉天阙,朝他走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厉天阙颇有些虎落平阳的意思。 谢傲然站到厉天阙面前,忍住笑意,道,「听说你把身上的所有钱都掏出来也只能给荷妈挂个号,拍个片子?」 「……」 厉天阙靠着墙用力咬了一下菸嘴,剑眉下的一双眼浮出戾意。 谢傲然又打量了一眼他身上的衣着,只见厉天阙的衬衫衣有些皱巴,不禁虚握着拳头掩在唇前,轻笑一声,「厉总,您这衣服……不会还是自己洗的吧?」 a国第一财阀还真是贤惠。 闻言,厉天阙仰了仰头,伸手拿下嘴里的烟,缓缓从薄唇间吐出一缕青烟。 第759页 下一秒,他猛地站直身体,抬起腿就朝谢傲然踹过去。 谢傲然被直直踹中肚子,整个人往后倒去,被旁边的保镖扶住。 前面的保镖见状立刻朝厉天阙握拳攻击过去,厉天阙偏头绕开,抓过对方的手就是狠厉一折。 又一个保镖攻上来,厉天阙抓住对方的后领便将人狠狠往墙上撞去。 直撞至头破血流。 他的身手就四个字:杀气太浓。 瞬间保镖就倒了两个。 第635章 全场起立,恭迎楚眠 剩下的保镖一见这阵仗便要集体往前沖,厉天阙捏着烟弹了下菸灰,慢条斯理地抬起脚踩住地上一个保镖的脑袋,一双眼傲慢而凉薄地看向对面。 「……」 保镖们只能停下。 「你们退下。」 谢傲然站住,捂着剧痛的肚子让自己保镖退下。 他看向厉天阙,冷下脸来,「厉总,这是我的地盘,你是不是该给我点面子?」 「面子是你自己丢的。」 厉天阙踩着保镖的头冷冷地道,「找个小兔崽子来监视我,亏你想得出来。」 这要是在帝都,他已经让人将谢傲然沉湖了。 「什么?」 谢傲然愣住。 「带着你的人滚出医院,别再让那小兔崽子来烦我。」 厉天阙低头咬住烟,这才把自己的脚撤回来。 他要在医院里等荷妈一个答案。 「你什么意思?」谢傲然脸色突变,一时间都顾不上肚子痛了,急切地问道,「小懒不在你身边了?」 果然是他的小奸细,连名字都知道。 厉天阙冷嗤一声,「他没找你?那就是丢了。」 小奸细是返回酒店了? 回也无所谓,反正他是不会回去了。 …… 帝都。 夜色来临,欢庆此刻才正式开始。 整座圣座酒店被包下来,各界名流云集,整场酒宴的规格是前所未有。 酒店特别安排出最大的一个会场,光是座位就分了七八个区域。 财阀们和风岛人各占最边上的一个阵营,隔得远远的,算是相安无事。 风岛的众人很开心,酒宴开始前他们都摘了锁环,有些人的锁环早已经和皮肉长在一起,摘得血肉模糊的,但即使是这样,这会儿他们也高兴。 重新做人,值得歌颂。 比起风岛人阵营的狂欢高歌,财阀区域明显呈现出一种低气压,只在镜头扫到的时候才会假笑两声。 政界名流、主流媒体、被选中的民众全部聚集于此。 忽然,大会场内灯光大变,标志着重要人物登场。 「总统携夫人到——」 音响里传来震遍全场的声音。 听到这一声,所有人都从座位上站起来,就见远处的大门口,警卫开道,西装笔挺的唐瑾辰牵着一袭水蓝点钻晚礼服的樊冰冰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啪啪啪——」 全场掌声雷动。 民众群中,有人突然高举灯牌,赫然是两人的cp粉。 两人十指相扣,在镜头前恩爱非常,连沖众人微笑示意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样,充满夫妻相的味道,让cp粉们发出阵阵尖叫。 「我第一次靠流量做上总统。」 唐瑾辰看着那些灯牌有些无奈地道。 自从和樊冰冰协议结婚后,他就感觉自己成了被粉追着的明星。 「那上一次您靠的什么?」 樊冰冰一手被他牵着,一手沖大家微笑挥手,压低声音问了句什么。 「厉天阙的钱。」 唐瑾辰扯了扯嘴角,笑容僵硬。 「非常好。」 樊冰冰笑。 「……」 唐瑾辰感觉自己被侮辱了,更加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低沉地道,「虽然靠的是身外的东西,但总统这个位置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这是个烫手的位置,要权衡的东西多到你想像不到。」 他们这些人也只能帮忙大选,真正到管理一个国家的时候,是需要他去全心付出。 「哦。」 樊冰冰点头,表示理解,人朝座位席上看去。 楚眠还没到,她有些失望。 「……」 唐瑾辰不想再聊了。 两人坐到指定的位置上,众人鼓完掌纷纷坐下。 大门再次被打开。 楚眠带着天宫上下登场,她还是白天那一身打扮,眼镜链子垂坠,十分优雅动人。 见楚眠出现,樊冰冰有些羡慕地看向她身后的叶成等人,羡慕他们可以带着天宫下属的身份登场。 这么想着,樊冰冰索性从位置上站起来,遥遥朝着楚眠低了低头,很是恭敬。 风岛区域的人都站起来,大力鼓掌。 「你干什么?」 唐瑾辰坐在位置上拉她的手,「你现在是第一夫人,明面上根本不需要站起来迎接一个商人。」 这是大礼。 「那你跟我一起,显示您的平易近人。」 樊冰冰美丽的眸子看他一眼,反手握住他,拉生得斯文败类的唐瑾辰从座位上站起来。 「……」 唐瑾辰僵住,起都起来了,自然不好再坐回去。 这下可好,总统和第一夫人都站起来了,别人还敢不站? 第760页 财阀们只能压着闷气,黑着脸跟着再次站起来,鼓掌欢迎。 他们算是知道了,以后的a国,除了厉天阙和唐瑾辰这两个王,又多一个楚眠。 全场起立,恭迎楚眠。 楚眠先是怔了怔,随即从容淡定地走向座位席,先去风岛区域那边和齐执、小太阳他们说了一会儿话,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大会场分成三个大区域,中间是舞美高端绚丽的大舞台,一边是观众席,另一边则是酒宴区,美酒美食全都备好,大家可自由行走,自由庆祝,不拘泥规矩,不拘泥阶级之差,怎么开心怎么来。 不得不说,这样的布置很用心。 舞台上,明星们热场表演。 看了一会儿后,楚眠被巅峰会的安诗蓝和樊冰冰拉着去玩麻将。 麻将桌搁在旁边的小厅里,远离会场的热闹喧嚣。 巅峰会的成员陆续到场,叶成坐在楚眠的对面,四人打起麻将,其余人站在一旁,说着这一段时日天宫的变化,一时间笑声不断,比外面还要开心。 楚眠以前没有接触过麻将,几轮看下来才摸清楚规矩,然后开始杀天杀地杀一桌的光明大道。 「眠姐……」安诗蓝先委屈上了,「你这么个玩法,我们这里除了第一夫人谁输得起啊。」 怎么都是她赢。 这是什么章法。 「……」 樊冰冰默。 为了保证信息不外露,除了叶成和眠姐,巅峰会其他人并不知道她和唐瑾辰是假结婚,只当他们是真爱闪婚。 「就是就是,眠姐,你打个麻将还带降维打击!太不公平了吧。」 一旁站着围观的彭子杰也起闹道。 叶成扶了扶眼镜,在手机上又转了一笔帐给楚眠,看着上面的数字,他道,「习惯了。」 他们这群人不就是一直被楚眠降维打击么。 见他们这般,楚眠起身道,「行了,我让位置,你们打,我去给你们拿几杯果汁来。」 第636章 巅峰会的女婿都了不得 「哎哟,那不能让眠姐您端吶,你可是我们的大boss。」 彭子豪立刻做卑躬屈膝状,眼睛却盯着她空出来的位置,已经准备好替补。 「行了,玩吧。」 这一个个,风岛人被接回来后,他们难得轻松,这会自然是放开了玩。 楚眠说着便往外走去,在会场端了九杯果汁回到小厅。 只见坐在她位置上的不是彭子豪,而是唐瑾辰唐总统。 唐瑾辰衣冠楚楚地坐在麻将桌前,一派斯文高贵,抬手摸麻将,悠然自得地归入自己面前的长城中,又打出一张。 见楚眠回来,唐瑾辰抬眼看她,颌首,「楚眠,外面吵得很,还是这里清静,我不请自来,不介意吧?」 「不介意。」 楚眠道,她今天也开心,有什么好介意的。 见楚眠都这么说了,坐在唐瑾辰右侧的安诗蓝立刻笑着道,「是啊,总统,您现在可是我们巅峰会的女婿,自家人。」 第一次被总统接见的时候,他们都还是一群普通学生,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做得不好。 而现在,他们已经全部淡定至极。 毕竟他们巅峰会的女婿,一个a国总统,一个a国第一财阀,他们也算是大世面中滚过来的人了。 「……」 唐瑾辰听着,金丝边框的眼镜镜片掠过一抹幽光。 巅峰会的女婿,也是,他还搭了这样一门亲事。 他勾了勾唇。 「喝果汁。」 楚眠端着餐盘走到樊冰冰的身后,给大家递果汁。 大家去看,见餐盘上摆的不多不少,正好九杯果汁,不由得都敛了笑容,脸色凝重。 巅峰九子,一杯不少。 楚眠始终当巅峰会九个人全在。 唐瑾辰正好有些渴,抬手就去拿。 樊冰冰见状目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拦住唐瑾辰靠过来的手。 唐瑾辰蹙起眉,莫名地看向她。 樊冰冰将自己刚拿的果汁搁到他面前,「您喝我这杯吧,我不渴。」 唐瑾辰做了五年的总统,是何等敏感的人,他抬了抬眼,就察觉周围一圈人全是欲言又止的眼神,包括他对面坐着的叶成,也是一模一样的眼神。 谈不上恶意,但就是有一种排外,令人不爽。 唐瑾辰不知道厉天阙在这里是不是也这样的待遇,他勾唇,似笑非笑地凝视着樊冰冰淡漠的脸,「你们巅峰会的果汁都印名字了,我不能喝?」 他不需发怒,气氛就已陡然生变。 樊冰冰迎上他的视线,点头,坦然解释,「是印了名字,其中三杯是给我们死在稻城的同学。」 「……」 唐瑾辰没想到是这样的缘故,一时间也不好说什么,但那抹不舒服是留在了心中。 他就不该觉得会场无聊,跑来这里自讨没趣。 樊冰冰自认和唐瑾辰共事了一段日子,见过他许多面,并不觉得什么,低头看向自己面前的麻将。 安诗蓝坐在桌上看着,能明显感觉到唐瑾辰这边的低气压,她在桌下踢了樊冰冰一脚,示意其去哄哄总统。 樊冰冰心里没把唐瑾辰当过自己的老公,自然没那么多想法。 见安诗蓝踢自己,还当是在催出牌。 第761页 「你等下,我想想。」 樊冰冰说着,专心研究现在场上的局面。 刚刚楚眠在场时,叶成输得最惨,连连点炮,帐是转了一笔又一笔,不出意外,叶成那边应该是要筒子。 这么想着,樊冰冰扔出去一张三筒。 反正都是自己人随便玩乐,不用那么在乎输赢。 「胡。」 叶成推倒自己面前的长城,脸上难得有点笑容。 「冰冰,你这炮点得是不是太明显了,成哥那边一看就是要筒子,你还敢出。」 站在唐瑾辰身后看牌的彭子豪绕过来,推倒樊冰冰面前的麻将。 樊冰冰的牌一熘的顺,只余了两个单张,一张是打出去的三筒,一张是六条。 「是啊,冰冰,都是单张,你怎么不出六条?」 安诗蓝也看她。 话音刚落,唐瑾辰忽然推倒面前的长城。 牌是好牌,就差一张六条胡牌。 那么巧,差的就是樊冰冰没打的那张六条。 唐瑾辰一向看着斯文温和的脸上没了表情,就这么坐在那里。 「……」 一时间,整个小厅陷入死寂,众人面面相觑。 樊冰冰也察觉到自己有点得罪唐瑾辰了,不禁默然,他牌相藏得那么深,她哪里知道他等的是六条。 楚眠站在樊冰冰的身后,低头抿一口果汁,隔着镜片,视线在唐瑾辰和樊冰冰之间转了转。 「冰冰挺会算,出六条就输大了,还是放炮给叶成输得少。」 她淡淡地说道。 闻言,樊冰冰回眸感激地看她一眼,顺着道,「是,反正都是输,自然是要输少点。」 呵。 唐瑾辰冷笑睨她。 叶成的牌明,他的牌暗,她哪是猜到他做的牌大,分明是想送叶成赢。 他收回视线,没有拆穿。 毕竟人家才是小情侣,明面上无法秀恩爱,只能搞搞小动作,他总不能那么不识趣。 但这心情,是彻底不好了。 洗牌再来。 都不是傻子,巅峰会众人看着气氛不对拼命打岔,你一言我一句硬是将氛围又挑热起来。 楚眠看他们打了几圈,有些无聊,端着果汁转身走到小露台上,倚着望向夜幕下的城市。 不知道厉天阙和厉小懒这会相处得怎么样。 厉天阙能接受这个孩子了吗? 楚眠能判断很多事,唯独判断不了厉天阙对厉小懒的态度。 她仰头喝了一口果汁,甜腻极了。 「眠姐,要统计大选最后的唱票结果了!」 里边传来人喊她。 「来了。」 楚眠搁下杯子,同唐瑾辰和巅峰会众人返回大会场,坐回自己的位置。 舞台上,表演嘉宾们已经全部下台,飞屏上切换成某个电视台的直接新闻。 镜头中的夜色极浓,周围灯光点点,记者握着话筒站在一栋办事大楼的前面,透过大楼的玻璃能看到唱票的准备工作就绪。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大选竞争。 座位上的人都兴奋起来,各自讨论着,风岛区域的大家很是激动,直勾勾地盯着大屏幕。 第637章 十三家酒店被控制 楚眠说过,只有大选定了,他们这些人才算是真正定了,不会再被打上锁环,做一个下等人。 财阀们脸黑着看新闻。 「在我身后就是即将唱票的……」 办事大楼前的风有些大,记者的头发被吹得甩来甩去,说着说着目光也闪烁起来,表情不太对劲。 楚眠在一片兴奋的声音中坐在位置上,冷静地望着屏幕上的记者。 果然,那女记者说了几句就说不下去,有些发颤地道,「对不起,我们这边需要连接一个视讯。」 「……」 全场譁然。 搞什么,他们要看大选的唱票结果,谁要看什么视讯。 唐瑾辰坐在座位上,见状,眼神锐利。 出事了。 新闻台很快接入一个视讯,舞台大得放肆的屏幕上猛地出现一个握着步枪的刀疤脸男人。 男人恨不得将那道几乎贯穿整张脸怼到镜头前,嗓音很粗,「全国的观众,我是王气,今年三十九岁,五年前,我的妻儿被一个无证驾驶的狂徒撞死,那狂徒是从贫民窟那个下作的地方逃出来的,他当时正在运毒,我没想到,仅仅过了五年,贫民窟居然被洗白了,还搞出什么阶级平等。」 他沉重地说着,并将一张肇事现场和肇事者的照片放出来。 「……」 风岛人看着一脸莫名其妙。 这肇事者谁啊,怎么就是从风岛逃出去的,他们根本不认识好不好。 刀疤脸继续用一种沉痛的语气说道,「今晚大选最后的结果就会出来,我无法忍受一个将暴徒、病毒传染源放出来做政绩的总统,所以,我联合了很多与我有一样苦处的人做一件大事。」 话落,他又放出一个视频,视频中,一群持枪蒙头的人冲进某个酒店,朝天放枪,在尖叫声中逼所有人都在大堂聚集,逼他们蹲下,然后将人全部绑起来,用枪指着。 接着,又是一个如出一辙的视频,只是这一回又换了另一家酒店。 「如你们所见,我们现在控制了全国各地的十三家酒店,为了a国的未来,我们只能以暴制暴。」 第762页 刀疤脸继续对着镜头说道,「唐瑾辰,我要在你一个小时之内向全世界宣布下台,并办妥所有相关手续,否则,我们就会开始杀人,直至杀尽,我们捨身成仁,义无反顾。」 「放屁!」 叶成从位置上站起来,愤怒得眼睛都红了,「一群普通人怎么可能在同一时刻迅速控制住各地的十三家酒店,背后分明就是魏常水和颜家在搞鬼。」 为了大选,这些人居然能无耻到这种程度! 还敢打着是为a国捨身成仁的口号,这根本是在转移焦点,让民众把错归咎到风岛人的身上。 狼子野心太过可恨。 「这根本就是个恐怖组织。」 樊冰冰无法相信到这一步,魏常水那边还不死心,搞出这样的局面来。 「总统。」一旁的管家匆匆赶回来,低声道,「查了下,电视台那边几个高层被这伙人抓了,威胁播放。」 唐瑾辰坐着,没有说话,镜片后的眼尤其深沉。 樊冰冰拎起裙摆站起来,低眸看向冷着脸的唐瑾辰,「总统,请您先回总统府,这边我们会解决好。」 她还真把他当成一个傀儡摆设了。 「怎么解决?」唐瑾辰睨向她,「现在全国都知道这件事了,我要不出面摆平,等死几个民众,我这总统也不用再做了。」 「那也不能顺着他们来,那样才会出大事。」 樊冰冰道,现在魏常水摆明是要唐瑾辰没法顺顺利利连任。 「先去查到底是哪十三家酒店被恐怖组织占了。」 唐瑾辰睨向管家。 这个天大的新闻一出,整个会场都陷入了某种恐怖。 财阀们纷纷朝楚眠那边看来,有些幸灾乐祸,又有些忐忑,搞这么大不会弄出什么大乱子来吧? 楚眠坐在位置上,她望着大屏幕上的刀疤脸,眼镜上的复古金属链子轻微地晃动。 她坐了很久,没有动。 但别人却坐不住了,冯明、齐执、叶成、安诗蓝一个个都跑到她面前,纷纷说着什么。 直到有人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下,楚眠才恍过神来,她看他们一眼,什么都没说,迳自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身便走,脸色有些白。 「……」 众人左右看看,楚眠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跟失了魂魄一般。 楚眠一直走到会场外,才拿出手机,手指僵硬地打出某个电话,呼吸几乎停止。 她将手机放到耳边。 铃声响至第二声就被接起来了。 「……」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寒冷的凉意直蹿天灵盖。 她第一次这么害怕,怕在手机里听到一个陌生恐怖分子的声音。 但幸好,传入她耳中的是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阿眠?」 厉天阙的嗓音低沉磁性。 「……」 楚眠顿时泄了紧绷着的一口气,双腿一弯,伸手扶住旁边的墙才让自己勉强站定。 「怎么不说话?」 厉天阙问她。 「厉天阙,你听我说,你现在所在的酒店被一群恐怖分子控制了,你在酒店吗?」 她清楚地看到刀疤脸放出的视频中,其中一家酒店就是谢氏家族对面的那家,这也是为博眼球不顾一切了。 她尽力用简短的句子阐述完事情。 他和厉小懒谁都不能出事。 「我不在酒店,放心。」厉天阙在电话里道,又添一句,「是魏常水和颜家?」 楚眠下意识地认为厉小懒在他身边,听到这话,整个人顿时松懈下来,而后道,「对,他们控制了各地十三家酒店,应该是从大选局面逆转后就开始筹谋这个大手笔了,搞这么大,魏常水最后就算做不成总统,也足够让人对唐瑾辰的班子失望彻底。」 其中包括对重建贫民窟的支持率会大幅下降。 「十三家酒店?」 厉天阙自然嗅出事情的严重性,立刻道,「我马上飞回来陪你,不用紧张,你要做的事,我不会让任何人拦住。」 「好。」 楚眠应道。 她的确需要他陪在她的身边。 蓦地,她想了想又道,「那个孩子……」 闻言,厉天阙冷哼一声,「你也知道那小奸细的存在,你让谢傲然放我身边的?」 小奸细? 楚眠听得有些懵,但还是捡重要的说道,「你要是不带他到帝都,就把他送谢家去,安全些。」 「我为什么要把他带帝都?」 厉天阙嗤了一声。 第638章 厉天阙返回大酒店 他路上还得带个拖油瓶不成? 「……」 楚眠不知道厉天阙想的都是些什么,到这一步,她也顾不上太多,便想把事实告诉他,「厉天阙,你得顾好小懒的安全,他……」 …… 南方边境,医院的走廊里。 厉天阙站在那里,脚边还倒着一个保镖。 他拿下手机,电量清空的手机自动关机,他拧了拧眉,砸了手中的烟转身便走。 蓦地,似是想起什么,他回过头,冷冷地睨向谢傲然,「我住的那家酒店被恐怖分子控制了,小奸细可能在里边,你自己解决。」 「你说什么?」 谢傲然听到这消息无疑是听到一颗炸弹落下来,他顾不上剧痛的肚子,冲上去就抓住厉天阙的衣领,「小懒被恐怖分子抓了?厉天阙,你有没有搞错,一个孩子你都看不……」 第763页 话未说完,他就被推撞到走廊的墙上。 厉天阙眸子阴沉地睨着他,伸手整理了下身上的衬衫,「姓谢的,我对你可没那么大的容忍度,别踩过线了。」 放下话,厉天阙转身离开,长腿跨出大步子,直朝外面走去。 谢傲然撞得背疼,看着厉天阙大步离开的背影又急又无奈,没有追上去解释,转头看向自己的手下,「赶紧查查!酒店是怎么回事!」 这些人都是怎么办事的,边境混进恐怖分子都不知道! 还敢选在谢氏家族对面的酒店,简直是猖狂! 厉天阙一路开车离去,油门踩紧,修长的手指握住方向盘。 他低眸睨向自己腕上的表,这一款是楚眠给他买的,不到万不得已他还真不想碰,但现在,他得先混点机票钱。 厉天阙迅速在导航上搜了下,找到一家典当屋,开车前去。 车子晃过谢氏家族前的大公路。 厉天阙抬眼瞥了一眼对面的大酒店。 巍峨的酒店安静地立在一排棕榈树后,罗马柱前的喷泉池还开着,只是原本守在外面的保安、门童都已不见,整个酒店从外面看起来死气沉沉。 姓谢的动作真够慢的,就在家门口还不派人包围过去。 没用。 废物。 厉天阙不屑地收回视线,继续往前开去。 酒店前的棕榈树在他的余光中往后倒退。 「那你带我走吧。」 「我这么漂亮可爱,在外面会被人抱回家养的。」 「我红眼呢,摘掉墨镜会传染你。」 「你心情不好?那……我给你花钱吧。」 厉天阙深色的眸盯着前面的路,指尖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蓦地,他猛地往左打死方向盘,车子掉头回去。 见鬼。 跟他家小东西在一起一久,他都开始变得不操闲心就不舒坦了。 车子停在喷泉池前,厉天阙打开车上的一个小箱子,是酒店租车服务提供的饮料、酒水、毛巾等日常物件。 他拿起一副墨镜戴上,想了想,又打开一瓶酒,往自己的手上淋了些,擦到脖子上。 做完这一切,他卸下枪放在车上,推开车门走下去,步子歪斜、跌跌撞撞地往酒店大门走去。 「砰砰砰——」 厉天阙低着头,用力砸门。 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堂里,十几个戴着头套的恐怖分子持枪对着中央蹲在地上的住客、酒店工作人员,还有人正继续将住客一个个带出去,扔到中间。 忽然听到砸门声,绑匪们都是一紧张。 领头的正是向全国发布视频的刀疤脸,没戴头套,听到声音,他沉下脸来。 对讲机里传来在楼上观察的同伙的声音,「老大,是个醉汉,就一个。」 刀疤脸朝着大门走去,一手握紧枪,一手拉开一些落地帘,谨慎地看出去。 「砰砰砰——」 隔着一点玻璃,只见一个男人站在门外大力拍着门,嘴里极为不耐烦,「大白天的关什么门,我要回去睡觉!」 醉鬼。 刀疤脸冷笑一声,他可不嫌多一个人质。 刀疤脸握住枪,轻拉开一点门缝,就闻着一股浓烈的酒味冲进来。 醉鬼低着头摇摇晃晃地往里走,显然还没意识到是什么情况。 刀疤脸用枪抵在他的身后,示意同伙将挡门的屏障迅速做好,所有的门窗都要封得严严实实,不能让人探到里边的情况,要是敢强攻,他们就带着整座酒店的人一起死。 他们敢接这样一个任务,就没准备活着出去。 厉天阙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低着的头缓缓抬起,目光掠过对方的武器装备,全是最新式的。 周围还有人正在安放炸弹。 这是下了血本。 他睨向中央一堆抱头蹲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的人质们,视线扫过一圈,没有看到那只小熊猫。 小傢伙没回酒店? 「磨磨蹭蹭干什么?给我抱头蹲下!」 刀疤脸看不惯,抬腿就往厉天阙的腿上踹过去。 厉天阙目色一厉,身体一斜,状似喝醉般朝一旁的前台扑倒过去,墨镜摔掉在地上。 「醉鬼烦死了。」 离得近的一个绑匪见状便上前去抓厉天阙。 厉天阙歪在前台上,猛地抬起一张冷峻的面庞,如刃的眉峰下,他一双眼冷冽如冰,薄唇勾着一抹轻蔑的弧度,哪里有半分醉的样子。 「你——」 绑匪惊得睁大眼,还没说出话来,厉天阙就逼到他面前,夺了枪便顶着他的肚子就按下扳机。 绑匪惨叫一声,捂着血肉模糊的肚子跪倒在地上。 「啊——」 人质们见状吓得全尖叫起来,整个大堂顿时一片混乱。 刀疤脸和同伙们见状忙朝厉天阙开枪,厉天阙已经闪身到前台后,抄起一个花盆砸过去,拦住他们追过来的路,而后快步闪进一旁的楼梯间。 「去两个人追!妈的!」 刀疤脸怒不可遏地吼出来。 厉天阙快步往楼上冲去,对方的准备周全,每个楼层都有绑匪守着。 厉天阙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对着绑匪就是一枪,用最快的速度来到所住的楼层,抬手就将头顶上方的摄像头打掉,往深处走去,直到所住的房间前。 第764页 整个走廊的房间都被开着。 很明显,这些绑匪已经将这一层的住客都清理到大堂了。 第639章 你看你看,我手都红了,可疼了 厉天阙抬脚走进房间,只见房间里一片凌乱,沙发、椅子、书桌全被推倒在地上,连床垫都被强行扯到一旁,搜得这么干净,不似还有人能躲过去。 看来,小奸细是没回酒店。 厉天阙冷冷地看着,转身便要走,忽然,一声细微的声响传来。 「……」 他猛地侧目,睨向不远处的墙边衣柜。 衣柜门全被拉开着,里边的情况一目了然,几件浴袍,悬挂在上面的纯白被子。 忽然,那被子动了动。 他抬起腿朝衣柜走去,站定在衣柜前,不动声色地看着。 被子抖得更厉害了。 厉天阙嫌弃地低笑一声,「你还准备藏多久?」 话音刚落。 挂在横栏上的悬空被子里「扑通」掉下一只滚滚的小熊猫。 厉小懒摔在衣柜里,仰起小脸呆呆地看向柜门前高大的男人,厉天阙低眸看着他,笑容讥讽。 厉小懒小嘴一瘪,连滚带爬地出来,抱住他的腿一屁股坐下来,「哇」一声嚎起来,「你怎么才回来啊?我都要被吓死了!」 呜呜呜。 太恐怖了。 外面全是坏人,比早教的老师们都恐怖! 「……」 厉天阙看着自己的腿部挂件,笑容顿时消失,「放开。」 他回来就不错了,还敢质问。 「不放不放。」厉小懒更加用力地抱紧他,只稍稍地腾出一只小小的手,摊开手掌,「你看你看,我手都红了,可疼了。」 厉天阙低眸看过去,只见他白嫩的小掌心里一片红痕,还有磨破的痕迹。 「还不算太笨。」 厉天阙冷哼。 绑匪把房间搜得底朝天,却没想到小傢伙懂得死死抓住衣柜的横栏,把自己吊起来,借着垂坠的被子做掩护。 闻言,厉小懒撅起小嘴对着自己的手心吹了两下,大言不惭地道,「那我肯定是很聪明的!」 他只是不识数而已。 「那你这么聪明自己想办法脱身。」 厉天阙冷冷地道,想将这腿部挂件踢开。 「不行不行,我只是个三岁的孩子,你怎么能不管我呢。」 厉小懒急急忙忙抱紧他的大腿,仰起小脸眼巴巴地看向他,「我要是被坏人抓走了,我妈咪多伤心啊。」 「你妈咪伤心关我什么事?放开。」 厉天阙挣了几下,没挣开缠人的小熊猫,索性俯下身一把将他提起来。 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 厉天阙一手抱住厉小懒,大掌捂上他的嘴,侧身贴到衣柜旁的墙上。 「就这一层的摄像头被打爆了,那人肯定跑这一层了,查!」 「他身上有枪,看到人就开枪,杀了再说。」 「是。」 大约有四五个脚步声朝着旁边的房间走进去。 这一间,迟早要查过来。 厉天阙的眼底一片愠色,被他抱着的小熊猫忽然一个转身,短短的胳膊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神秘兮兮地小声问道,「坏人来了,你打得过他们吗?」 「打不过。」 厉天阙想都不想地道。 「哦,那你不太行,我妈咪就打得过。」 厉小懒压着声音着阐述事实,很是失望。 「那找你妈咪去。」 厉天阙冷冷地道。 他居然还为这小奸细回来。 「诶,我妈咪不在这呀,我放她去忙自己的事业啦。」 厉小懒有些难过地道,想了想,他拍拍厉天阙的肩膀,用自己超前的词彙量安慰道,「虽然你不如我妈咪,但好歹比我强,你就试试吧,要是真不行,我被抓了也不怪你,毕竟每个人的战斗力不一样。」 父母都是註定的,不能选。 他做儿子的总不能嫌弃自己爹地,尽力就好,尽力就好。 「……」 这话他怎么听着这么烦。 他怎么就要跟人家妈比上了? 厉天阙沉下脸来,道,「闭嘴,抱紧,别乱动。」 说着,也不等厉小懒准备好,厉天阙便抱着他往前走去,顺手拿起一只黑色口罩戴上,然后堂而皇之地往外走去。 隔壁房间的门口,一个人守在门口,忽然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单手抱着个孩子走出来,人都懵了,一时间呆呆地看着,脑子拐了零点三秒才顺过来,「卧槽。」 他连忙拔出枪。 「砰!」 厉天阙一枪开过去。 血溅一墙。 厉小懒惊得小小的身体一绷,闭紧了眼睛,短胳膊死死抱住他的脖子。 厉天阙的骨折还没好透,被他这么一抱有些泛疼。 真是个麻烦。 厉天阙低眸看向他,手往上抬了抬,手掌心扣住他的小脑袋。 他掌心的温热让厉小懒缓和一些,身体绷得没那么厉害。 厉天阙抱着他往后退,搜查房间的绑匪听到枪声立刻吼着冲出来,拔出枪就朝一大一小射击过去,但都被厉天阙率先废掉。 厉天阙一连上了两层,追过来的绑匪层出不穷,一一倒在他的枪口下。 第765页 这会儿,刀疤脸也察觉放进来的醉鬼根本不是个简单人物,一时有些慌乱。 厉天阙抱着厉小懒退到一间休息室里,伸手关上门,拉过一旁的桌子抵住,然后走到窗口,望了一眼外面的情况。 谢傲然的人终于到了。 公路被封路,路面上停着两排车,装备齐全的特警全部在车下,拿枪对着酒店,但还不清形势,没有冒然进来。 「你是警方的人吧?」 酒店的公房突然响起刀疤脸的声音,响在门外,正是对着厉天阙喊话,「给你三分钟,立刻给我到大堂来,否则,我就开始杀人质了。」 「……」 厉天阙冷笑一声。 这是一场公告到全国的绑架,这些人也预料到不会那么容易得逞,索性就往轰轰烈烈搞,连炸弹都安上,分明是敢死队的做法。 他不是解决不掉这部分人,但解决到对方慌乱的程度,炸弹就会被引爆,那他也逃不出这里。 那炸弹他看过,足以引爆整栋酒店。 他不是菩萨。 救这小奸细已经是鬼使神差了。 但—— 若是人质死太多,国内舆论譁然,楚眠重建贫民窟的事就会被诟病一辈子。 麻烦。 厉天阙放下厉小懒,开始在休息室里搜索纸张和笔,咬下笔帽,在纸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下四个大字—— 第640章 厉小懒捨不得厉天阙 【楼顶救人。】 写完,厉天阙将纸张贴到窗玻璃上,供谢傲然发现。 「你在写什么?」 厉小懒靠过去好奇地问道。 「过来。」 厉天阙把他拎到面前,没有表情地朝他道,「你上楼,一直上到顶楼,会有直升机救你。」 「……」 厉小懒定定地看着他,小嘴努了努。 「等被救以后,告诉谢傲然,这里安放了足够能引爆整座酒店的炸弹,其它十二家酒店不出意外也是一样的情况,这些绑匪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警方的人绝对不能大量靠近。」 厉天阙盯着他道,「记住没有?」 这家酒店他来想办法,其余十二家,就要看帝都那群人的本事了。 说到底,还是要烦他女人。 厉小懒站在厉天阙面前,眨巴了两下眼睛,问道,「那你呢?」 「我来搞定炸弹,你让谢傲然不要轻举妄动。」 厉天阙道。 他女人的名声,他得护着。 炸弹…… 厉小懒歪头想了想,没有说话。 「走。」 厉天阙拎起他就走。 厉小懒小小的牙齿咬了咬嘴唇,仰起小脑袋看他,墨镜下垂,露出长长密密的睫毛,「那你会死吗?」 稚气的声音充斥着疑惑。 炸弹会……砰。 「别废话,你做好你传话的工作就行了。」 厉天阙拎着他继续往外走,准备转移绑匪的注意力送他上楼,以这小奸细鬼灵精的能耐,跑到顶楼不成问题。 走到门口,厉天阙正要拉开桌子,手中的小奸细突然挣扎起来。 厉小懒拼了命地扭来扭去,人从他手中掉下来。 「你干什么?」 厉天阙不悦地睨向他。 「你本事不太行,我得陪着你。」 厉小懒站在那里凝重地看着他,做了一个深思熟虑的决定。 「……」 厉天阙差点气笑,没等他说话,厉小懒似是又想到什么,转身往里跑,「我们在纸上写炸弹告诉谢叔叔就好了。」 反正他刚刚也是这么干的,贴窗玻璃上就好。 真够能浪费时间的。 见小奸细拿起大大的记号笔,厉天阙一边上前逮他一边道,「你不识数还识字了?」 「我认识。」 厉小懒一本正经地抓着记号笔在纸上大开大合、龙飞凤舞,写得飞快。 厉天阙走过去,低眸。 纸上一堆黑色的蛋。 「写好了。」 厉小懒写完,拿着纸爬上窗边的椅子,学着厉天阙刚刚的样子把纸贴上去。 「给我上楼!」 厉天阙自然不拿他当一回事,重新将他拎下来。 外面传来砸门声。 绑匪再次找过来。 …… 酒店外的路面灯火通明,两排的车子停得密密麻麻。 谢傲然站在警方后面,在第一时间发现酒店某个窗口多出来的纸张,他拿望远镜望了一眼…… 「是人质自救?」 一旁警方这次救援行动的总负责人走到谢傲然身边猜测道。 「应该是厉天阙,谢家门口的监控显示他进去了,也只有他有这个本事在一群恐怖分子手下脱身。」 谢傲然想了想道。 他没想到,厉天阙那样冷血的一个人竟然会为了厉小懒重返酒店,这算血缘的牵绊? 「哦……谁?谁谁?」 总负责人猛地提高音量,表情跟见鬼似的,眼睛瞠大,「厉天阙?厉氏财团那个?那尊神怎么来我们边境了?」 完了完了。 这a国的第一大佬要是死在他的管辖范围里,他就不用混了。 「……」 谢傲然被他一连串的尖叫刺得按住耳朵。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时激动,失态了。」 第766页 负责人有些抱歉地道,转身就同自己的下属道,「想办法去调直升机过来,一定要先把厉先生救出来。」 「谢家有,直接用。」 谢傲然立刻道。 「窗口又贴新的纸了!」 有人喊道。 负责人急忙拿起望远镜看过去,然后沉默了,「谢先生,厉先生第一张纸表达的意思我懂,是要救人,这第二张……我怎么看不太懂了?」 谢傲然站在一旁,闻言,也拿起望远镜望过去。 镜头里,一堆黑色的蛋。 「……」 两人并肩拿望远镜定定地看着,对着那一堆蛋开始怀疑人生。 …… 酒店内,枪声四起。 厉天阙拎着厉小懒一路打上楼,一路清人,也将见到的摄像头全部打掉,让大堂的绑匪头子无法追踪他的路线。 这一路打下来,一大一小身上都溅了不少血。 刀疤脸给的三分钟时间很快到了。 厉天阙睨一眼时间,将厉小懒搁到楼梯口,自己则在一级台阶上坐下来,拿了一个倒地绑匪的枪,卸下弹匣检查子弹,又帅气地推回去。 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 「还不走?」 厉天阙侧目,不豫地睨向旁边的小奸细,「人都给你清完了,自己上去,再跑两层,到顶楼呆着。」 「……」 厉小懒看着他白衬衫上溅到的血,默默在他身边蹲下来,两只小手搭在膝盖上,不走。 「你很想死?」 厉天阙有些烦躁地瞪他。 生死关头还敢缠着,真不要命了。 「我想跟你走。」 厉小懒不愿意离开。 「不要命你就跟。」 厉天阙懒得同一个小屁孩讲道理,站起身来,揉了揉一侧肩膀,抬腿往下走去。 一层楼下去。 他回头,目光愠怒地瞪向亦步亦趋跟下来,此刻抓着扶手站在那里看自己的厉小懒。 顿时,厉天阙眼下溅到的一抹血色布满戾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厉小懒意识到他的怒气,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体,小手指抠着旁边的扶手,看向他小声地问道,「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 这小孩怎么能这么烦。 闻言,厉小懒有些失望地低下头,更加用力地抠扶手上的花纹,「可我有点喜欢你,我想帮帮你。」 「我不用你帮。」 「我不想你死。」 厉小懒飞快地说出来,声音闷闷的。 「……」 厉天阙站在楼梯下方,深色的眸盯着那恨不得垂到地底去的小脑袋,胸口被狠狠撞了下,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对这么个小屁孩说什么。 「我偷偷看过,炸弹砰,腿都炸飞了。」 厉小懒继续闷闷地说道,那画面他一直记着。 第641章 史上最嚣张的人质厉大总裁 他不想爹地也被炸飞。 虽然,爹地很会花钱,但勉强还行,拎着他时还挺舒服。 「你上哪看这些乱七八糟的。」 厉天阙冷声道,谢氏家族搞这些训练被他看到了? 「……」 厉小懒抿着小嘴巴,鼓着腮帮子不说话。 厉天阙抬手拭去眼下的血色,冷冷地盯着他。 半晌。 「滚下来。」 厉天阙没好气地道。 话落,厉小懒猛地抬起头,隔着墨镜都能感觉到他眼里此刻的喜出望外。 厉小懒哒哒哒地跑下楼,跑到他面前,乖乖做好被拎的姿势。 「……」 厉天阙拎起他就走,拎得越发顺手。 …… 楼下大堂,刀疤脸已经不让人再往上去追人。 这一损,他就损失了十几个同伙。 再追下去,他的人就要被杀没了。 出师未捷就落个这样的局面,刀疤脸的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呼吸都重了很多。 他双手握住身前的步枪,一步步走向中央的人质群。 「……」 见状,人质们吓得拼命挤成一团,惊恐至极。 「看来这个警方的人放弃你们了,那真是不好意思,你们也听到了,刚刚我说过,三分钟内他不下来,我就开始杀人质。」 刀疤脸看着他们,像是一个审判地狱的魔鬼,目光扫了一圈,「从谁开始呢?」 「不要……」 人质们吓得纷纷闭上眼睛。 「就你吧。」 刀疤脸随手拉起一个个高的男人,拉到一旁,拿起枪就对准过去。 男人满脸绝望地蹲在地上,腿不住地发抖。 面对这么多的枪口,他毫无办法。 刀疤脸手指缓缓扣下扳机,忽地,一个冷冽而傲慢的男人声音响起—— 「急什么?」 这声一出,整个大堂的绑匪都紧张地转身,将枪口对准楼梯的方向。 身上溅得到处是血的男人慢条斯理地从楼梯口走出来,脸上戴着墨色口罩,一手插在裤袋里潇洒从容,一手拎着个小孩,小孩戴着墨镜,一派淡定,甚至伸出小手沖他们挥挥手。 「……」 现场陷入一片死寂。 两位是出来炸街的么? 看到这个杀了自己十几个同伙的男人,刀疤脸恨得咬牙切齿,他把枪口对准厉天阙,「来的正好,我就把你第一个祭出去,看看唐瑾辰还敢不敢把警、察往我这里放。」 第767页 听到这话,厉天阙放下厉小懒,冷笑一声,「我奉劝你还是谨慎一些,我活着,你更高兴。」 说着,厉天阙抬起手。 这么细微的一个动作,让绑匪们紧张得差点走火,下一秒,却见厉天阙摘下脸上的口罩,露出一张稜角分明、英俊无双的脸。 「……」 所有人都惊呆了。 包括刀疤脸,他呆呆地看着厉天阙,「厉天阙?」 他绑个酒店居然把a国第一财团的厉天阙给绑了? 这他妈天上还砸馅饼下来了? 一瞬间,刀疤脸激动得脸上的肉都在抖,如果说绑这些人质最坏的结果是同归于尽,那绑到厉天阙,他们绝对能活着。 他就不信,唐瑾辰敢不顾厉天阙的性命! 刀疤脸顿时就不在意自己那十几个同伙的命了,立刻命令其他人,「搜身,绑起来!」 这可是老天爷送给他们的生路! 旁边的绑匪也意识过来,纷纷兴奋得不行,但想着刚刚发生的事又谨慎起来,小心翼翼地给厉天阙搜身。 没有枪。 没有刀具。 够识相。 厉天阙站在那里没有动,任由绑匪将自己的双手反绑到身后。 态度配合得好像之前杀了他们那么多人的不是他一样。 一旁绑匪又开始在厉小懒身上搜查,正准备也给他反绑起来,厉天阙一脚踢过去,「这么怂,连个小孩子都绑?」 「厉天阙,你现在的命可在我手里,别太狂了!」刀疤脸将枪口对准他,冷冷地道,「我随时可以赏你几颗子弹。」 听到这话,厉天阙抬起眼,眼中尽是狂妄,「那你试试。」 刀疤脸自认占着上风,根本不将他的话放在眼里,枪口下移,对准他的腿就准备先杀杀厉天阙的气焰,「厉大总裁,看来我有必要让你认清下当前的形势。」 「我不仅认得清形势,我还可以改变形势。」 厉天阙被反绑着双手,漫不经心地道,「比如,你伤我一下,我就自尽,少了我这张王牌,你们就只能继续想想同归于尽的事。」 再怎么做好了敢死队的准备,只要是人,就会想活下去。 「……」 刀疤脸扣扳机的手一抖。 这话怎么听起来如此的不要脸还如此的理直气壮。 他握着枪笑了一声,「厉总跟我开什么玩笑呢,你守着那么大一个财团,你捨得死?」 「所以,试试?」 厉天阙邪气地挑了挑眉,薄唇勾着一抹挑衅的弧度。 「……」 刀疤脸沉默了,他摸不准厉天阙的脉。 他早就听过厉天阙的传说,这人就是个胡来的,由着心情玩弄股票玩弄油价,一会搞绝对垄断,一会又突然搞起什么阶级平等,是个性子极为古怪,令人捉摸不定的。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任哪个财阀只身被一堆恐怖分子控制,就算不吓得腿软,也绝不至于笑着说出自尽这样的话。 好久,刀疤脸冷冷地道,「厉总小看我了,要是人质想死就死,那我也太没用了。」 就真是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厉天阙环视四周一眼,嗤笑,「你这里这么多枪,我想以一敌数十活下来难,可我想死,你确定你拦得住?」 「……」 刀疤脸听着立刻想到自己十几个同伙折在这人手里的惨况,脸色黑如锅底。 这个厉天阙,完全没有一个人质的自觉。 他慢慢将手中的步枪放下,咬着牙道,「那就先请厉总到中间蹲着吧。」 「不行,我厉天阙不习惯低人一等,我要坐着。」厉天阙提要求。 「……」 绑匪们听着都无语了。 你他妈知道自己是个人质吗?这时候讲究什么高人一等! 「给他椅子!把他腿也给我绑起来!」 刀疤脸恨不得把牙齿都咬碎了。 绑匪搬来一张椅子到中央,厉天阙迈开长腿走过去坐下来,随意得像在自己家一般,任由绑匪将他两只脚併拢,用专门的皮扣给扣起来。 第642章 小屁孩,大晚上的在酒店里戴什么墨镜 「你们几个过去。」 刀疤脸吩咐道。 于是,厉天阙的身边立刻围上五个绑匪,围了整整一圈。 五个黑漆漆的枪口,十只瞪得直直的眼睛,恨不得把厉天阙绑成木乃伊才放心。 对厉天阙一人的戒备就强过抓了一酒店的人质。 看到这里,人质们蹲在地上也稍稍松口气,有厉天阙这么一号人物在这里,唐总统应该不会不管不顾吧?只要管,他们就能跟着活下来。 「小崽子你往哪里跑?」 一个绑匪拿着皮扣追逐厉小懒。 小傢伙太小,根本意识不到危险情况,满场乱跑,蓦地一个转身抱住绑匪的大腿,仰起白嫩嫩的小脸,「别绑我好不好呀?我这么小,我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 恐怖分子绑架呢,别卖萌行么。 绑匪恶狠狠瞪着他。 「好嘛好嘛?」 厉小懒抱着他的腿直接撒娇起来。 刀疤脸握着身前的枪正安排同伙要求和总统府连线,听到声音转过头去,只见厉小懒身上虽然沾了些血,但穿得十分妥帖,戴着墨镜也能看出是个漂亮的底子。 第768页 「厉总,这是你私生子?」 刀疤脸不由得睨得厉天阙。 厉天阙明明在外面,但不惜装成醉鬼也要到酒店里来,难道是为了这个孩子? 「什么叫私生子?」 厉小懒疑惑地探头问道。 厉天阙没有回答,而是慵懒地往椅背上一靠,明明被绑着,却看不出半点不自在。 刀疤脸探究地看厉天阙一眼,抬起脚朝厉小懒走去,将他拎出来,把枪口抵到他的小脸蛋上,「小朋友,告诉我,他是不是你爸爸?」 「你这个顶得我不舒服。」 厉小懒有些不开心地推开他的枪。 刀疤脸又顶回去,厉天阙闲闲地睨了一眼,「我有没有儿子这种信息,颜家和魏常水都没告诉你?」 「……」 作为大选一方的阵营,这些主要人物的信息他们自然都是知道的,所以他才问是不是私生子。 一旁的绑匪站着想了想,突然道,「老大,我记得三年前这厉天阙突然消失过,你看这孩子,也就三岁左右吧?」 听到这话,刀疤脸站起来一脚踢过去,「你他妈傻逼吧,他消失就是为了生孩子?这孩子他亲自生的?」 「……」 绑匪被踹得连连往后退,有些尴尬,「想岔了。」 刀疤脸一把将厉小懒提到他面前,「厉总在如此危险的时候还护着这孩子,我不动您,倒能动这孩子……」 管他是不是私生子,这孩子肯定有点用。 厉天阙轻蔑地看过去,「就你们这智商还做恐怖分子?是不是侮辱这个词了?」 「厉天阙你别太嚣张!」 齐刷刷十来个枪口对准他,却没一个敢按下扳机。 「呵。」 厉天阙满不在乎地挑了挑眉,随意地看一眼厉小懒,「他要是我儿子,我拎他下来做什么?给你当活靶子?」 「……」 没毛病。 这大酒店二十多层高,怎么也能找个地方藏着这孩子。 但刀疤脸还想试试,盯着厉天阙再一次将枪口怼到厉小懒白嫩嫩的小脸上,缓缓扣下扳机。 厉天阙仍是一脸无谓,目光掠过旁边在电脑前操作的一个绑匪。 厉小懒站在那里,紧紧攥着小拳头。 暗流涌动。 一呼一吸间皆是试探。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所有人都摒住呼吸。 刀疤脸不放过厉天阙脸上的一丝细微表情,忽然,同伙喊他,「老大,连上总统府那边了。」 闻言,刀疤脸顿时收起枪,把厉小懒随手一推,转身,「行了,继续直播给全国民众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刀疤脸那边,紧张地看着。 这场连线将关系他们每个人的命运。 刀疤脸下手重,厉小懒直接被推得在地上滚了一圈。 厉小懒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一个绑匪蹲到他旁边,「小屁孩,大晚上的在酒店里戴什么墨镜,这墨镜看着还不错……」 说着,绑匪一把扯下他的墨镜拿在手里研究。 「……」 厉小懒蹲在地上拍着小手,墨镜突然被夺,他整个人懵了。 太突然了吧? 「……」 厉天阙一副大爷样地坐着,眸子看向刀疤脸那边。 蓦地,他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透过面前两个守着他的绑匪中间空隙往前看去。 厉小懒在懵过之后下意识地看向厉天阙,一张小脸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犹为白净稚嫩,密密的长睫覆着一双有些呆滞的大眼睛。 孩子的眼睛都是黑白分明,但厉小懒显然不是,他眸仁的颜色偏灰、深色,明明是纯东方的五官,因这样一双眼却凭添几分混血感。 他蹲在那里,看着厉天阙茫然地眨巴着眼睛。 没有红眼。 什么都没有。 「……」 厉天阙的瞳仁猛地紧缩,人下意识地坐直,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孩子。 「……」 厉小懒揉了揉小鼻子,定定地看他。 不是完全的复制版,因为除了那双眼睛,小傢伙没有一点和他相似。 但他现在才发觉,那眉、鼻、唇不像他,却像极了另一个人——楚眠。 一模一样。 缩小版的楚眠有一双继承于苏氏家族的灰瞳。 「你红眼还不戴眼镜,想传染给谁?」 厉天阙忽地斥骂出来,字字用尽力气,呼吸变得沉重。 锋利的眉峰下,他一双眼睛近乎狰狞。 「……」 厉小懒被他吓得缩了缩小小的肩膀,连忙从一旁的绑匪手中抢过墨镜,「我红眼呢,你抢我墨镜干什么?」 「红眼?」 那绑匪正研究着他价值不菲的墨镜,闻言狐疑地看眼前的孩子一眼,想想还是没有再抢。 厉小懒戴好墨镜,拍拍小手站起来。 那边,刀疤脸已经和总统府连线上,对向全国直播这一场连线,「唐总统,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不知道你考虑得怎么样?口口声声为了a国,为了民众,却迟迟不肯牺牲,看来还是贪恋权位……」 那边说了什么,厉天阙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就这么从两个绑匪间的空隙看出去,死死地盯着厉小懒,从上至下,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放过。 第769页 -- 作者有话说: 不是故意卡在这里,有点事情,第二章明天白天更,尽量早。 第643章 就算不是真夫妻,也不必对我一直用敬称 「……」 厉小懒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小手抓了抓头发。 终于,在旁边绑匪都察觉不对劲频频看向厉小懒的时候,厉天阙如之前一般慵懒地靠回椅背上,缓缓低下头,长睫敛下所有控制不得的情绪,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因挣扎手腕被勒出深深的印记,胸膛起伏得厉害。 楚眠。 你怎么敢。 厉天阙闭了闭眼,牙关死死咬着,再睁开时,他的眼底一片鲜血浸染过的红。 …… 帝都。 车子行驶在夜幕中的公路上,灯光晃过车窗,犹如天际划过的流星,快得不可捕捉。 楚眠坐在车上,前面的椅背上正直播着这场轰动全国的十三家酒店绑架案,总统府与绑匪刀疤脸王气的连线全部被播出来。 唐瑾辰面容严肃地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眼镜被他摘下来,眼神格外冷酷,「王气,你不用打着为国为民的幌子做这等恐怖行径,魏常水将一场总统大选搞得这么乌烟瘴气简直是a国的耻辱,我奉劝你们立刻自首投降,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不管如何,唐瑾辰必须要向民众解释这是魏常水搞的鬼,否则,他们这一方的威信会在民众心中急剧下降。 「唐瑾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就是不想你断送a国的未来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刀疤脸整张脸都出现在镜头里,一副忠诚义士的模样,「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粉饰你贪恋权位的野心,你根本不想管这些人质的死活,对吧?不过你最好看看,我身后的是谁。」 说着,刀疤脸慢慢侧开身子。 画面中,两个保镖也往旁边站开,中央被绑着坐在椅子上的厉天阙出现在镜头里。 不远处,一个戴着墨镜的小男孩穿梭在绑匪中间蹦蹦跳跳,茫然无知地东看西看。 「啪!」 楚眠坐在车上,手里的手机掉了下去。 叶成坐在她身旁,正不停地打着电话,听到声响,他转过头就见楚眠的脸上一片惨白,毫无血色。 他挂掉电话,看向前面的屏幕,顿时呼吸一紧,「姐夫怎么在那家酒店?」 「……」 楚眠沉默地看着,只见刀疤脸将枪怼到厉天阙的脸上威胁唐瑾辰,说出种种难听的话。 厉天阙的身上沾着不少的血迹,连那孩子身上也是。 蓦地,楚眠收回视线,不去看直播内容,而是问向叶成,「查得怎么样?」 她的语气听着镇定,呼吸却明显已经乱了。 「眠姐你没事吧?」 叶成担忧地看向她。 「我没事,说。」 楚眠弯腰捡起手机,死死抓紧。 现实情况由不得她乱,她必须冷静处理。 「魏常水今天去了下面的一个市做演讲,但演讲完就失去踪影,颜家的一些高层也是,都是在正常的行程中失去踪迹,看来是早有安排。」 叶成道。 十三家酒店被控制,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和主使者谈判,但魏常水缩起来了。 「只要没有出国,就还能查。」楚眠道。 「但绑匪那边要唐总统一个小时就给出交待,现在已经只剩半个小时,我担心来不及。」叶成皱紧了眉。 「来不及也要查。」 楚眠说着,手机震了下,她打开,是谢傲然发来的两张照片。 两张纸,一张纸上明显是厉天阙的字迹,另一张……画了一堆黑漆漆的蛋。 楚眠看了两眼,瞳孔缩了缩,立刻道,「马上通知总统府和所有围在酒店外的负责人,酒店内有炸弹,不能硬沖,避免对方玉石俱焚。」 「什么?」 叶成愣了下,「所有的恐怖分子都把酒店围得严严实实,看不到里边的情况,眠姐你怎么知道的?」 「厉天阙是故意进去的。」 楚眠看一眼屏幕上的直播,一颗心稍微松了些,至少现在种种迹象表明厉天阙不是真的失手被擒。 可他要做什么?他已经被绑起来了,他还能做什么? 镜头里,厉小懒还在蹦来跳去,被旁边不耐烦的保镖踢了一脚,倒在地上。 楚眠咬住嘴唇,低下头来。 不能看。 边境离她太远,看了也没用。 她现在必须专注她能做的事,不能再被别的左右她的心思。 …… 总统府。 唐瑾辰同刀疤脸打了近十分钟的口水仗,从书桌前走出来。 樊冰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保持着和外界的联络,她抬眸,就见唐瑾辰步子乏累地走出来,脸色铁青。 见状,樊冰冰将一杯煮好的咖啡端起来。 唐瑾辰接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低头便喝了一大口,「魏常水找到了么?」 和这些恐怖分子聊没有意义,他也只能拖延时间,最重要的是找到魏常水和颜家能主事的人,才能进行真正的谈判。 看着他眉间的疲惫,樊冰冰摇了摇头,「要不还是把直播关掉,不然影响太恶劣了。」 只要他不宣布下台,绑匪肯定还要连番逼迫。 「现在不是绑匪不关直播的事,是我们这边不能关。」 第770页 唐瑾辰侧目看她,面色深沉,「恶劣影响已经在了,只有当着全国民众的面漂漂亮亮地打赢这一仗,大家才能继续相信总统府。」 说完,唐瑾辰将杯中的咖啡全部饮尽,搁下杯子,人往后靠去,捏了捏眉心。 「您很累?」 樊冰冰现在有些理解唐瑾辰之前的话了。 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这个在许多人眼里看来只是个傀儡的总统。 光是几分钟的对话,唐瑾辰展现了说话的极致技巧,既要展现总统府的威严与不妥协,又不能刺激绑匪,但凡说错一个字,后果都是不堪设想。 这个工作一点都不轻松。 「嗯。」 唐瑾辰低沉地应了一声,仰着头闭目。 忽然,他的太阳穴上多出一抹清凉的柔软,触感细腻。 唐瑾辰睁开眼睛。 樊冰冰站在沙发后,双手按在他两侧的太阳穴轻轻揉摁,见他看来,她解释道,「之前演过一个按摩的职业,跟着老师学了点,给您按下,能解乏。」 「……」 唐瑾辰看了她两眼,她低着头,逆着光,看不出多少的表情。 他重新闭上眼睛,没有拒绝她的服务,嗓音低沉地道,「就算不是真夫妻,也不必对我一直用敬称,我没那么可怕吧?」 第644章 厉小懒受辱 樊冰冰淡笑一声,坦然而直接地道,「不是可怕的问题,我们这样的工作关系有些特殊,必须要公私分明。」 她将界限划得比他还分明。 不用人操心,省了他很多麻烦。 好事。 唐瑾辰闭着眼暗暗地想。 樊冰冰替他揉摁着,问道,「总统,要是眠姐那边没能找到魏常水,您……」 「你在想我会不会为了那些人质妥协?会不会为了这个权位,连厉天阙都不管不顾。」 唐瑾辰明白她的意思。 「……」 樊冰冰被猜中心思,无言以对。 其实她也明白,身为一国总统,要是为一帮恐怖分子妥协,这对他、对整个国家照样是一种形象损害。 但她还是想知道他的想法。 唐瑾辰睁开眼睛,直视向她低下来的眼,「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 她并不了解他。 唐瑾辰抬手推开她的手。 樊冰冰疑惑地看他。 「既然公私分明,那这也显多余了,有男朋友的人还是别做这些。」他淡淡地道,语气没什么起伏。 「好的。」 樊冰冰没有任何犹豫地应道,见唐瑾辰无意聊这些,便转身去联繫人讨论这次的绑架案。 「……」 真是懂事得感天动地。 唐瑾辰按了按眉心,就这么靠着沙发假寐休息,再不说话。 …… 南方边境的这一个夜晚註定无眠。 大酒店立在夜幕之下,谢傲然的声音通过强扩音喇叭传到酒店里。 「诸位,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我想你们一定很累,不如我们送点吃的喝的进去,怎么样?」 这声音落进一群恐怖分子的耳中,只当是在放屁。 他们控制的是酒店,还怕没吃的没喝的?就是想睡觉都有好地方。 直播的镜头对准着厉天阙以及他身后的那群人质。 「还有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后唐瑾辰还不宣布下台,我就开始杀人质。」 刀疤脸对着直播镜头说完,转身走到一旁,同自己的两个同伙开始商量下一步的安排。 摆在他们面前的路很明显。 唐瑾辰宣布下台,皆大欢喜。 不宣布,他们开始杀人质,警方开始强攻,他们选择玉石俱焚,死也把总统连任和重建贫民窟的事蒙上巨大的黑幕。 「老大,现在有厉天阙在手,我们的赢面不小,或许我们应该好好考虑考虑怎么撤退的事。」 一个同伙说道。 其余人深以为然,自从厉天阙出现后,他们都松快不少。 这边绑匪们商量得热火朝天。 厉天阙坐在椅子上,低垂着眼,耳边不时传来厉小懒叽叽喳喳的声音。 「叔叔,什么叫恐怖分子呀?」 厉小懒托着个小脸同一个绑匪聊起来。 绑匪不耐烦地看他,「滚,滚远点。」 「叔叔你不要那么凶嘛,我可是小孩子呢,我们边境都说看到小孩子的笑容能交好运哦。」 说着,厉小懒仰起头沖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甜甜的无敌笑容,「我希望叔叔您能心想事成,嘿嘿。」 干这一行他们敢死,但说视死如归谈不上。 听到这话,绑匪忽然就被挑动到那根迷信的弦,抱着枪蹲下来看他,「那你再对我笑笑。」 「叔叔,万事如意,你一定能赚很多很多的钞票!我再抱抱你吧!」 厉小懒说着就上前一把抱住绑匪,小手在他身上来来回回摸着,摸到口袋时一脸天真地问道,「叔叔,你口袋里是有糖吗?可以给我吃吗?」 「没有,只有烟。」 绑匪说道。 厉小懒一把就往他口袋里摸去,果然扯出来一包烟。 见状,绑匪立刻怒不可遏一巴掌将厉小懒拍倒在地,「小崽子还敢掏我口袋!找死?」 第771页 厉小懒又一次摔在地上,摔得头疼胳膊疼,头发都乱了,嘴上却还傻乎乎笑着,「嘿嘿,叔叔不要生气嘛,我就是想看看你没有糖。」 「滚!再敢在老子身上乱摸,我一枪毙了你!」 绑匪狠狠瞪他,站起身来,将烟放回口袋。 这一幕,厉天阙尽收于眼底。 厉小懒已经摸了好几个绑匪,也摔了一次又一次。 他缓缓转过眼,只见厉小懒从地上爬起来,揉着胳膊,小脸因为吃痛而皱成一只小包子模样,额头也摔破了,血迹斑斑贴着几缕短发。 浑身透着可怜相。 「……」 厉天阙坐着,面色一点一点沉下去。 蓦地,趁没人注意,厉小懒快速对上厉天阙的视线,用小短手比了个ok的手势。 他又查完一个绑匪啦,这个除了枪,身上也没别的。 诶。 这种事让他一个孩子来做真是太难了。 他从来就没被这么打过,好疼。 不过看在他这么卖力的份上,爹地应该不会和荷奶奶一样还要他上早教课吧? 无声报告完毕,厉小懒转过身去,跑到一箱饮料前,撅起屁股推着往绑匪堆里走,「叔叔,你们渴不渴,要不要喝饮料?」 「……」 厉天阙死死盯着他小小的身影,绑在身后的手更加用力,几乎要绷断皮扣,腕处全是磨出来的血痕。 他后悔了。 他不该把人带下来。 可厉小懒察觉不到厉天阙这短短时间内情绪上翻天覆地的变化,依旧卖力地「工作」。 「叔叔,喝饮料呀!」 他抱起一大瓶沉甸甸的饮料,踮着脚去送。 绑匪没什么好性地一脚踢开他,看着孩子跟只熊猫似的一路滚。 厉小懒顾不上疼痛,麻利地又爬起来,重新抱起饮料沖他们直乐,「叔叔们,喝饮料嘛。」 见状,那身形魁梧的绑匪像被拨动笑经一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们看他那样子,跟个小傻子似的,脑子不会有问题吧?」 旁边的几个见状也都笑起来,真的挺像一小傻子。 「来来,叔叔赏你饮料!」 那绑匪从厉小懒手中拿过大瓶饮料,拧开,冲着小脑袋就淋下去。 冰凉的果汁由头浇下,厉小懒冷得一哆嗦,抱着头站在那里,也不躲,任由浇着。 身上的衬衫被染成另外一种颜色,湿嗒嗒地贴着小小的身体。 「……」 厉天阙侧着脸,似在低眸看着地上什么,余光中却将一切记录。 长睫下,他的眼掠过一抹腥红的杀意。 -- 作者有话说: 白天发第二章,不好意思,见谅。(正常更新是0点2更,如有特殊情况是0点1更,白天1更,我尽量保证每天必须出2更。) 第645章 我给你生路,你,敢活么? 绑匪蹲下来,用力地拍了拍厉小懒的小脸,「小傻子,好喝吗?」 「……」 厉小懒抱住头狼狈不堪地站在那里,看着身上的果汁滴滴嗒嗒地掉,小嘴巴瘪了瘪。 下一秒,他又扬起灿烂的笑脸,「好喝!」 「哈哈哈哈——」 绑匪们全被逗乐了,围着他肆意欺辱。 「来,小傻子,给我们表演个节目。」 「你父母呢,不在这?他们是带你来边境看病的吧?哈哈哈。」 「小傻子,会不会扮猪,来,叔叔帮你,把鼻子压起来……」 厉小懒站在中间,任由他们推来踢去,鼻子被压红了仍是傻傻地笑着,找到时机就在对方身上摸来摸去,查看对方还有没有携带别的东西。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厉小懒在好几个绑匪身上摸到炸弹遥控器,这里的炸弹不止一个,遥控器都分散收在身上。 在刀疤脸再一次威胁要杀人质时,总统府终于有了最后的妥协动静。 「老大!老大!快看!」 一个绑匪高喊起来。 众人急忙往大堂的大屏幕上望去,金色背景墙下的大电视中,镜头对准了巍峨的总统府。 夜色中,总统府的灯光明亮,璀璨如星。 总统府前支起临时的演讲台,周围警卫无数,换了一身西装的唐瑾辰拿着一份文件缓缓走向演讲台,面色沉重。 一袭长裙的樊冰冰站在他的身后,精緻的面容上情绪低落黯然。 见状,绑匪们不约而同地往前走去,站在大屏幕前,摒住呼吸看向电视。 厉小懒站在原地,手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抬起小脸看向仍是坐在椅子上的厉天阙。 没想到,厉天阙也正看着他。 厉天阙的脸色很平静,平静得就像是风雨欲来前。 一大一小隔着两个绑匪就这么对视着,好一会儿,作为现场除了绑匪唯一能活动自如的厉小懒一点点往后退去。 直退出所有人的视线。 「我从未想过会在我的任职期间会发生如此严重而荒谬的恐怖事件,这是我的无能,人命贵重,抵过一切,所以,我决定引咎辞职。」 总统府前,唐瑾辰打开手中的文件沉重地宣布下台。 镜头里,大量要员正从他的身后走向总统府,这是要准备走手续了。 「老大!成了!」 第772页 绑匪们激动得欢呼起来,唐瑾辰后面再说什么他们已经不想听了! 他们控制这酒店的时候还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结果,毕竟哪个总统会为了个绑架案而妥协下台…… 太好了! 刀疤脸身为他们的头子,看着屏幕中的唐瑾辰也有些激动,但还是道,「我觉得太顺了些,会不会有问题?」 「老大,你就是太谨慎了。」绑匪睨一眼后面,「有这位祖宗在,怎么可能不顺。」 闻言,刀疤脸转头看向坐在那里悠闲到已经闭目养神的厉天阙,点了点头,「也是。」 唐瑾辰沖的不是这些人质,而是这一位。 他握着枪一步步走向厉天阙,围着的绑匪让开。 「都说唐瑾辰是厉总养的一条狗,果真不假,您这金主一出事,唐瑾辰连下台都愿意。」 刀疤脸笑道,「我真是要好好谢谢厉总。」 厉天阙坐在那里,轻蔑地低笑一声,「谢我让你赚了一笔,还是谢我给了你一条生路?」 都到这地步了,还这般傲慢。 但这回刀疤脸不在意了,心情很好地道,「当然是都谢了。」 干这种活他们拿的都是天价酬劳,是卖命钱,现在,不用死也能拿,可以和家人后半辈子吃喝不愁,当然舒坦。 「是么,不过……」 厉天阙坐在那里仍是闭着眼,缓缓开口。 「不过什么?」 刀疤脸问道。 话音刚落,整个大堂突然陷入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 众人一怔。 「怎么回事?」刀疤脸愕然,「戒备!都给我戒备起来!去个人看看怎么回事?」 难道唐瑾辰还想派人强攻? 不可能,想强攻就不会宣布下台了,厉天阙还在他手里呢。 「老大,不对,我身上怎么有萤光?」 有人错愕地开口。 刀疤脸看过去,果然只见有几个同伙身上都沾着些绿色的萤光,在黑暗中尤其明显。 糟糕。 刀疤脸心中咯噔一下,这是…… 厉天阙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在黑暗中看向前面的刀疤脸,薄唇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顺着刚才的话说下去—— 「不过,我给你生路,你,敢活么?」 一字一句,如冰如刃。 他身后的皮扣已经落下。 厉天阙用比他们更快的时间适应黑暗,一把夺过刀疤脸腰间的匕首,直接捅进对方的肚腹中,而后狠狠拔出,身上被溅到灼烫的血液。 「……」 到这一刻刀疤脸自是明白中计了,捂着肚子痛苦跪下,用尽最后一丝气力道,「杀了他……不,炸弹,引爆炸弹。」 他的身上也放着一个遥控器。 但此刻,刀疤脸已经没力气去拿了。 他的声音到后面已然弱下去,含在满嘴的鲜血里。 厉天阙低下身去,利落地割断脚上的皮扣。 黑暗中,绑匪们看不清楚什么,但利刃绞进皮肉的声音他们听得清清楚楚,他们慌乱地拿枪就去扫厉天阙。 厉天阙飞快地椅子上站起来,一把擒起跪在地上的刀疤脸,顺手从他身上夺走遥控器。 所有的子弹全落在刀疤脸身上。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刀疤脸的身体被打出一个又一个的血窟窿,瞪着一双眼睛死不瞑目。 厉天阙扔了刀疤脸,一个转身,握住手中的匕首有条不紊地捅向身带萤光的绑匪,毫不费力地在萤光处摸到遥控器。 惨叫声中,绑匪一一躺下。 地上湿了,鲜红的血流淌成小河一般。 待剩下的绑匪反应过来要引爆炸弹时,身怀遥控器的绑匪已全数倒下。 他们慌不择路,转头就朝那些人质冲过去,想抓一个护身符是一个。 这一冲才发现人质竟都偷偷摸摸熘走了,就还剩几个吊车尾。 又听「砰」的一声震天巨响,酒店四周的门窗被同时击破,无数的警力翻窗跃入,朝着大堂冲进来。 第646章 他,跟着我 绑匪们还没抓到人质,就被冲过来的警方全部扑倒在身下,连枪都没来得及开。 「啊——」 人质们尖叫着跑走。 灯光重新亮起,金碧辉煌的大堂一片明亮,谢傲然带人踏着门口的狼藉走进来,被浓郁的血腥味刺激了嗅觉。 亮如白昼的大堂里,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绑匪的尸首,血流成河。 厉天阙立在血中,半边衬衫全被染成红色,手上还横握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倒钩上鲜血滴滴溅落,落在他的鞋面。 他一侧的脸上溅着鲜血,像染上的硃砂,衬得人越发妖异,鬼神莫测。 「……」 进来的人看着这一幕都摒住了呼吸。 凭一己之力端了几十个绑匪,这哪是个人啊。 谢傲然看着厉天阙呆了几秒,回过神来,大声喊道,「小懒?厉小懒?」 语气焦急。 「诶!」 浑身湿透的厉小懒从人质们背后钻出来。 人质们紧张地拉了拉他,这孩子机灵极了,刚还偷偷和他们说灯一暗就跑,救了他们,这会还没清楚形势,他们不想这孩子就这么贸然地出去。 「你们不用怕,现在没事了。」 厉小懒站在他们面前说道,然后打了个呵欠,伸着懒腰转身看向谢傲然,「谢叔叔,是不是没事了?」 第773页 谢傲然一见他身上全是果汁,头上还破了,眉头立刻蹙紧,「你怎么伤了,快过来,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看了吧,我困了。」 说着,厉小懒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好想睡觉呀。 今天这活干的他都累死了。 「听话,快过来。」 谢傲然看着小傢伙落得这么一个狼狈模样,语气都有些紧张,到底也算是看着长大的,怎么可能不心疼。 「好吧,那您别把我送回给荷奶奶啊。」 见谢傲然坚持,厉小懒只好朝他走过去。 「站住。」 男人冷厉的声音忽然响起。 厉小懒转过头,就见厉天阙站在一地血水中,扔掉手中的匕首,抬手随意抹了一下脸上的血,一双深色的眸冷冷地盯着他,嗓音低沉不容辩驳,「过来。」 「……」 厉小懒缩了缩肩膀。 见状,谢傲然忍不住道,「别吓着孩子。」 看看他那个浑身浴血的样子,是怕吓不死自己儿子? 厉天阙目光阴冷地睨他一眼,谢傲然还想说什么,厉小懒突然一个转身,就蹦蹦跳跳地朝厉天阙跑过去,站到他面前,不见怕意。 谢傲然便闭了嘴。 「……」 厉天阙低眸看着他,眸子深若寒夜。 厉小懒被看得很不自在。 下一秒,厉天阙抬起满是血污的手,捏上他的墨镜镜腿。 厉小懒一动不动。 厉天阙将墨镜摘下来,厉小懒仰起头,睁着大大的眼睛,灰色的瞳仁同他一模一样。 一大一小,面对面站在满是血腥气的大堂里。 对视间,似是水中倒影一般,相似至极。 「厉总!厉总!您受惊了!」 一个浮夸的声音传来。 厉天阙的目色凝了凝,将墨镜重新给他戴回去。 「……」 厉小懒有些懵。 一旁,负责这边酒店的行动负责人一脸恭敬地走上前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厉天阙身上的鲜血,倒吸一口凉气,「都是我们没用,没守好边境,害您受惊了,您这没受伤吧,医生!医生!赶紧来给厉总看看啊!跑快点!」 「我没受伤。」厉天阙的嗓音凉薄,「不过你们是很没用。」 「……」 负责人被说得脸一阵青一阵白,求救地看向谢傲然。 谢傲然走过来,道,「不是说有炸弹么,排查得怎么样?」 「正在排查正在排查,厉总,您知道他们把炸弹都安放在哪里了么?」负责人恭敬地问道。 闻言,厉天阙将手伸进自己的裤袋,「炸弹后来被他们安放在哪我不知道,不过遥控器都在这里。」 说着,厉天阙掏出一把遥控器随手一扬。 遥控器跟洒花似的掉落。 「……」 谢傲然呼吸一紧,负责人更是被吓得腿软,差点当场跪下。 大佬,这些可是炸弹的遥控器! 别这么随意啊! 会死人的! 负责人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捡起一个遥控器,才发现这遥控器有拆过的痕迹,看样子是被做过处理,不会走火。 吓死了。 大佬果然是会玩的。 负责人擦了擦汗,让手下赶紧把遥控器捡起来,对比数量排查炸弹,要将隐患全部清除。 一个医生拎着医疗箱匆匆赶过来。 厉天阙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一把抓住厉小懒的后领,将他推到医生面前。 医生见状忙打开手中的医疗箱,给厉小懒处理头上的伤口。 谢傲然看着,道,「不如去对面休息?」 「不急,我还有事问他们。」 厉天阙睨一眼正押着几个绑匪要出去的警察。 听到这话,负责人忙道,「先把人押一边,押一边,把人质都解救出去再说。」 谢傲然不知道厉天阙对几个绑匪有什么好问的,但也不插手,只道,「那让小懒先去对面吧。」 这地方地上还躺着恐怖分子的尸体,就在这里疗伤是挑战厉小懒的心理承受能力么? 闻言,厉天阙抬眼,眼底没有一丝温度,嗓音冷冽到极致,「他,跟着我。」 「……」 谢傲然听出了宣示主权的味道,只好往后退一步。 也不知道之前让他把小奸细带走的是谁。 再看厉小懒,小傢伙站在血腥味中接受着治疗,小脸上一丁点害怕都没有,镇定得吓人。 「小懒,害怕么?」 谢傲然低下身来,抬手摸了摸厉小懒的小脸,关切地问道。 「不怕呀,他说我只要完成任务就没事,我们果然没事,炸弹没砰!」 厉小懒指了指厉天阙。 「……」 谢傲然默默看向厉天阙,「厉小懒才三岁,还是虚岁。」 他居然让自己年幼的儿子完成任务?怪不得弄得这么狼狈。 厉天阙慵懒地往后靠去,抬起一腿踩在椅背,沾着血污的手搭在膝盖上,唇角邪气勾起,「是啊,他比一堆实岁的成年人有用多了。」 「……」 中枪的负责人默默转头,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第647章 厉天阙为儿子报仇 「……」 这天是很难聊下去。 第774页 谢傲然有些无奈,揉了揉厉小懒的头,「你真的是,他们都是恐怖分子,很危险的,以后不可以这么胡来。」 「他说了,只要我做得到,就不是胡来。」 厉小懒又指指厉天阙,有些骄傲地问道,「谢叔叔,我棒不棒?」 「……」 谢傲然抬眼,厉天阙仍是那般张狂地坐着,浸着一身的血,邪进了骨子里。 见他看来,厉天阙得意地挑了挑眉,仿佛在说,我儿子就是听我的。 那般眉眼和厉小懒像透了。 行。 人家父子团结一心,他在这瞎操心什么。 谢傲然转身去帮忙处理后面的事。 炸弹安放的位置也不算难找,都是放在酒店几处的承重墙处,一旦全部炸开,整座楼都会轰然倒塌。 负责拆弹的专业团队将炸弹一一移出酒店。 大堂里还剩下最后一个炸弹,被安放在一处凹台上,封得严严实实,专家正想办法拆除移走,一边又道,「这个炸弹有点复杂,我们需要一点时间。」 「这……」 行动负责人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厉天阙,「厉总,您看这一时半会炸弹拆不走,留在这里也有隐患,要不我送您去谢家,您到谢家再审问这几个绑匪?」 「不用,就在这里,你们先退出去。」 厉天阙说着,睨了一眼厉小懒。 厉小懒站在那里,身上穿着湿衣服,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贴着大块的纱布,看着可怜兮兮的。 行动负责人自然唯厉天阙的命令是从,带着人就退出酒店,本来还想留几个警察,但厉天阙摆了摆手,让他们都出去。 谢傲然想将厉小懒带走,厉天阙凉凉地看他一眼。 「……」 谢傲然只能迳自离开。 酒店的大门开着,大量警力站在外面守着。 大堂内,存活下来的有八个绑匪,都是身上没有遥控器的,此刻被反绑着双手站在那里,个个低着头。 「去。」 厉天阙忽然出声。 厉小懒有些懵地看向他,眨巴着眼睛,「去哪?」 厉天阙的视线落在他湿透的衣裤上,眼下血色妖冶,嗓音低沉,「怎么被欺负的就怎么还回去。」 这八个人,正是围着欺辱他最厉害的八个人。 「啊?」厉小懒看看自己的小手,又看看那边的大瓶果汁,「不要了吧,搬着好累,我不要搬了。」 再说,他这身高也不能抱着饮料倒下去,到时再砸自己脚,多疼吶。 「报仇都懒?」 厉天阙盯着他,有些嫌弃。 「不可以吗?」 厉小懒问道。 「不可以。」 厉天阙的语气不好。 「哦……」 厉小懒有些郁闷,荷奶奶逼他上早教,这还来一个逼他报仇的。 他朝着那堆果汁瓶走过去,故意走着走着膝盖就弯了,小手搁到背后,「哎哟哎哟,我今天好累哦……」 厉天阙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忽然问道,「这么懒为什么还要和我下来?」 「我要陪着你呀。」 厉小懒想都不想地道。 「……」 厉天阙的眸子定了定,搭在膝上的手握了握。 臭小鬼,也不知道随了谁。 半晌,厉天阙放下腿,朝他勾了勾手。 厉小懒立刻跑过去,「我可以去休息了吗?」 厉天阙低下身,一把扯开他身上的小衬衫,只见本该白嫩的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全是踢打出来的,小傢伙从头到尾一声都没吭过。 厉天阙的脸色变得极冷,按着厉小懒单薄的肩膀转身,面向八个绑匪,「这些伤都是谁弄的,出来认下。」 「……」 绑匪们面面相觑,眼中涌进惧意。 厉天阙怕是不会放过他们了。 其中身形最魁梧的一个绑匪暗暗思索着,把心一横,站出来道,「这胸膛的一脚应该是我的,小朋友,对不起,我……」 绑匪边说边走,越走越近,猛地就朝厉小懒扑过去,眼神狠毒。 同一时间,绑匪们都明白他的意思,反正都是死,抓了这孩子,还有谈判的余地。 他们纷纷冲上去就扑向厉天阙,想将厉天阙撞开,身形魁梧的绑匪抬起腿就朝厉小懒踹去。 余光中一闪。 厉天阙已经扑过来,低下身子就从后抱住厉小懒。 绑匪一脚踩在他仍有伤患的肩膀,厉天阙痛得面色一阵惨白,抱着厉小懒倒在血泊里。 厉小懒没感觉到多疼,因为厉天阙的手臂一直横在他身前。 「……」 见状,绑匪们急切极了,抬起脚就朝厉天阙踹过去。 外面的警察持枪冲进来,重新将八个绑匪按住。 厉天阙从地上站起来,顺手拎起厉小懒,将他推到正走进来的谢傲然身边,「带他去你那里洗个澡,做个检查。」 「你没事吧?」 谢傲然见厉天阙脸有着不正常的白,不禁问了一句。 「带走。」 厉天阙冷冷地道。 「……」 谢傲然只好牵着厉小懒的手离开,厉小懒频频回头。 厉天阙站在原地,抬起手按了按肩膀,又将那些个警察赶出去。 第775页 这回行动负责人不敢再大意,吩咐手下将八个绑匪全都捆得像个粽子般结实才走出酒店。 八人歪歪斜斜地站着。 厉天阙揉着肩膀在他们面前踱步,视线幽冷地扫过他们,忽然自嘲地低笑一声,「看来我不在三年这世道变了太多,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在我厉天阙面前撒野,我看着很好欺负是么?」 「……」 八个绑匪已生无可恋。 「我女人教我,要尊重人命,我听了。」 厉天阙慢悠悠地说道,鞋下踩出一个又一个血脚印,「所以我犹豫再三还是告诉自己,别太狠,教训一顿就算了,可惜……」 他看着面前这八张脸说着。 可惜什么,厉天阙最后也没说,而是揉着肩膀转身往外走去,步子闲适,随意慵懒。 人走出酒店大门,眼前的光线一下子暗下来。 他缓缓抬起眼望出去,谢傲然牵着厉小懒走进谢氏家族的大门,一步步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厉天阙笑了笑,继续往前走,手伸进裤袋中取出一个遥控器,染着血的指腹摁下去。 「砰——」 一声轰然巨响。 地动山摇。 整个酒店大堂瞬间陷入一片火海,无数的碎片滚着热浪喷涌而出,剎那间映亮了厉天阙身后的天空。 第648章 他们试图攻击我,我为了自卫 他满身的血色更加刺眼。 众人被这突然而至的爆炸弄得集体懵逼,纷纷下意识地抬手抵御热浪。 厉天阙随手将遥控器往后扬起一扔,悠闲自在地往前走去。 眼中阴佞肃杀。 「……」 行动负责人傻眼了,恐怖分子们这是……团灭了? 他活了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玩的啊。 负责人看着走过来的厉天阙,吞了吞口水迎上前,「厉总,您这是……」 厉天阙揉着肩膀,看他一眼,轻描淡写地道,「哦,他们试图攻击我,我为了自卫引爆炸弹。」 试图攻击? 一开始是,但现在那些绑匪都被绑成粽子了怎么攻击,而且谁自卫是人走出酒店大门这么远再自卫? 负责人哭丧着脸,也不敢指责厉天阙,只能隐晦地道,「我说刚刚怎么少一个炸弹遥控器……」 预谋! 这是预谋! 「哦,忘给你了,幸好,有它才保我一命。」 厉天阙脸不红心不慌地道,语气再随意不过。 所以他是真的犹豫过,要不要做得这么狠。 自己家女人的话当然要听。 可惜。 有些人不配。 「正好忘了大堂那个炸弹的遥控器?」负责人的声音都走板了,这解释他写进报告上面也不信吶。 「有问题?」 厉天阙有些反感地看他,「要不要把我铐起来抓回去审问?」 「不、不敢,厉总救了所有的人质呢。」 负责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又看向酒店大堂熊熊燃烧的大火。 罢了,自卫就自卫吧,这些恐怖分子的确个个该死。 想了想,负责人又想起另一件事,拿起手机打电话,「我们这边的情况控制住了,不知道其余十二家的酒店怎么样,提前关了直播,很可能累及在其它各地的恐怖分子狗急跳墙。」 「不用问了,已经解决了。」 厉天阙冷淡地看向他,「把手机给我。」 「解决了?」 负责人愣了下,「怎么可能解决,唐总统都为此妥协宣布下台了。」 哪有这么多快。 「我说解决就是解决了。」 厉天阙不耐烦地抢过他的手机,在上面输入一连串的号码,将手机放到耳边,等待接通。 …… 二十多分钟前。 帝都某一处地下酒厅内,灯光柔和暧昧。 入口处,十几个保镖戒备地守着。 里边,魏常水同几个颜家的高层坐在沙发上,一手搂着妩媚的女人,一手端着红酒摇晃,享受着胜利的喜悦。 墙上的大电视里正播放着恐怖分子直播的内容,厉天阙出现在镜头里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这盘棋要赢了。 「干杯。」 几杯酒撞在一起,醇正的酒液激荡出杯子。 「看来上帝都站在我们这一边,厉天阙的行程向来保密,无可追寻,没想到人竟然在那家大酒店,这可是送上门的大礼。」颜家的一个高层说道。 他们本来没指望 「厉天阙是唐瑾辰的金主,唐瑾辰不紧张那些人质,也紧张他啊。」 魏常水说着在怀中女人身上摸了一把,女人立刻坐起来替他添酒。 「那魏老,我就提前恭喜你成为新总统,可惜,我伯父颜霆还要面临不短的刑期……」 一个年轻人出声。 魏常水心知肚明他的意思,顿时笑着道,「放心,等我做了总统,颜家……怎么会有有罪之人呢?」 「哈哈哈哈……」 「不错不错,我们颜家最是奉公守法。」 一圈人再次干杯,笑得开怀。 在一个财阀为王的世界,财就是道,权就是法,无数人不过都是靠着上位者的些许良心苟活,若他们连些许都没有,便是无尽黑暗。 「估计总统府现在是满世界地找我们。」有人笑道,「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我们竟都偷偷回了帝都。」 第776页 灯下黑永远实用。 「等我们从这里离开,整个a国就是我们的!」 「看!唐瑾辰宣布下台了!」 直播进展到最新一幕,唐瑾辰终于扛不住压力引咎辞职。 「太好了!」 魏常水顿时眼睛都亮了,「告诉刀疤,他可以大肆向总统府提要求,要什么都行,对了,厉天阙这人不可一世,我早看他不顺眼了,别全须全尾地送回去,至少要断他两条胳膊。」 「我这就打电话。」 魏常水点点头,仰头将杯中的红酒饮尽,低头看了怀中的美人一眼。 正是志得意满之时,胸口的澎湃无处发泄,他舔了舔嘴唇,一把将美人压倒在沙发上就开始胡作非为。 其他几人见状也都有些口干舌燥,纷纷看向身边的美女。 「砰——」 旖旎的氛围还没完全展开,酒厅的门突然被撞开来。 魏常水一惊,差点从美人身上滚下来。 保镖们连忙拔出手枪便要开枪,一个烟雾弹就从外面滚进来,顿时白烟滚滚,在整个地下酒厅蔓延开来,呛得他们连连咳嗽。 白烟渐渐散去,十几个保镖全部被卸了枪按在墙上。 一个纤长的身影若隐若现。 魏常水眯起眼,然后整个人都惊了,惊得面色惨白。 白烟散去之后,站在中央的赫然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生着一张极为清纯的脸,但却着一身正装气质干练利落,不是挑起重建贫民窟的楚眠又是谁。 楚眠安静地站在那里,双手优雅地负在身后,手掌贴着小臂,一手轻握着女式手枪,鼻樑上架着眼镜,复古的链子在昏黄的灯光下折射出细闪的光。 她看着衣服脱了半截的魏常水和颜家人,目光平静。 她的身后,叶成和一帮天宫的人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个个拿着枪,看着他们这模样都鄙夷地笑了笑。 「你……怎么会?」 魏常水年纪大了,哪受得了这刺激,「不,这不可能。」 楚眠怎么可能找得到他们! 他们全程都是偷摸进行,到了这里以后外面还装着警报呢,怎么突然所有人都到了地下酒厅里! 「……」 楚眠静静地看了几秒,抬起脚往前走去,一直走到魏常水面前。 明明不过是个年轻的女孩,魏常水却吓得往后退一步,狼狈地将西裤拉链拉上。 一旁的美人恐惧地看着楚眠,呼吸都在发抖。 第649章 我男人可受不了委屈太久 楚眠将她滑下的肩带拉回去,淡淡地道,「无关的人都出去。」 几个美女听到这话如临大赦,顾不上整理衣服就忙不迭地跑出去。 叶成带人走进去,拿枪抵着魏常水他们,卸枪,反剪双手,把人都制住。 楚眠看了一眼旁边没人坐过的沙发,走过去从容坐下,看一眼中间桌几磨砂玻璃面上的几支手机,将手枪放上去,枪口抵着一支手机。 「来吧,魏大议员,取消这次恐怖活动,还大家一个安宁。」 她的声音极淡,好像在说今晚的夜色不错。 魏常水被狼狈地押着,他脸上的皱纹抖了抖,「楚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样带人持枪擅闯我们的私人酒宴,就不怕上新闻吗?」 「魏议员,你应该明白,我能找到这里,你们就已经输了。」 楚眠的声音清冷,从口袋中摸出一颗薄荷糖,撕开包装纸,抬眸,目光洞穿一切。 「我们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不过是举办了个私人酒宴,碍到楚总什么事了?」 颜家有人也跟着说道。 闻言,楚眠低下头,将薄荷糖含进柔软的唇间,舌尖舔到一抹致命的清凉。 楚眠含着糖缓缓抬起眼,看向面前的几个男人,目光最后落在魏常水的老脸上,「魏议员刚才说,要断厉天阙两条胳膊?」 「……」 魏常水呼吸一滞。 楚眠拿起桌几上的手枪就朝着他的臂膀扣下扳机,连扣两下。 「啊——」 魏常水连躲都来不及躲,臂膀上就多了两个窟窿,痛得他惨叫起来。 他怎么都想不到面前的女人长得跟个大学生似的清纯,下手居然这么狠,他顿时歇斯底里地吼道,「楚眠你他妈不就是个爬了厉天阙床的婊、子,在我这装什么大爷!」 「你他妈说什么!」 站在一旁的叶成抬起腿就踹过去。 魏常水一下子跪倒在地,痛得整个人都发抖,臂膀上的血不停往下淌。 「怎么样,谁来取消这次行动?」 楚眠倒不在意他说了什么,舔了舔嘴里的糖格外平静地问道,「我男人可受不了委屈太久。」 「……」 颜家几人看向魏常水一副要死过去的样子,都有些绝望。 楚眠说的不错,在她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输了。 「你究竟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有人不甘心地问道,他们自认行踪隐秘。 「是你们太把我们当傻子了,以为把线索埋在别的市,我们就会跟无头苍蝇一样乱寻乱撞?」楚眠冷笑一声,「灯下黑的道理,你懂,我不懂?」 「可是……」 「可是我怎么找到这里?」 楚眠接他的话,「如果我是你们,也会找个地方等着庆祝,这地方不能是自己的地盘,可你们都是高贵人,哪肯窝在小地方,帝都高档的娱乐设施加起来也就那么多。」 第777页 「那也不是你一个小时内能找到的!」 魏常水跪在地上有些激动地道。 「干这么大的事,为撇清关系,你们不能用自己的人,那就只能在国外找组织,既然不是自己人,你们就会时刻通过联络掌控对方。」 楚眠看他们,「如此,分区域信号捕捉就行了。」 「我们每次电话打得都特别短暂,还总在换信息地址。」信号没那么好捕捉确定的。 闻言,叶成睨一眼墙上的电视,还在播放唐瑾辰办理下台手续的画面,「这不是分区域播些你们想看的,很开心吧?一开心,这电话打得就长了。」 一长,就什么都捕捉到了。 正好,他们离得也不远,一下子就到了。 「分区域播放?」 魏常水面如死灰地瞪大眼睛。 这下台的画面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 「不然呢,唐总统还真当着全世界的面被几个恐怖分子逼得下台?那a国真离亡国不远了。」叶成冷冷地道,往魏常水头上打了下,「就是骗你们的,老糊涂!」 跟他们眠姐斗,愚蠢。 「……」 听到这里,几人全部噎住。 这番话听起来简单,但实则却是要抓稳他们的心思,差一步都不可能这么快找到他们。 当初在大金融峰会上,他们都认为这女人是讨了厉天阙的欢心,他们要对付的是厉天阙和唐瑾辰…… 现在才发现,这个女人根本就不简单。 瞬间,几人完全绝望,魏常水更是一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 一夜过去,新闻铺天盖地。 「在总统大选最后唱票的当晚,国内各地十三家酒店遭到恐怖活动,人质总计上千人,震惊世界。」 「如此有预谋的恐怖活动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就得到完美解决,在总统府和各方警力的协力下,人质全部得到解救,有伤无亡!」 「这是一场关于大选的血淋淋阴谋,魏常水已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不日将开庭审讯。」 「此事过去,唐总统的支持率达到了空前的高度,也就此拉开连任的序幕。」 明媚的阳光落在庞大的厉家庄园。 楚眠坐在花园里,翻着手上的报纸,几分钟后,她微笑合上。 ok,搞定。 大选尘埃落定,重建贫民窟也就没有难度。 接下来便都是春暖花开。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一旁的水枪,打开开关,悠闲地对着园中的花草喷洒。 大片的水雾扬在阳光下,朦胧得像是镀了一层滤镜。 盛开得娇艷的花骨朵上沾上细碎的水雾,格外美好。 楚眠看着,美丽的眸中忍不住填满笑意。 「少奶奶,少奶奶!」 方管家一路急匆匆地跑过来。 「什么事跑得这么急?」 楚眠一边浇花一边看过去。 「少、少……」方管家按着胸口气喘吁吁。 见状,楚眠笑,「好了,不用叫少奶奶了,直接说什么事。」 「不是。」 方管家摆摆手,指向远方,「少爷回来了,飞机刚落家里的停机坪,您快去迎迎吧。」 小别胜新婚吶。 少爷这次也是在外面受苦了。 「啪——」 楚眠手指一麻,水枪滑落在地。 水枪枪头沖向外侧,清水扫射方管家一身。 「……」 方管家站在那里没了表情。 -- 作者有话说: 方管家:我只是来报个信…… 第650章 厉少奶奶,聊聊? 楚眠没注意到方管家的一身狼狈,只下意识地望向停机坪的方向,想起昨晚的那通电话。 昨晚,她解决十三家酒店绑架案后,问询后面的事。 厉天阙电话来的时候,她正靠着车门和叶成说话,帝都的月亮被前面的高楼遮了一半,看不清全貌。 她接起电话,陌生号码来自边境,这足以让她心跳。 她清楚地记得厉天阙在电话里就说了四句,第一句是问她,「你受伤没有?」 低沉喑哑的嗓音透了些担忧。 她说的是,「我没受伤,你和小懒呢?都没事吧?」 她问完,厉天阙没有作声,在电话中沉默几秒后忽然嘲弄地低笑一声,然后冷笑着说出了剩下三句话—— 「我们没事。」 「不过,你有事了。」 「狗东西,给我等着,老子现在就飞回来!」 说完,厉天阙就挂了电话。 隔着电话,楚眠都能感觉到他的话里有一种要将她生吞活剥的切齿。 那声音,扰了她后半夜。 莫名的,楚眠开始心慌。 她滞了几秒的眼恢复如常,清了清嗓子道,「我突然想到天宫还有点事,方管家你一会看到厉天阙,就说我一直在外面。」 说完,楚眠提起裙摆就走出花园,走了几步,又回头。 得开车走。 开车走得快。 她不是个喜欢逃避的人,但以厉天阙在电话里的怒意,她觉得让他先冷静一下再解释比较好。 楚眠这么想着快步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还没接近,远远的,就看到一行人拥着厉天阙往这边走来。 厉天阙身上搭着件墨色大衣,走路带风。 第778页 荷妈跟在他的身后,怀里抱着厉小懒,后面是孟墅以及家里去迎的保镖、佣人。 这个孟墅什么时候来家里了。 一定是厉天阙不准他告诉她确定的落地时间。 「……」 楚眠往旁边的树后避了下,准备等他们过去后再去停车场。 厉天阙面色冷峻地走过,楚眠还来不及庆幸躲过一劫,就见厉天阙忽地在路上停下。 他低头摆弄手腕上的表,嗓音冷冽,「孟墅。」 「厉总,有什么吩咐?」 孟墅连忙应道。 楚眠背靠着大树,只听厉天阙冷漠的嗓音传来,「做好再次封禁帝都所有交通的准备。」 孟墅愣了下,「为什么?」 厉天阙侧目,幽幽地睨向路边的大树,冷笑一声,「有些心虚的人要跑路,我当然得不惜一切代价逮回来。」 「……」 孟墅一脸愕然,谁要跑? 但厉天阙没再说下去,只将腕錶转正,便抬起腿大步往前走去,不再停留。 「……」 楚眠靠着大树听着,顿时歇了跑路的心思。 …… 一行人绕了半个庄园走到主楼前。 「欢迎少爷回……啊——嚏。」 迅速换了一身衣服的方管家领着佣人们站在门口迎接厉天阙。 「……」 厉天阙凉飕飕地睨他一眼,一把将人推开,抬起脚跨进大门,掀眸看向前方富丽堂皇的大厅。 穿着一袭长裙的楚眠正安静地坐在复古华丽的沙发上,手上翻着一份报纸。 光线掠过她低垂的眉眼,美得像一幅定格的油画。 当然,前提是要忽略掉她微微急促的呼吸,毕竟她是一路又跑捷径又翻窗才赶在他们前面进了大厅。 厉天阙站在门口,一双偏灰妖冶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薄唇噙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跑得还真快。 「小姐——」 荷妈抱着厉小懒站在厉天阙的后面,太久未曾见到楚眠的她顿时激动地喊出来。 楚眠这才似知道发生了什么,抬起脸看向门口气场强势的厉天阙,惊喜地道,「厉天阙,荷妈,你们都回来了?」 一听到这声音,正犯着瞌睡的厉小懒猛地抬起头来,瞪大眼睛往前看去,「妈咪!」 他蹬着小短腿从荷妈怀里挣扎下来,朝着楚眠就冲过去,「妈咪妈咪妈咪!」 太久没见到儿子,楚眠心里触动,连忙张开双手将他抱住,视线落在他额头的纱布上,笑容凝了凝。 「……」 妈……咪?妈什么咪? 方管家完全呆住,转头看向孟墅,却见孟墅眼睛瞪得比他还大。 方管家无声询问。 孟墅猛摇头,他还奇怪厉总下飞机身边还多了个小不点,这这这…… 没人想解释给他们听,于是双脸懵着。 「妈咪妈咪!」 厉小懒激动地扑进楚眠的怀里,小手捧上她低下来的脸,额头蹭上去,稚声稚气,「小懒好想你呀,你想不想小懒?」 「我当然想你。」 楚眠忍不住用力抱紧属于自己的小可爱,在他小脸上亲了下,看着他头上的纱布问道,「疼吗?」 「妈咪吹吹就不疼啦。」 厉小懒踮起小脚,费力地仰直脖子,拼命凑高自己的高度,努力把自己额头贴到楚眠的唇前。 楚眠看着他这举动,治癒得心都化了,配合地往纱布上吹了吹。 「嗯,果然一点都不疼了!」 厉小懒煞有介事地道。 楚眠再次被逗笑。 「嗷嗷嗷嗷——」 有狗叫声传来。 楚眠转眸,就见一只白色的长毛狗在不远处沖她直摇尾巴,眼睛发亮,不时叫上几声刷存在。 「小海豚也回来啦。」 楚眠微笑。 小海豚立刻冲过来,在她的脚边转圈圈,拼命嗅着,尾巴直晃。 楚眠伸手揉了揉小海豚的脑袋,小海豚立刻乖乖蹲下来,眼睛亮得发光。 厉小懒依偎在楚眠的身上,一双漂亮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忍不住伸出小手又往她脸上摸了摸,眼神发亮,「妈咪,我真的可想你……诶?诶?」 小傢伙看着自己瞬间离地的小短腿有些懵,一抬头就看到厉天阙没什么表情的脸。 厉天阙将厉小懒拎到一旁,一脚踢开旁边的长毛狗,低眸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厉少奶奶,聊聊?」 「……」 楚眠抬眸,对上他眼中的暗涌,心里一沉,挤出一丝笑容,「你们刚回来,我给你们泡两杯茶……」 厉天阙的眼神冷了冷。 楚眠只好收住声音,转头看向荷妈,「荷妈,你先自便,有事找方管家和孟助理,我一会再来找你。」 第651章 我那时已经在医院,签好流产的手术单了 「好,好。」 荷妈看着厉天阙冷硬的高大背影,替楚眠捏了一把汗。 这回程的飞机上,少爷可是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可怕得很。 至于方管家和孟墅,此刻盯着厉小懒那双灰瞳已经彻底失去语言能力了。 …… 楚眠走进属于她的婚房。 「砰。」 身后传来门被用力拉上的声响,下一秒,落锁的声音也紧随而至。 第779页 楚眠不用回头看也知道厉天阙这时的怒意有多重,她转身,「我可以解释。」 「嗯。」 厉天阙一张俊庞没有表情,声音倒还算平静。 他一把抓过她的手将她扯到大床边,强行按下她的肩逼她坐好,自己则将一张沙发椅拉到她面前。 通往露台的玻璃门打开着,落地轻纱卷着阳光轻晃。 楚眠暗暗吸一口气,拉了拉裙摆在床边端正坐好,双手交叠着搁在膝盖上,昨晚面对魏常水那帮人她都没有这么侷促过。 厉天阙从一旁取了烟盒和火柴,在她面前坐下来。 他取出一根烟含在薄唇间,火柴盒在他手指之间转了两转,一根长长的火柴被推出,指腹抵住一端利落一划,一簇火苗便燃起来,映着他深不见底的双眼。 他低下头,将烟点了,食指与中指捏着那根火柴,也不熄灭,就来回把玩着。 「……」 楚眠坐在那里,默默看着那一点火苗在他指尖跳动。 两人,谁都没说话。 好一会儿,火苗终于灭了。 厉天阙咬着烟忽地抬眸,直直地看向她,像是要看尽她的一切,眸色沉如深渊。 楚眠知道自己该开口了,她抿了抿唇,看着他的眼睛道,「三年前,我们分开的时候,你还记得你有多疯么?」 「……」 厉天阙沉沉地睨着她的杏目,死死咬住菸头,舌尖尝到菸草的涩。 他当然记得。 三年前,他准备把她送走的时候就没想过还有今天,那一天的床上,他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到后来保护措施不够了,他也没有作罢。 他吻着她,缠着她,不顾她承受不了的颤抖,也不顾她不自禁淌下的泪。 他是疯,他都知道不会有未来了还不疯? 楚眠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还记得,便继续道,「我到边境一个月,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厉天阙将烟取下,吐出一口烟,盯着她,嗓音沉得厉害,「我和你说过,我不要孩子。」 他的母亲死在疯子血上,他的姐姐死在疯子血上。 苏家的血脉就不配传下去。 闻言,楚眠低下眼,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何止是疯子血,那个时候,你在治疗吃药,我在江南堂也吃过成分不明的审讯药,这个孩子根本就不该要。」 谁知道生下来会不会是缺胳膊断腿的。 「那为什么还要生?」 厉天阙紧迫地盯着她。 回忆到三年前的种种,楚眠笑着,目光却是黯淡,「我那时已经在医院,签好流产的手术单了。」 那时,她有一百个一千个理由放弃这个孩子,怕孩子不健全,又想他应该已经发病了,而她还要从一无所有奋斗起,生下来也没有精力照顾。 「……」 厉天阙听着,手中的烟被他硬生生折弯。 「我坐在医院的等待室里,等待护士唤我。」 楚眠坐在他面前,声音很淡,「等待的时间我想了很多,我想过去时总想把我们之间两清,于是算你对我的恩,算你对我的狠,到最后才发现已经算不清了。」 「……」 厉天阙深深地盯着她,没有打断。 「又想你怎么就发病了,发病期间会不会有清醒的时候,你清醒时该怎么忍受自己已经变成一个疯子……」她继续说道。 声音那么淡了,却还是有些发颤。 厉天阙死死捏着烟。 「又想外面的天不错,很蓝,云很白,没有雨,要是你在,也会选这样一天送孩子走。」 楚眠安静地说着,缓缓抬眸凝视他的双眸,「想着想着,我才发现,其实我什么都没想,我只是在想你。」 那一天,她就是想他了。 离开他一个月,她人生第一次被思念控制得几欲发狂。 「……」 厉天阙坐在那里,眸子猛地一定,呼吸变沉。 楚眠看着他笑了,眼眶微微泛红,「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去医院就是做一个理智的流产决定,可坐在那个等待室里,我却都是在想你。」 「……」 「那种想念并不温暖,它就像一只魔鬼的手死死抓着我的喉咙,它要我喘不过气,它要我死……」 楚眠想着那一天的感受,手不自觉地张开,慢慢扣上自己的喉咙。 厉天阙一把扔了烟,握住她的细腕拉开。 「……」 楚眠缓过神来,就见厉天阙坐在她的面前,英俊的面庞失了颜色,呼吸摒住,双眼近乎惊恐地盯着她。 下一刻,他握着她的细腕,猛地从沙发椅上站起来,将她推倒在床上。 她穿着奶油白的长裙,款式简单,是居家的舒适款,那抹白衬得她的脸似淋了牛奶般细腻,也衬得她脆弱娇怜,像刚到蔷园的时候…… 他低眸看着她,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她。 楚眠躺在那里,直视着他的眼,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弧度,继续说道,「后来,我就站起来离开了,还撕了那张手术单。」 「……」 厉天阙的喉结滚了下。 「撕掉的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突然活过来了。」 她笑着道。 荷妈和谢傲然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情况根本不适合生下这个孩子,孩子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第780页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反正那一刻,她坚定了要生下孩子的心。 他低下身子压向她,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深深地盯着她,「不害怕么?」 楚眠以为他问的是关于孩子健全的问题,便道,「医生说,在服药期间还能着床成功,这个孩子就已经闯过了最大的难关,他想来到这个世界上。」 世上的人都说出生不由自己决定,可她的厉小懒,在他们那么难的时候勇敢闯关,并且存活下来。 她相信,他是愿意来到这个世上的。 愿意选择他们作为他的父母。 第652章 那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所以不管最后的结果是怎么样,她都想拼一把。 厉天阙低眸看着她笑了,眼眶逐渐变红,「你害怕的就是这个,嗯?」 不是一个人面对怀孕种种难测的害怕,不是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生产的害怕,就只是担心孩子? 「对,我……唔。」 楚眠没说完,厉天阙的唇就压了下来。 厉天阙吻住她柔软的嘴唇,舌尖闯进她的唇间,肆意呼吸重得仿佛在喘,「楚眠,你怎么敢?」 怎么就敢在他发病的时候,选择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 「你这狗胆子怎么就这么大?」 厉天阙咬了咬牙,又在她唇上印下一吻,狠狠压下,恨不得生吞了她。 他的嗓音带了滚烫的温度,烫在她的唇上。 楚眠躺在那里,乌黑的发浅浅散开,她凝视进他发红的眼里。 莫名的,她的喉咙也有些干涩,「厉天阙,怪我么?」 她也没能想到他们父子相认会伴着一场恐怖分子的恐怖活动。 这和她以前设想的有太大差距。 他怪她,也很自然,这也是她今天会生怯的原因。 「你说呢?」 厉天阙盯着她黑白分明的杏目反问,「你就不怕我撑不过那一劫,死了,你怎么办?」 这胆子已经大到天边了。 他回来的飞机上都在想,怀孕的这十个月她怎么熬,他怎么想,也想不出来。 「我不知道。」 这是假设的问题,她答不上来。 但她听得出来,他并没有那么不悦她生下这个孩子。 「那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厉天阙握住她细腕的手指往上爬去,扣住她的五指按到床上。 闻言,楚眠凝视着近在眼前的英俊面庞,好一会儿,她轻启被他吻得殷红的唇,「厉天阙,我给你生了个儿子,你开心吗?」 厉天阙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怕我不开心,所以不敢告诉我?」 「嗯。」 楚眠承认。 「你还知道怕?」 敢偷偷生孩子敢偷偷把孩子藏在边境三年的人,居然还知道怕。 楚眠有些心虚地咬唇,咬得唇泛起一抹白,看得厉天阙十分不爽,他没罚她,她倒敢伤自己。 罚…… 厉天阙的眼中掠过一抹幽光,盯着她道,「好,我当你知道,既然知道怕,就说明也知道自己做错了。」 「……」 「那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他直勾勾盯着她的唇,视线忽然下移。 她被推倒在床上,领口有些游走,露出细腻的白,撩眼得厉害。 「……」 「……」 四目相对。 落地的纱轻扬。 楚眠忽然察觉这对话的走向不太对,被他扣住的手动了动。 厉天阙立刻用力给压回去,不准她有任何的反弹,就这么盯着她,眸色越发暗沉。 楚眠被他盯得长睫颤了颤,眸子动了动,故作平静地道,「如果你不开心,那我就是错了,你当然可以罚我;如果你开心,那我就是没错,你不能罚我。」 厉天阙笑,嗓音性感,「能耐了?这会还给我埋陷阱?」 他要是说不开心,就说明他连自己儿子都不接受,还是个长得像她的儿子。 他要是说开心,他就得顺着她把这一章揭过。 「我只想知道你开不开心。」 她道。 她还没看到他和厉小懒怎么相处,他接受这个儿子了吗? 「不知道。」 厉天阙道。 「不知道?」 楚眠愕然,他和厉小懒已经相处过几日了,开不开心的不知道? 「我没有参与感,突然那么大一个儿子滚我面前,我心态上连个过渡都没有。」厉天阙盯着她道,眸子渐渐幽沉。 「……」 也是。 楚眠想了想,「那我们下楼,你和小懒多相处相处?」 说着,她便要挣扎着起来,还没坐起就被推回去。 厉天阙坚实的胸膛再次压下,眼眶仍是红着,却多了一抹邪气,「既然要过渡不是应该从最开始过渡?」 「最开始?」 楚眠怔住。 「从三年前最疯的那天开始过渡。」 「……」 他怎么不从风岛认识那天开始过渡呢? 楚眠睁大眼睛,挣开他的手,人往旁边一滚就想绕开他。 别闹了。 荷妈和小懒还在下面,大白天他们总不能就在房间里…… 厉天阙低笑一声,像看只小雀鸟在自己怀里扑腾,伸手轻易将她捞回来。 第781页 楚眠抬手,他盯着她,自嘲勾唇,「打,尽管打过来,反正我厉天阙也只配被你欺瞒被你打,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 楚眠本只想推他的手僵在半空。 明知道他是故意说这种话,她的手却还是推不出去了。 这件事,他的确被瞒得可怜。 见状,厉天阙自然不再给她任何反应时间,低下头埋进她的颈窝,薄唇游移,舔舐着她的每一寸软腻…… 楚眠被亲得身体一缩,无意识地仰起下巴,让他更为顺心如意。 他闻着她颈间的香气,嗓音越发喑哑,「我看到你儿子那双眼睛时就想这么做了。」 「……」 楚眠被吻得意识游离,目光涣散地问了句,「做什么?」 「把你做死在床上。」 他张开薄唇咬她的颈,「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说着,他的手在被上游走,掀翻一个枕头,从下面拿出一个遥控器,摁了两下。 打开的落地门自动关上,落地窗帘也一层层合起来…… 卧房的光线一下子暗下来,暗得好像空间也变小了,小得只剩他们两人。 他身上的菸草味逐渐将密密笼罩。 楚眠的手缓缓抬起,攀上他的背。 …… 楚眠在厉天阙怀里醒来的时候,卧房里一点光亮都没有,暗得厉害。 一看就是晚上了。 她惊得直坐起来,「几点了……啊。」 一抹剧痛忽然传来。 楚眠坐在床上摸上自己的腰,痛得直蹙眉。 她的腰,又废了。 「怎么了?」 厉天阙跟着坐起来,伸手按亮灯。 明亮的光线落下来,楚眠有些不适应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她就看到一脸餍足、神清气爽的厉天阙,哪里还有刚下飞机时的那种冷酷不爽。 「腰疼?」 厉天阙看她的样子明了,将她往怀里带了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大掌贴到她的腰上揉起来。 第653章 怕什么,他们敢想,我就敢废了他们 掌心的温热贴在她的皮肤,将痛意缓解。 「走开。」 楚眠拿开他的手,低头抿住嘴唇,默默忍受腰间传来的酸痛。 厉天阙这会的心情着实不错,他看着她的小脸,又伸出手替她揉按。 楚眠是真的疼,刚刚突然坐起来又起猛了,这一扭就更疼了,她也就没再推开他的手。 「生气了?」 厉天阙低眸看她,眼中的红还未完全消散,像一只刚鏖战胜利的兽,既伤又狂,他勾了勾唇,「你应该开心。」 「开心?」 楚眠转眸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看,你瞒我这么大的事,我现在也不计较了。」 厉天阙把她抱进怀里一些,一张性感的脸直逼她眼前,定定地盯着她,嗓音磁性,「这也就说明,以后你惹得我再狠,也没关系,没什么你腰解决不了的事。」 「……」 楚眠无语地看着他,恨不得撕下他这张完美的面皮,看看它到底有多厚才能让它的主人如此理所当然地说出这番无耻之言。 「我给你揉揉。」 厉天阙见她话都说不出来了,估计是真疼,于是揉得更卖力一些。 楚眠疼得又蹙眉,呼吸都紧。 「真有这么疼?」厉天阙狐疑地看着她,语气正经起来。 「刚才起得太猛,好像扭到了。」 楚眠如实说道。 闻言,厉天阙略松一口气,盯着她笑容有些玩世不恭,「我就说么,这腰动得更频繁的好像是我。」 她平时打人挺厉害,这方面……真的不行。 楚眠再也听不下去,抓起一个枕头就捂上他的脸,「厉天阙,你闭嘴行吗?」 满脑子废料。 一点人话都不讲。 厉天阙顺势倒在床上,楚眠忍着痛用枕头闷他。 闷死算了,同归于尽。 厉天阙低笑着扯开枕头,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将她拉下,两人又腻歪地倒在一起,他在她薄红的脸上亲了两下,「饿不饿?」 「给我看看时间。」 楚眠枕在他的胳膊上,闷闷地道。 厉天阙抬起手,手腕上的表没有摘下,楚眠看了一眼,有些怔住,「我还以为只给你八百块,你会把这表卖了。」 「你送的我能卖?」 厉天阙道。 楚眠的怒气散了些,看向他表上的时间,「都十一点了,小懒肯定睡觉了。」 也不知道荷妈怎么和厉小懒解释,爹地妈咪一进房间就不出来了。 真的是…… 她郁闷极了。 「他睡他的。」厉天阙很是无所谓,「起床,吃点东西,再让沈医生过来给你开点药擦一下。」 「不要。」 楚眠立刻否决。 「怎么?」厉天阙睨她。 「晚上十一点,让医生过来治腰,你说大家会怎么想?」 她说自己是起床起猛了扭伤,大家会信么?她可不想出这种丑。 闻言,厉天阙冷笑,「怕什么,他们敢想,我就敢废了他们。」 「……」 楚眠默,想了想还是道,「我明天去药房买药擦下就好。」 见她坚持,厉天阙搂了搂她,「哦,但我还是要让姓沈的过来一趟。」 第782页 「为什么?」 楚眠蹙眉,看来瞒着生孩子这件事对他冲击真的很大,他今天就一直跟她对着来。 「你不治腰,我得治下肩膀。」 厉天阙神色镇定地看她,「我的骨折……好像更严重了。」 「……」 楚眠的脸一白,惊诧地看向他另一侧的肩膀,上面的绷布已经移了位。 她再看他,见他一脸无谓,完全无语。 她真的很想和他同归于尽。 两个伤残人员从床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才走出房门。 楚眠被厉天阙搂着下楼,大厅里灯火通明,一个个水晶折射出最耀眼的光芒。 「啊——嚏。」 一个憔悴的声音传来。 楚眠被惊了下,低头往下望去,就见大厅里,方管家、孟墅和几个佣人、两个厨师或坐或站着,全都歪歪斜斜的,一副快要睡过去的样子,除了方管家不停拿纸巾擦鼻子。 听到脚步声,方管家往楼梯上一看,忙站直身体,恭敬地低下头,「少爷,少奶奶。」 一旁的孟墅和佣人们等听到这声音,猛地醒过来,纷纷站起来,在大厅里站成一旁,恭敬等候。 「……」 楚眠实在不想这个时间点见到他们。 她深吸一口气,放下自己扶在腰上的手,忍住痛意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往下走去,淡淡地问道,「都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不休息?」 方管家立刻道,「是这样的,少爷和少奶奶一天没用饭了,所以我让相关人员候着,万一你们想用餐也能立刻准备。」 「……」 孟墅面无表情地站直身体,眼观鼻、鼻观心。 什么一天没用饭,他听不懂,完全不懂。 「……」 楚眠被厉天阙搂着站在原地,看着如此周到的方管家,尴尬到简直想死。 他们可以下来自己随便弄点吃的,大可不必这么多人候着。 「那就去弄吧。」 厉天阙搂着怀中的女人,随手摆了摆。 「是,少爷。」 方管家立刻带着厨师们去往厨房,留下孟墅一个人站在大厅里。 孟墅也想去休息,但问题是他来迎厉天阙下机时是准备报告财团的事务,厉天阙当时冷着脸说了句等会,他就只能等着,谁知道就等到现在了。 「让沈医生过来一趟。」 厉天阙吩咐孟墅。 「是。」孟墅点头,下意识地看向楚眠,「小姐不舒服?」 「……」 楚眠无言地看向他。 明明有疯子血的是厉天阙,肩骨骨折也是厉天阙,为什么这会问她哪里不舒服? 「是老子骨折。」 厉天阙抬起腿踹了孟墅一脚,踹飞他的胡思乱想。 「是是。」 孟墅连忙应着往后退,默默睨一眼厉天阙,这精神得哪像是只剩了二十天命的人。 …… 沈医生急急忙忙赶到庄园的时候,厉天阙和楚眠正在餐厅用餐,他先撞上了孟墅。 「孟助,怎么回事,是厉总的病有变化?」 他一把抓住孟墅焦急地问道,大晚上突然被叫过来,他连头发都是乱的。 「不是,还是骨折。」 孟墅道。 第654章 大型社会性死亡现场 「骨折?」 沈医生怔了下,「哦哦,厉总在边境的时候被恐怖分子抓成人质,受伤重了是吧?不是说厉总白天就下机了,那怎么现在才叫我?」 孟墅想想自己被踹的一脚,好心提醒他,「这你就别问了,治就是了。」 「不是,我总得了解是个怎么样的情况。」 沈医生追问道。 「了解?」孟墅不禁看他一眼,「你要真了解了,那你离死也不远了。」 「……」 这话实在惊悚。 沈医生深吸一口气,拎着医疗箱跟孟墅走向餐厅。 餐厅里光线明亮,让人模糊此时已经是半夜的认知。 餐桌上,楚眠正吃着她今天的第二餐。 雾灰的桌面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美食,厉天阙坐在一旁,不时用筷子给她夹菜,「是不是饿坏了?多吃点。」 方管家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我自己会吃,你吃你的。」 楚眠小声说道,伸出一根手指趁人不备抵在他的胳膊上推了推,将他推远。 不怪她想撇清关系。 现在搁她面前的是一道补血的养颜汤,红枣放得恨不得塞满;而厉天阙面前则是一道放了各种大补材料的鸡汤,里边药膳的味道浓得能冲破天际。 这其中的寓意太过明显,就差直接开口说你们太累,给你们补一补。 她知道方管家和厨师们都是好心,是敬业,但……这让她感觉自己身处大型社会性死亡现场。 「夹给你吃你就吃。」厉天阙又往她碗里夹了一块鸡肉,「要不要汤?里边加了参。」 楚眠看他一派自得的模样,再次郁闷自己的脸皮没有他厚,只能默默吃鸡肉。 「厉总,小姐。」 沈医生跟着孟墅走进来,见一桌的大补品不禁笑了笑,「厉总和小姐大半夜的宵夜也吃这么补呢?」 「……」 楚眠连嘴里的鸡肉都咬不下去了。 谁来把今天从她楚眠的历史上抹掉,快点! 第783页 厉天阙睨她一眼,知道她心里的介意,转眸冷冷地看向沈医生,「话那么多,我开工资给你是让你说相声的?」 「……」 他说什么了?他就说了一句啊。 沈医生有些茫然地看向身旁的孟墅,孟墅别过脸去,看着餐厅的高雅装潢,只当没看到。 沈医生只能默默低头,「是,厉总,我多嘴了。」 楚眠听不下去,只想快点揭过,便道,「沈医生,你给他看一下,肩上的伤又重了。」 闻言,厉天阙搁下筷子,往后坐了坐,伸手扯下一边的衣领,露出半侧肩膀。 沈医生立刻靠过去检查,一看上面略显狰狞的伤口皱起眉,「厉总,这骨折没怎么好也就算了,怎么皮肉伤又撕开了?这伤是要养的,再怎么养也不能有那么多剧烈动作,否则很难好。」 他发誓,他说这话的时候纯属想着边境的绑架案,厉总剧烈动作太多。 但这话落,整个餐厅都寂静了。 堪称死寂。 沈医生忽然意识到什么,抬起头,只见方管家一脸同情地看着他,孟墅则是无奈地沖他摇了摇头,仿佛在说你没救了。 他再看一旁坐在餐桌前的楚眠,她脸上已经完全没了表情,单手扶额,筷子都搁在一旁。 他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厉总白天下飞机,半夜才找他了…… 这才分开几天,有必要一回来就缠绵成这般? 「厉总……」 沈医生有些郁闷,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不是故意让楚眠尴尬的。 就像上次在风岛,他也不是故意要挑出三姐夫的事。 他这运气也是绝了。 次次都能准确无误地踩中厉总的雷区。 厉天阙靠着椅背,面色冷峻,一双眼幽幽地看向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肩,慢条斯理地道,「选个好墓地,很快你会用得着的。」 他手下不会看眼色说话的,姓沈的当属第一位。 「……」 沈医生想死的心都有了。 楚眠再也听不下去,从餐桌前站起来,淡漠地道,「沈医生你替他看下,如果严重得需要做手术,就直接拉去医院。」 说完,楚眠转身就走。 厉天阙听得一怔,伸手去握她,「阿眠……」 她还没吃完。 「我先上去了。」 楚眠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挣开手,头也不回地离去。 「……」 厉天阙坐在那里,一张脸彻底沉了,抬眸阴冷地看向面前慌得一批的沈医生,薄唇微动,一字一字道,「早点选墓地,最好今晚就选。」 「……」 沈医生头低得恨不得埋到地底下。 …… 楚眠独自一人上了楼,绕过厅室往里走。 远远的,她就看到昏黄的灯光下,穿着睡衣的荷妈在走廊里焦虑地走来走去。 「荷妈。」 她出声。 一见到她,荷妈眼睛都亮了,急忙迎上来拉住她的手,「小姐,你没事吧?少爷有没有对你发脾气?他打你没有?」 果然还是荷妈纯良,即使她一天不在也不会想些有的没的。 「没事,他捨不得打我。」 楚眠微微一笑,腰间传来的酸痛让她笑容有些扭曲。 「真没事?」荷妈上上下下地看着她,「你脸怎么这么红,不是发烧了吧?」 说着,手就摸上来。 「我真没事。」 楚眠说着反握住她的手,站在走廊里轻声道,「荷妈,我和厉天阙挺好的,你不要总把他当成以前那个厉天阙,他现在攻击性不强。」 她勉强能控制得住。 「……」 这话说的,还攻击性不强。 荷妈被逗笑,「也就小姐你敢这么说少爷,不过,你现在虽然也有自己的事业了,但少爷是大财阀,权比你大,你还是多顺着他点。」 荷妈的思想还停留在三年前,虽然觉得少爷对楚眠不错,但那脾气、手段发起来太过恐怖,她不想楚眠总是去触逆鳞搞得一身伤。 「荷妈,你真的不用这么害怕。」 楚眠握住她的手安抚她,「你还记得我说过的么,我会带你过安宁的生活,现在就是,以后你和小懒就长住这里,不用顾忌厉天阙那么多。」 「……」 「再说,这三年我忙的时候都是你在帮我照顾小懒,你对我和厉天阙有恩,别再老是把自己当成下人。」 第655章 我想着办法疼你,你拿我当贼防? 听到这话,荷妈吓得连连摆手,「小姐,你可别说这话,让少爷听到还得了?」 「……」 楚眠有些无奈地看着她,看来一时半会要荷妈消除对厉天阙的恐惧很难。 算了,来日方长,慢慢来。 她问道,「小懒睡了?」 「睡了,一开始吵着要找你,在这里找得都迷路了,最后实在累了,趴窗台底下就睡了,我抱回来给洗澡都没醒。」 荷妈放小声说道。 楚眠听着这形容心底一暖,「我进去看看他。」 说着,她轻轻推开一旁的门,往里走去。 房间布置的是个客房模样,没有什么儿童的设计,里边留着一盏小小的壁灯,灯光柔和地洒落在大床上,灰色的被子盖着一个小小的隆起。 第784页 楚眠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来,低眸看着熟睡中的厉小懒。 小傢伙换了一件纯白的绵软睡衣,柔软的短发有些微的凌乱,长长的睫毛落下浅浅的阴影,小嘴巴抿着呼吸均匀,两只小手搭在脑袋后面睡得很是放肆潇洒。 还记得决定离开边境的前一日,她陪着厉小懒玩了整整一天,最后告诉他,自己决定去闯事业,要过一段长长的时间才能来接他。 当时,她不知道怎么向小孩子解释自己做的事情,也怕说了去找爹地会让他们一同去。 她当时做好了厉小懒哭闹的准备。 可是小傢伙坐在软绵绵的小矮榻上,跷着腿咬着棒棒糖,十分无所谓地沖她摆摆小手,「去吧去吧。」 「我还以为你会哭呢。」 她当时是这么说的。 小傢伙咬了咬糖,没咬碎,咂巴着小嘴巴道,「哭什么,我现在留你,不让你走,你将来反过来要怪我的。」 这用词…… 她总怀疑他是不是经常在荷妈身边假睡,然后偷偷看荷妈看的一些婆婆妈妈剧,因为这台词透着一股浓浓的长辈即视感。 儿子这么乖巧,楚眠开心,也心酸。 她把他抱在怀里,抱了很久,直到肩上沾到湿意。 她将他放开,才发现小傢伙红了眼睛,见她看过来,厉小懒拼命揉眼睛,揉着揉着,他茫然地问她,「妈咪,你还会回来吗?你还要我吗?」 其实,他很怕她丢了他。 她怎么可能会不要他。 他是她这三年里唯一的快乐。 楚眠回忆着,低下身来在厉小懒嫩嫩的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楚眠在床边守了很久,对这张小脸怎么都看不腻。 蓦地,她余光中发觉什么。 楚眠转过头,就见厉天阙斜靠在门口,眸子深沉地注视着她。 几秒后,他抬起腿走进来,站到她的身后,低头看了一眼睡相狂野的小傢伙,手搭到她的肩膀上,「回房间。」 「我想陪陪他……」 她道。 今天来了帝都,匆匆一见就到现在,厉小懒肯定难过。 「等醒了陪也不迟,走。」 厉天阙俯下身,握住她的手将她从床边拉起来。 楚眠想了想,没有拒绝,跟着他离开。 荷妈站在一旁恭敬地低头。 走在走廊上,楚眠踮起脚扯了扯厉天阙衣领,看一眼上面重新绑好的绷带,道,「沈医生没说要动手术?」 「这么想我动手术?」 厉天阙笑着睨她。 「我想,你躺医院几天,我能清静几天。」楚眠直接地道。 闻言,厉天阙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低眸看她,「这火气还没过去呢?」 「……」 她刚刚经历泼天的尴尬,能这么容易过去么? 楚眠没有挣开他,只没什么好气地道,「厉天阙,接下来你哪也不准去,就在家里好好养伤。对了,药他做出来了吗?他之前说这两天就能出来。」 厉天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镂空的金属球,不大的一个,雕纹却精緻至极。 他随意地抛了下,金属球在灯下隐隐泛光,格外好看。 他握在手里,单手打开金属球,里边放着一颗白色的药丸。 有些浓郁的花香从里边弥散开来。 楚眠细细闻了闻,有些惊讶,没想到这树的花经过几道步骤压缩起来会这么香气四溢。 「这就是那颗药?」 楚眠接过来看,明明是纯白的颜色,却制作得晶莹剔透,像颗夜明珠似的。 果然和绝书上形容的丝毫不差。 「嗯。」 厉天阙低沉地应了下。 楚眠的眼中露出笑意,「就是这样的,看来没错,不过还要改一道,绝书的历史久,以前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药制成这样当香用,现在有技术,改成吸入喷雾更好。」 这样一颗小药丸当香吸入,消散在空气里浪费的比吸入的多。 药本来就少,还是改成吸入喷雾疗效更好。 反正第一颗样品已经出来了,证明他们没走错路。 这么想着,楚眠一回到房间,便翻箱倒柜,找出一个小玻璃瓶将金属球放置进去,密封好,「等天一亮就给沈医生送过去。」 早知道沈医生把这药都带来了,她刚刚还是应该在餐厅多呆一会,这样她确定是这药无误后,就把药带回去,可以直接进入喷雾的制作流程。 现在又要浪费几个小时。 厉天阙站在一旁看着她的动作,抬手捉住她的细腕,将她拉向大床,「过来。」 楚眠现在一看到大床就想到所有人我懂但我不说的眼神,便忙挣开自己的手,不满地看向他,「你还想乱来?」 他这肩骨是想永远废了不成? 厉天阙见她这防狼似的样子,气乐了,「阿眠,我是该气我在你眼里就这么禽兽,还是该开心你把我的体力想得太无敌了?」 在她眼里,他真是一点都不用歇的? 「……」 楚眠默。 下一秒,一管药膏被扔到床上。 她低眸看去,是针对扭伤的药,上面还黏着一张小票,看着上面的时间,楚眠有些怔住。 是半个小时前的。 她下意识地看向他,厉天阙一眼就看穿她所想,「不是让别人买的,我自己出去买的!」 第785页 她脸皮薄,不肯向沈医生拿药,他却也等不到天亮她自己出去买药来擦。 「……」 楚眠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我想着办法疼你,你拿我当贼防?」 ———— 花钱请了画手画厉小懒,明天出稿,想看吗?都来找我呀。 -- 作者有话说: d-o-u(厉小懒、厉天阙、楚眠)y-i-n 第656章 我家小东西了不起,都能给我生儿子了 「……」 那她的确没想到他跑去替她买药了,「你骨折还开车?」 她的声音软下来。 「为你我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厉天阙眸子深深地盯着她,「你说你是不是狼心狗肺,嗯?」 楚眠心情有些复杂,说起来她腰酸还是他导致的,现在倒显得他多占理一样。 她在床边坐下来,低声道,「我还给你生了个儿子,谁狼心狗肺。」 「你说什么?」 厉天阙视线幽幽地落在她的身上。 「……」 楚眠没说,毕竟这儿子是她私自生的,多少有点底气不足。 厉天阙却是不依不饶,人朝她靠过去,双手按在她的两侧,脸直逼她眼前,几乎吻上她的唇,「天宫的楚大总裁说话音量就这么小?心是有多虚?」 还说她心虚,都闹腾她一天了,还没翻篇? 楚眠坐在床边,被他压迫地往后仰去。 他继续紧逼…… 楚眠几乎要倒下来。 这是他嫌她音量小的。 她仰起脸直视他深邃质问的眼,一字一字口齿清晰地道,「我说,我还给你生了个儿子,谁狼心狗肺?」 厉天阙近距离地盯着她,听到这话,薄唇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缓缓摩挲—— 「看把你能耐的。」 「……」 「是,我家小东西了不起,都能给我生儿子了。」 厉天阙磁性的嗓音要有多宠溺就有多宠溺,捏着她的下巴吻下来,细细地品尝着,辗转温柔。 「……」 楚眠是不大能招架温柔的一个人,尤其是厉天阙的温柔,他卖弄起来比平时更能折磨人,直击她的心脏,令她沉溺。 他吻得温柔,指腹轻轻揉着她的下巴,像在抚着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 楚眠凝视着他的眼,抬起手环住他的脖子,躲了躲他的吻,在他耳边低声道,「厉天阙,这件事就算过了好不好?」 厉天阙低眸看她,只见她脸上薄红,比蔷园的花还娇艷,眼睛跟盛了水一般就这么缠绵地绞着他的视线,看得他瞬间又觉着自己不用休息了。 「好。」 厉天阙一口答应。 他承认,他被她的眼睛迷住了。 闻言,楚眠弯了弯眼,明明是清纯的相貌却又勾出一抹妩媚。 她抱着他的脖子朝他一点点靠过去,厉天阙眼深深一暗就要亲下来。 她却将脸一转,唇贴到他的耳边,用清澈又娇柔的声音道,「那以后谁再拿我隐瞒生孩子的事来发难,谁就是王八蛋。」 「行,我保证不再提这件事。」 厉天阙满口答应,侧过脸在她眼角亲了下,掌心贴在她的腰上就要将她放倒下来。 「那你以后不可以再凶我,今天你回来的时候那样子跟要吃人一样。」 她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不躺下去。 厉天阙被勒得肩膀发痛,但根本捨不得让她把手松开,只能暗自忍下,嘴上还宠着道,「我凶你还不是心疼你?」 「真心疼我的话,你以后都听我的,怎么样?」 楚眠眼神娇媚地看着他。 厉天阙在温柔乡里清醒了一瞬,狐疑地看她,「你想让我听你什么?」 楚眠面色潮红地朝门口睨了一眼,「我想去门边的钢琴。」 「……」 厉天阙回头看了一眼,立刻领会她的意思,眸中掠过一抹暗欲。 小东西,终于开始会玩了。 他不顾肩膀的疼痛,一把将楚眠从床上抱了起来,跟抱个孩子一般,「行,我什么都听我们家阿眠的。」 让他去哪就去哪。 楚眠也是相当配合,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还在他脸侧亲了一记。 厉天阙想将她抱到钢琴上放下,楚眠轻声道,「门还没锁,去锁下门。」 「谁敢不敲门就进我们的房间?」 她这担心是多余的。 「你不是说都听我的?」 「行,都听你的。」 厉天阙看着门就在几步路之外,自然不为这种小事与她争执,抱着她走向门口,腾出一只手去锁门。 他一侧肩骨骨折牵扯整条手臂,一只手抱得有些吃力,楚眠从他怀里逐渐滑下去。 「我下来吧。」 楚眠见状善解人意地下了地,看他把手搁到门上。 厉天阙正要锁上,一只柔荑忽然搭上他的手,就遮在他虎口的鹿头纹身上。 「……」 厉天阙挑眉看她,又看上门了? 楚眠站在他身边,冲着他浅浅一笑,搭在他指上的手蓦地把门拉开,迅速将面前身形颀长的男人往外洒脱一推。 「砰!」 楚眠利落地关上门,锁住。 「……」 厉天阙站在门外,衬衫被门大力合上的风颳得浮起,露出劲窄的腰。 第786页 他的脸绿了。 门内,楚眠转过身,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的半分娇媚,连红晕都没了。 她活动了下两条胳膊,缓缓呼出一口气。 舒坦。 再让他在这个房间呆下去,她的腰和他的肩,这辈子都别想好了。 「砰砰!」 身后传来砸门声。 楚眠倚在一旁的钢琴上回头,弯起嘴角,扬声道,「别砸了,厉天阙,从现在开始,到我们彼此恢复健康前,我们分房睡。」 「阿眠,你不会以为一扇门能关得住我吧?」 厉天阙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是你说以后都听我的,你现在想反悔?」 楚眠伸长手拿过一旁的果盘,从里边拿了个苹果用小刀悠然自在地削起来。 「其它听你的,就分房不行。」 厉天阙冷冷地道。 隔着门楚眠都能想像他现在的脸有多臭,她削完苹果低头咬了一口,才慢吞吞地道,「不分房也行,让厉小懒跟我们住两个月吧,这再不行,那只能说明你还在把我当金丝雀,没想过听我的。」 她的话落,外面寂静了。 大约几十秒后,楚眠听到他骂了句脏话。 「……」 她倚着钢琴咬一口苹果笑了。 …… 最后,厉天阙选择的是分房。 于他而言,比起看得到吃不到,还不如看都别看,省得一晚晚折磨他自己。 厉天阙睡书房的消息第二天早上就在整个厉家庄园扩散开来。 少爷刚下机便和少奶奶在房间里呆着,一直呆到半夜,紧接着少爷就被赶到书房去睡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不想秒懂都很难。 于是第二天一早,楚眠就在餐桌上看到一堆降火下火的美食。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状态不是很好,明天尽量早点给你们更第2章。(话说你们喜欢这种偏日常型的剧情吗?) 第657章 一家三口的早餐日常 再看一脸笑眯眯的方管家和强行绷着表情的一群人,楚眠再次经历社会性死亡。 这厉家是不能呆了。 她在餐桌前坐下来,看向方管家,「方管家。」 「是,少奶奶,您说。」 方管家恭敬地走上前来。 楚眠坐在那里,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其实在这个庄园里,你们不用太紧张,也……不必事事那么到位。」 比如看到厉天阙睡书房就做降火的餐食,这一点完全没必要。 「啊?」方管家有些愕然,「少奶奶,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是做得太好了。」 楚眠一脸无奈。 「……」 方管家站在那里,沧桑的脸上写满茫然,蓦地转头,恭敬低头,「少爷。」 楚眠跟着转头,就看穿着一身家居服的厉天阙从外面走进来,手按着自己的脖子,头发有些许的凌乱,一看就是没睡好,脸色差得厉害。 他沉着脸拉到她身边的一张餐椅,迳自坐下来,深色的眸冷冷地盯着她。 楚眠淡定地坐在那里,撕开一个面包放进嘴里。 「看样子有些人昨晚睡得不错。」 厉天阙侧目看她,阴阳怪气地道。 楚眠淡淡一笑,「怎么,你睡得不好?」 「我睡的书房。」厉天阙盯着她指指自己的脖子,「没有床,只能坐着睡,我这肩膀没法好了。」 「……」 楚眠咬着面包看他,咽下去后才道,「家里的房间好像有很多。」 厉小懒到庄园里来都能迷路,他在这跟她卖惨? 「我就住书房。」 厉天阙从她手中抢过半片面包,狠狠咬了一口,「你要是忍心让我不得痊癒你就继续关着房门。」 「……」 楚眠无语地看着他,他还准备卖惨到底? 「妈咪!」 一个惺忪的奶萌声音忽然传来。 楚眠转头看去,就见穿着小熊猫印花睡衣的厉小懒从门口跑进来,一路扑进她的怀里,小脑袋蹭了蹭,「妈咪妈咪妈咪。」 「睡醒了?」 楚眠揉揉他的小脑袋,「来,吃早饭。」 「好。」 厉小懒乖巧地应一声,又眨巴着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问道,「我可以坐你腿上吃饭吗?」 「不可以,你已经三岁了,要自己好好吃饭。」 楚眠说到,都三岁了还抱着吃不像样子。 听到这话,厉小懒小脸一皱,眼睛像是要挤出水来,「可是小懒好想妈咪呀,小懒有那么久、那么久没看到妈咪了。」 他边说边用小手比出尽可能大的范围。 「……」 楚眠对厉小懒一向心有愧疚。 从决定生下他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一直担心无法给他一个健全的身体,后来他出生后,她又忙着创立天宫,能仔仔细细照顾他的时间其实很少。 因此,她对厉小懒是有些溺爱的,只要他提的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她都会满足。 算了,偶尔一次没什么。 「那就这一次,来。」 楚眠用纸巾擦了擦手,将厉小懒抱起来放到自己的腿上坐好。 「妈咪,我要吃……」 厉小懒伸出小短手刚要对着桌上的美食指点江山,一转头就看到旁边坐着个面色阴沉的男人,顿时灿烂的笑容僵了僵。 第787页 这就是他妈咪给他找的爹地呀。 怎么这么看他? 「怎么,家里的椅子委屈你的屁股了?」 厉天阙坐在一旁,咬着面包冷冷地睨他。 还非要坐在楚眠腿上。 「……」 厉小懒感觉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有些懵,但也不想就这么下来,想想,算了,管他心情好不好,反正只要妈咪在就好。 于是,厉小懒不再看厉天阙,指着桌上的牛奶道,「妈咪,我要喝牛奶。」 「好。」 楚眠拿过前面的牛奶,端着杯子餵到厉小懒的唇边。 厉小懒坐在她怀里,手也不抬,就把小嘴巴凑过去,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 厉天阙坐在那里看着,脸色臭得不能再臭。 还能不能再懒点。 「牛奶拿一下。」 厉天阙看着楚眠道。 几杯牛奶都放在楚眠的左手边。 见状,方管家心下一惊,怎么牛奶都没摆好位置,于是上前便要去端牛奶。 脚下刚动,就收到厉天阙充满戾气的一个眼神。 顿时,方管家的脚就扎那了。 楚眠一手搂着厉小懒,一手端过牛奶杯随意地朝厉天阙面前一放,真就是非常随意,随意得连个眼神都没扔过来,就接着餵孩子了。 「呵。」 厉天阙看着面前的牛奶冷笑一声。 「……」 楚眠听着这一声,转头看他,「怎么了?」 厉小懒咬着楚眠手上拿的水煮蛋,见状也沖厉天阙睁大眼睛,「你怎么不吃了呀?」 这早餐还有吃的必要? 厉天阙看着亲密的一大一小,冷着脸不说话。 哎…… 妈咪找的这个爹地脾气好差哦,还好他现在不用再花钱求人了。 楚眠看着厉天阙,不免想到昨天一整天她都没问到的那个答案,她不知道在边境父子两人相处得怎么样,也不知道厉天阙有没有接受厉小懒。 或许,她应该给他们彼此之间创造点机会。 这么想着,楚眠正要把厉小懒往厉天阙怀里放,厉小懒忽然叫了她一声,「妈咪。」 「嗯?」 楚眠低眸看他。 「我晚上能不能和你睡呀?我找你好久都找不到你,荷奶奶说你又去忙事业了。」 厉小懒问道,白天没时间,晚上总可以和他一起睡觉了吧? 闻言,厉天阙的目光又冷了些,直直盯着楚眠。 楚眠当然收得到他杀人般的目光,但仔细想想,其实比起分房,两人陪着孩子一起睡不是更好,不会荒唐影响伤势,还能增进厉天阙和厉小懒之间的感情。 于是,她便笑着点头,「当然可以,妈咪和……」 话没说完,厉天阙忽然从餐桌前站起来,将椅子往后狠狠一拉,拉出极重的动静。 「砰。」 「……」 楚眠看向他,今天的厉天阙真是格外焦躁。 「我还有事,先走了。」 厉天阙冷着脸转身,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厉小懒无知无畏的快乐小奶音,「妈咪,他不吃啦,我们吃。」 「……」 这就过了。 真当他不和小孩子计较? 第658章 厉天阙,我们来日方长 厉天阙站在原地两秒,随即转过身来,走到餐桌前缓缓俯下身,双手摁在桌沿,一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楚眠怀中的厉小懒,「厉小懒。」 「诶。」 厉小懒乖乖应了一声,抬眼看他,嘴巴里还在吃着。 「以后你就要在这里长住了,知道么?」 厉天阙问他。 「知道啊。」 厉小懒点点头,荷奶奶已经告诉他,他以后不用和妈咪分开啦。 「很好。」厉天阙满意地颌首,转头看向一旁的方管家,「小少爷已经三岁了,把整个a国最好的早教老师给我招进来,国内找不到就去国外找。」 「……」 「要最优秀的,各学科的都要,马术、滑雪、防身术也不能落下,必须全部学会。」 一早跟着厉小懒进来的荷妈此刻站在方管家身边,听到这话,激动得眼睛都亮了,犹如看到亲人。 果然,教孩子这方面还是要看少爷,楚眠对孩子就是太溺爱了。 财团出来的小少爷哪个不是十八般武艺精通,就他们家小少爷什么都不会,连数数都不会。 「是我疏忽,我马上操办起来。」 方管家连忙道,还是没恍过神来啊,突然少爷就有这么大的一个崽了。 想着,方管家悄悄看一眼楚眠腿上的小孩,只见厉小懒小脸一白,整个人都傻了,「我到妈咪身边了还要上早教课吗?」 不是吧…… 他回头求证地看向楚眠,楚眠心知他的性子,无奈地笑了笑,道,「要不我们先学些基础的?」 三岁了,该识数了。 「……」 厉小懒眼前一黑,瘫倒在她怀里,对所有的美食剎那间失去兴趣。 厉天阙看着瞬间失去灵魂的小傢伙,身心舒畅。 儿子还是不能跟老子斗。 …… 一顿早餐吃得厉小懒彻底蔫了,趴在餐椅上垂着小胳膊小腿,任由小海豚拱着他的手吸引注意,他都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第788页 楚眠哄许久也没哄好,只能让他慢慢消化自己已经到了必须启蒙阶段的噩耗。 离开餐厅,楚眠拿着装好药的小玻璃瓶走到楼下,一出门,就见一部黑色轿车停在外面。 孟墅站在一旁正好关车门,见楚眠出来便停了动作,「小姐。」 车里,厉天阙换了一身人模人样的西装革履姿态大佬地坐在里边,只是一只手一直揉按着肩膀。 见状,楚眠轻嘆一声,朝他走过去,「去公司?」 「难道我白天也只能呆在书房?」厉天阙看向她,脸上就刻着两个字:不爽。 吃什么了说话这么呛。 「考虑下,我不是没有第二个提议的。」她道。 第二个提议,和她还有厉小懒一起睡?那他还不如睡书房。 「不考虑。」 厉天阙语气冷淡。 「……」 楚眠也不好强求,将手中的小玻璃瓶递给他,「你顺路将这药带给沈医生吧,我今天休息,就不出门了。」 在家陪儿子。 厉天阙也不去拿,就这么张开自己的手。 臭脾气…… 楚眠耐着好性子将玻璃瓶放到他手里,正要移开,厉天阙忽然连瓶握住她纤细的手指,将她往下拉扯。 楚眠被拉得一下子低下身来,唇几乎贴到他的脸上。 厉天阙直勾勾地盯着她,眸子深邃,薄唇抿着。 楚眠想撤开,手指被他握得更紧。 「……」 「……」 孟墅默默往边上站了站,转头看风景。 楚眠看着眼前的男人,看了好久,轻声道,「厉天阙,我们来日方长。」 「……」 「别总用短命的样子跟我过日子,好么?」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道。 他太过无所顾忌,总让她有一种过了今天没明天的错觉,她除了分房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闻言,厉天阙的眸子定了定,「我有么?」 「你说呢?」 楚眠淡淡地笑了笑,「我们明明还有很多时间。」 看着她的双眼,厉天阙的眼神逐渐缓和下来,修长的手指一根根松开,须臾颌首,「知道了。」 「嗯,路上小心。」 楚眠沖他摆摆手,顺手关上车门,目送他离开。 …… 车子到研究室的门口停下来。 孟墅坐在副驾驶上解开安全带,转头看向厉天阙,「厉总,我把药送进去吧?」 研究室是楚眠让沈医生新弄的地方,专门用来研究忘生果与枯木雪的成份。 厉天阙坐在后面没动,几秒后,他转了转手中的玻璃瓶,低沉开口,「我亲自送进去。」 「是。」 孟墅连忙下车替厉天阙开车门,厉天阙拿着药往里走去。 说是研究室,但里边的格局很大,纯白的墙面与一尘不染的玻璃相接,高科技的仪器随处可见,最里边是无菌实验室。 厉天阙在沈医生的办公室里坐下来,只见桌上放的、墙上贴的全是各种专业分析文件。 沈医生同孟墅站在一旁,互看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疑惑。 以为放下药就走,怎么还坐上了? 厉天阙坐在那里,随手翻开一份文件,低头看了两眼,稜角分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辨喜怒。 「厉总,是我的报告有什么问题么?」 沈医生站出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楚眠让我把这颗药给你。」 厉天阙放下文件,骨节分明的手拿起玻璃瓶放在眼前摇了摇。 金属球在里边来回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他轻启薄唇,「第一颗样品而已,有必要密封成这样再送过来,用其它的材料再做吸入喷雾不就行了么?」 沈医生立刻道,「厉总,小姐是知道现在这些原材料要做各种各样的分析,就一棵树,材料有些紧张,她没别的意思。」 闻言,厉天阙勾起薄唇,抬眸凉凉地看向他,「我有说她是别的意思了么?」 「……」 沈医生的表情一僵,心彻底沉下去。 「她特地让我把药送过来,就是要借你之口让我打消某些疑虑,是么?」 厉天阙坐在那里,看着他一字一字说道,手指握拢手中的小玻璃瓶,「不会是风岛的树没有成活,花果原材料太少,没多少可用了吧?」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似完全不在意一般。 第659章 她还真是爱他,爱得一点心理负担都不想让他有 沈医生却是呼吸一紧,「厉总,没有的事,那树已经活了,随时能採集花……」 「沈医生。」 厉天阙坐在偌大的办公桌前,冷漠地打断他的话,一双眼情绪不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想好了说。」 他这么说着,沈医生站在那里整个人都慌了,背挺得僵硬,冷汗频生。 「在我面前仗着小聪明阳奉阴违了两次,不会真的以为,我厉天阙是你能糊弄的?」 厉天阙说着,也不做什么,就这么转着手中的玻璃瓶,道,「孟墅,帮他想想。」 「……是,厉总。」 孟墅听得蹙眉,转头看向沈医生,一边用眼神疯狂示意他实话实说,一边去拔腰间的手枪。 见状,沈医生垂下头来,「是小姐,小姐给我打电话说,为了保护为数不多的药,她昨晚不得不将药密封起来,怕这样的小动作惹您生疑,所以她会让您把药送进来。」 第789页 「说下去。」 厉天阙没什么情绪变化。 「小姐说,如果是孟助送进来,那您肯定没生疑,如果是您亲自送进来,那您就是生疑了,让我一定要告诉您,风岛的树成活了。」 沈医生只能将实情全部相告。 但愿楚眠不会怪他。 厉天阙转着玻璃瓶的动作一顿,眸色愈发深沉,「所以,那棵树没成活。」 「不是不是。」沈医生忙道,「只是现在处于一个半死不活的状态,能不能活不好说,小姐是不想让厉总您有心理负担。」 「目前有多少的药?」 厉天阙问出重点。 沈医生有些惋惜地道,「其实我们现在已经没办法做后续的研究了,因为材料不够,不过据《绝书》记载,目前制出来的药全部凑在一起能凑够您一人的。」 「只够一人?」 厉天阙还没说话,孟墅却是一惊,眉头皱得厉害。 「一人也够了吧。」 沈医生靠近孟墅压低声音含混地道,「这药能治癒厉总就是大喜事,至于苏家那边,厉总和他们关系又算不上多好,孟助你就别一惊一乍的,搞得很严重一样,呆会我又倒霉。」 要知道追溯起来,也不是他砍了风岛的树,现在药只能堆出一人份的,实在怪不了他。 「谁跟你扯苏家那边。」 孟墅皱眉道。 苏家是不用上赶着管,可家里还有个灰瞳的小少爷! 那瞳眸太具苏家人的特色了,小少爷也是带着疯子血基因出生的,如果只有一人份的药,那将来小少爷万一发病…… 这么一想,孟墅有些紧张地看向厉天阙。 厉天阙坐在那里,双眸深不可测。 一人份的药。 岛的树半死不活,花果不生,就等于断了原材料的供应,无法继续研究,更无法制作出第二人的药来。 厉天阙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一开始楚眠还试探着说等从风岛回来,顺道去边境玩一下,可真回来的时候,她就再不说这个话了。 甚至继续瞒着厉小懒的存在。 原来如此。 她还真是爱他,爱得一点心理负担都不想让他有,就想让他顺顺利利地把这仅有的一人份的药给用了。 厉天阙低眸看向手中的玻璃瓶,想着昨晚楚眠把它封起来那个谨慎的样子,勾了勾唇,却并无笑意。 半晌。 厉天阙从办公桌前站起来,抬起腿就往外走去。 孟墅和沈医生飞快地让开路。 厉天阙走到门口,一双脚停了下来,皮鞋的鞋尖抵在门边的封条线上,他低眸看向地面,眼底暗晦不明,片刻后极为冷淡地问道,「以目前的技术,这种药最多能保存多少年?」 「保存?」沈医生怔了下,「如果是要封存的话,通过技术手段封个一两百年也不成问题啊。」 这没什么难的,但为什么要封? 厉总不是紧迫着需要这个药么? 一两百年。 厉天阙听着这个数字,没什么反应,只沉声警告,「别又去楚眠面前打什么小报告,我饶你一次两次,不会饶你第三次。」 「是。」 沈医生心虚低头。 厉天阙抬脚离开。 这一次,他没再停留。 …… 黄昏渐近,整个庄园都被洒上一抹油彩,绚丽夺目。 楚眠没能出去欣赏一眼黄昏的景色,而是倚着沙发坐在地毯上,单手扶着脸,默默地看厉小懒表演。 「妈咪,我不要上早教课。」 「妈咪,我上课头好疼啊。」 「荷奶奶是这样,他也这样,怎么你也这样了呢?」 「你不爱我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厉小懒正趴在一旁光洁的地板上,像只小毛毛虫一样撅着屁股往前挪一下,往后挪一下,不时又顺时针转一下,嘴里一直碎碎念。 楚眠从早上的哄到现在已经变成随他去了。 说起来也挺怪的,上个早教课几十分钟他嫌久,嫌累,但为此抗议干嚎一天了,他倒是不嫌累。 「为什么我一个小孩子要这么辛苦?」 「你不是说只要小懒开心就好,你不是我的好妈咪了,呜呜。」 「小懒好惨啊,小懒好惨啊。」 「我让你去闯事业,你让我上早教课。」 「……」 楚眠托着脸看他,这些来回的车轱辘话她已经听一天了。 她将他的保温水瓶递过去,「说得口干没有,喝一点?」 「不要,我太难过了。」 厉小懒不搭理,开始逆时针转了。 「厉小懒,我不让你学多难的,认识一下简单的数字,说得出你看到的颜色是什么颜色就行了。」 省得荷妈天天在那愁,怀疑他是个色盲。 「你就是不爱我了,亏我还花光压岁钱来找你。」 小傢伙嘟着嘴又开始顺时针转,转过的地方干净得发光。 「你说你的语言系统这么发达,什么词过你耳朵,你就能跟着用上,你把这能力稍微分一点出来认两个数字,不是很好吗?」 楚眠再次劝道。 她不像荷妈,认为一定要培养厉小懒成为一个天才儿童,但小小的启蒙确实有必要。 而且厉天阙那边都想教马术、滑雪了,以小懒的性子怎么受得了一天到晚学习。 第790页 她想着,哪怕他稍微学一点基础,她也好和厉天阙那边周旋,打消厉天阙的精英培养路线。 第660章 有点累,让我靠会 「……」 厉小懒哭丧着脸看她,以前他不想学,说两句妈咪就说不学了,没想到来了这里,他说这么久妈咪也不改变主意。 呜呜。 太惨了。 他太惨了。 他干嚎一声,继续在地板上摩擦,来回摩擦。 楚眠按了按太阳穴,在学习问题上的厉小懒比她整个天宫都难搞。 最后,还是楚眠无条件投降,「好了,等厉天阙回来,我和他再商量下,看能不能让你再玩一年。」 「真的?」 厉小懒瞬间精神,从地板上麻利地爬坐起来,两只大眼睛闪闪发光。 「小姐——」 荷妈刚一走近就听到楚眠又妥协了,顿时有些埋怨地看向楚眠道,「小姐,小懒三岁了,那之前邻居张妈家的小孙子都能算五个苹果,被奶奶吃掉两个,还剩几个了。」 启蒙是孩子的基石,基石打得稳,以后才能学好。 真不能一昧纵容。 厉小懒坐在地上,两只小脚丫贴在一起,小脸郁闷地看向荷妈,「我不爱吃苹果,谁吃都行,我不抢。」 有什么好算的。 「……」 这是抢不抢的问题吗? 荷妈将厉小懒从地上抱起来站好,自己则蹲下来,指着楚眠道,「你看看你妈咪,那是顶聪明的人,过目不忘,身手还好,白手创了个大集团,再看你爹地,那是我们国家大财团的总裁,多少人、多少家庭靠他吃饭过日子,你是他们的儿子,你说你是不是也该努努力?」 不然他将来靠什么来接手父母打下的王国,靠超越同龄人的一张小碎嘴? 厉小懒站在那里,歪头想了想,皱巴起眉头,「我不努力也是他们的儿子啊。」 难道他还能变成邻居家张妈家的小孙子吗? 「难道你就不想做个优秀的儿子吗?」 荷妈焦急地问道。 厉小懒一脸凝重地想了想,而后郑重其事地摇头,「不想。」 完全不想。 「……」 荷妈噎住了。 楚眠忍俊不禁,道,「算了,荷妈,不想努力就不想努力吧,我楚眠的儿子不用非得规划成什么样子。」 厉小懒眯眯笑。 「小姐……」 荷妈快哭了,在教学理念这方面,她和楚眠完全合不来,还想劝下,忽然余光中瞥到什么,立刻转过身低头,「少爷,您回来了。」 闻言,楚眠回过头,只见厉天阙正站在不远处,身上的白衬衫一尘不染,臂弯上搭着西装,双眸正看着她们,不知道看了多久。 黄昏的光从高处的窗格斜下来,他的影子都镀上一层金黄。 「你回来了?」 楚眠淡淡一笑,手按着沙发站起来。 荷妈无声走上前,接过厉天阙的的西装默默离开。 「嗯。」 厉天阙颌首,朝她走过来,视线仍落在厉小懒的身上,确切地说,是落在他那双灰色的瞳仁上。 厉小懒站在那里,眨了眨眼睛,转头同小海豚玩起来。 「今天肩膀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楚眠问他。 「好多了。」 厉天阙说着,牵住她的手在沙发上坐下来,「今天都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光听他抱怨了。」 楚眠看一眼厉小懒,没有坐下,只面向厉天阙而站,嘴上道,「厉天阙,要不算了吧,再让他玩一年,到四岁再启蒙。」 「你是不是太惯着他了?」 厉天阙深深地盯着她,手指摩挲着她柔软的手背。 楚眠何尝不知道自己有点娇惯厉小懒,可她忍不住…… 「我可能对幼小的生物都有点惯着。」楚眠说着,低下头附到厉天阙耳边,「你失忆那会,我不也惯着你吗?」 他那时是幼小的生物? 厉天阙听着,眸色深了深,「那你要不要接着惯?」 楚眠听到这话就能猜到下文,立刻道,「同房不行。」 「……」 真是越来越不上套了。 只可惜,他要的惯也不是这个。 厉天阙握着她的手随意地笑了笑,随后坐直起来,头往她身上靠,缓缓阖上眼。 「怎么了?」 楚眠低眸看他。 「好久没在财团坐一整天了,有点累,让我靠会。」厉天阙低沉地道。 听到这话,楚眠没再动,站在那里任由他靠着。 半晌,她抬起一只手放到他的颈后轻轻揉了揉。 厉小懒跪坐在地上和小海豚玩在一起,抬头朝楚眠那边看去一眼,然后收回视线继续玩。 只要不上早教,每天都是快乐! …… 夜深。 楚眠沖了个澡走出来,坐在床边看手机里的巅峰会群聊,大家正竞相报告着各项事务的进度。 看来明天她也得去工作了,还有很多事务等着她处理。 「砰砰。」 房门被敲了两下,很稚嫩的敲门声,都能感觉到拳头的柔软无力。 果然,下一秒一个甜甜的声音传来。 「妈咪,开门。」 楚眠听着笑起来,将手机搁下,一边用毛巾擦着湿头发,一边走去开门,「你终于找到妈咪的房间……」 第791页 门打开,她的声音消失在喉中。 穿了一身灰色浴袍的男人顶着一头半湿的短发站在门外,稜角分明的脸上沾着水渍,连长睫毛都沾着,眼忽地一抬,深邃地看向她,尽是性感。 他的手提着穿熊猫睡衣的厉小懒,跟提个袋子似的随意慵懒。 「嗨,妈咪。」 厉小懒显然十分享受这样被拎着,一手拿着棒棒糖,一手举起来沖她挥了挥。 楚眠怔住,「这是……」 「不是选第二个方案就能进来了么?」 厉天阙盯着她道,说完便拎着厉小懒堂而皇之地进房。 一进去,厉天阙便将手松了。 厉小懒站在地上,舔着棒棒糖抬头望向眼前超大的卧房。 哇,这就是妈咪的房间呀。 哇,他今晚能和妈咪睡觉啦。 厉小懒朝着大床就扑过去。 楚眠看向厉天阙,有些奇怪,「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不是睡书房都不要加一个厉小懒了? 厉天阙侧目看她,只见她穿了件深色的睡裙,头发上的水滴在领口,让衣领的颜色变得更深,也衬得她的皮肤更为雪白,小巧的锁骨突出,像最精緻的艺术品令人垂涎。 他的目光黯了黯,伸手一把握上她的脖子低头亲上她的唇,压低声音道,「老子乐意。」 -- 作者有话说:第二章在白天。 第661章 一家三口的同床日常 「……」 楚眠没有抗拒,只是看着他,好一会才问道,「你没事吧?」 沈医生到底有没有把事办好? 厉天阙深色的眼近距离地盯着她,「要是欲求不满算有事的话,那就是有。」 「消停点。」 楚眠无奈。 「好。」 这一次,厉天阙答应得很干脆,没有半点纠缠的意思。 …… 楚眠把头发擦得半干,随意用手梳理了下坐到床上。 厉天阙跟着坐上来,在她身边一靠,然后便没了动作。 平常两人到床上该亲亲,该抱抱,该做什么做什么,这会多了一个小电灯泡自然是不行,何况这小电灯泡还抓着棒棒糖蹲在床上直勾勾看着他们。 这是他们一家三口第一次同床,睡觉时间又不用这么早,可不睡觉,无事可做。 三人一时间大眼瞪小眼,气氛有些尴尬。 还是楚眠打破这种奇怪的氛围,朝厉天阙道,「荷妈这次回来带了很多相册,你要不要看?」 「嗯。」 厉天阙颌首。 楚眠下床,很快拿出几本厚厚的相册,这三年间,她、荷妈都给厉小懒拍了很多照片,不为别的,就为将来给厉天阙补上错过厉小懒的时光。 楚眠拿了最上面一本蓝色绒面的相册,掀开被子坐到床上。 「过来。」 厉天阙靠在床头,伸手拉了她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从后抱住,低头盯着她手中的相册,「打开。」 「好。」 楚眠翻开相册,第一页就是厉小懒出生时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她躺在病床上搂着厉小懒冲着镜头微笑,厉小懒闭着眼呼呼大睡。 「你怎么生孩子的时候也这么瘦?」厉天阙拧眉,不仅瘦,还苍白。 「美颜的。」 楚眠随口说了句便跳过这个话题,道,「你看这一页,住院那些天荷妈每天给小懒拍一张,但他就是睡觉,偶尔醒来睁开眼睛,等你拿出手机去拍,他又闭上眼睛了。」 所以第一页,照片中的厉小懒小小一团,永远是闭着眼睛。 厉天阙只盯着照片中她那张苍白的脸。 「小懒出生起就不喜欢哭,那时候其他病房的孩子哭声一个比一个大,就他只知道闷头睡,检查又没问题,只能归根是懒了。」楚眠回忆那一年忍不住笑起来。 厉小懒健康地出生,给当时的她带来离开帝都后的第一份快乐。 厉天阙拥着她,抬眸嫌弃地看一眼厉小懒,「所以你给他取这个名字?」 「差不多吧,不过这只是个小名,大名我想留着你来取。」楚眠转头看他。 「留着我取?」 厉天阙看她,有些意外。 「嗯,我一直这么决定的,所以我到现在还没给他登记名字,要不是边境是谢傲然的地方,很多事还挺麻烦的。」楚眠说道。 「麻烦还不登记?」 「我这不是也留点参与感给你么?」楚眠笑着拿他说过的话堵他。 「……」 厉天阙没有笑,只深深地盯着她黑白分明的一双眼。 关于这个孩子,她做得很好,不是很好,是太好了。 当年他知道自己护不住她,把她往谢傲然身边推,想过她过去后和姓谢的所有可能性,想得胡乱吃药,吃得生出幻觉。 幻觉中,她一会沖谢傲然笑,一会去亲他,一会身披婚纱的她又被谢傲然抱进房里,后来,她和谢傲然的头发都白了…… 他幻想了她的一生。 待他清醒,他人趴在书桌上,药被他洒一桌,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浸透,像死过一回。 事实上,他所有的幻觉只是幻觉。 楚眠到边境后一早就搬走,住在和蔷园相似的房子里,厉小懒更是没有在谢傲然身边长大,对谢傲然的定义非常明确,一个叔叔而已。 第792页 那日酒店绑架案后,厉小懒进了谢家,对里边并不熟悉。 除了天宫一些无知的人有无知想法,她身边近的人从来没有不该有的多余想法,哪怕是从小缺失父亲角色的厉小懒。 她把取名这件事留给他,她明知道他那时已经发病,她明知道他不可能有未来。 「你怎么这么看我?」 楚眠有些奇怪地看他。 厉天阙收回目光,「我在想什么样的名字还能比厉小懒传神。」 「……」 楚眠失笑。 「……」 厉小懒蹲在他们脚边,眨巴着眼睛看他们,突然站起来朝他们走去,「我也要看照片。」 说着,他光着小脚丫踩在被面上直冲他们,硬生生将两人挤开来,往中间一坐。 左边是厉天阙,右边是楚眠,中间是两人拥过的地方,厉小懒一坐下去就相当满足,「好暖和呀。」 说完,他又拉拉楚眠的袖子,「妈咪,你再挤我紧一点,我要做夹心小糖果。」 这又是什么天马行空的想法。 「……」 楚眠朝他挤过去坐了些。 厉小懒被挤得紧紧贴着厉天阙,这种被挤迫的感觉让他大为新鲜,「好好玩啊。」 他吃着糖,一张嘴就是香香的甜腻味道。 楚眠将放在自己膝盖上的相册拿到厉小懒面前,厉小懒把糖递给她,「我不吃啦。」 「睡觉之前要刷牙。」 楚眠将糖拿走,嘱咐着他。 「嗯。」 厉小懒点点头,又翻一页,这回照片中的他睁眼了,不过是举着两只小手在打哈欠,嘴都是歪的。 他指着上面的自己转头看厉天阙,「你看,我可不可爱?」 「不可爱。」 厉天阙一脸嫌弃。 「你怎么能嫌弃我呢?」厉小懒皱起小小的眉,又指一张,「这张可爱了吧?荷奶奶说,她老怕我被人偷走,因为我太可爱了。」 「老人眼神不好。」 「……」 这话太难听了。 厉小懒又朝厉天阙挤了挤,沖他仰起自己的小脸,左边转一下,右边转一下,「你再仔细看看,我好不好看,我是不是坏人想偷的那种可爱?」 小傢伙很执着,为了证明自己很可爱,小脸都快贴到厉天阙脸上去了。 「偷你有什么用?图你不识数?」 厉天阙冷哼一声。 「我不识数也不耽误我好看呀。」 厉小懒索性手脚并用地爬到他的身上,趴在他胸膛上梗着脖子,努力把小脸凑过去,「你看呀,你再看看呀。」 他的美貌不容误解。 第662章 没想到原来你做父亲是这个样子 「不看。」 厉天阙推开他的脸。 厉小懒又黏上去,扒着厉天阙的浴袍不撒手,楚眠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眼中露出笑意。 她喜欢这样的时光,干净美好,能洗刷掉从前所有的苦涩。 厉小懒黏得不行,最后直接趴在厉天阙的胸膛上睡着了,厉天阙半躺在床上,看着怀里的小孩没动。 「得抱他去刷个牙。」楚眠轻声说道,吃完糖不刷牙不行。 「他睡着了。」 厉天阙看她。 「放心,他睡着了更好操作。」 说着,楚眠便掀开被子下床,绕过床尾走到厉天阙面前想抱厉小懒,厉天阙已经抱着厉小懒坐起来。 「我来吧。」 楚眠想伸手接过,他的骨折还在恢复期。 「你一个人抱一个人给他刷牙?」 厉天阙说着便将厉小懒抱着下了床。 他抱孩子的姿势有些怪异,楚眠想了下,好像方管家端菜时也是这样,两只手直挺挺托着。 看来,抱孩子也要慢慢学。 两人相继进到浴室,楚眠把厉小懒换了个姿势,让他屁股坐在厉天阙的手臂上,把他小脑袋靠着厉天阙的肩膀,这样勉强也能一只手抱住。 他们浴室没有小孩子的牙刷,楚眠让荷妈送来一套。 等她回到浴室的时候,厉小懒已经把两只小胳膊挂在厉天阙的脖子上,睡得香甜,厉天阙站着一动不动。 楚眠走过去,在水杯里接上水,抬手拍拍厉小懒的小脸,「刷牙,张嘴。」 「……」 厉小懒闭着眼睛,扭了扭脖子有些不乐意。 楚眠索性在他脸上拧了一记,厉小懒这才张开嘴,楚眠直接把水杯递到他唇边往里倒了些水,厉小懒闭着眼睛漱了漱口,歪头一吐。 准确无误地吐在洗手池中。 「……」 厉天阙瞪他。 这也行? 「他刚刚睡,没睡熟,我拍他的时候他就有些醒了,但不愿意睁眼。」 楚眠对厉小懒的常规操作了如指掌。 厉小懒有一段时间不愿意洗澡刷牙,于是每次天一黑,他就立刻倒头装睡,怎么叫都叫不醒,后来被她发现,于是睡着了也拎起来洗澡刷牙。 一开始厉小懒还难以坚持装下去,但后来装着装着,就真的达到睡觉也能配合刷牙的境界了。 厉天阙就这么看着楚眠给厉小懒刷牙,厉小懒全程闭眼配合,甚至楚眠给他擦脸的时候,他还仰了仰小脸。 「……」 到底是随了谁? 第793页 厉天阙再次生出这样的疑问。 刷完牙洗完脸,厉小懒像是也知道任务完成,小手抱紧厉天阙的脖子,小脑袋一靠,继续梦中环游世界。 楚眠洗了下手,把厉小懒从厉天阙怀里抱出来,走出浴室,将孩子放到大床中央。 一摸到床,厉小懒立刻闭着眼睛调整姿势,往床上一趴,缩起两条腿睡得一脸舒服惬意。 楚眠正要掀被子上床,就见厉天阙站在床边盯着厉小懒,没有上床的意思。 「怎么了?」 楚眠小声询问他。 「他睡我们中间?」厉天阙拧眉。 「不是你把他抱……拎过来的吗?」楚眠以为他反悔了。 「他不会被压死?」 厉天阙看着床上只跟小青蛙似的小人,陷入疑问。 太小了。 小得被子盖过头就能闷死的样子。 楚眠忍不住笑,「又不是刚出生的小宝宝,不会的,被压了不舒服就会挣扎。」 怎么可能会被压死。 闻言,厉天阙眸子深沉地睨向她,「万一他懒得挣扎呢?」 这小崽子又不是干不出来。 「……」 楚眠隔着大床看个子颀长的厉天阙,见他神情凝重地思考着,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厉小懒于他而言是个太大的意外,换谁都没那么容易适应。 她没上床,而是在床边蹲下来,一手撑在床沿托着下巴,故意低声道,「那怎么办?不能把他送出这个房间,睡时睡醒两个环境,对小孩子来说会有心理压力。」 厉天阙盯着床上的小人,陷入不亚于财团大决策的思索。 楚眠看着他,强忍笑意。 好久,她沖他小声道,「你过来。」 厉天阙看她,沿床绕了一圈,走到她身边半蹲下来,一双眼盯着她,也压下声音,「怎么?」 「没怎么。」 楚眠慢慢靠近他,盯着灯光下他英俊的脸庞极小声地道,「就是没想到原来你做父亲是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 厉天阙也压着声音。 「可爱的样子。」 楚眠实话实说。 「……」 厉天阙的脸黑了。 谁会形容一个父亲可爱?她还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他半蹲在她身旁,一把握上她的细臂,咬着牙正要斥她,楚眠忽然仰起脸,吻上他的唇。 「……」 厉天阙的火气消了。 「如果你不敢上床,我就陪在你这里坐着,坐到天亮。」 楚眠小声说完才离开他的唇。 厉天阙单手捧上她的脸就要吻下去,蓦地转头,只见床上的小青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正趴在床上定定地看着他们,眼睛睁得又大又圆。 而楚眠的脸贴在厉天阙温热的掌心,两人的唇距离不到两厘米。 「你们为什么要躲在那里亲嘴?」 厉小懒疑惑地看着他们问道,声音还透着困意。 「……」 「……」 楚眠很是郁闷,这小傢伙不是一旦睡下就是打雷都不乐意睁眼的么? 厉天阙睨向小傢伙,「关于早教老师……」 一听「早教老师」四个字,厉小懒忙不迭地把眼睛闭上,小嘴巴还不忘发出声音,「呼——呼——」 睡着了睡着了。 厉天阙满意地收回视线,低眸看向楚眠,「我们继续?」 「……」 楚眠默。 …… 这一晚,楚眠真就陪着厉天阙坐在床边的地板上睡了一整夜,厉小懒独霸大床。 第二天起来,楚眠匆匆吃个早饭便去天宫了。 反而是厉天阙,昨天处理了一天的公事,今天不用去那么早。 庄园大面积的落地窗前,每一块地板都浸着阳光,亮得刺眼。 厉天阙坐在紧靠落地窗的单人沙发上,单手虚握着拳抵在头上,闭眼假寐。 接连两觉都是坐着睡的,他睡眠实在谈不上好,头隐隐作痛。 第663章 厉小懒,你叫我一声 忽然,孩子银铃般的笑声隔着玻璃传来。 厉天阙缓缓睁开眼,落地窗外,穿着黄色小雨衣的厉小懒正从花园里飞奔出来,小手拿着浇水的水枪正开心地到处喷水,喷完还不忘用穿着小雨鞋的一双脚到处踩,雨帽下的小脸开心到忘乎所以。 荷妈同方管家远远站着相陪,生怕被波及到。 「小海豚,下雨啦!」 厉小懒开心地蹦来蹦去,用水枪喷向小海豚。 白色的长毛土狗被惊得到处乱蹿。 厉天阙坐在沙发上,沉默地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厉小懒,蓦地,一阵剧痛袭过他的脑袋。 如同针扎。 厉天阙痛得猛地弯下腰来,垂着头,大掌按向额头,额角的青筋疯狂跳动,仿佛要炸裂开来一般。 又开始发作了。 厉天阙死死咬着牙,硬生生挺过这一波的剧痛。 许久,他的眼前才开始清明。 「……」 不知道是不是真到了尽头,从风岛离开后,他的头痛发作次数变得频繁,幸好,没一次发在楚眠面前。 厉天阙弯腰坐在那里,敲了敲头,缓缓抬起脸来,一抬头,厉小懒的脸就落入他的视线。 第794页 小傢伙把脸贴在玻璃上看着他,贴得五官都变了形。 见他抬起头来,厉小懒咧开小嘴一乐,拿起水枪就按下开关,往天上射去,继续玩自己的。 像是下了一场太阳雨。 碎开的水珠子悉数落在小傢伙的雨帽上,他缩着脖子迎接,在阳光下笑得特别灿烂。 玻璃上溅了一大片的水汽,模糊了两人的轮廓。 「你看,是小少爷,好萌呀。」 「少奶奶说了,小孩子不要担那么大的称号,叫小懒就好。」 两个女佣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忽然两人的分贝低了些,「你有没有发现,小懒跟少爷不太亲近?」 「当然发现了,但这也难怪,小懒一直待在边境,和少爷不熟,自然不亲近。」 「才不是,小懒嘴巧,和谁都合得来,跟方管家都玩得那么好了,就是和少爷不亲。」 「毕竟小懒过去三年都没有见过父亲,对父亲这个角色肯定别扭,说不定还很抗拒。」 「小时候就不亲,长大了更难亲近吧?那不是父子俩要一辈子隔阂了。」 厉天阙看着落地窗外玩水的厉小懒,眸色一冷,坐直起身。 两个女佣这才发现沙发上还坐着个人,顿时吓得脸色惨白,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待发现厉天阙并没有回头责问的意思,两人拉着手慌忙跑了。 厉天阙冷着脸靠向沙发背,手机震了下,他拿起来一看,是沈医生发过来的。 【沈医生:厉总,吸入式喷雾已经做好,我是送财团还是送到庄园?】 厉天阙瞥了一眼,没有回覆,便将手机关了。 他看向落地窗外,厉小懒还在蹦蹦跳跳地踩水,跳着转圈圈,水管也跟着他转,差点缠得他摔跤。 又一圈,厉小懒正好转到面向厉天阙的角度。 厉天阙面无表情地朝他勾了勾手。 「……」 厉小懒小脸茫然地看着他。 「进来。」 厉天阙出声。 厉小懒眨眨眼,默默将手中的水枪放下。 好一会儿,脱下雨衣雨鞋的厉小懒走到厉天阙面前,方管家和荷妈紧随而至。 「你们出去。」 厉天阙冷淡发话。 「是。」 两人担忧地看了厉小懒一眼,还是退出去。 厉小懒站在他面前,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厉天阙没有立刻说话,伸手端起旁边佣人刚刚送来的咖啡,咖啡带苦的香气顺着热气一起飘出来。 他低眸盯着杯中的咖啡,一双眼深沉,面上喜怒不辨。 他道,「厉小懒,你叫我一声。」 「啊?」 厉小懒格外迷惘地看向他。 厉天阙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杯子,淡漠地道,「是不知道该叫我什么,还是不想叫?」 该叫什么? 厉小懒眨了眨眼,思索两秒,试探着道,「爹地?」 奶声奶气。 却没有一丝勉强。 「……」 厉天阙握着杯子的手一僵,杯中咖啡泛起涟漪,他的眼有一瞬的凝滞。 半晌,厉天阙抬起眼看向面前的小人,「你肯叫我?」 「肯啊。」 厉小懒点点小脑袋,有些莫名,这有什么不肯的。 妈咪就是妈咪。 爹地就是爹地。 儿子就是儿子。 这不是很简单吗? 「……」 厉天阙沉默地盯着他。 「……」 厉小懒被看得不太自在,伸手挠挠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那你之前为什么要说自己红眼,不肯摘墨镜?」厉天阙问,难道不是不想认他? 闻言,厉小懒有些讪讪,「我怕你把我还给荷奶奶。」 荷奶奶太恐怖了。 对他好是好,但就是想逼他学习。 「……」 原来是这么个破原因。 厉天阙总算是明白了,他盯着面前的厉小懒,「再叫我一声。」 厉小懒一脸奇怪地看着他,但还是道,「爹地。」 「再叫。」 厉天阙看着他这张和楚眠相似的脸,神色晦暗不明。 厉小懒不懂他在想什么,只能继续叫他,「爹地。」 「……」 「爹地。」要叫几声啊? 「……」 「爹地。」 「行,我厉天阙认了。」 厉天阙忽然低笑一声,有些自嘲,又道,「把手伸出来。」 「哦。」 厉小懒乖乖把两只小手伸出来,摊平白嫩嫩的掌心。 一颗小小的镂空金属球落进他的手心里。 阳光下,金属球金灿灿的,里边什么都没有,空空的。 厉小懒用小手捏起金属球放在眼前看了看,「这是什么?香香的。」 当然香,里边本来有颗枯木雪、忘生果研制出来的药,充斥着花香。 「……」 「这是做什么的?」 见厉天阙不说话,厉小懒转着小小的金属球又问一遍。 厉天阙左右看了看,伸手拿过一个抱枕,从上面扯下一根流苏的线,道,「当它是个挂坠好了。」 说着,他拿回金属球,球的上端有个小小的空扣,他将线从中间穿过,打了个结,紧接着挂到厉小懒的脖子上。 第795页 厉小懒一攥线,金属球就转起来。 很好玩的样子。 「现在它是你的了。」 厉天阙盯着他沉声道。 你叫一声爹地,老子把命送给你。 第664章 这是爹地送你的? 厉小懒转着脖子上的小小金属球,嘻嘻一笑,「谢谢爹地。」 送他礼物,那他是不是也要送一个? 他抬起小脸看厉天阙,小手在自己身上摸了摸,什么都没有摸到。 想了想,厉小懒踮起脚,伸长脖子在厉天阙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带口水的那种,「我没什么好送你的,就送你一个香喷喷的吻吧。」 厉天阙低头坐在那里,身形再一次僵住。 下一秒,他一掌推开小傢伙的脑袋,「谁说你的吻是香的?哪来的错觉?」 「不香吗?」 厉小懒再次踮起脚,嘟起粉嫩的小嘴巴靠过去,「你再亲亲,来,你再亲亲。」 「……」 厉天阙一手挡住厉小懒的脸,不让亲过来,一手拿出手机给沈医生发信息。 【厉天阙:把药全部封存起来,找最安全的地方保存。】 发完,他的手掌心一片湿漉漉的。 小傢伙为了证明自己的吻很香,又在他手心亲了一口狠的。 厉天阙万分嫌弃地看着眼前这张小脸。 妈的,楚眠要有这么热情就好了。 …… 「眠姐,现在从风岛回来的人基本上都已经安排妥当,愿意进天宫做事的都已经在做培训了。」 「财阀们那边也都没有动静。」 「他们现在哪还敢有动静,颜家和魏常水的前车之鑑就摆在那呢。」 「如今我们眠姐和姐夫,以及冰冰那总统老公的铁三角模式已经形成,不怕死的倒是来呀。」 新蔷园,楚眠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巅峰会几人拉了椅子坐在她面前,几乎占据半间屋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事,气氛热闹,不像是开会,更像是聊天。 每人手上还捧着杯咖啡。 「还是那句话,不要得意忘形,天宫还在发展中。」楚眠坐在那里,语气淡淡地告诫他们。 「是,收到。」 几人齐刷刷应道,其中彭子杰和彭子豪互相看一眼,道,「不过眠姐,这重建贫民窟的项目总算是落定了,我们是不是也该适当地庆祝一下?」 庆祝? 楚眠想了想,忽然手机震起来,她拿起来一看,是荷妈打来的电话,但电话震了几下又挂了。 「你们先聊。」 楚眠起身,拿着手机走出门外,拉上门,直接发过去一个视频通话。 正好,她也想看看厉小懒。 视频接通。 屏幕上,荷妈拍着心口正余惊阵阵地看着她,楚眠疑惑,「怎么了,荷妈?」 荷妈往旁边看了一眼,似乎在判断能不能说悄悄话后才道,「没怎么,就是刚刚少爷把小懒叫过去,还不让我跟着,脸色看着很差,小懒又很久都不回来,所以我想着还是给你打个电话,这刚打,小懒就出来了。」 所以才打过来又挂掉。 「厉天阙脸色很差?」 楚眠有些愕然,明明早上她走的时候厉天阙还好好的。 「妈咪妈咪!」 厉小懒的声音在手机里传来。 镜头晃了晃,荷妈蹲下来,把厉小懒搂到怀里,白白嫩嫩的一张小脸就占满楚眠的手机,一双灰色的眼生得格外精緻。 楚眠不由自主地微笑,「厉小懒,爹地找你做什么?」 不会又是谈早教吧。 「爹地送我礼物呀。」厉小懒乖巧地回答,盯着她直看,「妈咪你在哪,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楚眠怔了怔,「你叫他什么?」 「爹地呀。」 厉小懒靠着荷妈说道。 「……」 楚眠注视着屏幕上的儿子,她这还在操心怎么让父子俩更好更自然地相处,一步步水到渠成,厉小懒已经不用人叮嘱就改了口。 她的眼神变得格外柔软,「厉小懒,你真好。」 「嘿嘿。」 厉小懒笑得有些得瑟。 「你爹地一定很开心吧?」 楚眠有些遗憾,她应该在现场见证这一幕的,厉天阙当时也一定愣住了。 「爹地开心呀,他还送我这个礼物。」 厉小懒点点头,把脖子上的线一扯,一颗小小的金属球转起来,转进楚眠的视野中。 隔着屏幕,楚眠注视着那一颗金属球,笑容渐渐凝固。 她当然知道这颗金属球。 是她亲自把保存着药的金属球放进玻璃瓶里,让厉天阙带给沈医生。 「这是爹地送你的?」 楚眠问道,声音开始变得不自然。 「对呀,好看吗?」 厉小懒抓着金属球问道,雕刻精緻的金属球在太阳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楚眠看着,好一会儿才艰涩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好看。」 「我也觉得好看。」 厉小懒开心地道。 「好了,小懒,妈咪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 楚眠说着挂了电话,站在原地,许久才发觉自己的双腿有些麻痹,一阵刻骨的凉意从手指尖传遍全身,凉得她想打寒颤。 千方百计想瞒着,结果他还是知道了。 第796页 书房里不知道大家又说到什么,传来一阵愉快的笑声,分外热闹。 楚眠握着手机,抿了抿干涩的唇,伸手推开门走进去。 「眠姐。」 大家笑着转头看她。 「嗯。」 楚眠看着抬起腿走到书桌前,放下手机,盯着面前的文件,思绪游离。 直到书房内彻底安静下来,她抬起脸,只见几人都盯着她,叶成蹙眉,「眠姐,你没事吧?」 「怎么了?」 楚眠问道,她完全没听他们的谈话。 黎哲坐在那里说道,「我们正在商量去哪聚餐比较好,成哥说他把酒吧歇业一天,由着我们玩,你看怎么样?」 聚餐。 楚眠坐在那里,眸子动了动,冰凉的手指慢慢蜷紧。 片刻后,她看向他们,淡淡地道,「那不如来厉家的庄园吧?」 「厉家庄园?」 众人震惊。 「重建贫民窟可以说是我的宿愿,能得到如今的结果离不开很多人的付出。」 楚眠说道,「我想好好办个宴会,邀请唐总统、天宫最初成形的所有成员、厉氏财团参与此事的所有人,还有风岛我相熟的一些朋友。」 「厉家庄园,就是素有一家半城之称的厉家庄园?」 彭子杰难以置信地问道。 「嗯。」 楚眠点头。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气,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樊冰冰,「听说厉家可比总统府还豪华数倍。」 第665章 知道了,你放开我,勒疼我了 「看我做什么?」樊冰冰一脸漠然。 总统府又不是她家,她也不会去比较。 「何止,我听说厉家庄园是在厉家祖上最兴盛时划下的地盘,不是指钱,是指人丁最兴盛的时候。」 彭子豪搭着自己双胞胎兄弟彭子杰的肩膀说道,「里边停机坪、高尔夫球场都是小意思,最重要的是里边还有古蹟,普通人根本看不到。」 闻言,众人都露出惊艷之色。 光是想想,都觉得里边的景致该是绝了啊。 「眠姐,我们真能去厉家庄园?」安诗蓝看向楚眠,有些激动,「这么多人,姐夫会不会不高兴啊?」 毕竟是私人宅府。 「既然要办庆功会,当然要用最好的地方来招待你们。」 楚眠说道,很是干脆地决定,「时间就定在这周末,该发的请柬全都发出去,一份都不能少,到时大家好好玩。」 「yes!」 众人兴奋起来。 经历过那么多事,他们终于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还能参观到传闻中的厉家庄园,圆满! …… 楚眠回到庄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夜幕降临,通往庄园的路上灯光明亮如白玉。 楚眠从车上下来,方管家带人尽责地守在门口,「少奶奶,您回来了。」 「嗯。」 楚眠点点头,问道,「厉天阙回来了吗?」 「少爷今天没出去过,这会应该在房间。」方管家说道,「是不是可以安排晚餐了?」 「好。」 楚眠道,换上拖鞋往里走去。 她乘电梯上楼,一直到他们居住的那一层。 从电梯里出来,楚眠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忽然想到登记的第二天,厉天阙给她在这一层藏了一路的礼物…… 好像没过去多久,又好像过去太久。 回忆收笼,楚眠回过神来,抬起腿往里走去,前往房间。 她踩着地面无声,正要进房间,前面不远处传来水声。 这一整层厉天阙都拿来作为他们的私人空间,他们在的时候,其余人没得到指示是不会上来的。 这么想着,楚眠没有回房,而是往前走去。 尽头处有一个洗手间。 洗手间的门开着,水声正是从里边传出来。 楚眠都没有走到门口,就斜斜地从里面墙上的大镜子看到厉天阙的身影。 他弯腰站在洗手台前,一手按着台面边缘,一手取下可卸式水龙头往自己脸上喷,细密的水流全数溅在他的脸上。 他闭着眼,眉眼全部被濡湿。 透明的水顺着他略显苍白的脸往下淌,流过下颌,淌过突出的喉结,浸湿解了两颗扣子的衬衫衣领…… 「……」 楚眠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 半晌,厉天阙关掉水,将水龙头放回去,双手按在檯面上,低头甩了甩发,无数细碎的水珠落下来。 蓦地,厉天阙像是看到什么,伸手在洗手池里摸了摸,然后猛地抬起头来看向镜中的自己,抬手摸向自己的短发。 他连拉扯都没有。 楚眠就看着他轻而易举地取下一缕短发来。 她从来没有在厉天阙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他站在那里,下颌上还在滴着水,他就盯着手上的发,像完全不认识一样,脸色又苍白几分。 盯了很久,他整个人近乎慌乱、恐惧一般地把短发扔进洗手池里,将水流开到最大。 水声很响。 楚眠看着他动作粗鲁地把短发往洗手池里塞,试图冲掉。 她沉默地看着,慢慢转过身来,背靠着冰冷的墙面,抬眸看向头顶上方的灯光,极轻地出声,「你准备把药留给小懒?」 「……」 第797页 厉天阙站在洗手间里,动作一滞,然后转过头去。 楚眠靠着墙,一点衣服露出门边。 厉天阙看着,手上的动作倒没那么乱了,他收回视线,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低沉地应道,「嗯。」 听到这个肯定的答案,楚眠没有任何意外。 她抱起自己的双臂,平静地道,「其实我是这么想的,小懒就算有苏氏家族的基因也未必会发病,就算会发病也一定不会在他小时候,时间还长,他等得起风岛之树的重生,等得起医疗的进步,所以,你现在用药是最优的选择。」 厉天阙站在偌大的镜子面前,镜中的他沾了一脸的水,看着有几分狼狈的性感。 他盯着镜中自己的眼睛,深色的一双灰眸,怎么看怎么妖异。 他自嘲地勾了勾唇,「照你这么说,我也不一定会死,前段时间身体检查没有问题,说不定你根本就是杞人忧天,二十天过去,我还是活得好好的。」 闻言,楚眠转身就走。 厉天阙面色一变,连忙追了出去,从后一把将楚眠抱进怀里,低下头潮湿的脸紧紧贴上她的,嗓音暗哑,「我也不想瞒你,万一二十天后我真没了,我总得和你把最后的日子过爽了。」 才不枉他活这一辈子。 「……」 楚眠没有挣扎,任由男人从后抱着自己,她的双手垂在身侧,凉得厉害。 她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眼前冗长的走廊,语气超乎寻常的平静,「所以我的话你听不进去。」 他不想让厉小懒等所谓的可能性。 厉天阙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侧过脸吻上她的耳朵,说是吻,不如说是直直的、重重地压下来。 他用薄唇压着她的耳朵,许久才放开,沉声道,「你熬了十个月才生下的儿子,我得让他偿命!」 「……」 楚眠听着,垂着的手指颤了颤,一抹锐痛直刺心口。 「阿眠,你不能恨我。」 他说,双臂狠狠勒住她,却又不敢去看她此刻的神情。 听到这话,楚眠想笑,她低下头,看向自己身前的男人手臂,他拥得太紧,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淡淡地道,「知道了,你放开我,勒疼我了。」 没有吵。 没有闹。 更没有在风岛发现树断时那样的歇斯底里。 厉天阙却僵住了,双手死死抱住她,不肯松开。 「这个周末我准备在庄园开个庆功会,邀请所有在重建贫民窟项目中的有功之人,你怎么想?」楚眠声音清淡地问道。 「什么?」 厉天阙想不到这个时候她会如此镇定地和他聊什么庆功会。 第666章 今晚的楚眠格外温柔可人 他一把将她转过身来,楚眠站在他面前,神情平静得毫无波澜,一双眼清澈分明,反而是他,眼睛红得狼狈。 「周末,开庆功宴,可以么?」 楚眠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厉天阙看着她,发上的水珠往下落,滑下好看而疑惑的眉眼。 什么见鬼的庆功宴。 现在是谈庆功宴的时候? 「不能开?」 楚眠定睛看他。 「……能开。」 厉天阙顿了顿,从喉咙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好的。」 楚眠表示收到,淡淡点头,转身离开。 厉天阙一把抓住她的细腕,「这就完了?」 楚眠回眸,不解地看他,「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你没有要说的?」 她就这样接受了? 「你说你对药的处置?」 楚眠淡定地看他,语气如常,「我已经把我的想法告诉你了,你也把你的决定说了,我尊重你的想法。走吧,该下去吃晚饭了。」 「吃晚饭?」 厉天阙近乎诡异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吃晚饭? 她还有心情吃晚饭? 「是啊。」楚眠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而后推开他的手,平静如水地整理了下衣袖,「走吧,不然菜就凉了。」 说完,楚眠转身离开。 「……」 厉天阙站在原地匪夷所思地看着她潇洒离开的背影。 靠。 菜凉了。 她怎么不担心担心他快凉了。 一股无名的火顿时游走厉天阙的全身,他往后顺了下潮湿的短发,越想越不爽。 这女人怎么回事,在风岛时她还为他要死要活的! 这会儿又淡定得不行了,还有心情办什么庆功宴。 难道是刺激过头了? …… 楚眠走进餐厅时。 厉小懒已经在餐桌前坐好了,见她出现立刻跳下椅子,朝她扑过来,「妈咪,抱抱小懒!」 看到厉小懒,楚眠展开笑容,弯腰将他抱起来,问他,「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呀。」 不用上早教课多开心。 厉小懒扯出自己脖子上的线,转起小小的金属球,「妈咪,好看吗?」 楚眠的目光凝了凝,答道,「好看。」 「我也觉得好看。」 厉小懒很是喜欢这一颗小球,拿在手里一直把玩。 「一定要收好,爹地是把他最宝贵的东西给你了。」楚眠抱着他道。 第798页 厉天阙一进餐厅就听到这句话,火气稍微压了压。 这还像句人话。 「啊?」厉小懒有点懵,「爹地最宝贵的东西就是颗球啊?」 想想也是。 在边境的时候,爹地身上连钱都不带,可见也没什么好东西。 「……」 厉天阙磨了磨牙,大步上前,一把将厉小懒从楚眠怀里拎出来,放到餐椅上。 「爹地!」 厉小懒见到他眼睛一亮。 叫了第一声,后面再叫就越来越自然了。 楚眠在餐桌前坐下来,身边的餐椅被人拉出巨大的动静,厉天阙在餐椅上用力坐下来,朝她侧过身子,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餐桌上的美食已经摆得差不多了,还差几道炒菜和热汤。 楚眠无视身旁男人的目光,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白灼虾,伸手剥掉虾壳,将虾肉隔着厉天阙放进厉小懒的碗里。 厉小懒立刻用小手握住勺子捞起,直接塞进小小的嘴巴里,愉快地吃起来。 「……」 厉天阙并不动筷,就这么盯着楚眠,紧迫地盯着。 盯得厉小懒都察觉不对劲,他嚼着虾肉含糊不清地问道,「爹地,你怎么不吃一直看妈咪?哦,你也要妈咪剥虾吗?」 「你闭嘴。」 厉天阙转头瞪向自己神憎鬼厌的儿子,「我能跟你这条小咸鱼一样要人餵么?」 话落,一个剥好的完整虾肉被一只皮肤白皙的柔夷放进他碗中的米饭上。 厉小懒眨巴着眼睛看看递虾的楚眠,又看向厉天阙,等他下一步动作,吃还是不吃啊? 「……」 厉天阙看向身旁的楚眠,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一侧的发勾在耳后,露出小巧精緻的耳朵,低着头正认真地剥虾。 他抿了抿唇,蓦地抬起手一把按在厉小懒的脑袋上,强行将小脑袋转过去,然后迅速用左手拿筷夹了虾放进嘴里。 「……」 厉小懒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厉天阙收回手,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眸子深邃地看向楚眠,「阿眠……」 「还要吃么?」 楚眠又剥好一个虾,转眸看向他。 她的面容干净漂亮,一双眼清澈似水,看不出一点负面的情绪,一如平常。 「……」 厉天阙看她这样,什么安抚的话都说不出来,毕竟她一副根本不需要安抚的样子。 半晌,他颌首。 「好。」 楚眠柔和地应着,将手中的虾递过去,没有放在碗里,还是直接递到他的唇边。 神情温柔极了。 「……」 真的受刺激过度,行为都不正常了。 厉天阙狐疑地盯着她,握住她的腕,盯着她张嘴咬住虾。 「……」 厉小懒坐在一旁默默看着。 荷奶奶还老说他长大了长大了,看看,爹地长这么高还要妈咪餵着吃,他不上课不是很正常吗? 佣人端上一道高汤,一掀盖子热气腾腾。 方管家站在一旁介绍道,「石斛花胶煲,炖了挺久的,小少……小懒,你要不要喝,我给你盛一点?」 少奶奶不让他们管厉小懒叫小少爷。 少奶奶向来不拿阶级当回事,还想邀他和荷妈一起上桌吃饭,开玩笑,他们哪敢在少爷面前造次,就是上了桌这饭也吃不好。 「好啊,谢谢方爷爷。」 厉小懒乖巧地应一声,改姿势为跪坐,让自己显得高一些,然后把旁边的一个小空碗朝方管家推过去。 「你要不要喝?」 楚眠看着方管家盛汤,忽然转眸看向厉天阙问道,关怀备至。 厉天阙更加狐疑地看着她,嘴上道,「好。」 楚眠便端起面前的一个空碗站起来,拿过汤勺盛汤,边盛边看向方管家,「方管家,周末我会在庄园办一场庆功宴,人有点多,有点麻烦,到时还要麻烦你帮我全权管一下。」 「不麻烦不麻烦,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方管家忙道,将手中的碗搁到厉小懒面前。 第667章 你还有什么愿望?我一定竭力满足你 厉小懒立刻低头喝起来。 「还有,现在庄园里在职的厨师有多少个?」 楚眠问道,将汤搁到厉天阙面前,还细心地将一个小勺子放进去。 「你问这个做什么?」 厉天阙睨她一眼,伸手拿起勺子喝汤。 「当然是为了你。」 楚眠的话柔软而直接。 「……」 厉天阙挑眉。 方管家站在一旁想了想答道,「登记在册的厨师一共四十人,除去给庄园员工供应餐食的,只在主厨房任职的是十八人,他们各有所长,实行的是轮换交替制,这样能经常换换口味。」 楚眠坐下来,沉吟片刻后道,「方管家,你让这十八位厨师回去每人列一天的菜单,要最好最拿手的,还要创新,还要涵盖世界各地的风味,食材也不拘于家常,越多越好,列完给我过目,接来就一人一天轮换,每天我都要见到一桌饕餮盛宴。」 方管家怔了下,「每天?」 这…… 厉家还没谁这么干过呢,不是钱不钱的事,每天吃饕餮盛宴,这胆固醇得疯啊。 第799页 「是。」 楚眠颌首。 这不像是少奶奶的处事风格啊,之前她不还和少爷讨论什么烟火气么? 「少奶奶,我能问下为什么吗?是接下来的时间日日有贵宾招待?」方管家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是。」 楚眠低头拿起筷子,淡淡然地道,「厉天阙向来喜好美食,总得让他在走之前把所有好吃的都吃过瘾了。」 「咳——」 厉天阙一口花胶汤卡在喉咙里,差点把他噎死。 他抬起头,转眸睨向楚眠,她什么意思? 楚眠镇定地看向他,「怎么了?」 「阿眠,你生气了?」 厉天阙看她。 她平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没有,时间宝贵,我现在生气是浪费你余下的每一分每一秒。」 楚眠的目光沉静如水,温柔地注视着他道,「我想过了,既然你已经做好决定,我尊重你,我们要合理地安排接下来的时间。」 「……」 厉天阙盯着她,如遭雷噼。 他这是都听到了什么? 「而且这事也不用瞒,提前告知大家更好,小懒还小,不懂就算了,但像方管家他们还是有必要知晓的。」 楚眠注视着他的灰眸说道,「你也知道庄园上下对你都是敢怒不敢言,现在让大家知道你要走了,我相信他们会对你好很多,更加恭敬周到,这样你也能过得更舒适些。」 毕竟,人就要没了,大家自然会宽容。 「……」 方管家站在那里已经被雷噼焦了。 他耳朵是聋了吗,少奶奶在说什么?谁……谁要走了? 「妈咪,爹地要去哪里啊?」 厉小懒喝着汤,抬头不解地看向楚眠。 楚眠看向自己可爱的儿子,「爹地要去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在他走之前,你好好陪陪他,好么?」 「好啊。」 厉小懒点头。 「……」 厉天阙瞪着楚眠一脸认真的模样,气到极致反而成了担忧,「阿眠,你没事吧?」 厉天阙想着,抬手去摸她的额头,凉凉的,没有发烧。 那是被他刺激得失心疯了? 「有事的是你。」 楚眠笑着拉下他的手,却也不放开,而是将自己的手指埋入他的指间,十指相扣,似乎十分依恋,「你还有什么愿望?我一定竭力满足你。」 「……」 满足个屁啊! 厉天阙看着她温柔含笑的眼,又低眸看向两人缠在一起的手。 操,她这是真的在珍惜他们最后的时光了? 要不要接受得这么理所当然! 「想不出来?那先吃饭吧。」 楚眠松开他的手,微笑着轻声催促他。 「……」 厉天阙哪里还吃得下去,只瞪着她,恨不得将她瞪穿。 楚眠低头吃饭,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她又道,「对了,你现在这肩也没多少养的必要,不如让沈医生多打几针止痛,少受点罪。」 「……」 他现在是要原地升天了么,还多打几针止痛少受罪。 厉天阙已经彻底丧失说话的能力。 「你别这样看我,我是觉得我们都应该坦然地去面对这件事,才能让你不留遗憾地走。」 楚眠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我这两天要安排下庆功宴的事,可能没什么时间陪你,你就抓紧时间安排一下财团的事,找你的律师团做一下遗产公证,否则之后留下的隐患会比较多。」 「我还不用你来告诉我这些法律知识。」 厉天阙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 「也是。」楚眠笑笑,「好了,吃饭吧。」 「……」 厉天阙很饱,非常饱。 「多吃点。」 楚眠又往他碗里夹了些菜,见他坐在那里绷着张脸不动,她沉默两秒,朝他靠过去,附在他耳边小声地道,「之前是我不对,我错了,今晚我就让小懒跟荷妈睡,以后在卧室里,你想怎么玩我都陪你,你想玩到你人生的最后一刻,我也陪你。」 绝不拒绝。 一定让他开开心心地走。 「……」 厉天阙侧过脸看她,这话他听着怎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在施捨他? …… 晚上,楚眠果断将厉小懒送给荷妈带,自己提着医疗箱回到房间里。 房间的落地玻璃门开着,轻纱在夜风中轻扬,灯光洒出去,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外面的露台上,他指尖有猩红的光在黑夜中一明一灭。 楚眠站在房间里,看着厉天阙的身影。 浓郁的夜色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她看着,眼眶酸涩,她抬起脸,仰头看向上方,敛下涌上来的涩意。 待恢复后,她用手推了推自己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厉天阙。」 厉天阙回过身来,眸子深沉地睨向她。 进来时,厉天阙已经将烟熄灭,视线落在她手中的医疗箱上,嗓音低沉,「拿这做什么?」 「我让沈医生送来的止痛针,操作很简单,我就能给你打。」楚眠笑盈盈地看向他,「要打么?」 「……」 厉天阙单手插在裤袋里,脸上失去表情。 下一秒,他上前一把从楚眠手中夺过医疗箱往旁边一扔,将她推坐到钢琴前,弯下腰来钳制住她的下巴,眸子狠狠地盯着她,「楚眠,你给我正常点。」 第800页 -- 作者有话说: 楚眠:不是想死么,来,我好好送你走。 第668章 你要不要留下点遗言? 厉天阙挡下大片的光,楚眠背靠着钢琴坐在他的阴影里。 她抬眼注视着他,温和地反问,「厉天阙,我现在不正常吗?」 不哭不闹不上吊,当然正常。 正常得都不正常了! 厉天阙低头瞪着她,薄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 楚眠反而笑了,目光带着嘲讽,「要怎么样在你眼里才算是正常,我哭着求着逼你把药用了?别闹了,厉天阙,你要做好爸爸,也不用我非做个坏妈妈吧?」 「……」 厉天阙的手从她下巴上落下来,人有些僵硬。 楚眠笑着道,「小懒有苏家的基因,我也担心,我也惶恐,我今天逼你用了药,将来小懒真的发病,你们父子两人一齐来怪我,倒显得我是个恶妈妈。」 所以,她绝不会用任何手段去逼他用药。 「……」 厉天阙盯着她唇边的笑容,面色渐渐苍白,「阿眠,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厉小懒,是她最难那一段时间不顾一切生下来的。 她怎么会不疼。 「我知道。」楚眠道,「所以我也想通了,我不逼你,我成全你,我送你好好地走,尽量不留多少遗憾。」 她微笑着,说到最后一个字,她的眼中掠过一抹泪光。 她别过脸去看向露台外的夜色。 那么浓,能吞噬一切般。 厉天阙双手无力地按在她身后的钢琴上,垂着头,好久,他才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嗯。」 楚眠点了点头,没有看他。 「好。」厉天阙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落下来,「那你就好好地送我走。」 闻言,楚眠的面色僵了僵,眼里震动得厉害。 果然,她这样以退为进也起不到什么成效,这个决定于他不是一时冲动,无论她出什么样的招,他也绝不会改。 楚眠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忽然,阴影更加笼罩下来。 厉天阙自上而下抱住她,薄唇吻着她的发,「阿眠,从小到大,我都知道自己不会活多长的命,所以我早就做好了准备,我不怕死。」 「你真的不怕?」 楚眠问。 怕。 遇上她以后,他就怕了。 他怕他的骨灰深埋于黄土,再不得见她一面。 「不怕。」他抱着她道,「剩下这二十天,我要是能报复性地把你抱个够,也算不留遗憾。」 楚眠没有去回抱他,只是垂着手坐在那里,缓了片刻后道,「嗯,那我们就好好地过这二十天,你要不要留下点遗言?」 「……」 厉天阙身体一僵,有些郁闷。 又开始了。 他是想和她好好过最后的日子,但也完全不必在还有二十天的时候就和他口口声声遗言、遗产的。 楚眠挣开他的怀抱,抬眸认真地看向他,「我看新闻,那些绝症患者会给自己家人录些视频,好供家人以后念想,不如你也录一些吧?对我的录一段就行,对厉小懒的多录点,把每一年要对他说的话都录了,我将来给他看。」 厉天阙脸一黑,「你还真替我想得周到。」 明明接受了她的这种「正常」,可越听他怎么越受不了。 「我这人一旦做一件事就希望把它做好,既然我说要好好送你走,那就一定会把所有的事安排妥当。」 楚眠说道,抓过他的手看一眼表上的时间道,「现在还早,不如我去拿相机给你录吧?」 这是好好送他走? 这是急着送他走! 厉天阙看着她,火气乱蹿,偏偏还发作不出来,他一把按下她的手,耐着性子道,「我会录的,你别操心了。」 「可你现在身体勉强还行,之后会急速恶化,不一定录得动。」 楚眠蹙眉,似乎真的很认真在想这个问题。 「到时我就打止痛针,吃止痛药,放心,我一定把念想给你留够了。」 厉天阙近乎是咬牙地道。 「好。」楚眠点头,拉住他的手道,「那你再想想有什么要做的,要不要我们一家三口拍个照片什么的?」 厉天阙站在她面前,抬手按住她柔软的唇,「这些事我来想,你不要提醒我。」 她每提醒一句,他就觉得她好像在催他去死一样。 「……」 楚眠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铁青的脸,听话得没有再讲。 …… 周末这天,帝都的天气尤其好,厉家庄园更是一步一景,美不胜收。 一大早,方管家就带着庄园的所有工作人员忙碌起来,安保到位、服务到位、娱乐到位、菜品到位…… 庄园内的每一条小路都要扫得一尘不染,不留一片落叶。 傲然绽放的盆中鲜花摆得到处都是,一眼望去,仿佛庄园已经提前进入春天。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厉天阙从楼上走下来,边走边将一条领带套上脖子,一双深眸往前望去。 楚眠正靠在大门的门边上,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身上的长裙被镀上一层绒绒的光,看着有几分不真切,像个虚幻的影一般。 着燕尾服的方管家站在一旁,正同她说着什么。 第801页 厉天阙打着领带靠过去,就见楚眠倚着门翻手上的一份文件,边翻边问道,「没想到这次来的人这么多,方管家,辛苦你了。」 「不辛苦,为少爷、少奶奶分忧是我的本职工作,何况类似人数的宴会我以前打理过,没什么问题。」 方管家恭敬地道。 「我不是指这次。」 楚眠翻着文件淡淡地道,语气十分公事化,「你也知道,厉天阙没多少日子了,恐怕很快就要办葬礼,到时来悼唁的宾客肯定要比今天多上数倍,方管家,到时还要烦你。」 「……」 厉天阙的步子顿住,领带死活打不上了。 方管家站在那里,看着楚眠一脸淡定的样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少奶奶,真就……不再找找别的名医了?」 真就在这等着少爷魂归九天? 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能想的办法我都想过了,能拼的命我也都拼过了。」 楚眠把手中的文件递还给他,道,「事已至此,我们能做的就是安排好所有的事,在他离世之前,满足他的一切心愿,在他离世之后,守好他留下来的一切。」 第669章 你要陪我一起招待么? 方管家听着,竟觉得很有道理。 还是少奶奶活得通透啊。 「所以,方管家你不忙的时候可以想一想到时葬礼怎么安排,不知道宴会厅摆不摆得下那么多桌子,要是招待不好,恐怕会有不怀好意的当场闹事。」 楚眠面色严肃地道,「我不想让厉天阙的葬礼出一点不堪。」 听到这话,方管家也就真的顺着楚眠的思路想下去,「摆应该是摆得下的,不同身份的人物我们可以摆到不同的厅里,派专人照顾好。」 楚眠点点头,又随口问了一句,「我没见过大财团的这种场合,一般这种都是开几人一桌的?」 「八人吧,不挤。」 方管家兢兢业业地回复道。 「……」 他妈的怎么就讨论上葬礼开几人一桌的了? 厉天阙气得直扯领带,他怀疑自己再被她这么对待,不用等二十天,现在就可以原地开席。 楚眠忽地转眸,似是才看到他一般,愣了下,随即微笑着走向前,「不是说再躺一会么,怎么就起来了?」 她走到他面前,抬手从他手中接过领带,重新替他繫上。 温婉端庄也不过如此。 「……」 厉天阙低眸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没什么好气地道,「没事,以后死了有的是时间睡。」 方管家站在一旁,看着这恩爱的一幕不由得暗暗感慨。 果然少爷、少奶奶都不是白坐到这个位置的,两人活得一个比一个通透,哪像他们一般人俗到极点。 楚眠似乎是完全没品出他的怒意,浅笑着问道,「一会巅峰会的人就来了,你要陪我一起招待么?」 「我还要录遗言。」 厉天阙冷冷地道。 什么虾兵蟹将还要他厉天阙亲自招待,但她要是开口让他陪的话,他也不是不可…… 「也是,录遗言比较重要,那你录,我自己招待他们就好。」 楚眠表示理解。 「……」 厉天阙被噎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楚眠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一下,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那我先出去了。」 说完,楚眠转身离开,不带一丝留恋。 厉天阙沉着脸站在那里。 方管家站在一旁,自认在少爷、少奶奶的洗礼下境界已经变了,已经超脱了,已经不是过去的俗人了。 于是他上前,恭恭敬敬地低头,「少爷,请问您录遗言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滚!」 厉天阙狠狠瞪过去,眼神跟要杀人一样。 「……」 方管家默。 …… 巅峰会一行人是第一批到的。 楚眠迎出去时,一部轿车正从小路上开过来。 安诗蓝、彭子杰、彭子豪、黎哲几个人把脑袋从车窗里钻出来同她打招呼,「眠姐!眠姐!」 几人活泼得跟来春游似的。 叶成作为司机将车开到楚眠面前停下来,彭子杰一把摘下墨镜,有些激动地道,「眠姐!这厉家庄园也太大了吧。」 五人从车上一一下来,个个身着华服,走到楚眠面前,「眠姐。」 安诗蓝特意换了一件高贵雅致的深色鱼尾晚礼服,整个人犹如一个高贵的女王,可一到楚眠面前就破功,转着圈显摆,「眠姐,我这件衣服怎么样?特地定制的。」 楚眠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好看是好看,不过现在晚宴还没开始,我还打算带你们去球场转转。」 闻言,安诗蓝忙转身进到车里,拿出一个背包抱在手里,「没事,我还准备了运动服,上得了晚宴,下得了球场。」 他们今天就是准备来大逛厉家庄园的,肯定不可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还是别了。」叶成站在一旁,伸手扶了扶鼻樑上的黑框眼镜,「眠姐,我带大家早点来是想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他们不是外人,就别光想着玩。 「没什么要帮忙的,你们今天好好玩,尽兴就好。」 楚眠淡淡一笑。 听到这话,几人彻底兴奋起来,正要拥着楚眠往里走,又有车声传来。 第802页 楚眠停住脚步,抬眸望去,只见几部黑色的豪车从远处的白玉石桥朝这边驶来,一路保镖站得笔直,车行经过,他们低了低头。 豪车一直到叶成的车后停下来。 一部接着一部,声势不小。 只见戴着白手套、穿着制服的司机从车上下来,伸手打开车门。 一双细闪的高跟鞋踩下来,紧接着妆容精緻、明艷动人的樊冰冰拎着湖水绿的裙摆从车上走下来,窈窕动人。 一见到被巅峰会几人簇拥着的楚眠,樊冰冰本来没什么情绪的一双冰眸顿时亮了,直直朝她走来,「眠姐!」 楚眠有些意外地看向她,「你怎么也这么早来了?不等唐总统?」 楚眠这次也邀请了唐瑾辰,不管樊冰冰和唐瑾辰私下是什么关系,但在这种宴会上,两人该一起到才对。 樊冰冰不像是连这种表面文章都不做的人。 「总统也来了。」 樊冰冰往后看一眼。 楚眠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就看到总统府的老管家正在开另一边的车门。 一双锃亮的男式皮鞋先落了地,唐瑾辰从车上走下来,一身笔挺优雅的正装,配着鼻樑上的金丝边框眼镜显得十分的斯文败类。 唐瑾辰站在车前,抬手理了下衣襟,朝楚眠淡淡颌首,「楚眠。」 楚眠更为意外,「唐总统不忙?」 巅峰会几人都是想参观厉家庄园才提前来,唐瑾辰是为什么?是总统的事务不忙还是也想看庄园风景了? 「……」 唐瑾辰被问得噎了下,要不是樊冰冰在总统府待不住,想着各种藉口想撇下他先过来,他至于为了一个「爱妻」的名声这么早跟过来? 他还没说话,樊冰冰替他开了口,「总统是想找姐夫说点事,所以跟我一起提前来了。」 「……」 唐瑾辰沉默两秒,道,「是,我来找天阙谈点事,他在么?」 话落,旁边的草丛里突然蹿过去一个朦胧的小小身影。 「咻——」 「什么东西?」 叶成侧目,谨慎地看过去,却是什么都没看到。 「怎么了?」樊冰冰问他。 「好像有什么东西跑过去了。」叶成皱眉。 第670章 厉小懒放狗咬唐瑾辰 樊冰冰跟着看去一眼,花草树木都很平静,便道,「你是不是看错了?」 「可能吧。」 叶成收回视线,这里是厉家,保镖这么多,不可能有什么敢乱蹿的东西。 楚眠也跟着转头去看,没看到什么,便朝唐瑾辰道,「他现在有点忙,我请方管家领唐总统先去休息片刻?」 唐瑾辰的视线从叶成和樊冰冰身上收回来,嗓音低沉冷静,「既然天阙没空,那我左右无事,就跟着你们随便逛逛吧。」 「……」 他也要逛厉家庄园? 总统府的景色不好看是么。 楚眠看他一眼,而后点头,「那好,唐总统,这边请。」 唐瑾辰也就真的跟巅峰会几人一起跟在楚眠的身后,坐上专用的游览车,开始逛起厉家庄园。 游览车穿行在庄园内,一眼看不到底的景致令人瞠目,从马场到高尔夫球场、私人滑雪场,一切的一切都令人目不暇接。 下午的阳光十分温暖,柔和地落在每一处。 「前边的山水是百年前就留下的,据说里边每一块石头都不曾雕琢过,包括假山上的亭子,为了保持原样一直以来只做简单修补,所以不能上去。」 楚眠兴致很是不错,探出头迎着清风给大家介绍,「你们看看上面的题字,认不认识是出自哪位大家?」 黎哲对文学一向感兴趣,这一看惊得倒吸一口气,「这是西代诗人李阳的题字吧?现在博物馆里也只有他的一些修补书籍,就没一页纸的字是全的,没想到这里保存着这么完整的题字。」 闻言,大家都忍不住吸气,「那厉家的收藏不是比博物馆里的还厉害?」 唐瑾辰坐在后面一辆游览车上,往前伸展着腿,侧目,只见坐在他身边的樊冰冰往外探头看去,一头长发被吹得扬起,她的表情很淡,但一双眼睛却也有着好奇。 厉家的一草一木都不是普通人能轻易见到的。 他道,「百年前财阀乱斗到今天,能一直保持旺族之姿的也就是厉家,厉家的好东西自然是多。」 几人纷纷下车,望向高处古老的亭子。 众人不免都有些唏嘘。 厉家立于不倒之势那么多年,光看这里一景就能想像厉家曾经是如何的人丁兴旺,现在厉家庄园是大、是美,但说起来已经不是一个成员众多的家族。 「眠姐。」安诗蓝站在楚眠身边,想了想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有没有想过生孩子?」 既然和姐夫感情稳定,多生几个孩子壮大家族不是很好? 否则两个人守着这么大的庄园显得太空。 楚眠怔了下,后面的樊冰冰面色微冷,蹙眉道,「安诗蓝。」 安诗蓝回眸,樊冰冰暗暗睨一眼身边的唐瑾辰,这里还有外人,她怎么好当面问眠姐这种问题,私下问就是了。 「……」 唐瑾辰将樊冰冰的小动作收在眼里,镜片后的眼微暗,只当没看到。 安诗蓝不以为然地道,「总统是我们巅峰会女婿,一家人有什么不好说的,冰冰你也是,要我说你就和眠姐一起生宝宝,给我们巅峰会添些孩子热闹下。」 第803页 安诗蓝完全把巅峰会当成一个小集体,小家庭,容纳进来的人就没什么不能说的。 「……」 樊冰冰听了有些尴尬地看向唐瑾辰。 见状,唐瑾辰沉声为楚眠和樊冰冰一起解围,「我和天阙都计划过不要孩子。」 他知道厉天阙对疯子血一直怀有心结,以厉天阙的性子真想要孩子早就要了,自然是不想要。 众人听到这话都错愕。 什么意思? 巅峰会的两位女婿都不准备要孩子?那他们巅峰会的下一代怎么办? 楚眠站在小瀑布前,转眸看向唐瑾辰,正要解释,余光中就见什么东西「咻」地从亭子后蹿了过去。 「真的有东西!」 这下,彭子杰和彭子豪双胞胎兄弟两个也看到了,惊得面色都大变,「眠姐,庄园里不会还养了什么猛兽异禽吧?」 话落,巅峰会六人瞬间全部围到楚眠的身边。 唐瑾辰一个人站在旁边,要多孤单就有多孤单。 「嗷嗷。」 大家正全神戒备着,一只软萌可爱的长毛狗突然从假山的山洞里奔出来,跟离弦箭似的,一路沖向唐瑾辰,张嘴就去咬他的裤管。 「总统。」 樊冰冰一惊,连忙沖向唐瑾辰。 唐瑾辰顾不上踢开脚边的狗,伸手便揽上樊冰冰的腰,将她先抱到一旁。 这一下,长毛狗更加欢快地咬住他的裤管,死死不松口。 见状,楚眠有些无奈地扬声道,「厉小懒,出来。」 众人还没从这狗的突然袭击中回过神来,就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转头望去,只见山洞里走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白衬衫配黑裤子,连小小的领带都系得一丝不苟,一副小绅士的模样,漂亮白嫩的小脸上架着一副大大的墨镜,短发还特地打理了个油头,格外帅气,就这么慢悠悠地走出来,小嘴巴撅得能挂油瓶子。 正是厉小懒。 「你偷偷跟着我们做什么?」 楚眠看向厉小懒,她早就发现了,但见他不出来也就没拆穿。 「我想看看你认识的朋友。」 厉小懒站在那里撅着小嘴巴道。 楚眠也没说他什么,只朝唐瑾辰那边看一眼。 见状,厉小懒只好一脸郁闷地走到唐瑾辰和樊冰冰面前,对着纯白的长毛狗空中抓了下小手,「小海豚,松嘴。」 「嗷嗷。」 长毛狗立刻松开嘴,乖巧地坐在地上,冲着一群人吐舌。 唐瑾辰看着自己裤管上狗的口水痕迹,明白了怎么回事,看向小孩,「你故意放狗咬我?」 「嗯。」 厉小懒一脸坦然地承认,仰头看他,稚声稚气地问道,「你说的天阙是厉天阙吗?」 「是啊。」 唐瑾辰莫名。 「那就没咬错。」厉小懒把小手往身后一放,老神在在的,「我不会和你道歉。」 「厉小懒。」 楚眠一字一字叫他。 「……」 厉小懒有些不满地鼓着腮帮子。 「……」 大家都被这突然出现的小鬼弄懵了,叶成和唐瑾辰先反应过来,几乎是异口同声,「厉什么?」 第671章 唐瑾辰和孟墅向厉天阙忏悔 「厉、小、懒。」 厉小懒一字一字念出自己的名字,伸出自己短短的食指,把墨镜往下一勾,露出一双深灰色的大眼睛,瞪着一身优雅的唐瑾辰道,「大叔,你说谁不要孩子?」 他爹地要他的好吧。 他爹地还送他礼物,很喜欢他的好吧。 「……」 这一双眼睛露出来,现场就只剩下倒吸气声了。 如果一双灰瞳还不够说明问题,这小鼻子、小嘴巴甚至是眉毛的形状都生得和楚眠一模一样。 这都不用验dna,就是楚眠和厉天阙的一个结合品。 才说想让眠姐要个孩子,孩子就这么大了? 他们是不是集体进入幻觉了? 「天阙的儿子?」 唐瑾辰站在原地,无法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厉小懒。 所以,计划不要孩子的只有他自己? 他还在这试图给楚眠开脱解释,他真的是…… …… 书房的窗被打开,花香伴着风吹进来,一室生香。 厉天阙站在窗前,眺望着远处,手上把玩着一盒火柴。 「少奶奶领着总统和巅峰会几个人一直在参观庄园,在高尔夫球场还打了几杆,去河边钓了一个小时的鱼,一路上说说笑笑的,看来少奶奶的兴致很高。」 方管家站在他身后尽职尽责地报告着。 钓鱼打球聊天,一下午就没停过。 果然兴致很高。 厉天阙慢慢收拢手指,将手中的火柴盒捏扁,一张脸阴沉到极点。 「叩叩。」 敞开的书房门被敲了两下。 厉天阙冷着脸回头,只见唐瑾辰同孟墅站在门口,一前一后,站得笔直,两人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讳莫如深。 「总统,孟助。」 方管家站在那里恭敬地朝他们低了低头,看他们有话要说的样子,便道,「那我先下去了。」 孟墅跟着唐瑾辰走进书房,待方管家退出后便关上门。 偌大的书房内只剩下宁静。 第804页 「啪——」 厉天阙随手将火柴盒扔到垃圾筒里,在书桌前坐下来。 唐瑾辰深沉地看他一眼,在他对面坐下来,见孟墅要到一旁站着,便道,「孟墅,过来坐,我们三个好好聊聊。」 孟墅看向厉天阙,厉天阙慵懒地往后坐着,没有不允,便走到唐瑾辰身边坐下来。 他的眼眶有些泛红。 唐瑾辰看着厉天阙,欲言又止。 「你们两个犯的什么神经病?」 都一副不正常的样子。 厉天阙眸子凉薄地看他们,嗓音冰冷。 「没什么,这不晚宴还没开始,到你这来坐坐。」 唐瑾辰率先开口,声音有些低,他将手搭到孟墅椅子的扶手上,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孟墅,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上学,我们趴在蔷园的墙头等天阙,有时候想想就是昨天的事,没想到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闻言,孟墅的眼睛更红,他低下头,「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他们三个还是孩子。 孩子的时期什么都做不了,但偏偏,也是回不去的时光。 「那时候也没想过我们会有今天,我成了总统,天阙夺到了厉家财团。」 唐瑾辰又把手搭到孟墅的肩膀上,「说起来还是你们俩感情更好,你一直跟着天阙,荆棘也好、难关也罢,你们总是一起挺过来,反而是我离得远些,比不上你们。」 孟墅听着头更低了,肩膀有些颤动。 厉天阙跷起腿,无语地看向唐瑾辰,「你脑子被狗咬了?」 突然在他这怀念个什么劲。 「我就是感慨一下,刚刚在后面遇上你儿子了。」唐瑾辰坐在那里看向厉天阙,「没想到我们三人之中,你最早有了孩子。」 就因为这个? 厉天阙双手交叉随意地放在身前,低笑一声,「这种事感慨也没用,生孩子的命不是每个男人都有的。」 要让一个女人心甘情愿地为自己生孩子,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 唐瑾辰气竭,刚要驳斥不知道想到什么又不说了,只伤感地道,「你说的对,小懒看着一股聪明劲,难怪你会做这样的决定。」 「什么?」 厉天阙的笑容一凝。 「楚眠刚刚找了我和孟墅,把你的事都告诉我们了,天阙,你真的是个好父亲。」 唐瑾辰看向他,眼神堪称敬重。 「……」 厉天阙的眼角抽了抽,这是把他要死的事又圈了一波人? 她真的是在提前让他享受葬礼的感觉。 厉天阙咬了咬牙,「她应该不是让你们来劝我用药的吧?」 孟墅红着眼睛抬头,「小姐说了,没人可以剥夺一个父亲深爱自己儿子的权利,她让我们尊重您的决定,喊我和总统过来,不是为别的,只是觉得我们三个是发小,应该再聚聚。」 聚个屁。 他就想抱着她到死那一刻,其余人他压根不留恋。 「楚眠活得通透,我觉得也是,与其都在那里悲伤,不如我们再多说上些真心话。」 唐瑾辰语气沉重地道,「你就要走了,有些话我也不能再藏在心里,你还记不记得你有次把鞋弄坏了,回去被家里的佣人毒打一顿?其实那是我弄坏的,我看你那鞋穿得底都快磨平了,想说给你彻底弄坏,好让你家里给你换双鞋,没想到……」 「……」 厉天阙的脸青了。 「我也有过。」 孟墅内疚地交待,「我有次没带画笔,想问厉总你借,但你不在教室,我就直接拿去用了,没想到把彩墨给耗光了,害你回去又被揍一顿,我怕你生气也没敢承认是我拿的。」 「……」 厉天阙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面前两位发小。 他是不是应该现在就躺棺材里,听他们一个个来忏悔? 「你也知道我和家里关系一向不怎么好,你第一次捧我大选时,我身上真没钱,就假立名目从你这讹了不少,其实大选要不了那么多。」唐瑾辰惭愧地道。 孟墅紧跟着道,「厉总你总是随心所欲地给我换车,一会换好的,一会换差的,所以每次换好车时,我就从您这批新车的钱买二手的车,中间一次次省出来的钱已经让我在帝都买两套新房了。」 「……」 -- 作者有话说: 明天楚眠上大招。 第672章 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做小懒的干爹 厉天阙坐在那里,眸子阴鸷地看着他们两个,交叉在一起的十指摁得骨节作响。 这还真是意外收穫。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在唐瑾辰和孟墅的眼里就是台提款机。 有意思。 真有意思。 他勾起唇角凉薄地冷笑一声,嗓音阴沉沉的,「还有什么,继续说。」 要换作平时,孟墅面对这样的厉天阙早就呼吸都摒住。 但现在不一样,厉总为了自己的儿子连命都豁得出去,这说明什么?说明厉总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冷血暴戾的厉总了,而是有血有肉并且感情极重的一个人。 如此想着,孟墅不觉害怕,只觉着更加难受,「其实厉总你每次给我换差车的时候,我……在暗地里都抱怨过。」 恐怕不是抱怨,是在偷偷诅咒。 第805页 厉天阙的眼神更凉。 唐瑾辰坐在那里,拍拍孟墅的肩膀,「孟墅你这不算什么,三年前天阙为楚眠着了魔那会,我还动过和其他财阀联手的念头,虽然只是一个闪念,但也确实犹豫过。」 「……」 厉天阙听得呼吸都变慢了,他慢慢坐直身体,往前倾去。 唐瑾辰和孟墅看向他,眼神都透着一股看一眼少一眼的哀伤。 厉天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两个,一字一字道,「既然你们这么为我难过,不如我走的时候,两位一起吧。」 窗外的光渐暗。 「……」 唐瑾辰和孟墅脸上的神情都僵住了,定定地看着他,连该有的感情都丧失得一干二净。 半晌,唐瑾辰回过神来,道,「天阙,不是这么算的,你想,我们三个一起走固然是黄泉路上不寂寞,但你还留了楚眠和小懒在世上,她们孤儿寡母的得有人照顾。」 孤儿寡母。 这四个字刺痛厉天阙的神经,他的面色沉下来。 他不喜欢这四个字,很不喜欢。 「厉总,您放心,等您走后,我一定为小姐的命是从,等将来小懒长大,我再做他的助理,护他一帆风顺。」孟墅表忠心道。 「我也一样。」 唐瑾辰郑重地道,「楚眠那人向来强悍,想来也不需要我关照什么,但小懒,我一定把他亲生的来照顾。」 「……」 厉天阙睨向他,眼神越发暗沉,「我厉天阙的儿子,用得着你当亲生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不会还没想好自己走以后,你儿子的处境有多难吧?」 唐瑾辰劝道,「一个男孩子在成长过程中没有父亲的角色人生太缺失,你看看你,再看看我,我们都是过来人,你不会希望小懒以后也变成你这样的人吧?」 「……」 厉天阙抿唇,脸色很不好看。 他不是没想好。 他是还没来得及想,楚眠就已经往前想一堆了,就跟一双无形的手推着他往前走似的,看的还都是他死以后的场景。 忽然,孟墅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的慎重其事,「厉总,我知道我不够资格,但我一定会拿出整颗心来照顾小懒,所以,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做小懒的干爹,我会弥补他成长过程中缺失的父亲角色。」 他不是最有本事的人,但他可以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小懒身上。 厉天阙还没说什么,唐瑾辰的眼睛一亮,坐在可转式的椅子上左右一摇,道,「这个办法好,干爹也算半个父亲,算我一个,天阙,我们两个干爹以后就是小懒最大的靠山!」 「……」 「我保证,以后整个a国小懒横着走,这样你也能放下心了。」 唐瑾辰越想越感动,给对方儿子做干爹,整个a国的发小也没几个能做到他们这一步。 厉天阙坐在那里,一忍再忍才不至于把书桌当场掀翻。 他压着怒意看他们两人,「我还没死呢。」 就这么急着来做他儿子的干爹。 闻言,唐瑾辰疑惑转头看向孟墅,「不是就20天的事么?」 20天安排后事不是还挺赶的? 孟墅红着眼也一脸迷惑,「难道是20天病入膏肓,还能拖延一阵?那我打沈医生电话问……」 「滚。」 「现在就滚。」 「别让我说第二遍。」 「砰!」 叶成、樊冰冰巅峰会一行六人走近时,就见唐瑾辰和孟墅相继从书房跌撞而出,书房的门被重重关上。 两人都是一身的狼狈样,衣衫都有些不整,像是被扔出来一般。 「……」 六人沉默驻足。 唐瑾辰一抬头就看到和叶成并肩而站的樊冰冰,他冷下脸来,在原地站直,一派淡定地整理了下身上的西装,又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高贵,端足了总统该有的姿态。 「你们怎么来了?」 唐瑾辰看着樊冰冰问道。 「我们有点事想见姐夫。」樊冰冰道,顺势打量了唐瑾辰几眼。 唐瑾辰在她眼里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人物,骨子里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贵,难得见到他这般样子。 「哦,那你们见吧。」 唐瑾辰装得若无其事,镇定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到樊冰冰身边时,他停下来,压低声音说了句,「你进去后站后面点。」 说完,唐瑾辰头也不回地离开。 「……」 樊冰冰回眸,有些不解。 叶成上前叩响书房的门,出声道,「姐夫,我是叶成,您现在有时间吗?我们几个想同您说点事。」 「进来!」 一个没好气的男人声音从里边传来,声音冷得令人骨头发寒。 巅峰会六人面面相觑,唐总统和孟助刚刚在里边到底聊了什么? 叶成推门进去,只见厉天阙沉着一张脸站在书桌前,书桌上的东西落了一地,一片狼籍,跟打过仗似的。 见他们进来,厉天阙抬眼冷冷地看过去,「要说什么?」 六人默默越过地上的狼籍走到厉天阙面前,集体站好,神情沉重地看向他。 这表情…… 厉天阙很眼熟,因为自从楚眠在庄园内宣布他没几天好活以后,庄园上上下下以及刚走的唐瑾辰和孟墅看他都是这种眼神。 第806页 果然,叶成向前一步,开口,「姐夫,关于您的病,眠姐已经都告诉我们了。」 「……」 厉天阙已经气得都不知道气是什么了。 第673章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会穿这一身? 全世界都跑来他面前提前哀悼,他女人是把他要死的消息发了个朋友圈么? 厉天阙站在那里,冷眼看着他们,「那你们又要说什么?」 又? 六人不约而同想到刚刚狼狈出去的唐瑾辰和孟墅,不禁紧张起来。 叶成回头,和自己的队友们互看一眼,彼此传递着同一个消息。 唐瑾辰、孟墅都是姐夫身边关系近的,恐怕是劝姐夫用药才惹得姐夫大动肝火,这两人都落得那般下场他们恐怕是更不能说了。 那既然姐夫已经决定好,他们就直接说重点吧。 五人给予叶成一个支持的眼神,叶成才正过身去,抬头看向厉天阙,「姐夫,有些话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但您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巅峰会、天宫都一定会站在眠姐的身后,为她拼尽一切。」 看来也不是没有会说人话的人。 听到这话,厉天阙的脸色微缓。 见状,六人心中一松,看来是说到点子上了。 「还有就是小懒,我们也是今天才知道小懒的存在。」 樊冰冰站在叶成身后认真地说道,「又小又可爱,让人一见就生出保护欲,我们六人也会用生命去守护他。」 「不止如此。」 彭子杰站出来道,「如果姐夫您同意,我们巅峰会四个男的愿意做小懒的干爹,叫不叫这一声无所谓,我们就是想在小懒的成长过程中为他一路撑腰。」 「是。」 彭子豪和黎哲跟着应声,「我们会把小懒当成亲生的一样,把我们所学全部教给他。」 亲生父亲没有了没关系,小懒还有他们四个干爹。 他们会拿命去守护这个孩子。 「……」 又是干爹,又是当亲生的。 厉天阙听得脸又青了几分,他真是怀疑他躺这三年,一醒来进了另一个时空,否则,怎么一个一个都敢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他磨了磨牙,伸手拉开抽屉,拿出一把黑色的手枪重重地拍到桌面上。 而后,他抬起脸,眼神怒到极致,反而成了傲慢,「你们猜,你们全部倒在我这书房里需要几颗子弹?」 「……」 六人默。 樊冰冰突然就明白唐瑾辰为什么提醒她站后面点。 …… 六人走出书房的时候不比唐瑾辰和孟墅好多少。 直到坐到晚宴的酒桌上,他们还是有些纳闷,到底是哪一句惹毛了姐夫? 他们真的是字字真心、句句真情。 厉家有专门的宴会厅,此刻宴会厅里摆满了酒桌,座无虚席,人一多气氛不用推都很热闹。 厉天阙站在明亮的水晶灯下,一双深沉的眼掠过眼前的一张张桌子。 明明没有刻意,但他的视线还是将每张桌上的人数数了个清楚。 八人。 正好八人。 他的葬礼上,楚眠也准备八人一桌。 厉天阙还没吃,一股胃酸已经涌上来了,烧得他几乎炸开。 「少爷,您请就坐。」 方管家站在一旁小声提醒他。 厉天阙沉着脸正要坐下来,边上传来旁人的惊呼,「楚眠出来了。」 「好美啊。」 厉天阙缓缓转身,同所有人的目光一齐望向门口,光晕落在他英俊深邃的面庞上,为他的视线自然镀上一层滤镜。 两扇大门被人从两边拉开。 楚眠就站在门口,身形高挑惹眼。 有光穿过整个宴会厅,斜斜地打到楚眠的身上。 她做了一个复古的造型,精緻的发型下一张面容高贵明艷,红唇潋滟,少了几分平日的清纯感,耳饰是最迷人的大珍珠。 她穿着一件古典纯白的晚礼服,领口以繁复而精美的刺绣点缀,刺绣的镂空间她的肌肤姣好,白皙若玉,腰线被收得极细,仿若不盈一握,流水般自然的云纱从她腰间垂坠下来,层层叠叠却不显厚重,一角被绕到前面,在光线下浅浅摇动,似水中一尾鱼游曳般浪漫。 「……」 厉天阙颀长的身形僵在原地,遥遥地看着她,稜角分明的脸上没了表情,修长的手指差点将手中的香槟杯脚折断。 这一身衣服…… 整个宴会厅有窒息一般的静默,所有人怔怔地望着楚眠。 渐渐的,各种窃窃私语频起。 「这哪是晚礼服,分明是婚纱吧?跟婚纱也就差个头纱了。」 「我也觉得像婚纱,但今天明明是庆功宴啊,她怎么会穿一身婚纱?」 「别乱说,楚眠穿得好看就行了。」 「那岂止好看,简直就是惊艷好么。」 「不行,我还是觉得她穿的是婚纱。」 「晚礼服,晚礼服!」 「……」 周围各种声音越来越杂,巅峰会六人坐在一起,互相看看,这晚礼服也太……婚纱了。 踏着所有的声音,楚眠微微一笑,窈窕有致、款款玉步地从酒宴中间往前走去,裙纱的纱摆在地上拖起。 楚眠一直走到厉天阙面前,厉天阙的视线随她移动,直到她停下。 第807页 他盯着她美得夺目的脸,视线几乎僵硬地落在她的礼服上。 楚眠从一旁的托盘中端起一杯香槟,冲着厉天阙笑了笑,「我这一身好看么?」 好看。 好看得他想把她藏起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会穿这一身?」 厉天阙紧迫地盯着她,嗓音沉得喑哑,握着香槟杯的手指收紧。 他上午路过她化妆间的时候,摆在那里的礼服明明不是这一套。 闻言,楚眠踮起脚靠近他耳边,红唇微张,语气轻松地道,「我特地挑的,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心愿,但是我有,只可惜时间紧迫,无法达成。」 「……」 厉天阙笔直地站在那里,任由她的唇风渡过来。 紧迫什么?无法达成什么? 婚礼么? 「厉天阙,今晚,就当我为你穿过婚纱了。」 她的声音甚至带着一种云淡风轻的洒脱,就这么落入他的耳中。 「……」 厉天阙听着,胸口像被人狠狠抡了一记,痛得整颗心脏炸裂开来。 今晚,就当我为你穿过婚纱了。 是,她还未为他穿过婚纱。 如果说她接受他短命的事实后做的那些事是频频在向他射箭,那么这一箭无疑是刺得最狠,也最致命。 香槟杯终究还是在他手里断裂开来,清澈的液体流了一地,他的虎口一片血肉模糊。 第674章 楚眠醉酒(1) 他死死地盯着她靠过来的脸,眼底变得暗红。 楚眠说完,低眸看向他的手,蹙眉,「你手受伤了。」 她转头,方管家已经第一时间看到,拉着沈医生就上前替厉天阙包扎。 「还好,没有碎屑进伤口。」 沈医生一边替厉天阙上药一边道。 厉天阙连眉都没动一下,垂着手任由沈医生摆弄,他一双眼盯着楚眠,盯着她看起来格外平静的眉眼。 不少人感觉到异样,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楚眠站在那里,看着沈医生用纱布替厉天阙裹好伤口,柔声问道,「还疼么?」 厉天阙看着她,「疼。」 楚眠的长睫颤了颤,「那要止痛药么?」 「止不了。」 厉天阙的眼睛一瞬不移地注视着她。 沈医生自觉是个多余的,包扎完后不敢显眼,拎着医药箱低下身子默默离开。 他一走,厉天阙和楚眠之间空了许多。 楚眠怎么会不懂他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她低眸看向自己身上华美的礼服,轻声道,「抱歉,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那你呢?你做这一切可还开心?」 厉天阙看着她问道,眸色幽沉如夜。 她就真这么开心地在这个节点穿上一件和婚纱没差的礼服,就真这么开心地在为他安排后事? 闻言,楚眠淡淡地笑了笑,「我会让自己开心起来的。」 不是开心,也不是不开心。 而是,她会让自己开心起来。 说完这一句,也不等厉天阙有什么反应,她便端着香槟杯转头望向全场,一旁的女佣立刻在她的领口别上一个小小的麦克风。 「感谢诸位的莅临。」 楚眠浅浅一笑,目盼生辉,缓缓踱步到中央,一举一动如同一幅行走的画,美得动人心魄。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 厉天阙盯着她,忍住了将她攥回怀里的冲动,待他死后,她会一直活在别人的注目中。 他拉得回今天这一次,拉不回一辈子。 「六年前,我第一次踏上风岛的土地,岛上什么物资都没有,山势险峻,毒物比人活得还恣意,那时我觉得自己没死却踏进了地狱。」 楚眠站在那里淡淡地说道。 一番话让整个宴会厅寂静下来,所有人都沉默地坐在那。 「我们手上的锁环就像一个耻辱的刺青,年年岁岁地刻在我们骨子里,告诉我们,我们只是一个低贱人群。」 楚眠说着摸了摸自己已经长好的手腕。 贫民窟的一帮人坐在一起,听到这话目光都黯然。 她继续说道,「只是我不明白,我们也是生着两只眼睛一张嘴,为什么我们就低贱了?我们也是a国人,生在a国的土地上,为什么我们不能拥有公平的学习、工作机会,我产生这些疑问的时候,总有人告诉我,要认命,人生来三六九等,多想只是跟自己过不去。」 「……」 全场寂静。 齐执和冯明大叔、小太阳坐在一起,听着都不是滋味。 「可我就是不甘心,在岛上的三年里,我一直和自己说,如果我能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一定要改变这一切。」 楚眠说道,「今天我终于看到这一切被改变,当然,我清楚地知道这不是我的功劳,这全赖在场每一位的鼎力相助,全赖这个过程中为此牺牲的每一位英雄,是你们,成全了我的梦想,改变了风岛的命运。」 话落,她一手执稳酒杯,一手抵在身前缓缓弯下腰去,向所有人鞠躬致意。 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楚眠弯下腰去,久久才重新站直身体,她举起手中的香槟,明媚一笑,「我敬诸位一杯,愿未来光明坦荡。」 「敬楚总。」 「敬眠姐。」 第808页 「敬风岛。」 众人纷纷端起酒杯,一时间宴会厅内气氛被点燃。 楚眠仰起头,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而后朝众人点头致意,「请诸位随意。」 终于,大家的视线回归到晚宴的本身,各自热闹聊开。 楚眠转眸看向厉天阙,她沖他笑了笑,示意他去吃一点。 「……」 厉天阙看着她没动。 楚眠抬脚想要朝他走过去,远远的传来一个声音,「小楚眠,这边。」 她回头,就望见冯明大叔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朝她招手,笑着招呼她过去。 楚眠摘下领口的麦递给旁边的女佣,看厉天阙一眼便转身朝冯明大叔那一桌走过去。 这附近几桌坐的都是风岛的人,在调动大家签下和平协议中他们都出了不少的力。 见楚眠过来,冯明大叔立刻推了推身边的少年小太阳,「自己玩会去,给你眠姐让个位置。」 「好。」 小太阳乖乖站起来。 「小太阳长高了。」 楚眠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不过小小一段时日不见,小太阳的个子猛蹿起来,看来伙食对一个发育中的孩子很重要。 闻言,小太阳很是开心,还踮了踮脚,以示自己非常的高,然后道,「眠姐,你坐,你们聊。」 说完,人一熘烟跑了。 「这小太阳,老想在你面前显摆。」 冯明大叔爽朗地笑起来,笑得脸上修理过的络腮鬍在颤动,「来,小楚眠,坐这,我们又是好一阵没聊过了。」 「好。」 楚眠在冯明大叔身边坐下来,对上正对面齐执的目光,齐执朝她点了点头,「楚眠,你今天很漂亮。」 「谢谢。」 楚眠微笑,看来不一样的水土养出来的人都不一样,齐执明显长肉了,不再骨瘦嶙峋,人显得越发清俊。 所有从风岛上出来的人面貌都精神了很多,她一张张脸看过去。 真好。 「从风岛回来后,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我还没有好好和大家聊过,来,我敬大家一杯。」 楚眠端起面前的酒杯笑着道,仰头一饮而尽。 「够豪爽。」 冯明大叔将沖她竖起大拇指,也跟着喝了一杯,又道,「不过你刚才说的话我可不是完全贊同,这重建贫民窟,首当的功臣可是你啊,小楚眠,没有你,我们这些人还在岛上像狗一样活着呢。」 「明叔,你太抬举我了。」 楚眠笑着道,态度谦逊。 第675章 楚眠醉酒(2) 「没有没有,不是抬举,真的,小楚眠,你是我们风岛的恩人。」 冯明上了年纪,又逢这样的场合,不免就沉浸在回忆里,看着楚眠就红了眼眶,「想当年我第一次见你,你还只有十八岁,瘦瘦小小的,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啪就把一条蛇从草里给攥出来了。」 说着,冯明还做了个抓蛇的动作,惹得一桌人闹笑。 楚眠单手支着脸也笑,「那条蛇还是明叔您最后给烹饪了,做得特别好吃。」 「我也记得。」齐执笑着应道,「那么粗的盐搁里边,咬得我牙都快掉了。」 一桌人又是笑。 「能淘点盐就不错了,还嫌粗。」冯明拿筷子碰了碰盘子,盯着面前的一桌美食道,「要知道那个时候,我们做梦都不敢梦这么一桌。」 苦得久了,就连幻想的能力也一併失去。 见冯明的眼睛蒙了水光,楚眠起身给他添酒,「明叔,都过去了,来,我陪您喝两杯。」 「行啊。」 冯明高兴地应道,「我要那一瓶,酒精度数高的,这香槟、红酒的我喝不惯。」 「好。」 楚眠换烈酒给他倒,随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见状,冯明怔了下,齐执坐在对面皱起眉,劝道,「楚眠,你一个女孩子别喝这么烈的,陪明叔意思下就行了。」 「没事,今天高兴。」 楚眠不以为然地道,双手执起酒杯敬冯明,「明叔,我们走一个?」 冯明见她一派豪爽之气,劝诫的话到嘴边收了回去,端起酒杯道,「好,我们干一杯。」 杯子激撞出清脆的声响。 楚眠仰起头,又是一饮而尽,烈酒直入喉咙。 旁边的人纷纷贊她好酒量。 辛辣感灼在心口,直返沖喉咙,楚眠被烧得脑袋空白了几秒才恢复清醒。 她放下杯子,再度拿起酒瓶倒酒,笑得更加明艷动人,「明叔,来,再喝一杯。」 厉天阙站在远处望着楚眠,一双眼沉得能淹没一切。 灯光落在她的身上,衬得她整个人美得发光。 她从来不是个闹腾的人,此刻就坐在那里安静地听桌上的人讲风岛的往事,她听得很投入,偶尔应和上几句。 听到高兴处时,她便同身边的人推杯换盏,一杯一杯喝下,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一双眼睛浅浅弯着,眉眼之间多出一抹风情。 这场庆功宴,是她完成自己理想后给自己的一枚奖章。 或许,她是真的很开心。 只是他的胸口,被生生割裂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他没有上前把她从酒桌上拉下来,他在害怕。 他怕她是真的开心,更怕……她的开心是假。 第809页 整个富丽堂皇的宴会厅内人声热闹,处处都是欢声笑语,大家尽情地享用着美食。 方管家领着庄园的佣人们穿梭在酒席间,一只白色的长毛狗也跟着在里边穿梭,愉快极了。 不远处的花架上,厉小懒将自己漂亮的小脸搁在架子边缘,透着鼻樑上的墨镜望向楚眠那一桌,「哥哥你看,我妈咪好不好看?」 话落,一个少年从他身边站起来,把帅气的脸蛋搁在厉小懒上一层的花架上,疑惑地问道,「谁?」 正是被赶走玩去的小太阳。 半大的孩子跟更小的孩子,在这样热闹的宴会上很容易相识,不用人介绍就能玩到一处去。 「我妈咪呀。」 厉小懒指向远处正笑着饮酒的楚眠,「那个穿白裙子的,全场最美的就是我妈咪。」 小太阳顺着望过去一眼,有些愣住,「你说眠……楚眠是你妈咪?」 「是啊。」 厉小懒有些骄傲。 小太阳缩回脑袋,把厉小懒拉出来,弯腰取下对方的墨镜,仔仔细细打量面前这张小脸蛋,陷入震惊。 好像啊。 眠姐的儿子和眠姐好像啊,越看越像,越看越可爱。 小太阳忍不住在他小脸蛋上摸了一把,喜爱之情难以言喻。 「……」 厉小懒被摸得有些懵。 「小懒,既然你是眠姐的儿子,以后做哥哥的一定保护你!」 小太阳摆出大哥哥的气场,忽地一转眸,心想不对,「不行,你不能叫我哥哥,得叫我小叔叔。」 「为什么?」 厉小懒不解地看向面前的小少年。 当然是因为辈份不对,先叫他小叔叔,以后叫他小爸爸,完美。 小太阳站在那里美滋滋地想着,忽然一个带着笑意的慵懒声音传来,「对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小太阳一惊,转过头,就见楚眠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花架那一侧,戴着白纱手套的手端着一杯酒,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两个,双瞳剪水、顾盼生辉。 今晚的楚眠似乎格外漂亮,小太阳和厉小懒都直勾勾地看着她,忘了说话。 「两个小傢伙,别乱跑,会迷路的。」 见他们不动,楚眠笑着提醒他们,慢悠悠地直起身转头离开。 「……」 小太阳看着她美丽的背影怔然,刚刚她转过头去的那一刻,他是看到了难过么? 「楚总。」 又有一桌宾客呼唤楚眠。 楚眠微笑着走过去,一桌人纷纷站起来,「我们是前往风岛的那一批船员,没想到楚总还邀请我们,让我们受宠若惊,我们敬您一杯。」 「好啊。」 楚眠浅浅一笑,端起酒杯同大家碰杯,然后没有任何犹豫地将杯中的酒饮尽。 「楚总好酒量啊,来来来,再来一杯。」 一群人起闹着又替她倒酒。 楚眠微笑着站在那里,来者不拒,不管什么人来敬她,她都是一杯饮尽。 巅峰会一桌人坐在那里,桌上的菜一道未动。 一桌人皆是沉默。 从楚眠喝下第一杯烈酒的时候他们就觉察出不对,他们认识的楚眠从来不会贪杯,更不会沉沦于酒精。 所有人都开心地享受着这一场庆功宴。 而他们,无法沉浸其中。 樊冰冰坐在那里,望着游刃有余主持着整场庆功宴的楚眠,放在桌上的手一点点握紧。 蓦地,她忍不住站起身来,刚要走手就被人按在桌面上。 她转眸,唐瑾辰坐在那里,修长的手扣住她的。 半晌,他缓缓抬起一张深沉的面容,一双深邃的眼从镜片后睨向她,「这事任何一个第三者都管不了。」 -- 作者有话说: 厉总用药就在这场宴会后哈,我不敢把他写死了。 第676章 还记得我欠你一个礼物么? 是,她是个旁人的角度。 可其中的当事人呢? 樊冰冰转头看向不远处,厉天阙靠墙站在那里,身上墨色的西装披了光,一手自然地垂着,上面的纱布被染红。 他微微侧着脸,面无表情地看向楚眠的位置,一双眼深得让人猜不透所想。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已经很久很久了,仿佛整个庆功宴与他无关。 而楚眠,偏偏把自己完全融在这场宴会里,笑容没有从脸上落下来过,举手投足间高贵且千娇,一身复古的纯白礼服夺目耀眼。 这两人……仿佛是在两个世界。 樊冰冰收回视线,沉默着坐下来。 当眠姐那么平静地告知他们姐夫的决定时,他们就觉察不对了,可他们还是暗暗希冀,经历过那么多事,也许两个当事人是真看得开,是真在做一场好好的告别。 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咦?」 一个疑惑的声音传来。 一桌人抬起头,就见楚眠端着酒杯巧笑嫣然地走过来,她站到樊冰冰的身后,一双眼含笑看向他们,「你们怎么都不喝?」 樊冰冰一下子便闻到她身上沾到的浓郁酒气。 「怎么一个个都耷着脸,来,我们干一杯,谢谢你们陪我楚眠走这一路。」 楚眠笑着将手中的酒杯举到中间。 樊冰冰站起来,想从她手中取走酒杯,「眠姐,你已经喝很多了,别喝了。」 第810页 「没事,今天高兴。」 楚眠笑着将酒杯往回收了收,说出今晚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话。 「眠姐你别这样。」一旁的安诗蓝也站起来,难过地看着她,「你可一直都是个很理智的人。」 「我喝几杯酒就不理智了?」 楚眠笑着看过去,说话还算清晰,「那你们也太小看我了,我就是高兴才多贪两杯,没听明叔刚刚说么,那时候我们在风岛连米都吃不上,现在的好日子是从前无法想像的,所以我今天真的特别高兴。」 她不是个喜欢多话的人,可今晚,她的话似乎特别多。 多得让人不习惯。 一桌人沉默地看着她,樊冰冰转过脸去,眼睛酸涩。 唐瑾辰同这群人坐在一桌,回头,厉天阙还是以那样的姿势站在那里,双眸仍落在楚眠的身上,却没有上前劝一句。 「来呀,把杯子举起来,我们干杯。」 楚眠站在那里继续劝酒。 巅峰会几个慢慢吞吞地站起来,都不想喝这一杯,叶成看向楚眠,忽道,「眠姐,庄园的藏车丰富,你不是还答应让我们挑喜欢的车在停机坪那开几圈么,我们总不能酒后驾车。」 听到这话,大家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楚眠想了想,「也是,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啊……」 一群人懵了,他们只是不想让她喝酒。 「走,我带你们去挑车。」 楚眠干脆地搁下酒杯,转身便走,步子稍稍有些歪斜。 樊冰冰和安诗蓝对视一眼,眠姐怕是已经醉了。 楚眠脚下踉跄了下,她低眸,只觉得自己的白色裙摆如水波缓缓晕开,化成一片湖水,她人往里栽去。 手腕忽然被人托住。 那湖水消失不见。 她怔了怔,慢慢抬起脸,只见一晚上没有干预过她的厉天阙站在她面前,注视着她的眼深不见底。 「阿眠,你醉了。」 他说。 楚眠看了看他,笑得灿烂,「没有,我没醉。」 「你不该喝这么多。」 他道。 「酒精是好东西。」楚眠笑着说道,蓦地踮起脚附到他耳边,声音轻,情绪却是夸张,「真的,我现在心已经没那么痛了。」 「……」 厉天阙的身体一僵,掌心如冰。 说完,楚眠挽过他的臂弯,腻腻歪歪地往前走,「走,厉天阙,我们一起去。」 「……」 厉天阙几乎是被她强行往前拉拽。 …… 庄园内的庞大停机坪上,夜晚的风清凉,成排的路灯打在地面。 听闻厉天阙将藏车拿出来,宴会上的宾客都很是兴奋,纷纷离开宴席跟来停机坪。 车子被一部部开出来停在边上,停成整整四排,一眼望不到尽头。 无一款式相同。 皆是称得上收藏品的高科技车、古董车、限量车……阵势比汽车展要浩大上无数倍。 灯光洒过去,众人皆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今天来到厉家庄园完全是来长见识了。 有些车他们也就是在网络上的图片中看到过一二,还不是高清版。 于是不少人都纷纷往前走去,穿梭在车辆间欣赏,发出连连感慨。 外面的风有些冷,楚眠身着单薄的礼服站在那里缩了缩身体,脑袋昏昏沉沉的。 肩上落下一件男人的西装,替她遮住了风。 她歪头看向身边高大的男人,笑,「谢谢。」 厉天阙沉默地看着她,伸手替她拢了拢衣襟,低眸看着她,嗓音低沉,「还记得我欠你一个礼物么?」 「什么?」 楚眠看他,茫然得像个孩子。 忽然,停机坪上的灯光暗下来,星幕下一片黑暗。 「……」 楚眠有些迷茫地转过头,望向寂静的黑夜。 蓦地,黑暗中有灯光一闪一灭。 是车尾灯。 如一双猫的眼睛,灵动而乖巧地闪在夜里,很美。 接着又听一声大动静,无数道斜过来的灯光全部打在中央,将中央照得亮如白昼。 万道光线下,一部敞篷跑车静静地停在那里。 车身线条流畅,设计前卫高端,车漆是特别的冰莓粉,周身细闪如星空,熠熠生辉,光一眼就能让人少女心爆棚。 再看一眼车标,瞬间无数的倒吸气声传来。 「这不是厉氏财团名下那个最高端的品牌?」 「岂止,这个品牌设计出来的车从来都是限量,要么就是独家设计,一般点的有钱人都买不上。」 「这个颜色……厉总是送给楚眠的吧?」 「这也太会送了,哪个女人能挡得住这样的礼物。」 所有人齐刷刷地朝楚眠看去。 楚眠站在厉天阙的身边,一双有些迷濛的眼定定地望着无数光线下的跑车,某段记忆自动跳进她此刻有些空白的脑袋。 第677章 阿眠,我宠不了你了 「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自己设计一款跑车?」 「看在你拿枪都要跟我结婚的份上,我总得给你点什么,不然你多不平衡。」 啊。 新婚的礼物,他自己设计的跑车。 「小白汤圆。」 她低声说道,他说他要把小白的ai系统植入到新车里,就是这一台。 第811页 「嗯。」 厉天阙颌首,看着她道,「去看看?」 楚眠拢了拢身上的男式西装,在一片艷羡的目光下慢慢走向跑车,越近,她越觉得这车美到了极点。 她抬起手滑过车门边缘,上面的细闪仿佛跳在她的指尖,迷住她的眼睛。 「真美。」 她由衷地道,这颜色选的好,让她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女孩。 「喜欢么?」 厉天阙站在一旁,凝视着她的脸问道。 楚眠站得不是很稳,双脚虚浮地往后退一步,她看着眼前的车道,「据我所知,一个车从设计到制作出来,需要很长的时间,你这是让人赶了件礼物出来,为什么这么赶?」 「……」 她明知道原因。 厉天阙沉默。 「为什么?」 楚眠像是真的不懂一样,步子轻快地走到他面前站定,仰头注视着他,身上全是醉人的酒气。 忽然,她又道,「啊,我明白了,你怕你来不及亲手把礼物送给我对不对?」 「阿眠……」 「厉天阙你怎么这么好?」 楚眠双眼迷离地看着他,脸上的笑意不减,「我这些天这么刺激你,你还送我礼物,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她终于承认她是故意在刺激他了。 厉天阙伸手握上她纤细的小臂,声音沉得发痛,「阿眠,我们不闹了,我只想你再好好陪我一段时间。」 「错。」 楚眠挣开他的手,用双手比了个「x」字的符号,脸上透着几分醺醉。 「什么错?」 她现在醉了,厉天阙跟不上她的脑回路。 「不是这个答案。」楚眠一脸认真凝重地道,「我问你,你怎么这么好,你应该回答——小东西,我宠你啊。」 说着,她像是想到什么又笑了几声,眼里尽是甜蜜。 这是醉得记忆跳到哪里去了。 「……」 厉天阙看着她这样竟不知道说什么。 「你说呀。」 楚眠执着地看着他。 「……」 厉天阙沉默地站着。 楚眠像个孩子似地去扯他的衣袖,「厉天阙,你说呀。」 她的手指紧紧绞着他的袖子。 厉天阙低眸凝视着她充满希冀的一双眼,喉结滚了滚,喉头尝到一抹血腥的味道。 「阿眠……」 他低沉地唤她的名字,想成全她醉后的胡闹,可话滚过喉咙里那一丝疼得歇斯底里的血腥时又变了,「我宠不了你了。」 闻言,楚眠绞他袖子的手僵住。 她呆呆地看着他,有些茫然地眨着眼睛,长睫颤动,「为什么呀?」 她不解地问。 「……」 「你重新说好不好?」她真诚地请求他,「就照我说的,你说一遍,就说一遍。」 她听一遍就可以了。 「……」 厉天阙抿着唇,眼睛腥红。 「一遍也不行吗?」楚眠问他,「我求你也不行吗?」 就这么难么? 她就是想让他再宠宠她,他却开不了口,就一句话的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 厉天阙看着她,无能为力到了极点。 上一次这么无力的时候,还是他亲手将她推向边境时。 或许她醉了是好的,能醉一时是一时,至少不用像他这么清醒,清醒地做着每一个决定,然后任由巨大的空洞吞没他。 楚眠看着他笑,笑着一步步后退,然后竖起自己的手,「厉天阙,你不能死,你不止欠我一个礼物,对么?」 她看向自己的无名指,那上面什么都没有。 他还说要设计一个戒指给她的。 设计个戒指总要时间,来不及赶流程吧? 她后退着走,人撞到车门上,车门感应到她的存在,自动打开门来。 里边的内设高端精緻。 思绪被酒精左右的楚眠被吸引,手搭着车门坐进去。 一坐到驾驶座上,中间的屏幕自动弹出亮起来,一只卡通的小白汤圆从屏幕上跳出来,左右滚了两滚,「主人,阔别三年,小白我又杀回来啦!」 「……」 楚眠背靠着真皮的椅背,怔怔地看着屏幕,然后一巴掌拍向它,「你不是个好东西,三年前你出现没多久,我就和厉天阙分开了,现在你回来,我又要失去他了。」 这一巴掌拍得软绵无力。 「主人,您怎么可以这么说小白呢。」屏幕上,小白汤圆委屈巴巴地缩起来,「要知道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你也给我带礼物,是什么?」 楚眠问道。 「铛铛铛——」 奇葩的音效声后,屏幕下方忽然弹出一个机械臂,机械臂的一端夹着灰色的小盒子。 不等楚眠去触摸,盒子自动打开。 一枚闪耀的钻石戒指静静地立在盒子里。 「……」 她刚刚说什么来着? 哦,她说他还欠她一个戒指,不能死,这就来了。 原来他把什么都准备好了。 她那些刺激人的伎俩在他面前不值一提,真正一直在安排后事的是他。 楚眠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戒指,余光中,厉天阙一直站在车边上盯着她,那抹颀长的身影令人无法忽视。 第812页 良久,楚眠的眸光闪了闪,抬手从盒中取下那一枚戒指,没有戴,只是这么看着。 她缓缓转眸,看向车旁高大的男人,低声问道,「原来连这也准备好了,那为什么不直接送?还要放在车上?」 「……」 厉天阙低眸看着她被酒意醺红的脸,格外沉默。 「是不敢吧?」楚眠转了转手上的戒指,「车子你可以直接送,戒指你不敢,因为它代表承诺,而你已经不想给我承诺了。」 「……」 「厉天阙,我真没想到,你也有这么怂的一天。」 楚眠低低地笑出来,笑得很是嘲讽,笑得眼睛里蒙上一层水光。 「……」 厉天阙站在车边,包着纱布的手握紧,鲜红的血渗过纱布一滴一滴落下来。 「你是不是觉得你特别伟大,为了我辛苦生下的儿子,你愿意把命给他,那你有没有想过我?」 楚眠视线模糊地看向他,「哦,对了,在你眼里,我连对你的爱都是因为同情你的病,因为要还当年你为我的付出……这样的我,就算对你的死难过,也难过不了多少时间,对吧?」 --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不是很在状态,努力调回。 第678章 楚眠!我知道错了 「……」 「我这些天一次次刺激你,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无理取闹?」 楚眠自嘲地笑着,目光中他的身影已经变得模糊。 可她就是想让他触动,恨她也好,埋怨她也好,只要他一气之下能把药用了就好…… 但他没有。 他坚持得让她胆战心惊,又无能为力。 厉天阙站在车门前,低眸看向她唇角再讽刺不过的弧度,心口一刀一刀被割疼,「我没这么想过,我知道你爱我。」 「知道?」 楚眠听着笑起来,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笑得厉害,笑到前仰后合,一滴泪从眼眶中滑落下来。 蓦地,她脸色一变,从驾驶座上坐直,近乎痛恨地瞪向他,「你不知道!你从来都是想进就进、想撤就撤!你把我楚眠当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 「……」 面对这样的楚眠,厉天阙无力招架。 「厉天阙,我告诉你,你想走就走吧,这游戏,我楚眠不玩了!」 她举起手中的戒指,然后没有任何迟疑地将手中的戒指向他砸过去。 戒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闪过光芒。 厉天阙浑身如石化一般僵硬地站在那里,无法动弹,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毫不眷恋地将戒指扔出,戒指划过他的耳畔飞了过去。 她就这样扔了! 她就这样把他亲手设计的戒指扔了! 「楚眠!」 厉天阙也彻底恼了,双手按在副驾驶的车门上瞪向她,歇斯底里地低吼出来,「我也想陪你一生一世,可我没有办法!我就是有疯子血,我能怎么办?」 他眼睛红得跟浸血一般。 他厉天阙从来没有臣服过谁,除了疯子血。 他也知道她是在逼他,可那又怎样,他不能心软,他被疯子血折磨了一辈子,难道要他们的儿子再被折磨一遍? 远处,众人还在研究着众多豪车,没有注意到这边两人的情绪不对。 楚眠听着,对,他没有办法。 是人谁不想活呢,他只是没有办法。 可他不懂,她也没办法,没办法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她没有再说什么,缓缓回过身来,靠在椅背上,静静地望着前方,闭上眼睛。 「别扔了它。」 厉天阙说着,一步一步往后退。 楚眠睁开眼睛望向前方,明亮的光线落在她的眼里,长睫如蝶翼般轻动。 她望出去,远处的墙壁在逐渐扭曲,变成一道道波浪,又变成无数的白光,隐隐约约地露出一条路来,引人过去。 楚眠抬手按了按额头,再抬起眼前,那些波浪又变了,黑漆漆的一个圈,黑光波动,如巨兽的血盆大口,獠牙如门正吞噬着一切…… 「……」 楚眠怔怔地看着,一只手鬼使神差地摸上启动键。 厉天阙,你如此坚持,可明白喜欢之人的生命在你面前一点点流逝的感觉,可知道这其中的锥心之痛? 厉天阙转过身去,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钻戒。 身后忽然传来跑车的引擎声。 「……」 他的瞳孔倏地紧缩,耳边传来旁人的尖叫声。 「眠姐——」 叶成和樊冰冰一群人惊慌失措地扑出来。 一切都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厉天阙甚至能听那群人恐惧杂乱的呼吸声,一声高过一声,在夜色中刺痛他的耳膜。 所有人都惊恐地看向他的身后。 他脸色惨白地转过头,就见白光中的跑车如离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楚眠坐在车上,一手随意地靠着车门支着脸,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仿佛只是随意地开一程。 但她正对面的远处,是墙。 厉天阙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 好吵。 楚眠一手握着方向盘,只觉得周围纷杂的声音特别多,他们似乎在喊她的名字,那么害怕、恐惧。 「主人,你超速了!你没系安全带!你快停下!」 第813页 小白汤圆尖锐地喊出来。 别吵了。 她想安静。 她抬手拍向屏幕,胡乱拍了一通,屏幕暗下去。 她双眼迷濛地看着前方,穿着精緻的高跟鞋吃力地往下踩了踩,踩到了什么,她不太清楚。 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 树影缭晃。 远处星空变形。 她不知道自己把车开得歪歪扭扭,只知道有一团白光在远处等着她。 楚眠用手撑着脸沉默地往前望去,在那团光中,她看到了自己的过去,一次次躲在楚家的小房间里看楚家为楚醒过盛大的生日,一次次在风岛的林中避过毒物的袭击…… 她看到自己从楼上的鞦韆掉下来,落进厉天阙的怀里。 她看到江南堂前,厉天阙满身狼藉、鲜血地走到她面前,跪了下来。 她看到她躺在手术床上,医生抱着小小一团的厉小懒走到她面前。 她看到失去记忆的厉天阙躲在雨中的纸箱里,她撑伞过去,对上他的眼睛,仿佛看见了九岁的那个少年。 她看到肩骨骨折的厉天阙背着她一路走出雪山。 那团白光里什么都有。 有她捨不得的一切、一切。 是不是进去了,她就能永远活在里边,不用再出来了。 她想去。 去那个有厉天阙,有厉小懒的地方。 这么想着,楚眠的眼里浮出笑意,脚又往下踩了踩,周围的风陡然变大起来,那团白光近在咫尺。 「楚眠!停下!」 「楚眠,你清醒点!」 「我错了!楚眠!我知道错了!」 惊惧到破音的声音传来,隐隐约约的,似乎在很远的地方。 好吵。 楚眠被吵得头疼,她拍了拍自己的头。 白光越来越近。 亮得刺眼。 她垂了垂眼,再抬头往前望去,白光中出现一个朦胧的高大身影。 她迷迷糊糊地看着,打着方向盘不断往前冲去,渐渐的,那身影在白光中一点点变清晰。 然后,她看到了厉天阙。 他张开双臂,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一张俊庞被光照得惨白,一双腥红的眼近乎绝望地看着她。 他好像在说,不要。 不要,楚眠。 「……」 楚眠看着眼前完全变清晰的身影,长睫颤了颤,在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一只脚先死死踩住了剎车。 第679章 我什么都听你的,我用药,我立刻用药 跑车在停机坪上滑行,发出巨大而刺耳的声音。 地上被拖出两道弯曲的轮胎印…… 跑车贴着厉天阙的身体停下来。 「……」 周围赶过来的人见状才停下步子,个个惊恐至极,这会大口大口呼气来平复。 楚眠整个人往前撞去,头和身体狠狠撞向方向盘。 剧痛袭来。 她伸手按住心口往后靠去,一滴血从额头上落下来,落进她的眼中。 血蒙蒙的视线里,一切都变得虚幻。 车头前的男人以一种狼狈的姿势扑到她面前,他看着她,面无血色,神情惶恐到极点,连唇都在颤抖。 隔着车门,厉天阙俯下身捧上她的脸,手掌心冰凉。 她的额头像是撞出了血窟窿一般,深红的血迹模糊了皮肤,淌了半张白皙的脸,她就这么虚弱地靠着椅背,眼里没有一点光泽,似乎毫无生气。 「阿眠……」 他低声唤着她,沾了血迹的手抖得厉害。 楚眠看着他浑身发抖的样子,仿佛再一次看到那个九岁的少年,那么弱小,那么无助,无力掌控一切的卑微。 「厉天阙。」她动了动唇,一抹湿润滑进她的唇角,她尝到自己鲜血的味道,她静静地看着他,「你害怕我死么?」 厉天阙捧着她脸用力点头,眼泪从泛红的眼眶里落下来。 闻言,楚眠笑了,有气无力地道,「我也是,我其实……很怕你死在我面前,你懂吗?」 他有多害怕,她就有多害怕。 她说着,鲜血沾上牙齿。 厉天阙发抖地捧着她满是鲜血的脸,无尽的害怕将他吞没,「我懂了,我现在懂了。」 「……」 「我错了,阿眠,你不想让我死,我不死了,别用你的命来惩罚我,我受不了,求求你。」 他真的受不了。 看着她那样若无其事地踩着油门朝墙撞过去,他的心脏像被人瞬间掏出来一样。 厉天阙哭着看她,「我用药,我马上用药,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来回说着一样的话。 她头上伤口的血越多一分,他的双手就越抖。 厉天阙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眼睛红得布满血丝,额角的青筋在颤动,他声声哀求,「你别闭眼睛,阿眠,你看看我,你别闭眼睛啊……」 喊到最后,他撕心裂肺。 楚眠靠在椅背上,闻言,她缓缓抬了抬眼,看向眼前的男人,虚弱地问道,「你再说一遍。」 厉天阙当然知道她要听什么,连忙道,「我什么都听你的,我用药,我立刻用药!」 说完,他转过头去,冲着一堆围观的人吼道,「沈医生呢?把他叫过来!」 「来了来了!」 第814页 沈医生提着医疗箱从人群中跑出来,气喘吁吁地冲到价值连城的跑车前。 一看楚眠满脸鲜血,沈医生一惊,急忙打开医疗箱就要给她清理血渍,楚眠别过头去,不肯配合。 「……」 沈医生愣了下。 「药呢?」厉天阙吼他,「我的药呢?!」 「您的药不是都封起来了吗?」沈医生茫然地回答,忽然又道,「不是,我这里还有一瓶喷雾,是最后制作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封存。」 说着,沈医生抬起一条腿,把箱子搁在自己的腿上,从里边取出一瓶喷雾递给厉天阙。 厉天阙一把夺过来,用满是鲜血的手按下喷雾,用力地吸着,手指狼狈发抖。 淡淡的香味从空气里散发出来。 楚眠坐在车里静静地看着他。 厉天阙一连按了好几泵,全部吸进鼻中,然后瞪向沈医生,「这样够了没有?」 沈医生有些傻眼,愣了两秒才点头,「够、够了。」 「那你他妈还不给她处理伤口?」 厉天阙气急败坏地吼出来。 「哦哦哦。」 沈医生连忙拉开车门,检查楚眠的伤势,又看了一眼方向盘,拿出专业工具开始给楚眠清理血迹。 唐瑾辰、樊冰冰、孟墅、叶成、冯明、齐执他们都慢慢围过来,担忧地看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在身体里的元素,除了撞击那一下她感觉到剧痛,这会,楚眠已经不怎么感到痛了。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任由沈医生处理。 「沈医生,眠姐怎么样?」 叶成的声音都低了许多。 「还好车子没有撞到墙,问题不是很大。」 这要撞到墙,挡风玻璃震碎,那就不是这一个撞击伤口的事了。 沈医生照了照楚眠的眼睛,然后一边给她上药一边回答道,「头上撞得是有些狠,但就是个皮外伤,不过还是要具体检查下,可能会有脑震荡。」 「孟墅,把该用的医疗仪器给我立刻运过来。」 厉天阙站在一旁发话。 「是。」 孟墅连忙退了下去。 上完药,沈医生替楚眠的额头贴上纱布,询问道,「小姐,你还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 楚眠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有点……困。」 「你不能睡。」厉天阙想都不想地道,随即瞪向沈医生,「你到底会不会治?她整个人撞到方向盘,是不是撞出内伤了?」 沈医生被厉天阙杀人一样的眼神盯得嵴梁骨直凉。 他吞了吞口水,道,「厉总,您先别急,车子及时剎住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就算有内伤也不会多严重。」 「那她怎么会困?」 厉天阙目光压迫地瞪着他。 撞得满脸是血,还突然困了,这怎么都不正常。 沈医生看一眼驾驶座上精神萎靡的楚眠,道,「这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因为小姐平时不怎么沾酒,突然来这么一次酗酒,后劲太大,就困了。」 「……」 这话一出,全场无语静默。 合着闹这么大一出,差点搞出人命,结果楚眠只是醉得困了? 不过不是撞出了大问题就好。 现场,松口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家放下心来。 「撞成这样还不酒醒?」 厉天阙站在那里,直瞪着沈医生,像是要从他的脸上探出话的真假。 「小姐晚上实在喝太多了。」 沈医生无奈地道。 他也默默关注了,整个庆功宴上,他就没见楚眠停过,还换着酒喝,就这喝法,便是撞死都没感觉,更不用说这简单一下。 第680章 楚眠又喝了一瓶红酒 当然,这话他不敢在厉天阙面前说。 厉天阙沉沉地看着他,而后低眸,只见楚眠的脸被清理掉血迹后显得干净很多,不再那么可怕。 她靠在椅背上,歪着头,眼皮缓缓往下垂坠,困意难掩。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看她酒醉,也是醉得在足球场上睡,迷糊得连人都不认识,他将她抱回去,她直接就睡断片了。 这么想着,厉天阙一把推开沈医生,将楚眠从车里横抱出来。 她身上洁白的礼服沾上血,染红精緻的刺绣,看起来十分刺眼。 厉天阙拧了拧眉,楚眠微垂着眼,歪头倒在他的肩膀上,任由他抱着,没有任何的反抗。 叶成、樊冰冰都想跟上去。 「除了沈医生,其余人自己玩。」 厉天阙冷冷地发下话,抱着楚眠大步离开。 众人全停在原地,左右看看,今晚还真是惊险刺激啊。 …… 孟墅运来各项仪器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楚眠全程以睡眠的姿态接受各项检查。 柔和的灯光落在偏厅里。 厉天阙已经给楚眠换了一套柔软舒适的睡衣睡裤,将她抱到一旁的榻上,盖上薄毯,伸手在她脸上抚摸了两下。 楚眠乖乖睡着,呼吸平稳。 沈医生站在一旁,看着检查报告被列印出来,然后转身朝厉天阙扬了扬。 见状,厉天阙起身,冷眼斜向外面,示意去外面说话。 沈医生点点头,跟着他走出偏厅,翻着手上的报告道,「厉总,小姐就是很轻微的脑震荡,头部没有别的问题,至于她身前撞的那一下,骨头和内脏都没有伤,就是过了今晚可能瘀青会慢慢显现出来,这不用紧张。」 第815页 厉天阙拿过检查报告细细查看。 渴。 好渴…… 楚眠躺在榻上抿了抿嘴,口干舌燥得厉害,她缓缓睁开眼,眼前的房间在旋转,转得她难受。 她闭上眼好一会儿才睁开,这回世界不转了,但一切模糊得厉害,到处都是光晕。 她的视线很快定在不远处柜檯的杯子上。 有水…… 楚眠一手撑着榻吃力地坐起来,光着脚踩在地上往前走,摇摇晃晃地走到柜前,拿起杯子才发现里边是空的。 这让她觉得更渴。 她抬眸,就见面前擦得一尘不染的玻璃门里一瓶瓶的液体静静立在那里,吸引她的目光。 红茶。 没水红茶也行。 楚眠笑了笑,推开玻璃门从里边取出一瓶,伸手去拔瓶口的木塞,却怎么都拔不出来。 喉咙干得似要着火一般。 一瓶红茶为什么要封得这么紧,讨厌。 楚眠烦燥得厉害,一低眸,就见旁边还有一个水晶玻璃瓶,上窄下宽,细颈大圆底,里边流动着红色的液体。 这红茶的瓶口总算没封了。 楚眠一眼看中它,拿起来就往嘴里倒,还挺甜的,就是没什么茶味。 拿着一叠检查报告终于放下心的厉天阙一踏进偏厅,就见酒柜前,楚眠正仰头捧着醒酒壶大喝特喝,步子晃晃悠悠的。 「操。」 厉天阙一把扔了手中的报告,冲过去从她手里夺下醒酒壶。 很好。 壶里就剩下两三滴了。 楚眠站在那里,用手背擦擦嘴唇,顺便打了个饱嗝。 「你全喝了?」 厉天阙难以置信地看向她,这一晚,又是香槟又是烈酒,现在又喝上红酒了。 他已经答应用药了,她还这样? 「嗯。」楚眠一派乖巧地点点头,然后指指他手上的醒酒壶,有些埋怨地道「没有茶味,就是饮料,甜里还带苦。」 一开始还算好喝,喝着喝着就不好喝了。 「这是酒。」 厉天阙看着她泛红的脸,明白她是醉糊涂了,他拧眉,猛地回头瞪向门口准备悄悄撤走的沈医生,「你还敢走?滚过来!」 一听这话,沈医生腿都软了。 刚刚等报告的时间里,他看着酒柜里那么多好酒,忍不住想品尝一下,在厉总的默认下他醒了一瓶红酒。 这谁想到他还没喝,全进了楚眠的肚子。 「厉总,我滚去煮杯解酒茶来给小姐解酒。」 沈医生哪敢过去,放下话便忙不迭地跑了。 「……」 厉天阙瞪得瞬间空荡的门口,火一下子蹿遍全身。 楚眠站在原地摇摇晃晃着,他连忙伸手扶住她,担忧地问道,「你怎么样?」 「……」 楚眠低眸看向他握着自己手臂的手,目光黯了黯,又抬眼看向他,神情冷淡而抗拒地挣开他的手。 厉天阙拿出喷雾,「我已经在用药了,说是随身携带,一瓶用三天,我已经知道了。」 说着,他又当着她的面吸了两次。 楚眠看着他,眼中的冷漠渐渐消散,然后点点头,表示知道。 「走,带你回房睡觉。」 厉天阙将她搂进怀中,半抱半扶着她往前走。 楚眠的双脚不是很听她的使唤,她步子踉踉跄跄,走到门口时,她停下来。 「怎么了?」 厉天阙低眸看她,却见她一双眼红得厉害。 「那小懒怎么办?」 她喃喃地问道,转眸看向他,难过得像是要哭出来一样,「他没药了。」 声音都在发哑。 看着她一副迷茫难受的样子,厉天阙又心疼又无奈,「你终于想起来这个问题了?」 这几天玩得不是挺开心么? 「我要找小懒。」 楚眠道。 「他都睡了,明天再找。」厉天阙说着便要扶她离开。 楚眠想都不想地挣开,「不行,我要找小懒,我要和他把话说清楚。」 「他一个三岁的孩子你能和他说什么,说了他能懂?」 厉天阙蹙眉。 「我就要说。」 楚眠坚持极了。 厉天阙伸手去拉她,楚眠立刻躲开,一双眼恼怒地看向他,宛如看着一个阻止她见儿子的敌人。 「好好好,见,让你见。」 厉天阙妥协。 …… 安静的房间里漆黑一片,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蓦地,床头的灯被摁亮,昏黄柔和的光落在房间里,荷妈默默站到一旁。 大床上,厉小懒双手枕在脑袋后睡得香甜。 他身上的被子渐渐被人拉走,只见小小的睡衣提到胸部,露出白嫩嫩的肚子,裤腿也是卷得到大腿根。 第681章 小懒一定做个善良的二世祖 饶是这样,厉小懒依旧睡得十分自在舒服。 忽然,他圆润的脚趾被人扯了下。 厉小懒无动于衷。 小脚被扯了下。 厉小懒持续无动于衷。 脚心被抓了几下。 厉小懒在睡梦里咯咯咯笑起来,提起小脚朝空中踹了踹,一个翻身继续睡。 楚眠趴跪在床边,用手去扯厉小懒的小脚。 但厉小懒全程不配合,她不禁抬头,无措地看向一旁站着的厉天阙。 第816页 厉天阙哪受得了此刻她软得一塌糊涂的眼神,当即走到床头,一把捏住厉小懒的小鼻子。 「……」 荷妈看得不忍直视,五官都扭曲在一起。 这大半夜的,一对父母就这么对自己的亲生儿子。 厉小懒躺在床上被捏得张开嘴巴呼吸,张着张着还是觉得不舒服,终于不情不愿地睁开眼,迷迷糊糊地往上看去,就看到厉天阙低下来的脸。 见他醒了,厉天阙这才把手放开。 「爹地?」 厉小懒睡得不知时间空间,伸出小手揉了揉眼睛,躺在那里看他。 「起来,你妈咪要跟你说话。」厉天阙拍拍他的脸,然后抬头睨向荷妈。 荷妈连忙低头,退出房间,并将房门关上。 房间只剩下一家三口。 厉小懒躺在那里还懵着,睏倦地问道,「起来做什么?」 「起来。」 厉天阙不跟他废话,直接将他从床上拎起来。 「……」 厉小懒被拎坐在床上,脖子上的金属球挂坠已经滚到背后,他小脸茫然地看向前面,就见楚眠跪坐在床边的地上,眼睛红红地看着他,额头上贴着纱布。 荷奶奶告诉他,妈咪走路时撞了下头,要休息,所以不能和他说晚安。 那怎么又来了呢? 厉小懒稍微清醒几分,爬到楚眠面前,小手去摸她的头,「妈咪,疼吗?」 刚说完,他就被楚眠一把抱进怀里。 人直接被抱下床,抱得他喘不过气来。 「小懒,妈咪对不起你。」 楚眠抱着他难受地道,眼睛酸涩得厉害。 「……」 厉小懒努力挣扎了下,从她心口挣扎出来,趴到她的肩膀上大口大口呼吸。 喘完气,他才不解地问道,「妈咪,你怎么啦?」 厉天阙绕过床尾走到他们面前。 楚眠松开厉小懒,跪坐在地上握住他的一双小胳膊,眼睛通红地看着他,「小懒,你是不是觉得妈咪很自私,当初不知道你能不能健全出生还是自私地带你到这个世上来,现在药的治疗量只够一个人,我又选择给你爹地,不给你……」 「……」 厉小懒听得小小的脑袋全是懵圈,转头一脸疑惑地看向厉天阙。 厉天阙贴着楚眠在床边坐下来,靠着床屈起一腿,收到厉小懒的眼神,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发下指令,「哄她。」 「……」 厉小懒小脑袋上的问号更多了。 「你别看他,你看我。」 楚眠双手捧上厉小懒的小脸,将他强行转过来面对自己,指腹轻轻揉着他的脸,吸了吸鼻子继续道,「对不起,小懒,你是妈咪在这世界上最亏欠的人,妈咪真的对不起你。」 她的眼眶濡湿,内疚得整颗心在疼。 厉小懒看看厉天阙,又收回视线,抬起小手在她脸上抹了一把,「没事没事,给爹地就给爹地,我不抢,你不要哭。」 「不是,你不懂。」 听到这话,楚眠更加难过,「如果树不能活,如果未来还是研制不出药,如果你又发病……一切就挽不回了。」 「挽不回就挽不回啊。」 厉小懒懵懂地道。 「啪。」 他的小嘴巴被一巴掌封住,打得不疼,就是麻。 「不许胡说。」楚眠哽咽着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就算、就算将来真的到那一步,爹地、妈咪陪你一起走,你不用害怕,我们替你挡风挡雨。」 「……」 厉天阙单手支着头看酒后放肆剖白的楚眠,闻言挑了挑眉。 他什么时候答应她将来要跟儿子一起走? 「唔唔。」 厉小懒被封着嘴,只能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你别这么乖。」 楚眠跪坐在地上,喉咙哽得厉害,「就算将来陪你一起走,妈咪还是对不起你,妈咪明知道那时候不合适生小孩还生下你,明知道你小需要陪伴却还是离开,让你只能跟着荷奶奶。」 「……」 这话刚刚是不是说过了? 厉天阙头有些疼。 厉小懒站在楚眠面前,他从来没有见过楚眠这个样子,小小的眉头皱起来,很是心疼。 他拉下楚眠的手,「妈咪乖,不哭不哭,大人有大人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我们各自……自……美好。」 他转着眼珠子,又冒出一个新学的词。 这话分外懂事,楚眠绷不住了,一把将他抱进怀里,牢牢抱住,「小懒,妈咪会用别的方式弥补你,你想要什么妈咪都会满足你。」 厉小懒歪在她的怀里,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亮了,「那我可以不上早教课吗?」 「不上了。」 楚眠一口答应,「你不想学就不学,就算一个字都不认识也没事,只要你开心。」 「耶!」 厉小懒欢腾了,要不是楚眠抱着他能蹦起来。 厉天阙扶额,太阳穴一阵一阵地疼。 「你不用担心没文化就没出路,没人和你玩,你爹地有钱,他的钱能让你挥霍一辈子。」 楚眠抱着厉小懒,认认真真替他考虑未来,「虽然做二世祖不好,但我的小懒不一样,就算是个二世祖,也一定是个善良的二世祖。」 厉小懒听了听,觉得这难度不高,于是握着小拳头郑重点头,「好,小懒一定做个善良的二世祖。」 第817页 不用上学的人就叫二世祖吗? 那他从今天起就做个快乐的二世祖! 「……」 她们母子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 厉天阙看向楚眠,她确定她明天酒醒了会认帐? 「小懒真好。」楚眠欣慰得一塌糊涂,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她抬头,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看向厉天阙,「厉天阙,你遗嘱立了吗?」 「什么?」 他这是又听到了什么? 「我们不能让厉小懒觉得大人说话不算话。」 楚眠态度端得十分严肃,指着他道,「你,去立遗嘱,等你死后,你所有所有的财产都归我们小懒。」 第682章 厉天阙替儿子挣背景 「……」 是不能让孩子觉得大人说话不算话,但问题是这话也不是他说的! 厉天阙无语。 「去啊。」 楚眠蹙眉催促他。 「现在?」 厉天阙瞳孔都震了。 「对,现在。」楚眠指他,「我要马上看到遗嘱,法律生效的那种。」 厉小懒歪歪地站在楚眠的怀里,两只大眼睛懵懂地看向厉天阙。 楚眠眼神执着。 「……」 厉天阙从地上站起来,妥协,「行,祖宗,我现在就去给你立遗嘱。」 只要她高兴,怎么都行。 半夜一点,厉天阙的私人律师顾问团抵达庄园,在会议厅的大桌上开始起草遗嘱,个个起草得很懵逼。 穿上厉天阙外套的楚眠抱着厉小懒窝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头不住地往下点,困得厉害。 而厉小懒已经在她怀里睡着。 楚眠心里挂着事,不肯睡,强行挣开缠在一起打架的上下眼皮,看一眼律师们,见他们辛苦工作着,才稍稍放心。 这一放心,她的头又往下坠去。 一只大掌及时託过来。 厉天阙站在一旁,手掌心托着她斜下来的脸,乌黑的发丝滑过他的手指。 楚眠靠着他的掌心睡过去。 「少爷。」 一旁的方管家忙不迭地搬过去一张椅子。 厉天阙一手托着楚眠,在椅子坐下来,一张脸冷峻,眸光幽冷地看向那些律师,「起草份遗嘱就这么慢?」 「厉总,您的资产太多,国内国外都有,这要完全整理出来恐怕一整天都不够。」 为首的律师站起来道。 闻言,楚眠像是被按了开关一样,一下子坐直起来,睁开眼睛看向前方,喃喃地道,「马上就立,不准拖。」 「好,立,现在就立。」 厉天阙哄她。 「嗯。」 听到这话,楚眠放心地把脑袋一歪,舒舒服服地贴在他的手心里继续睡。 厉天阙冷淡地睨向律师们,「那就先起草份总的,至于明细等明天再整理。」 「是。」 律师们点头。 厉天阙坐在椅子上,看一眼窝在楚眠怀里睡觉的厉小懒,伸手将楚眠的大外套扯过来一些,盖住小傢伙。 坐着坐着,厉天阙也困了。 他按按眉心,一抬头就见会议厅的门口几个脑袋探进探出。 「都滚进来。」 厉天阙没好气地道。 话落,叶成、樊冰冰、安诗蓝巅峰会几人面色讪讪地走进来。 他们是担心楚眠的伤势才留下来,结果还没等到检查报告就先看到一个律师团浩浩荡荡地来了,说是立什么遗嘱的,他们不了解清楚情况自然是更不敢走。 几人走进来后,一个端着高贵姿势的高大身影也跟着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哈欠连天的老管家。 唐瑾辰一进来,就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厉天阙冷眼看向巅峰会几个,又看向他,嘲弄地道,「你这巅峰会女婿做得很投入啊。」 这会都没回去,还和巅峰会的人厮混在一起。 「我还不是担心你?」 唐瑾辰板着脸睨向他,摘下鼻樑上的金丝边框眼镜问道,「怎么回事,不是答应吃药了,还立遗嘱做什么,药出了问题?」 「……」 他也想知道他都吃药了,还立遗嘱做什么。 厉天阙被戳到痛点,脸黑了黑,「我乐意,我为我儿子未雨绸缪。」 「就这样?」 唐瑾辰惑然。 「怎么,很失望?」 厉天阙冷哼一声,而后视线从唐瑾辰身上转到巅峰会六人身上,「正好,你们都在,关于你们的提议我考虑过了,干爹就不必认了,但你们后半辈子要拼了命守护我儿子……可以。」 他的态度理所当然,仿佛恩赐一般。 巅峰会几人互相看看,叶成神情严肃,「是,我们巅峰会一定会守护好小懒,为他遮挡风雨。」 「光说不算,立个保证书,正好律师也在。」 厉天阙凉凉地道,换了左手去托楚眠的脸,把右手腾出来缓解手酸。 药的事情告一段落,他现在可以来解决解决这些抢着要做他儿子干爹的渣渣了。 「啊?」 巅峰会六人怔了怔,他们看一眼,楚眠抱着厉小懒窝在沙发上睡得正好。 看着楚眠,他们都没有任何异议,「好。」 说完,六人不假思索地朝着会议桌走去,开始起草保证书。 第818页 厉天阙看向立在一旁的孟墅和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的唐瑾辰,冷冷地道,「你们两个还不动?」 孟墅倒是没说什么,唐瑾辰震惊了,「我也要写?」 「不止。」厉天阙跷起一腿,姿态狂傲,「你从我这讹走的立个明细,翻一番给我儿子。」 楚眠不是要弥补儿子么,不能光从他这里补,要补一起补。 「……」 「要是不愿意,我亲自去你总统府搬点值钱的东西。」 「……」 唐瑾辰哑然。 这叫未雨绸缪?这是地主家来抢粮了吧。 「你,去和律师起草相关内容。」 厉天阙看一眼唐瑾辰身后的老管家,指挥得理直气壮,这老管家对金钱的帐一清二楚。 老管家看一眼自家主人,只见唐瑾辰坐在那里丧气扶额,便默默走到律师团中。 「……」 唐瑾辰追悔莫及。 他就不该在知道厉天阙的死讯时那么激动,那么感情用事,现在倒好,人没死,搞得他到嘴的钱还要吐回去。 厉天阙抬眸又看向孟墅。 孟墅忙站直,「厉总,我马上给小懒买四套房子。」 还好还好,他这中间商差价赚得不多。 「你那点钱我还看不上,不用还了。」 厉天阙语气凉薄地道。 孟墅还来不及高兴,就听厉天阙又落下一句,「不过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开四个轮子的车。」 「……是。」 孟墅默默低头。 厉天阙扫了会议室里一圈,见该修理的差不多都修理了,被压了多日的郁闷顿时一扫而光,神清气爽。 他勾起薄唇,蓦地看到端着解酒茶缩站在角落里,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沈医生,道,「你,也去写一份保证书。」 沈医生简直想山呼冤枉,「厉总,我可什么提议都没提过啊。」 没提什么干爹也没提什么拼命。 他就是个医生,替厉天阙卖命还不够,还要卖给下一代? 「去。」 「是,厉总,好的,厉总。」 -- 作者有话说:第2章白天更 沈医生:厉总,您看我的委屈有>____________________ 第683章 树活了!活了!它活了 厉天阙没有废话。 沈医生不敢有废话。 凌晨两点,明亮的灯光下,一群人坐在会议桌上奋笔疾书、埋首苦干,键盘敲得啪啪响。 厉天阙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一幕,伸手挑了挑厉小懒的下巴,「看到没有,这就是你老子辛苦给你挣下的江山,对得起你了。」 「……」 众人幽怨转头。 您辛苦的点在哪里? 很快,律师将遗嘱的总章先起草出来,拿给厉天阙签字。 厉天阙一只手托着楚眠的脸,一只手拿笔签字。 听到遗嘱两个字,楚眠又奇蹟般地睁开眼看过来,神情有些迷糊,完全没有平日的样子。 「……」 厉天阙又好气又好笑,逼着他立遗嘱,她到底是希望他死还是不希望他死? 他将签了字的遗嘱总章拿到楚眠面前,「签好字的遗嘱,满意了,嗯?」 楚眠歪斜地靠着沙发,闻言,她伸手拿过遗嘱,一本正经地将纸横过来看,看得煞有介事,不忘提出质疑,「还没盖章,你不要想敷衍我,我是认真的。」 「……」 他现在就是盖个萝蔔上去,她以为她认得出来? 但厉天阙还是让老管家将自己的私章拿出来,当着楚眠的面老老实实地将章盖上去。 见状,楚眠弯眼笑了,「厉天阙,你真好。」 厉天阙睨她一眼,「你知道就好。」 「嗯,我知道。」楚眠靠在那里微笑着,痴痴地看着他,蓦地张开双手,「厉天阙,抱抱。」 厉小懒在她怀里滑下几分,躺倒下来继续睡。 「……」 巅峰会几人坐在会议桌前互相传递眼神,喝醉的眠姐怎么有一点点小可爱? 唐瑾辰坐在一旁看向楚眠,震碎了以前对她的认知。 女人喝醉了都这副样子? 一个白手起家建起天宫的女人都能变成傻白甜。 厉天阙站起身来,将厉小懒抱起交给一旁的荷妈,然后将楚眠从沙发上横抱起来,「走,我们回房。」 楚眠笑眯眯地看他,一被抱便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对着他的脸就亲了一口,眼里像是有光透出来。 厉天阙低眸看她,对上她眼中的潋滟流光,他的薄唇也不禁弯起。 「……」 众人齐刷刷地看过去。 厉天阙冷眼扫过去。 众人齐刷刷低头,找笔的找笔,敲键盘的敲键盘。 楚眠又在厉天阙脸上亲了两下,然后乖顺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余光中看到什么,她转过头看向一桌子的人,有些迷惘,「怎么这么多人,那我……」 亲人都被看见了? 「那些都是萝蔔。」 厉天阙宠溺地看她一眼,说完便抱着她大步离开。 「……」 萝蔔们继续卖命写卖命保证书。 …… 翌日,晴空万里,窗外的鸟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清脆如乐。 遮光的厚重窗帘将光线完全挡在外面,卧室里的光线昏暗。 第819页 头疼…… 一阵痛疼唤醒楚眠,楚眠从床上缓缓醒过来,睁开眼看向眼前熟悉的一切,脑袋有些混沌。 痛…… 她抬手按向自己的头,手指摸到额角的纱布怔了怔。 她怎么受伤了? 楚眠回想着,记忆断断续续,庆功宴很热闹,大家很高兴,厉天阙还送了她一台车,他站在车前说了些什么,后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 楚眠全然想不起来,一想头还一阵阵地痛。 几点了? 楚眠睡得不知时间,想坐起来拿下手机看看,身体被人熊抱着没什么空间,她转过头就看到厉天阙堪称绝色的睡颜。 他闭着眼,双手双腿牢牢地缠住她,在被子下形成一个巨大的牢笼。 什么时候能改改这破睡姿。 楚眠怕吵醒他,轻微挣扎了几下。 厉天阙感觉到她的动作,眉头渐渐蹙起,更加用力地把她抱在怀里,闭着眼声音惺忪,「祖宗,闹一晚上了,多睡会。」 「……」 楚眠莫名地看着他,见他眉间有些疲惫之态,估计是庆功宴她醉得太早,后面都是他处理的,累了。 这么想着,她没有再挣扎,任由他抱住自己。 有手机震动的声音从床头传来。 楚眠转眸看去,就见自己的手机在发光,她把手伸出被子,一点点艰难地靠近床头,用指甲盖硬是将手机一点点抠过来。 终于把手机拿到手里,她一把将被子罩到头上,接通电话,压低声音,「你好。」 这通电话她必须接。 是风岛那边的工作人员打过来的,那边的信号建设还在初期,信号时有时无,能打上一通电话不容易。 一听到她的声音,那边的人激动地大喊起来,「太好了,楚总,终于打通您的电话了!」 「出什么事了?」 楚眠整个人陷入一阵压抑。 这是第一批去风岛的人,他们不是为建设,而是为复活树,此刻打电话过来,她紧张。 「告诉您一个好消息!」那边的人生怕她听不到一样,大声地喊道,「树活了!活了!它活了!」 「……」 闻言,楚眠闷在被子里怔住,她眨了眨眼睛,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你说什么?」 「树活了!」对方激动得不行,「相信不久的将来它就能继续开花结果!」 「……」 楚眠听着,呆呆地睁着眼,直到眼眶酸涩。 活了。 终于活了。 「谢谢你们,谢谢。」 她一字一字说道,声音有些哑,却是由衷的感激。 这不止是一棵树被种活了,而是她的家……也跟着活了。 挂掉电话后,楚眠仍维持着一样的姿势闷在被子里,听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蓦地,她一把将被子掀开,从厉天阙的怀里奋力挣扎着坐起来,伸手就去拍他的俊庞,「厉天阙,醒醒!醒醒!」 这个时候还睡什么,不用睡了。 「睡觉。」 厉天阙有些烦躁,抓住她的手又想把她扯回怀里。 楚眠低下头,张嘴便咬上他的唇。 唇上的痛意让厉天阙眉头拧紧,他惺忪地睁开眼,一眼就看到贴到自己面前的楚眠。 呼吸交融。 他的目光怔了怔,猛地一把将她按倒在床上,翻身低头吻了回去,含住她的唇吻得凶猛。 -- 作者有话说: 不要问作者早上起来有没有口气,厉总是不会有口气的,嗯! 第684章 早知道树能活,我就不管你作不作了 「唔……」 楚眠愕然睁大眼,想挣扎,厉天阙抓住她的双手按在枕头上,一双灰色的妖异瞳眸狠狠地盯着她看,「小东西,大早上招惹我,嗯?」 「我只……唔。」 楚眠刚冒出两个音,唇就再一次被封上。 厉天阙含住她的唇辗转,舌头探入纠缠,眼底藏着暗欲,还包着纱布的手慢慢从她的手上滑下,往别的地方进攻。 「……」 楚眠抬起腿,用膝盖朝男人用力顶过去。 吻当即断了。 厉天阙不防她这一招,被顶得整个人翻在床上,人彻底从困意中清醒,「嘶——楚眠,你是不是真想把我送走?」 楚眠迅速从床上坐起来,睨他,「别装,我顶的是你肚子。」 又没乱顶。 「你还想顶哪?」厉天阙抱着肚子侧目睨她,眼底尽是痛意,「我昨晚为了伺候你,一口水都没喝过,被你这么一顶,我的胃怕是已经穿洞了。」 「……」 「我肩膀还在骨折。」 「……」 也是,骨折还没好。 楚眠怔了怔,见他手一直捂着肚子,脸色也有些白,看来是真伤了,顿时内疚,「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我们先下楼吃饭吧。」 厉天阙背过身后,不理她,只疼痛地倒吸着气。 怎么跟个瓷娃娃一样,一点都碰不得。 楚眠靠过去,伸手想去替他揉肚子。 厉天阙忽地一个翻身,又将她压到身下,楚眠一惊,下意识又抬起腿。 厉天阙低头就在她唇上亲了一口,「你踢,把我踢废了下半辈子你养我。」 「我看你也没什么事。」 第820页 楚眠躺在那里道,但也没再敢下手。 「有没有事就看你配合到什么程度了。」 厉天阙邪气地低笑一声,薄唇压在她的唇上厮磨,嗓音喑哑,眼神魅惑,「厉太太,你先招惹的我,是不是得负责善个后?」 「……」 她就只是想喊他起个床而已。 楚眠蹙眉,「你不是饿了?」 听到这话,厉天阙就知道她不会反抗了。 啧,看来他错了,卖惨这一招在她面前永远好使。 厉天阙自然也不再和她客气,缠着她深吻起来。 「先吃个开胃菜。」 他道,一条大长腿直接将碍事的被子踹到床下。 …… 胡闹过后,楚眠被厉天阙拉进浴室沖澡。 她闪得快算是躲过一波余劫,她重重拉上浴室的门,留厉天阙一个人在里边洗。 楚眠用毛巾擦着湿发走出来,一眼就看到钢琴上放着厚厚的一叠纸张。 她走过去,就见最上面的一张纸上写着笔劲有力的三个大字——保证书。 【我保证,在余生一定竭尽我的力气、我的资源保护厉小懒,守他平安快乐,守他多福多寿,若违此誓,天打雷噼、不得好死。】 保证人:叶成。 见证人:一大串律师的章印。 「……」 这是什么? 楚眠莫名地看着,翻到下一张纸,就见巅峰会六人全都写了铿锵有力的保证书,字字震撼,句句泣血。 再往下,连唐瑾辰、孟墅、沈医生和方管家的都有。 身后传来开门的响动。 下一秒,她就被人从后抱住。 厉天阙双臂环着她,下巴抵到她的肩膀,湿漉漉的脑袋蹭着她,「看什么?」 「这是什么?」 楚眠不解地看向他。 闻言,厉天阙侧目看她,长睫濡湿,一双眼睛犹如被水洗过一样,灰得清澈,妖得惑人,「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楚眠疑惑。 「厉太太,你昨晚逼着我立遗嘱的时候表情可不是这么无辜的。」 厉天阙说着,一手伸到前面,把下面厚厚一叠的文件纸抽出来,拍到最上面,嗓音懒懒,「这是清点出来我一半的私产。」 「我逼你立遗嘱?」楚眠震愕地看向他,想都不想地否决,「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厉天阙挑眉。 「我想你活都来不及,怎么可能逼你立遗嘱。」 她清醒的时候是会刺激刺激他,但不至于醉了以后还不说真心话,还在刺激他吧? 她这话说得特别急切,很好地取悦到厉天阙。 他一张湿漉的脸更加邪气,搂着她道,「可这就是你逼我签的。」 「……」 楚眠观察着他的眼睛,有些摸不准他是不是在说假话,但她真的想不起来了,连头上这伤怎么来的她记忆也缺失。 她捧着手中厚厚的资产清单,「我醉了逼你们签这些干什么?」 要逼也应该是逼他快点用药,可这里全是有利于厉小懒的。 楚眠想不通,道,「算了算了,可能是我发酒疯,把这些保证书全销毁,拍个视频发给大家,让大家放心。」 她顺理成章地以为这些保证书也是她逼大家签的。 「销毁它干什么?」 多好的东西。 「我醉了以后的话怎么能当真。」楚眠理智地道,「再说风岛的树已经种活了,小懒以后有我们保护就够。」 「你说什么?」 厉天阙贴着她的身躯一僵,胸口跳动如雷,一双眼直直地盯着她。 楚眠这才想起来他们一通胡闹,她还没把这个大好消息告诉他,便道,「我说风岛的树已经种活了,你也不用再玩什么二选一的游戏,赶紧用药。」 「你不是在骗我?」 厉天阙睨她,她是不是以为他还不肯用药,所以造出这样的假话来。 「我骗你干什么,通话记录就在那里,自己去看。」 楚眠失笑,要不是真的,她刚才也不会由着他胡闹。 「真的?」 厉天阙目色很沉。 「真的。」楚眠再度道,「今天他们就会把相关照片、视频和报告发过……唔。」 厉天阙大掌按上她的头,低头在她唇上狠狠吻了一口,随后将她用力抱紧,从后靠在她的肩上大口大口喘气,水滴从发梢落下来,淌至他的眼下,如一滴泪。 活了。 树活了! 楚眠背靠着他,能感觉到他胸腔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那么清晰。 她不禁弯起唇,「早知道树能活,我就不管你作不作了。」 让他扮演伟大父亲去,她何必铺排那么多。 「我作?」 厉天阙看她,昨晚逼着他吃完药就开始担心儿子,抱着儿子又哭又笑又要逼他立遗嘱的是哪位? -- 作者有话说:第二章依旧在白天。 第685章 绝处逢生后的平常生活 「嗯,你作。」 楚眠点头。 她都不准备告诉他药只够一个人用量的事了,他自己还非去调查,折腾这么久其实完全没必要。 厉天阙被她理所当然的态度气笑了,「阿眠,我可真该把你昨晚的样子给录下来。」 第821页 一听这话,楚眠有些戒备地看向他,「昨晚我是什么样子?」 难道除了逼他立遗嘱逼大家签保证书,还有别的事? 她真撒酒疯了? 厉天阙挑眉,「自己出去走走看就知道了。」 「……」 走走看? 楚眠转了转眸子,又去想昨晚发生的事,实在想不起来,她忽然开始没有底气,「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厉天阙但笑不语。 …… 吹干头发后,楚眠换了一件长袖的雅白连衣裙,腰带束出玲珑腰线,然后开门走出卧室。 她从楼梯上下去。 大厅里方管家领着几个佣人走过来,见到她,便在楼梯的下首处停下来,低头,神情凝重。 「……」 楚眠见他们几人看过来的眼神都有那么剎那的欲言又止,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她回头。 穿得衣冠楚楚的厉天阙跟在她的身后,此刻慵懒地靠着扶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仍是什么都不提醒。 楚眠发虚地往下走去,还没踩到最下面一级,方管家就忙上前报告,「少奶奶,小懒刚用过饭,现在在外面玩呢。」 「小懒?」 楚眠怔了下,她有问小懒么? 她好像一个字都还没说。 方管家身后一个佣人跟着道,「是啊,少奶奶,方管家已经派了十个保镖随身保护小懒,一定不会让他磕了碰了。」 「十个?」 楚眠愕然,在庄园里干嘛还要派十个保镖保护厉小懒? 闻言,方管家一惊,忙道,「我也觉得十个少了点,我马上再加一倍。」 说着,方管家就推一个佣人去安排。 楚眠伸手拦住,有些窘迫,难道昨晚她就是这样压迫大家保护小懒的? 「不好意思,我昨晚喝多了,说了些胡话,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楚眠有错就认。 她手上抱着厚厚的一叠保证书,从里边取出方管家的那张递还给他,「这保证书你拿回去,自行处理,不作数,不要有压力。」 工作就是工作,签这种保证书就没必要了。 听到这话,方管家震惊地看向她,见楚眠一身清爽,眼神清透,看来酒已经完全醒了。 不作数好啊。 方管家接过保证书,默默转头看了一眼仍站在楼梯高处的厉天阙。 厉天阙单手插在裤袋里,人站得有些斜,见他看过来,厉天阙勾了勾唇,笑意不达眼底,眼里透出一抹威胁的光来。 「少奶奶!」 方管家当机立断地把手中的保证书放回楚眠手中的一堆保证书中,情绪简直激昂,「少奶奶,我为厉家做了一辈子,我愿意把这条命奉献给厉家,无怨无悔!」 「……」 楚眠愕然地看向他,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她昨晚逼得是有多狠? 这厚厚一叠的保证书,她该怎么和大家交待。 昨晚她到底凶成了什么模样? 楚眠正想着,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妈咪——」 她转过头,就见厉小懒牵着荷妈的手踩着光从大门口走进来,一见到她,厉小懒立刻朝她飞奔出来。 楚眠将手中的保证书全部交到方管家的手上,弯腰张开双手接住扑过来的厉小懒,将他抱起来。 「妈咪,我的好妈咪!」 厉小懒喊她喊得跟唱歌一样,抱住她的脖子就在她脸上亲一大口,眼睛亮晶晶的。 「这么开心?」 楚眠笑着睨他,「不过是应该开心。」 荷妈朝这边走过来,楚眠看向她,开心地道,「荷妈,风岛的树活了,以后药不用愁了。」 「真的?」 荷妈惊得睁大眼睛,有些难以消化这样天大的好消息,伸手捂住嘴,眼泪就落了下来,「这可太好了。」 「太好了。」 方管家听到这个消息也很是开心,道,「我马上让厨房准备,今天做一桌大餐,好好庆祝一下。」 「好啊。」 楚眠点头。 厉小懒被她抱着也开心地举起小拳头,「太好了,太好了!」 好什么呢?随便吧。 反正他高兴极了,啦啦啦。 楚眠伸手去摸摸他的小脑袋,心中只剩下愉悦。 绝处逢生,不过如此。 …… 阳光下,设计分成几大格局的花园里。 楚眠和厉天阙坐在木桌前,闻着周围沁人心脾的花香,享受安静的闲暇时光。 厉小懒捧着一杯果汁正懒洋洋地坐在旁边的小鞦韆上,看小海豚跑来跳去。 厉天阙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转眸就见楚眠坐在一旁玩着手机,细眉锁紧,便问道,「怎么了?」 「巅峰会有一个群,我在群里说保证书可以不算数,他们都说是心甘情愿,我都不知道我怎么把他们逼成这样了。」 楚眠内心很是疑惑,然后将手机递给他看,「我就问他们我昨晚做了些什么,结果他们开始集体发表情包。」 厉天阙朝她靠过去,发梢掠过她的额头,低眸,就见她的手机屏幕上齐刷刷一列的表情包。 还是同一个表情。 一个白色小糰子扑到另一个白色小糰子身上,将对方按倒在地上,然后撅起嘴巴把对方整张脸亲了个遍,小爱心冒个不停。 第822页 每个人的表情后面还整齐划一地配着一行文字—— 【眠姐,我并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封嘴)。】 「咳。」 厉天阙品着咖啡被呛了下,接着拿过她的手机将表情包又看了两遍,这表情夸张了点,但要是代入他和楚眠…… 还不错。 厉天阙勾起唇,将这个表情发到他自己帐号,然后还她手机。 楚眠有些不解地接过自己的手机。 几秒后,厉天阙当着她的面拿出自己手机,把头像换成了这个表情包。 看着真爽。 「……」 楚眠要崩溃了,完全不解,「什么意思?」 所以昨晚到底发生过什么? 她记忆力一向强,从来没有过这种自己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而满世界都知道的时候…… 第686章 而厉天阙,他不讲究这些 厉天阙转着手中的手机,侧目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薄唇动了动。 见状,楚眠有些急迫地盯着他,等他发话,厉天阙却是把话锋一收,一副我为你着想的姿态,「算了,你还是不要知道了。」 「厉天阙。」 楚眠有些恼了,转眸看向还窝在鞦韆上喝果汁的厉小懒,准备向他询问,转念一想,小懒睡得一向早,肯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好作罢,绞尽脑汁地想从记忆深处抠出那么一抹蛛丝马迹来。 厉小懒捧着果汁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屁股从鞦韆上挪下来,跑到楚眠和厉天阙中间,用力吸一大口果汁,然后把果汁递高高。 楚眠接过来,把果汁放到桌上,见小傢伙笑眯眯的不禁道,「你今天是怎么了,一直在笑。」 「我开心呀。」 厉小懒的笑容更大了,「我来到妈咪、爹地身边最开心了!」 天天没有早教课,多么快乐。 听到这话,楚眠心底一酸,伸出手捏捏他的小脸,「你放心,以后我们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会再离开你了。」 「好呀好呀。」 厉小懒抬起小手去抓他们两人的手,抓着两个手掌贴到自己的小脸上,左右摇晃小脑袋,乐呵呵的,「小懒的爹地妈咪是世界上最好的爹地妈咪,我最喜欢爹地妈咪啦!」 厉天阙和楚眠相视一眼。 楚眠弯下腰靠近厉小懒,微笑着道,「我们小懒也是最好的小懒。」 「啵——」 厉小懒踮起脚抱住她的脖子亲了一口,转头又看向厉天阙。 厉天阙想都不想地推开他的小脑袋,「走开,我不想看到你的口水。」 「爹地亲下嘛,小懒这么可爱。」 厉小懒扯着他的袖子想亲他。 厉天阙不让亲,厉小懒便手脚并用地往他腿上爬。 「厉小懒,你适可而止一点!」 厉天阙站起来离开,小傢伙连忙跑去追,不亲到誓不罢休。 一时间花园里鸡飞狗跳。 楚眠坐在位置上看着,眼中的笑意不减。 重建贫民窟的事推进得特别顺利,风岛的树也活了,接下来,她每天都可以享受这样的生活。 蓝天、白云、厉天阙、厉小懒。 再没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了。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弄清楚昨晚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 圣座酒店,顶楼森林系风格的餐厅里,落地玻璃外是一望不远的华丽建筑,阳光落下,如矗立巅峰。 楚眠坐在靠窗的卡座里,就听一阵清脆的步子声传来。 她转头,就见穿了一身高端品牌纯色运动服的樊冰冰朝自己走来,即使戴着墨镜也遮不住脸上的笑意。 「眠姐。」 樊冰冰喜悦地迎上来,毫无电视新闻中冷美人的样子。 「来了。」楚眠淡淡一笑,视线落在她手中类似饭盒的东西上,「这是什么?」 「最近我在总统府闲得厉害,就照着网上的教程学了几道菜,眠姐你约的时间正好是中午,我就带过来了,我们边聊边吃。」 樊冰冰边说边打开手中的大饭盒,密封性保温性都做到了极佳。 一打开,里边的香气和热气全部扑出来。 「八宝鸭、上汤焗龙虾、鲍汁扣辽参、百花鱼肚、咸煎饼。」 樊冰冰摘下墨镜,一边将菜端出来一边报菜名,「还有,解腻的大麦茶。」 楚眠看着瞬间摆出来的一桌美食,有些震愕,「这些全是你亲手做的?」 「对,我想着你这一阵奔波忙碌一定累了,现在终于闲下来可以好好品尝品尝美食。」 樊冰冰在她对面坐下来,自谦地道,「不过,我做的这些也称不上美食,眠姐你就随便尝尝吧。」 楚眠没有客气,拿起一旁的筷子,夹了一块虾肉放进嘴里,浓稠的汁裹着新鲜的虾肉,一下将她的味蕾激动。 楚眠被惊艷到,「这还随便?你这手艺都比得上厉天阙的那些个私厨了。」 「真的?」 樊冰冰眼睛一亮,又夹一块八宝鸭里的内馅给她,「眠姐你喜欢吃就好,我生怕不合你口味。」 「特别好吃。」 楚眠赏脸地将所有的菜都品过去。 樊冰冰坐在那里,心情愉悦地看她吃了一会儿才问道,「对了,眠姐,你今天私下约我是有什么事吗?」 第823页 「两件事。」 楚眠搁下筷子看她,一双眼黑白分明,「第一件事,你在总统府过得怎么样?」 樊冰冰想了想,认真地回答,「唐总统这人作为上司还算不错,不缺我吃,不缺我穿,有些他认为我不是非要出席的场合他都会主动帮我推掉,有时候有客来访我作陪在一旁,看我累了,他会主动让我去休息。」 末了,樊冰冰又添上一句,「只是,我一想到他当年在江南堂对眠姐你做的事就别扭。」 眠姐当年受了多少的苦…… 「有什么好别扭的?」 「唐总统当年做事太狠了,这里边的细节要让姐夫知道,怕是他们朋友都做不成,姐夫也不一定会让他继续做这个总统。」 樊冰冰说道。 闻言,楚眠的目光微凉,她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声线清冷,「冰冰,你最好把这段记忆抹掉,以后这种话再也不要提。」 见楚眠的面色冷下来,樊冰冰怔住,下意识地坐直身体。 一如当年在学校时。 「冰冰,我噁心这个国家财阀为王的制度,噁心总统必为财团操控的命运,但这是a国几百年以来的游戏规则,是不可能轻易推翻的,所以在种种条件的限制下,我更愿意支持唐瑾辰做这个总统,因为他至少是个心中有国家、有民众的人。」 楚眠淡漠地继续。 「……」 樊冰冰安静地听着,好一会儿才问道,「眠姐你真的一点都不恨唐总统?」 「江南堂事件上我与唐瑾辰并无对错,只是立场不同。」 她要阶级平等,唐瑾辰要局势安稳,很多事情在他那个立场他也是身不由己、无能为力。 他最后能坚定不移地选择站在厉天阙的队伍里,已经够可以的了。 「……」 樊冰冰听着,点了点头。 「关于我在江南堂遭受过的所有刑罚细节,你必须烂在肚子里。」 楚眠眸光清冷地看着她,一字一字说道,「现在的格局很好,我不希望它改变,而厉天阙,他不讲究这些。」 -- 作者有话说:第2章在白天,为什么连着3天分开更了,因为这几天事多,不好意思,周二零点恢复。 第687章 樊冰冰嘴里的醉酒事件还原 她知道,厉天阙是因为她才会做个支持重建贫民窟的财阀,可他骨子里流的还是财阀的血,不会在意所谓的大局观。 正因为如此,她更希望厉天阙和唐瑾辰能相处和谐,不愿意现有的局面再因一些过往而被打破。 樊冰冰听着,明白了这事情的重要性,道,「是,眠姐,以后我只字不提。」 「嗯。」楚眠的面色稍缓,转头往窗外望去,「就像你说的,现在闲下来了,我珍惜尘埃落定的时刻。」 樊冰冰顺着她视线往外望去,城市的华丽尽在她们的视线里。 「是啊,闲下来了。」 樊冰冰轻声道,「想想眠姐你不在的三年,想想稻城那一次……那时候都不敢想重建贫民窟能推进得多顺利。」 而现在,她们可以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品一口茶,而不是匆匆忙忙吃一口就继续忙别的事。 这样的宁静,她们是该好好珍惜。 楚眠端起面前的杯子和樊冰冰轻轻碰了碰杯。 「对了,眠姐,你刚刚说两件事,还有一件事是什么?」樊冰冰问道。 闻言,楚眠的脸色不如方才那般清冷,有些不大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放下杯子道,「群里那些人太闹腾,你不像他们,做事稳重,为人也不遮遮掩掩,所以我来问问你,昨晚我喝醉后做过些什么。」 「啊……」 樊冰冰听到这话怔了下,一想到昨晚发生的事,她想笑又极力忍住,「眠姐你这是故意给我戴高帽子,好让我做这开口的人。」 「那你说还是不说?」 楚眠端起一旁的茶壶,亲自为她倒茶。 樊冰冰连忙捧起茶杯,嘆了口气后道,「好吧,那我可就直说了。」 「说。」 楚眠看向她。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眠姐你喝醉了,感情表达得更直接一点,没有注意到我们那么多电灯泡在。」樊冰冰尽量含蓄地说道。 「直接什么?」楚眠听得迷惑。 樊冰冰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道,「就是你和姐夫在我们面前表演了一下你们平时私下相处的样子。」 「私下」两个字加重音。 楚眠怔了怔,忽然想到群里那个表情包以及厉天阙看到时得意的样子,顿时如遭雷噼,「你是说,我扑倒了厉天阙亲他,在你们面前?」 闻言,樊冰冰眼神八卦地看向她,眼里就写着一句话—— 你们私下果然就是这么相处的,眠姐不止结婚猛,平时那什么什么起来也猛,姐夫看着挺强势的人,到底是中看不中用。 「我真当着你们面亲他了?」 楚眠问。 「是啊,我从来没见眠姐你那么小女孩过,好甜,喊着抱抱亲亲就上去啃……上去亲了。」 樊冰冰笑着道。 「……」 还喊抱抱亲亲。 楚眠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端起面前的杯子大口大口喝茶,拿手扇开始发烫的面颊,「除了你们六个人,还有谁在?」 第824页 樊冰冰回忆,「姐夫的律师团,唐总统,方管家,荷妈,孟助理,沈医生……」 「停。」 楚眠摆手示意,「我突然不想知道了。」 她想找个雷把自己噼死。 樊冰冰憋笑,「眠姐,这没什么,你们本来就是夫妻,感情腻歪是很正常的。」 「别说了。」 楚眠已经不想再听下去。 「真挺好的,看到眠姐你像个小女孩一样表达自己,我们不知道有多开心,平时看你要处理那么多事,我们都怕你压力太大,像弓弦一样绷太紧会反噬自己。」 樊冰冰由衷地说道,「尤其是昨晚,你喝那么多酒,突然把车开出去差点撞上墙的时候,我们都吓死了。」 「我开车?」楚眠怔住。 「你连这也忘了?」 樊冰冰意外地道,指指她头上的纱布道,「你这伤就是你自己急剎的时候撞出来的,不记得了吗?」 「没什么印象。」 楚眠摇头。 「话说姐夫昨晚的操作也是把我们都惊到了。」 樊冰冰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还心有余悸,「你把车开出去的时候,他想都不想地就朝你沖了过去,半个身子挂在车门上想阻止你开车,结果你车开得歪歪扭扭,把他给撞下车了,他在地上连打几个滚,你车轮一歪差点碾到他身上。」 「……」 当时那车开得是花式乱七八糟。 他们好多人试图上去拦都被撞开,后面不敢妄动,只有姐夫,一次次不要命地扑上去。 「……」 楚眠的面色一白。 「后来眼见你的车一个打转就要撞上墙,我也不知道姐夫怎么想的,他突然就冲到墙前面,迎着你开过来的方向。」 樊冰冰说道,「我们当时连大气都不敢喘了,当时距离就那么一段了,偏偏你最后还开出了直线,直直朝他冲过去。」 「……」 「幸好,你把车剎住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樊冰冰心有余悸地道。 楚眠僵硬地坐在卡座上,难怪她脑海里有个厉天阙站在她车头前的模糊画面,原来,当时她正朝他撞过去。 他那一刻的眼神绝望,却半步不移。 这男人…… 「诶?」樊冰冰看向她的手,有些疑惑,「眠姐你的戒指呢?」 「戒指?」 楚眠怔然。 「对啊,昨晚姐夫送了你一枚戒指呢,你扔出去的时候我都感觉像是一道流星划过,特别闪,还想说今天见识一下。」 樊冰冰细细盯着她两只手看了看,「戒指怎么没戴?」 「我还扔了?」 楚眠完全没有印象。 她这一晚上到底做多少事。 「嗯,当时你和姐夫吵起来了,吵些什么不知道,我们离得远。」 樊冰冰说道,「我看着你把戒指扔出去了,姐夫就转身去捡,那弯下腰的身影想起来……还挺可怜的。」 戒指。 原来还有戒指。 楚眠目光恍了恍,蓦地拿起一旁的包站起来,「不说了,我先回庄园一趟。」 说完,楚眠匆匆离开。 樊冰冰坐在位置上,默默看一眼面前动了几筷的美食,有些落寞,还没吃完呢。 算了,带回去,不要浪费食物。 唐总统好像挺好这一口的,平时她试做的时候都要吃两口,这次做得这么完美,带给他。 …… 楚眠一回到庄园就冲进卧室,开始翻箱倒柜。 -- 作者有话说: 大家也看出来了,重建贫民窟、风岛树活后剧情就平淡了,也有人说赶紧完结,其实确实可以,但我想把再一个大剧情写完。在这个大剧情来临之前,我会写一些比较平淡轻松的日常剧情,以作过渡,也让有些一口气看到这里的读者可以缓一缓,所以觉得现在的章节没有意思的话可以跳过。至于看到这里觉得够了的,弃不弃文您自己决定,就不要特意写在评论里了,给作者一点尊重,谢谢。 第688章 我永远是你的天宫 所有的抽屉被她一一拉出来,翻了个整个卧室,都没有找到戒指的痕迹。 楚眠站直了身体,看着被自己翻得有些乱的房间有些莫名。 奇怪。 厉天阙送了她戒指,戒指呢?难道就因为她当时一扔,他就赌气不再送了? 可戒指呢? 楚眠走出房间,又走进书房找了一通,直到头上渗出薄汗,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她咬了咬唇,想不通厉天阙会把戒指放在哪里,他藏得这么紧,她要是直接打电话问,会不会被他嘲讽? 呵,送你的时候你不要,现在你要?不给了。 「妈咪,你在找什么?」 门口,一个小脑袋探出来,眨巴着发亮的眼睛看她。 荷妈跟在厉小懒的身后,站在门口一看,被里边的凌乱惊到,「这是怎么了?」 「我找东西。」楚眠道,「厉天阙昨晚不是送我一个戒指,不知道他给放哪了。」 荷妈走进来帮忙将抽屉一个个又放回去,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戒指就是会闪闪发光的东西吗?」 厉小懒跳出来问道。 楚眠一喜,问他,「你知道?」 第825页 「我看爹地拿戒指进那个地方了,出来的时候手上没了。」 厉小懒牵起她的手就往外走去,站在走廊上指着某个方向,「喏,就是那里。」 更衣室? 楚眠怔了下,怎么可能把戒指放到更衣室里?也不是不可能,所有的首饰配件都是放在那个房间的,厉天阙可能是顺手一放。 「我去找找看,你跟着荷奶奶。」 楚眠在厉小懒的头上摸了一把,抬起腿往前走去。 推开更衣室的门,里面一片明亮。 这个更衣室既大且深,一共分为四个区域,有专门的衣服区、饰品区、鞋区、包区,不同区域设计的灯光也不同,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角度也各不一样。 楚眠直奔饰品区域,透明的玻璃面下摆着一格格的饰品,从珍珠到钻石、翡翠应有尽有。 这些不是她的珍藏,她这几年一直在打拼,在衣着上没有多讲究,而是住进庄园后厉天阙给她添的,很多都是他母亲的珠宝首饰。 楚眠在里边看了又看,还是那些她知道的饰品,没有戒指。 厉小懒看错了? 她转眸随意扫了一眼,忽然就看到远处的落地镜,落地镜很大,中间有一条极细的缝,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这落地镜的一边有一处暗门,里边是个换衣间。 不过她一般不进去,因为离门口近的就有一个换衣间,而这一间太里边了。 楚眠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那面庞大的落地镜,冥冥中似有指引一般牵扯着她,她抬起腿往前走去,抬起手推开镜面门。 这个换衣间并不大,一开门,暖黄色调的光落下来,中间一个衣架立在那里,上面挂着纯白的复古礼服。 从领口开始的刺绣设计,腰线收窄,雅致高贵,纱摆垂坠感极好,一层一层似新婚的嫁纱。 只是这么美的礼服上沾了一些斑斑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衣架的上端,一枚光芒温柔的戒指圈在极细的白色立杆上,和礼服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 楚眠怔怔地看着那枚戒指,半晌,她走向前,从上面取下戒指。 于一枚戒指而言,这枚显然有些沉。 戒指不是做得普通的八爪六爪设计,而是做了极浅的凹圈,晶莹剔透的钻石似水流一般淌满整个凹圈,简约却不简单。 她拿着戒指走出换衣间,站在窗边,转了转手中的戒指。 不管从哪个角度,这光都是闪耀夺目,偏偏这种闪耀并不凌厉,透着温柔之感。 楚眠被戒指惊艷到,蓦地,她转戒指的动作一顿,抬头往对面的墙上看过去。 一束阳光落在她手中的戒指上,不经意的角度让戒指折射出一道光投到对面墙上。 流光溢彩间,一行呈圆弧形的小小文字出现在墙上。 【我永远是你的天宫。】 楚眠心口狠狠一震,呆呆地看着墙上的文字,眼眶剎那酸涩。 她眨了眨眼睛,低眸看向手中的戒指,钻石里边仿佛有它的一个华丽绚烂世界,她从中看不到任何文字,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么好看的戒指居然被她酒后扔了。 楚眠低眸看着,情绪颤动得厉害。 她将戒指套上自己的无名指,果然,分毫不差,正正合适。 简约的设计和温柔的光让她的手都显得格外优雅。 她竖起手指在阳光下看了又看,心化得如水一般,他送的车、送的戒指都太戳人了。 真好。 她就把这戒指戴着,让厉天阙知道昨晚她只是醉得糊涂了,这戒指她要。 楚眠笑了笑,戴着戒指准备离开。 蓦地,她又停下来,转眸看向一旁的镜面门,生出新的疑惑。 为什么厉天阙要把这戒指放在她平时不用的换衣间里,是怕她发现么,他想藏着? 这么一想,楚眠忍不住又竖起自己的手,仔仔细细看了一眼,确定戒圈的确是为她的指围打造才放心。 放下手来,楚眠又笑自己,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这写着天宫的戒指要是不为她打造,她就灭了这狗男人。 她抬眸,又一眼看见那件复古的礼服。 「厉天阙,今晚,就当我为你穿过婚纱了。」 楚眠突然想起自己在庆功宴上对厉天阙说过的话。 她想让厉天阙捨不得自己,想让厉天阙留恋人世,想让他知道她还没为他正式穿过婚纱…… 婚纱。 楚眠豁然明白过来。 厉天阙把这戒指和她这件像婚纱的礼服放在一起,是一种提醒,对他自己的提醒。 他这是准备要给她一个正式的婚礼,让她穿上真正的婚纱,然后戴上他亲手设计的戒指。 这么一想,楚眠双腿突然有些发软,她背靠到一旁的墙上,心跳快得几乎要跳脱出来,呼吸都比平时重。 虽然她不在意什么形式,不在意最先提结婚的是她,不在意当初领证时是她用枪逼着他进去,但忽然间提前知悉厉天阙要给她准备一个婚礼,她整个人还是颤抖了。 第689章 楚眠突如其来的纵容宠溺 原来,她也不能免俗。 原来,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有那么一点在意。 而他,什么都懂,也愿意去做。 结婚都是她替她催的,这一次,厉天阙会不会重新向她求一次婚? 第826页 楚眠抬手捂住眼,不能想,再想下去她就要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了,到时厉天阙再做什么,她就表现不出惊喜了。 被求婚一定要表现得很惊喜吧? 楚眠逼自己不要多想,却是越想越多。 不能再留下去了。 她把戒指从手上摘下来,小心翼翼放回礼服上方的立柱上,又转了几转,调整到原来的位置。 确定没有破绽后,楚眠才慢慢退出来,将门小心关上,转身走了出去。 一走出更衣室,楚眠就看到厉小懒站在走廊里,把一双小手负在身后,对着墙上的一幅油画煞有介事地看着,小嘴巴念叨两句,「嗯,还不错……」 楚眠低声笑出来,朝他大步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来,双手去捏他的小脸,「看得懂么你?」 「看得懂,看得懂。」 厉小懒装着一脸老成点点头。 「你啊。」楚眠用手点了点他的小鼻子。 「妈咪,你找到戒指了吗?」 厉小懒问她。 楚眠想了想,「没有,可能爹地放到别的地方了吧。」 她决定连儿子也骗,免得之后说漏嘴。 「哦。」厉小懒站在她面前,大眼睛看她,「你一定要找吗?」 「不找了。」 楚眠笑着道。 「……」 厉小懒眨巴着眼睛看她,不明白找不到有什么好笑的。 「走,妈咪领你去玩。」楚眠牵过他的手走。 「妈咪,抱,抱!」 厉小懒扯住她的手,踮着小脚求抱抱,「小懒累了,走不动了。」 「你今天才走过几步路就累了?」 楚眠质疑道,但还是将他抱起来,厉小懒美滋滋地抱住她的脖子,「去玩咯!」 …… 入夜。 餐厅里的香气渐浓。 明亮的光线下,厉天阙坐在餐桌前,厉小懒爬到他腿上,坐在他怀里看他玩手机。 密密麻麻的文字。 厉天阙的手指在上面滑动,滑来滑去还是文字。 厉小懒看得一本正经,一会往左边歪歪头,一会往右边歪歪头,还不时点两下头。 厉天阙将他的脑袋往一边推,「大字不识一个,在这装什么样子。」 厉小懒有些郁闷地摸摸自己脑袋,「爹地,你在嫌弃我没文化?」 「是。」 厉天阙答得毫不犹豫。 「那你放电视电影动画片呀,那个我会看。」厉小懒一脸严肃地道。 「就会看个图听个声还骄傲了是么?」 厉天阙嫌弃地睨他。 厉小懒瘪嘴,随后不服气地道,「我还会让妈咪一看到我就笑呢。」 「那你还真是好本事。」 厉天阙嘲讽地笑一声。 「什么本事?」 楚眠走进来就看到父嘲子怨的场面,一边将手中的汤搁到桌上一边问道。 厉小懒从厉天阙的腿上爬坐起来,伸手要去揭盅盖,「这是什么?」 「别碰,这不是给你的。」 楚眠打掉他的小手,掀开盖子,笑盈盈地看向厉天阙,「清炖鸡汤,我给你炖的,多吃点鸡肉,能有助你骨折恢复。」 「你给我炖的?」 厉天阙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对,在厨师指导下完成的。」 「这一大份都是给我的?」厉天阙问。 「当然,就是为你炖的,没放什么乱七八糟的料。」 厉天阙一听,人一下子眉飞色舞起来,他低眸看向怀中的小人,挑衅地挑眉,「刚才说妈咪一看到谁就笑?」 「……」 厉小懒反驳不出来,鼓起腮帮子委屈巴巴地看向楚眠。 楚眠没有注意到他,拿起旁边的小碗,用勺子盛出一碗汤递给厉天阙,「你尝尝看,好不好喝。」 厉天阙一脸得意地伸手去接,楚眠又把手缩回去,「你骨折了,不好喝,我餵你吧。」 还要餵? 厉小懒眼睛瞪得更大更委屈了。 妈咪都让他自己吃饭呢。 厉天阙也有些奇怪地看向她,他都骨折多久了,她这会想起他不能自己喝汤了? 楚眠接收不到他眼中的疑惑,眼里仍是带着澄澈的笑意,站在他面前,一手端着小碗,一手捏着小勺舀了一勺,放到唇边浅尝温度,察觉不烫以后才餵到厉天阙唇边。 「……」 厉天阙看着她这一连串的动作目光顿了顿,好一会儿才张开唇抿了一口,没尝出什么味道,嗓音低沉磁性,「味道还不错。」 「那就好,多喝点。」 楚眠又餵他喝一口,睨向厉小懒道,「厉小懒,坐一边自己吃饭,不要碰到爹地伤处。」 「……」 听到这话,厉小懒鼓着小脸委委屈屈地从厉天阙腿上爬下来,爬上另外一张椅子,拿起属于自己的小勺子扒饭。 放在他面前的有一道盐焗虾。 白如雪的盐粒上铺着红彤彤的虾。 楚眠夹了一个虾过去,厉小懒眼睛一亮,「妈咪,我要吃……」 奶萌奶萌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只见楚眠三下五除二地剥掉虾壳,将虾肉餵到厉天阙唇边,「你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还管餵饭? 厉天阙盯着她将虾咬进嘴里,「你还要我立什么?」 第827页 遗嘱已经立得很全面了。 「什么?」 楚眠愣了下,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想到昨晚自己做的那些丢人现眼的事就尴尬,她清了清嗓子,敛下笑容,凉凉地道,「想让你早点好起来才餵你,不想要就算了。」 她也不是非要餵他。 不过是想他接下来要准备一场婚礼,那么累人的事,不把骨折先养好,接下来就麻烦了。 说完,她在椅子上坐下来。 「小懒想要!小懒想要!」 厉小懒眼巴巴地举高小手。 厉天阙打量着楚眠白皙的脸,没看出别的。 看来风岛的树一活,她轻松了,人也越来越温柔,那他怎么捨得错过。 厉天阙勾起唇,猖狂地道,「要。我女人餵我,我自然是要。」 「……」 楚眠淡淡看他。 厉天阙伸手按向自己的肩膀,「说起来我这肩要是养不好,以后可能会变成习惯性骨折。」 真能胡扯。 楚眠忍俊不禁,但没有戳穿他,只放肆地纵容,「说吧,想吃哪道菜,我给你夹。」 第690章 厉总,您是不是过于自恋了? 「吃点鸡肉。」 厉天阙指挥得理所当然。 楚眠拿起筷子认真地拆鸡肉,鸡肉炖得松软,一拆就离骨了,她一筷筷夹着送到厉天阙唇边。 厉小懒坐在一旁捧着小碗看他们,把白米饭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委屈得眼睛都红了。 他也想吃鸡肉。 可是没人餵给他吃。 厉天阙大爷模样地往那一坐,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楚眠,享受着她这份突如其来的服务,嘴上还不时吩咐,「再喝口汤。」 「好。」 楚眠淡淡笑着,又用勺子舀起汤送到他唇边。 厉天阙连手都没抬一下,低头将汤含进嘴里,汤的味道炖得很淡,但尝在他嘴里就是鲜,无比的鲜。 这世上再没有一只鸡的味道能鲜成这样。 看着如此温柔的楚眠,厉天阙勾唇,「我现在开始相信你当初说的话了。」 「什么话?」 楚眠看他。 「你说等尘埃落定就全心全意陪在我身边。」厉天阙道。 「那你喜欢吗?」 楚眠微笑着凝视他深邃的眉眼,眼中柔软缱绻。 「你说呢?」厉天阙抬起手将她沾到脸颊上的发勾到耳后,倾斜过身体靠近她的耳朵,嗓音喑哑性感,字字勾魂,「老子爱死了。」 「……」 楚眠被他的声音烫得耳朵发热。 「……」 厉小懒坐在那里用力咬嘴里的白米饭瞪着他们两个,含糊不清地抗议,「你们说什么悄悄话?」 「当然是你不能听的才叫悄悄话。」 厉天阙转头凉凉地瞥他一眼。 楚眠笑着看他,「小懒快吃,多吃点菜。」 「我也要餵。」 厉小懒巴巴地看着楚眠,小小的身体动了动,脖子上挂着的链坠也跟着晃起来。 看着那颗小小的金属球,楚眠就想到这之前一连串的事件,还好,所有的坏都没有落在一个孩子的头上。 既然所有的担忧都没有发生,厉小懒就和普通孩子没有差别,她也该改改之前的溺爱。 「你已经三岁了,要自己吃饭。」楚眠说着又补上一句,「还有,早点学会用筷子。」 「……」 厉小懒宛如遭到晴天霹雳,整个人震惊地看向楚眠。 还要用筷子? 勺子吃饭都很累了,还要用筷子? 「怎么了,筷子也不想学着用?」 楚眠笑他,「这可不行,如果连基本的一些生活操作都不想学,那我可真要请个老师教教你了。」 老师? 老师! 厉小懒的眼睛瞪圆了,难以置信地问道,「妈咪,你不是说再也不用上课了吗?」 楚眠坐在那里一边拆鸡肉一边奇怪地看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说再也不用上课,难道你到了入学年龄我也不让你上学?」 这怎么可能。 「啪。」 小勺子从厉小懒的手中掉落。 他瘫坐在椅子上,只感觉自己小脑袋上有雷一直在轰隆隆、轰隆隆……震得他懵了。 他还想说什么,厉天阙指指对面的一道菜,「阿眠,我要吃那个。」 「好。」 楚眠顺着他去夹菜,眼神从厉小懒身上掠过。 「……」 厉小懒呆呆地看着楚眠为厉天阙忙前忙后,抬头看了看。 看,他头上的轰隆隆变成大雨落下来了。 …… 今天的楚眠温柔得像变了一个人。 他一进房间,边上有花,床头有温水;他一进浴室,牙刷上有牙膏,浴缸里有热水,吹风筒已经连上电,连浴室鞋都换了一双新的。 厉天阙从浴室走出来,伸手扣上扣子,有微凉的清风从落地玻璃门外吹进来。 门开着,光线幽黄的露台上,洗过澡的楚眠一个人坐在桌子旁抱着提起来的双腿,一头乌黑的发在轻风中微微扬起。 听到响动,楚眠转过头来,笑容美好,「过来,我洗了点水果。」 说着,她拿起签子叉起一块切好的苹果。 厉天阙朝她走过去,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来,刚坐下,苹果就送到他面前。 第828页 他睨着她张开嘴吃下,眼神深邃。 楚眠继续餵他,厉天阙也拿起一个签子定住一颗去籽的葡萄送到她面前。 楚眠笑着看他一眼,低头欣然含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她的舌上化开,「好吃。」 「今天心情这么好?」 厉天阙目光宠溺地看她。 「世界太平,好事连连。」楚眠道。 「好事连连?」厉天阙问道,「除了风岛的树活,还有什么别的好事?」 他怎么不知道。 楚眠的目色不变,从容地道,「重建贫民窟啊,不算好事吗?」 「就这?」 因为世界太平,她就对他开始……宠起来了? 看着又递过来的苹果,厉天阙只能想到「宠」这个字。 「嗯。」 楚眠将苹果餵给他之后,将叉子放到一旁,人往后靠在椅背上,抱着膝盖望向前面的夜空。 今晚的夜空特别寂静,漆暗中繁星点缀,月光清冷,极为美丽。 她望着,「我好久没有这样静静地坐下来看一眼夜空了。」 「……」 厉天阙跟着抬眼看过去,见惯帝都的水泥钢筋,偶尔看一眼抹掉一切的夜空,确实让人心生沉静。 「以前在风岛倒是天天看,只是不觉得夜空好看。」楚眠望着夜空笑了笑,「现在,我都能看出哪颗星更美一些。」 「废话,以前是没有我在你身边。」 厉天阙理所当然地道,「现在有我,是不是看月亮都能看到桂花树开花?」 「……」 楚眠失笑,转眸看他,「厉总,您是不是过于自恋了?」 她明显只是在感慨现在生活平静好吗。 厉天阙邪气挑眉,「不。」 「……」 「你今天的表现让我觉得我就是那个月亮。」 人已经被她捧到天上了。 「……」 楚眠无言以对,行,厉大月亮,飘着吧。 「过来。」厉天阙朝她勾了勾手指,「月亮要吻你。」 「只是吻?」 楚眠眸子清亮。 「你猜。」 厉天阙笑得特别坏。 楚眠没有拒绝,坦荡地从椅子上下来,走到他面前。 厉天阙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扯到自己的腿上坐下。 楚眠近乎深情地注视着他,抬起双手捧上他英俊的脸庞,温软的指尖划过他如刃的剑眉,落在他的眼皮上。 第691章 厉小懒离家出走啦 厉天阙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任由她动作。 楚眠用指尖描绘他的眉眼,很多回忆划过她的眼前,有最初相识的时候,有他教她学车的时候,有他像个牵线木偶被立在那里的时候,有他把她背出雪山的时候…… 她凝视着他,捧着他的脸缓缓侧过脸,对着他的薄唇吻上去。 浅浅的。 缱绻温柔的。 无尽眷恋。 她的眼神太过虔诚,让这个吻变得格外干净,让他无法抱着她深吻下去。 清风掠过两人的眼睛。 楚眠将自己的额头贴到他的额头上,低声问道,「这药用得怎么样?」 闻言,厉天阙低沉地道,「说来也是奇怪,这忘生果和枯木雪似乎真是为疯子血而生,我才用了一天,头就没再痛过。」 要知道最凶的一次,他一天头痛次数已经达到六次之多。 听到这句话,楚眠再安心不过。 她捧着他的脸,贴着他的额头,慢慢闭上眼睛,轻声道,「厉天阙,我们终于有很长很长的余生了。」 厉天阙凝视着她,抵在她后背的手轻轻摩挲着,「阿眠。」 「嗯?」 「以后就这样一直陪着我。」 他道。 「好。」 她没有一丝犹豫地答应下来。 …… 翌日早上,楚眠和厉天阙都是被剧烈的拍门声吵醒。 厉天阙冷着一张脸掀开被子下床,面色不善地拉开门,看都不看门外的人一眼,「找死?」 「少爷!」荷妈白着一张脸站在门外,「不好了,小懒离家出走了!」 「……」 厉天阙目色一震。 楚眠还躺在床上,闻言顿时睡意全无,人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匆匆下床,光着一双脚冲到门口,「怎么回事?」 「是我太大意了,早上起来看小懒还睡着,我就想给他去做个早餐,没想到回来人就不见了,只留下个录音笔。」 荷妈着急地说道,整个人慌得不行。 这孩子已经在她手上走丢两次了,她心脏病都快犯了。 「少爷,少奶奶。」 刚上楼的方管家急急走上前来,将一支录音笔递给厉天阙,「这是平时我怕忘记重要事情用的录音笔,不知道什么时候让小懒拿走,还学会了录音,我刚刚查过时间,小懒是早上五点录的。」 五点录的。 离现在过去一个半小时。 厉天阙沉着脸接过来,按下键。 一个气闷闷的小奶声从录音笔里传出来—— 「妈咪说话不算话,让我做个二世祖又要让我上课,还只餵爹地吃饭,哼,妈咪变了,再也不是小懒的好妈咪了,小懒生气了,我走了,我要去做个流浪的小孩。哼。」 怨气连天。 第829页 楚眠有些茫然,她什么时候说过让他做个二世祖了? 她没像荷妈一样慌乱,道,「荷妈,你不用紧张,庄园内到处是安保,小懒走不出多远的,估计这会已经被保镖拦住了。」 「哦,对对。」 荷妈回过神来,稍微镇定一点。 「监控查了没有?」 楚眠看向方管家,室内没有监控,但室外是有的。 「正在查,我就是来请少爷、少奶奶去看监控。」方管家道。 楚眠被厉天阙牵着手离开。 监控室里,五点以后的片段被播放出来。 五点十分,一处无人守的偏门被人从里边推开,一颗小脑袋探出来,神情戒备地左右看看,确定无人后才走出来,手上拖着一只熊猫图案的小行李箱,脖子上挂着个水瓶,一只手还攥着一根狗绳。 只见厉小懒从里边走出来,强行往外攥狗绳,小屁股拼命使劲,终于将不情不愿的小海豚从门里边攥出来。 随后,厉小懒同学就一手拖着箱子一手攥着狗绳气势汹汹地离家出走了,嘴里还嘀咕着什么。 「把声音放大。」 厉天阙站在那里,牵住楚眠的手冷冷地开口。 声音放大后,就听厉小懒奶凶奶凶地对着小海豚说话,「小海豚,我们是好兄弟,我要流浪,你就要陪我流浪!」 「……」 小海豚咬住绳子拼命往后撤。 厉小懒使出吃奶的劲将它往前拉。 一人一狗好一番角逐,最后是以厉小懒力气不敌,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小海豚于心不忍,乖乖跟着他流浪。 五点三十,一人一狗避着早起的人,流浪到足球场。 「小海豚,一路走来我都没有看到计程车,不过没关系。」 厉小懒放出豪言,「我们要越过大草原!我们要做草原之王!」 五点五十,一人一狗终于走出庞大的足球场,又来到离马场不算远的大草地,一群马被赶到这里悠哉悠哉地吃草。 厉小懒双手叉腰很是得意,「好兄弟,看到没有!我们来到动物王国了!」 六点三十,一人一狗抵达庄园内一条由南贯北的河流边。 小海豚冲过去喝水。 厉小懒走过去,小海豚立刻机警地用脑袋拱他,把他拱远一点,不让他接近水。 厉小懒也是累了,没有和它计较,在离河边远一些的草地上坐下来,打开脖子上的水瓶咕哝咕哝喝了好几口。 他擦擦头上的汗,细细望着眼前的河,煞有介事地望了半天,然后捋着小海豚的长毛感慨道,「看,这就是妈咪给我讲的a国母亲河!」 「……」 楚眠站在监控大屏幕前,无言地扶额。 庆功宴的时候,她领着唐瑾辰和巅峰会几人参观过庄园,这小傢伙不是一路跟着,怎么这么快就拿足球场当草原,拿小河当母亲河了? 哦,她想起来了,她当时带人参观走的不是这一条路线。 小傢伙居然还是有勇有谋地绕过之前到过的地方,可绕了半天不还是在庄园。 监控室里,厉天阙和楚眠站在一起,方管家和荷妈站在一旁。 四人安安静静,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没有半点孩子走了的紧张,而是另一种微妙的死寂。 良久,厉天阙握着楚眠的手摩挲,嗓音低沉,「阿眠,你有没有发觉一件事。」 楚眠沉默地看向他。 「没文化很可怕。」 厉天阙盯着屏幕一字一字说出来。 上次在边境,小傢伙好歹还知道带上钱到处打车去自己要去的地方,这回,只凭着双腿到处熘达,就以为自己踏遍a国的土地了,这不是笨,纯粹是没文化。 还看不到计程车。 废话,走一个半小时了还是在家里,哪来的计程车。 第692章 爸爸教儿子做人指挥室(1) 「……」 楚眠听着默,半晌后道,「是时候要多教他一些知识和道理了。」 她一直不觉得厉小懒笨,相反,她觉得自己儿子很聪明机灵,但他总这么抗拒,提一下念书就离家出走,提一下就走,那迟早会酿成严重的后果。 「太好了,小姐。」荷妈有些激动,「我早就说厉小懒应该系统地上点课。」 大屏幕上,厉小懒往后一躺,冲着天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显然是累了。 厉天阙侧目睨向身旁的楚眠,「你真要教他?」 楚眠抿了抿唇,好久才道,「不教怎么办,他已经出走过两次,这种行为我不能容忍。」 边境那一次她没说厉小懒,这一次,小傢伙又来,完全不知道一个小孩子离家出走是多可怕的事情。 可想到厉小懒那个抗拒学习的样子,她不禁蹙眉,她不可能为了不让他出走就允许他做一个文盲。 「交给我。」 厉天阙看着她道。 闻言,楚眠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你有办法?」 「前提,你不准插手。」 厉天阙道。 「……」 楚眠好奇地看向他,他能有什么办法? 厉天阙拉开旁边一张椅子坐下来,拿起操作台的对讲机,随意地抛了两下,「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指挥室。」 「什么指挥室?」 楚眠不解。 第830页 厉天阙看向屏幕上的厉小懒,眼底掠过算计的光,薄唇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磁性的声音缓缓出口,「爸爸教儿子做人指挥室。」 「……」 楚眠半天没说出话来。 …… 庄园由南贯北的河流旁,厉小懒倒在草地上,晒着暖洋洋的阳光,瞌睡虫爬上他的眼睛。 「好睏啊。」 厉小懒用小手拍拍自己的嘴巴,蓦地想到什么,又翻身坐起来,转头看向一旁趴在草地上眯眼的小海豚,立刻一记小巴掌轻轻拍过去,「小海豚,别睡!我们在流浪!」 「嗷呜呜。」 小海豚站起来,摇头抖着身上的毛,默默往后退。 厉小懒一把抓住狗绳,看它,嘆了口气,「流浪好累是不是?」 他也觉得好累啊。 还要翻草原跨动物王国,太累了。 也不知道妈咪晓不晓得他现在这么辛苦。 厉小懒用小手托住脸蛋,「小海豚,你说妈咪现在是不是可难过了?她知道我走了一定会哭的。」 「……」 小海豚重新趴下来。 「我不想看她哭。」 厉小懒坐在草地上难过地道,蓦地拼命摇头,「不行不行,大人说话不算话,我不喜欢,我一定要……顽抗到底!对,顽抗到底!」 他总是能从各个渠道学到乱七八糟的新词灵活运用。 「……」 小海豚眯眼看他。 「小海豚,我们不能再睡觉了,我们要继续流浪,走!」 厉小懒打定主意,站起来抓起小行李箱,牵住狗绳继续往前走。 忽然,一阵车声远远传来。 厉小懒有些激动地转头看去,就见一部黑色的轿车朝自己这边开过来。 轿车在他面前停下来。 车门被推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从车上走下来,笑眯眯地看向他,「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边呀?」 厉小懒站在那里,看着这个体格外强壮的男人,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叔叔好,我要去找我爹地妈咪,你可以载我一段吗?我走好累了。」 「好呀。」 男人想都不想地答应,拉开后边的车门,帮忙拿小行李箱。 厉小懒立刻乖巧地道,「箱子放我身边就好了,谢谢叔叔。」 「好。」 男人顺应着让一小孩一狗上了车,并把箱子放到后座上。 指挥室,不是,监控室里,楚眠看着厉小懒毫无防备地上了保镖的车,无言以对。 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 保镖将厉小懒带上车后,落锁,将车门车窗紧紧关闭,听到响动,厉小懒抬起头看了一眼。 就在楚眠以为这孩子终于有点警觉心的时候,厉小懒又把头低下去,还打了个哈欠。 「还好上次在边境遇上的是你,否则我不敢想后果。」 楚眠坐在操作台前道。 厉天阙坐在她身边,抬手按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保镖一边开车一边故意用英文向厉天阙报导,「厉总,孩子已经在车上了,现在直接去指定地方吗?」 「叔叔,你在说什么?」 厉小懒忽然又抬起头好奇地问道。 「哦,我说的是英文,你懂英文吗?」保镖笑着问道。 「不懂。」 厉小懒一脸坦诚。 「问他要去哪里。」 厉天阙一手随意地搭在楚眠的肩上,一手拿起对讲机吩咐道。 开车的保镖如实问出后,厉小懒坐在后面转了转眼珠子,大声地回答,「我要去南边边境,我爹地就在那里。」 他一个小孩子流浪不太安全,去谢叔叔的地盘比较好。 他可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宝贝呀。 「……」 厉天阙眯起眼。 你爹地在边境? 「好,我送你去南方边境。」 保镖笑着应道。 「叔叔,这里离南方边境远吗?」厉小懒问道。 「不远,特别近。」 保镖道。 「哦,谢谢叔叔。」 厉小懒笑着说道,低下头捣弄自己的小行李箱,忽然大喊起来,「叔叔,我要上厕所!我尿急!啊啊啊,我要上厕所!」 保镖被他急得当下踩了剎车。 「啊啊啊,我要尿车上了!」 厉小懒从座位上下来,在车上直跳,「开门开门。」 保镖不防他这操作,不敢让这位小少爷憋尿,连忙开了锁。 厉小懒抱着小行李箱就扑下车,小海豚嗷嗷一声就跟着冲下去,一人一狗在草地上头也不回地狂奔。 见状,保镖愣住了,急忙打开车门去追,「小朋友你去哪啊?」 见保镖追过来,厉小懒慌得不行,脸都白了几分,听步子声越来越近,他猛地回头,「小海豚,咬他!」 小海豚和厉小懒混久了自然是半点不含糊,回头就朝保镖扑过去,咬上对方的腿。 「哎——」 保镖哪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也不敢对小少爷的这只宝贝狗下手,束手束脚的半点没法子,最后竟栽倒在地上,「痛痛痛,别咬了别咬了。」 第693章 爸爸教儿子做人指挥室(2) 这是什么世纪大任务,厉总怎么就找上他了。 让他做个正常的保镖不行吗? 第831页 厉小懒拿出自己离家出走时带上的小瓶泡沫式洗手液,往自己手上挤了一大坨,然后冲上去就糊了保镖一脸,尤其是眼睛部位,重点糊。 糊完,厉小懒大叫道,「小海豚,快跑!」 楚眠坐在监控室,就看着小小的人攥着行李箱,牵着狗绳一路狂奔。 她从来就没有见过厉小懒爆发出这么惊人的奔跑速度。 跑出去一段路后,只见小傢伙回头看一眼,看不到人了才停下来大喘气,「哼,还想骗小孩子,我妈咪说了,母亲河离边境可远了!」 「……」 原来破绽在这里。 可问题是他认为的那条河根本就不是a国的母亲河……纯属误打误撞。 楚眠用手撑额,都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难过,她转眸看向身旁的男人。 厉天阙坐在那里,修长的手还握着对讲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脸上。 楚眠看不出他有没有被厉小懒的操作惊到,但他脸上此刻一片阴沉,有些憷人。 厉天阙的眸子阴鸷地盯着屏幕上的小人,在对讲机上按下一个键,嗓音冷得入骨,「第二拨人上,不用迂回了,直接抓走。」 爹地在边境是么? 来,爹地教你什么是人间险恶。 「……」 楚眠听了默默看他,「上次在边境至少是有你在,他没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你这……」 「没阴影怎么成长?」 厉天阙理直气壮。 她还想再说什么,厉天阙一句「你答应不插手」让她沉默。 楚眠只好沉默,荷妈总说她太溺爱孩子,行吧,这一次她就全部交给厉天阙。 …… 厉小懒坐在地上休息,还来不及多感慨一会劫后余生,就见又一辆黑色商务车朝这边开过来。 这会,厉小懒不敢再随便坐了,牵起狗绳就走。 不料,商务车就是沖他而来,车门一开,好几个体格野蛮的黑衣男人从车上鱼贯而出。 「快看,有个小孩,拐走拐走!」 保镖们生硬地念完台词,就朝厉小懒冲过去。 厉小懒根本来不及跑就被提起来,这下他彻底被吓傻了,小手跟游泳似的一通乱划,哇哇大喊,「救命!救命!救命啊!」 「吵死了!」 保镖拿出准备好的胶布往他嘴巴上一封。 「唔唔唔——」 厉小懒说不出话来,大大的眼睛里只剩下恐惧,拼命挣扎还是被保镖抛到车上。 小海豚英勇救主,想去咬人,但早有准备的保镖直接抓起它,用布将它的嘴巴也给捆上了。 「……」 一人一狗就这么被劫持走了。 厉小懒坐在车上,看着周围凶神恶煞的大人拼命挣扎,旁边一个大人忽然拿出把匕首,寒光逼人。 「……」 厉小懒不动了,乖乖坐好。 车子往前驶去。 「你说这个小孩能卖多少钱?」保镖们开始在车上走流程。 「起码得六位数,长得多漂亮。」 「小孩,听话点,我可不想火起来切你一条胳膊,让价格不好卖了。」 「……」 厉小懒坐在那里,听得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 呜呜呜,明明上次不是这样的,上次有坏人也没事,怎么现在就要切胳膊了。 小海豚看不得自己的小主人如此害怕,一通乱拱想要营救,一个大人抓起它就往后面一扔,「吵死了,小心我炖狗肉。」 「……」 厉小懒惊呆地看着这一幕,眼眶顿时红了。 他的好兄弟…… 车子停到一栋精緻的小别墅前。 车门打开,厉小懒被保镖从车上拎下来,迈进大门直接扔在中央的沙发里。 保镖们拍拍手,继续流程,「走吧,我们去和买家谈怎么卖小孩。」 厉小懒恐惧地看着他们,大气不敢出。 「就这样把他扔在这里?不好吧,万一他照着墙上的字找到出口跑了怎么办?」一个保镖说道。 「没事,这么小的孩子肯定不认识字,只要门窗锁好了,他找不到出口的。」另一个保镖说道。 「也是,咱们走。」 保镖们说完台词转身就走,伸手将大门用力关上。 门一关,大片的阳光也跟着消失。 整个小别墅陷入一片死寂中。 厉小懒僵硬地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过了很久,他抬起小手把嘴巴上的胶布用力撕下来,然后「哇」一声哭出来,「小海豚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知道外面的坏人有那么那么那么多…… 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扑哧扑哧往下掉,厉小懒哭得泣不成声,一边擦眼泪一边从沙发上爬下来,「小海豚我一定会去救你的!小懒一定会的!」 他边哭边打量周围的环境,伸手去推大门,根本推不动。 厉小懒只好作罢,转头,只见楼梯扶手、墙上、桌上、椅子上,甚至是落地灯上都贴着很大很大的文字。 果然有坏人们说的字,看到字就能找到出口,就能救小海豚。 厉小懒哭着朝楼梯走过去,盯着上面的文字仔仔细细地看。 下一秒,他哭得更惨了。 「我不识字啊小海豚!」 厉小懒难过得整个脑袋都懵了。 第832页 怎么办怎么办,小海豚都被带走了,他救不了好兄弟了。 半晌,厉小懒边哭边走到下一个文字前,边哭边看,越哭越惨。 看了半天,厉小懒哭着在小别墅里逛起来,每一个房间都推开看一眼。 监控室。 厉天阙和楚眠坐在大屏幕前面静静地看着。 厉天阙拧眉,「他这是又要做什么?」 「不清楚。」 楚眠摇头。 厉小懒走进一个房间,推着椅子过去,爬到书桌上,抓起古董式座机的话筒放到耳边,哽咽地道,「爹地妈咪救救我,救救小海豚……」 「……」 楚眠的心脏像是被人揉了一把,疼得厉害。 忽然,一只大掌挡住她的眼睛。 厉天阙的嗓音低沉,「他的任性需要这一堂教育课。」 这只是一场表演,如果是真的呢? 楚眠咬了咬唇,「我明白,我也不希望离家出走有第三次。」 「阿眠真乖。」 厉天阙见她心疼到这份上也没插手,而是绝对相信他的决策不禁勾了勾唇。 第694章 爹地,你好像大英雄哦(1) 「……」 楚眠无奈地看他一眼,「你说他能从中受到教训么?」 「往下看就知道了。」 厉天阙道,唇角勾着坏笑。 门窗锁紧,标有出口指示的文字一个不认识,也不懂打电话,人间险恶不过如此,小傢伙该受教了。 小别墅里。 厉小懒坐在书桌上,对着话筒说完又哽咽地挂上电话,看着上面的数字道,「我也不认识你们,你们要是能自己打我妈咪电话就好了。」 可惜你们不会。 厉小懒默默流着泪从书桌上爬下来,拉到抽屉一个个看过去,这边摸摸,那边摸摸,看到些小东西就往自己口袋里装。 走出书房,厉小懒又开始逛别的房间,边哭边逛,哭得小鼻子都红了,眼泪越擦越多。 逛着逛着,厉小懒走进健身房,他到处看着,见到一个哑铃上前去拿,结果不但没拿起来,还被重力坠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更伤心了。 「妈咪你在哪里啊?」 厉小懒吸着鼻子自言自语地道,从地上爬起来,小手攥着哑铃往外拖,使出吃奶的劲。 二十几分钟内,厉小懒凭藉一己之力收集了整栋小别墅里所有滚轮状的小物件,包括哑铃、小球、棍状物等等。 他将这些东西密密麻麻地铺在大门口,然后又拼命地把地毯扯到门边,边哭边用地毯将这些物件给盖住。 「……」 方管家端着刚煮好的咖啡送进监控室,一进去就看到这一幕,顿时替保镖们后脑勺一凉。 这要是不防备一脚踩进去,人往后栽一跤,脑袋都得裂了。 偏偏身为当事人的厉小懒根本不觉得自己有多狠,反而哭得特别委屈,边哭边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小东西。 「呜呜呜……」 厉小懒哭得直吸鼻子,打开手中的纸盒子。 一堆图钉跟下小雨似的落下来。 方管家看得瞪大双眼,差点将手里的咖啡泼出去。 这小少爷大字不识一个,损招倒是挺多。 「……」 楚眠看得沉默,荷妈是不是给这孩子看过什么小鬼当家了。 「谁来救救小懒……」 厉小懒瘪着小嘴流泪,边说边又拿出一盒图钉,换了一个位置洒。 将自己收集的图钉全部洒完以后,厉小懒擦擦眼泪又打开自己的行李箱。 楚眠这才看清楚厉小懒的行李箱都装了些什么,一条小毯子一个小枕头,牙膏牙刷毛巾,剩下的……全是儿童零食。 厉小懒坐到地上,哭着打开一罐饼干,抓起一把就往自己嘴巴里塞。 边哭边吃。 吃了一会儿,厉小懒站起来,捧着饼干往楼梯上走,一边走一边将饼干洒在楼梯上。 洒完,厉小懒又从楼梯上下来,找了楼下后边的一间房走进去。 正是刚刚呆过的书房。 还有点小聪明。 这要是「歹人」突然回来,在门口摔一通看到零食定以为人爬到楼上去了,去楼上找,他就能多安全一些。 厉天阙坐在操作台前,食指在对讲机上敲了几下。 「少爷,少奶奶,咖啡。」 方管家端着咖啡走过去。 楚眠端起一杯咖啡放到唇边,却没什么心思喝,只盯着屏幕上的厉小懒。 只见厉小懒走进房间后立刻将门关上,然后撅起小屁股把一张椅子挪过去,爬上去把门锁住。 做完这些,他又推着椅子到窗边,站上去推了推窗户,推不动。 厉小懒吸鼻子,「果然打不开,呜呜,小海豚怎么办?」 他哭着爬下椅子,在书桌边踮起脚,小手往上面扒拉,将一件做成小象的玉雕往下扒拉。 「砰。」 玉雕砸在他脚边。 厉小懒死死咬住牙关,把小象从地上抱起来,嘴里呜呜哼哼的。 「加油!」 方管家忍不住替他握紧拳头。 厉天阙幽幽地看过去一眼,方管家立刻退后两步。 厉小懒拼得满头大汗终于把小象抱到椅子上,可待他爬上去,用玉雕砸窗时再没什么力气了。 第833页 窗玻璃怎么砸都不破。 厉小懒哭唧唧地坐在椅子上,小脸绝望地四处看,视线落到一旁的窗帘上。 他擦擦脸上的泪痕立刻爬下去,抱着小象玉雕走到窗帘前,背贴着墙将玉雕放到窗帘里往上卷。 卷了半天,厉小懒自以为成功,一放手,窗帘一松,玉雕就掉下来。 又尝试,又掉下来。 过程反反覆覆,怎么都不得成功。 「哇——太难了!」 厉小懒再也绷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将自己的小鞋子从脚上拔下来,泪眼模糊地观察上面的鞋带,小小的胸脯跟着一颤一颤。 鞋子是荷奶奶平时打好结的,他早上把脚伸进去就完事了。 早知道他就跟着荷奶奶学打鞋带。 观察很久,厉小懒再次站起来,重新将薄薄的纱帘往上卷,小手艰难地打结。 打一个松一个。 最后也没打出像样的结,但被他这么一顿折腾,纱帘被弄得乱七八糟缠在一起。 厉小懒哽咽着把玉雕抱上去,居然不掉了。 他抱着玉雕像纱帘往窗户中央扯,扯到差不多位置后。 他又将椅子往远处推,然后抱着用纱帘裹住的玉雕爬上椅子,站在椅子上,将手中的玉雕狠狠推出去。 「砰!」 裹在纱帘中的玉雕飞出去,砸在玻璃上发出巨响。 飞回来的时候,厉小懒急忙抓住纱帘,然后再边用尽力气推玉雕出去。 「砰!」 「砰!」 「砰!」 玻璃被撞得哐哐直响。 「我好累。」 厉小懒一边抹眼泪一边砸窗,「小懒好累啊,谁来救救我。」 没人救他。 他就继续砸。 如此反反覆覆几十次,整片窗玻璃从内部裂开来,裂出无数的碎花纹。 砸着砸着,厉小懒砸出经验,每次都用一样的力度,用玉雕砸同一个地方。 那么小那么懒的一个孩子,硬是哭着砸了将近一个小时。 「砰。」 只听清脆的一声响,玻璃终于开裂。 「太好了!」 方管家看得已经捨不得离开,见状激动地喊出声来。 要不是碍着少爷和少奶奶在场,他肯定全程喊加油。 「……」 楚眠默默地看着,不得不说,她的儿子懒归懒,求生欲是真的顽强。 第695章 爹地,你好像大英雄哦(2) 她转眸看向身旁的厉天阙,「看来你儿子不认字也能走出来,怎么办?」 厉天阙面无表情地看着,拿起对讲机冷声吩咐,「厉小懒马上要从书房的位置破窗而出,去逮他……别走正门。」 省得他还得负责医药费。 「你还要提高难度?」 楚眠疑惑地看他。 「我出去一下。」 厉天阙站起身来,在她头顶上揉了揉,转身离开。 …… 把玻璃砸出一个缺口后,后面就好砸多了。 厉小懒把玻璃的缺口砸大一些,然后推着椅子上前,小心翼翼地避过上面的玻璃刺钻出去。 小手被划了下。 厉小懒累得已经喊不出痛了,两只小手抱住脑袋就往下跳。 窗后面是草地,掉下去就疼了一下,厉小懒精疲力竭地从草地上站起来,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然后抬起腿往前走去。 小海豚在哪里啊? 爹地和妈咪都在哪里啊? 厉小懒瘪着小嘴吃力地往前走,没走出多远就听到一声吼,「这小孩要跑!」 他一转头,就看那群坏人回来了。 「啊啊啊啊——」 厉小懒撕心裂肺地大喊着往前狂奔。 为什么?为什么啊? 为什么他那么累了坏人还要回来啊! 在小别墅里厉小懒耗光力气和智慧,这会哪跑得过一群大人,当即被拎起来。 「叔叔不要卖我!卖小孩要坐牢的!」 厉小懒在半空中扑棱着双手,眼泪婆娑地和他们交谈。 「呵。」坏人冷笑一声,阴森森地看着他,「卖小孩坐牢,那打小孩呢?这么爱乱跑,我打你的腿好不好?」 说着,几个坏人同时抬起手,凶神恶煞地要打下来。 「啊啊啊啊——」 厉小懒痛苦绝望地抱住自己的脑袋。 意料中的痛打没有落下来。 周围很安静,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你们看那是谁?」 有人惊恐地发出声音。 闻言,厉小懒慢吞吞地抬起头,惊恐地往前望去。 万丈光芒下,一部迷彩色的敞篷越野车静静地停在不远处的草地上,英俊不凡的男人坐在驾驶座上,目光正冷冷地看着这里。 半晌,男人推开车门下来,一身利落的深色劲装,单手握着步枪扛在肩上,气场强得冲破天际。 「是厉天阙!快跑!我们快跑!」 保镖们说完最后一句台词放下厉小懒就狼狈逃窜。 厉小懒瘫坐在草上,一张小脸上全是泪痕,呆呆地望着厉天阙的方向。 这一刻的太阳似乎格外刺眼,无数道阳光全都披在厉天阙的肩膀上,模糊了轮廓,男人颀长的身影在光芒中不停高大、高大、高大…… 「……」 第834页 厉小懒看得完全痴了。 这是他的爹地。 帅得不要不要的爹地! 下一秒,他顾不得疲惫爬起来就朝厉天阙跌跌撞撞地冲过去,喊得肝肠寸断,「爹地!你终于来救我了!」 「……」 厉天阙停下来看他,眼神冷淡。 厉小懒却不管,一把抱住他的腿,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爹地,小懒错了,小懒再也不乱跑了。」 「真的?」 厉天阙低眸冷冷地看他。 「真的!」厉小懒猛点头,「爹地你快去救救小海豚吧,它都变成狗肉汤了!」 话落,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嗷嗷——」 厉小懒转头,就见小海豚从坏人的车上冲下来,焦急地冲到他身边,转着一大一小直打转,鼻尖在他背上拱来拱去。 见到小海豚安然无恙,厉小懒情绪激动,转身一把抱住它,小奶声都沙哑了,「太好了小海豚,我还以为你变成汤了。」 「嗷嗷嗷嗷。」 小海豚回应。 「行了,把眼泪擦掉,回家。」 厉天阙眼神凉凉地瞥自己儿子一眼。 大难不死的厉小懒乖得不行,忙站起来胡乱抹掉脸上的眼泪,仰头痴痴地看向他,「爹地,我要背,我走不动了。」 「……」 闻言,厉天阙看他两秒,然后蹲下来。 厉小懒立刻爬上去,紧紧抱住他的脖子,抽泣着道,「爹地,我要学识字,我要上课。」 「你不是不想学?」 厉天阙淡漠地问道。 「我现在想学了,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厉小懒忙不迭地向他保证。 如果他能识字,他今天早就能从那房子里出来了。 可是他不认识,折腾得他快累死了。 「行。」 厉天阙答应了。 厉小懒听着,被背着走了一段路,忍不住又问道,「爹地,你和妈咪是不是很难过很生气呀?」 「你没事就行了。」 厉天阙沉声道,背着他往前走。 「呜呜,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爹地。」 厉小懒感动得稀哩哗啦,在厉天阙后脑勺上狠狠亲了几下,「妈咪呢?」 厉天阙的眸子沉了沉,表情不变地道,「妈咪还在睡觉,不知道你离家出走,要告诉她?」 「不要不要,不要让妈咪难过了。」 厉小懒连忙拒绝,抱紧厉天阙的脖子道,「爹地,这是我们的小秘密好不好?小懒以后都听你的话,做你的好儿子!」 厉天阙嫌弃得直皱眉,但还是应了声好。 厉小懒趴在厉天阙的背上,身上的小衣服早已经被汗浸透,湿嗒嗒地黏在身上。 他抬头望向头顶上的蓝天,阳光万里,天空清澈,他从来没觉得蓝天这么好看。 「爹地。」 「嗯?」 「你好像大英雄哦。」 「那就给我记好了,你爹地叫厉天阙,他在帝都。」最后两个字厉天阙咬得极重。 「嗯!记住了!」 真好。 有爹地真好。 监控室里,楚眠坐在操作台前,人往后靠了靠,双手抱臂,看着大屏幕上父慈子孝的画面。 她怎么突然觉得厉天阙下了一盘很大的棋? 这是把儿子卖了一顿、玩了一通,还让儿子给他数钱…… 漂亮。 楚眠简直想给厉天阙鼓掌叫好。 …… 厉天阙将厉小懒拎到车上,关闭对监控室的对讲机连线,拉过他的小手检查伤势。 不严重。 「还怕么?」厉天阙目色沉沉地看他。 厉小懒吸着鼻子摇头,一双红红的眼睛看他,「想到爹地就不怕了,以后我害怕我就想爹地。」 上道。 以后少缠着你妈咪就对了。 厉天阙勾唇,「好,只要你做个乖小孩,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 「什么秘密?」 厉小懒惊奇地看向他。 厉天阙低下头,缓缓靠向自己一身狼狈的小儿子,「我要给你妈咪一个婚礼。」 第696章 两对夫妻的对话(1) 「哦——」 厉小懒将脑袋往后仰,「哦」了长长一声后奶声奶气地问道,「婚礼是什么?」 「……」 厉天阙被噎了下,一掌拍他头上,「就是本来不该有你参与,现在不得不让你参与的就叫婚礼。」 「……」 厉小懒听得一头雾水,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参与什么?」 「我有任务给你。」 否则,他怎么会把这件事泄露给一个小屁孩。 一听这话,厉小懒倒吸一口气,往后直缩肩膀,「爹地,可不可以晚点婚礼,我现在好累,想睡觉。」 离家出走太累了呀。 厉天阙看着他没出息的样子,磨了磨牙,「关于婚礼这件事不准告诉你妈咪,否则,我就把你今天乱跑差点被卖、土狗差点变汤的事也告诉她。」 闻言,厉小懒连忙用小手捂住嘴巴,拼命摇头。 不说,不说。 绝对不能让妈咪伤心,也不能让妈咪知道他今天这么讨厌。 …… 经此一事,楚眠发觉厉小懒对厉天阙的亲密达到一个全新的巅峰。 第835页 平时总喜欢跟在她身后喊着「妈咪抱抱」的人现在一天到晚抱厉天阙的大腿,厉天阙说一他不说二,厉天阙说往东他不往西。 厉天阙出门五次他跟三次。 楚眠问厉天阙,是不是那天上「教育课」的时候就准备好把厉小懒收成自己的小狗腿。 厉天阙笑着睨她,笑得邪气,「阿眠,你知不知道对付这种不能下手的情敌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 「就是把小情敌收到我的旗下,听我号令、为我使唤。」 「……」 「这世上能跟我厉天阙抢女人的人还没出生呢。」 楚眠听得无言以对,厉小懒怎么就成他情敌了? 这等阴谋诡计用在自己儿子身上也是绝了。 也不是,这算得上是阳谋,她知道实情也不能揭穿,毕竟她希望厉小懒吸取这个教训不乱跑,好好念书。 这一堂教育课之后,时间好像被安上了加速键。 年一过,厉天阙的头发浓密不少,几乎不再落发,身体检查也次次正常。 唐瑾辰的连任仪式也紧跟着举行,a国正式进入新的篇章,进入一个消除歧视的新局面。 连任仪式上,唐瑾辰邀请到各届代表性人物到场,包括一些风岛出来的人,以证决心,这一场仪式被播放到全世界。 当晚,唐瑾辰在总统府设私宴。 厉天阙和楚眠自是座上宾。 「我觉得接下来要改变的就是教育,a国奉行的快乐教育存在太多弊端,这种教育只会让一代又一代的孩子拉开越来越大的差距。」 总统办公室里,楚眠坐在一张古董椅上,语气淡淡地开口。 唐瑾辰西装革履地坐在办公桌前,刚要开口,他身旁坐着的樊冰冰便顺着道,「我同意眠姐说的。」 楚眠说的什么你不同意? 唐瑾辰沉默地睨她一眼,而后看向对面坐在楚眠身边的厉天阙,清了清嗓子道,「天阙,你同意?」 他可是a国现在最大的财阀,快乐教育获利的是谁,聪明人可都知道。 厉天阙慵懒地靠着椅背,闻言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皮,「随便。」 「我知道,对于财阀来言最重要的是确保自己的权力财势能永永远远地传承下去,有许多不聪明的人为他们付出劳力,有一小部分的聪明人为他们付出脑力。」 楚眠怎么会不明白唐瑾辰的意思,「这样最好掌控,即使那一小部分的聪明人闹些什么,他们也可以随时用权势,或是煽动那些最容易被左右的底层劳动力控制住,这样的结构最为平稳。」 财阀自然都喜欢自己的儿孙世世代代权势熏天,喜欢打工者的后人世世代代都是打工者。 一旦所有人都有了不错的教育资源,选择拼命念书,拼命开拓眼界,拼命出人头地,有些东西就不那么好控制了。 「没错。」 樊冰冰跟着说道,「当年我们这些平民考上帝都大学都认为是光宗耀祖的事,但其实我们这些所谓的高材生不过都是高级打工者的储备,出头的机会难之又难、少之又少。」 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不平等的。 「那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这些大家族能传承也是他们的真本事。」唐瑾辰睨向楚眠,「楚眠,你可是有个儿子的。」 她就不想为厉小懒谋划一番? 听到这话,楚眠没有一点犹豫,坦然地道,「如果他有本事,他自然能在一片强者中立稳自己的位置,如果他没本事,又何必用阶级的划分把别人压得比他更没本事?」 因为自己不行,就不准别人行? 「……」 这话也是到头了,绝。 唐瑾辰笑了笑,不由得感慨,「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毕竟才消除了a国最大的阶级矛盾,当然,我也希望教育制度能更好些。」 这样a国才能强上加强。 「唐总统,你也说了,最大的矛盾都解决了,还怕什么。」 楚眠淡淡一笑。 「眠姐连重建贫民窟都做得到,相信改变教育也只是差个合适的方式方法。」衣着华丽的樊冰冰坐在那里笑着看向楚眠,「我对a国的未来很有信心。」 「……」 你是对楚眠有信心吧。 唐瑾辰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冰冰,你陪楚眠出去走走,我还有事和天阙谈。」 闻言,樊冰冰点了下头,站起身来,「眠姐,我们先出去?」 「好。」 楚眠起身,低眸看厉天阙一眼,「外面等你。」 「嗯。」 厉天阙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才放开,让她离开。 两个女人一走,唐瑾辰的肩膀就垮下来,摘下眼镜往桌上一扔,伸手捏眉心,「你女人怎么回事,说好了是私宴,结果又变成谈公事,我最近已经很忙了,地主家的长工也没这么累的。」 话落,室内一片死寂。 唐瑾辰抬头,就见厉天阙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视线幽幽地落在书桌上的定制款地球仪上。 「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唐瑾辰默默把地球仪往自己面前挪。 厉天阙这才收回视线,冷冷地睨他一眼,「她怎么说,你怎么做就是。」 第697章 两对夫妻的对话(2) 「我只是觉得太着急了。」 第836页 唐瑾辰道。 「你以为你现在的位置坐得很稳,以为目前的局势已经太平了?」厉天阙的嗓音凉薄。 听到这话,唐瑾辰往后靠去,皱着眉头道,「我知道现在的太平还不稳定,那些财阀要不是斗不过我们也不会忍气吞声,但难保他们不会谋后事,而且最怕的就是国外的一些黑手。」 说到最后,唐瑾辰的目光变了变,「楚眠急着改变教育,也是不想让那些财阀太闲了,有心思谋什么大棋,所以转移一下他们的焦点?」 厉天阙听着,抬起两条大长腿直接搁到他的总统办公桌上,眼里掠过一抹得意,「我女人是不是冰雪聪明?」 是是是。 你女人天下第一。 「会不会把人逼急了?」唐瑾辰担忧地道。 「改变教育的成效是要从长远看的,又不是立刻动他们的蛋糕,这些财阀敢现在就和我硬碰硬么?」 厉天阙冷笑一声,无非就是阻止来阻止去,搞点小动作,正好可以度过消除矛盾的一个不稳定期。 「也是,那我接下来就把这件事当成重点,楚眠为了和平搞平等真是煞费苦心。」 这里边的弯弯绕绕估计也是想过很久。 唐瑾辰说道,随后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正事就谈到这里,我实在不想谈了。」 「那我走了。」 厉天阙冷淡地抛下一句话,便要收回腿。 「去哪?」唐瑾辰看他。 「找老婆。」 厉天阙理所当然地道。 「等下,我还有件私事要问你。」唐瑾辰道。 厉天阙目光凉薄地睨他,一副「你有屁快放」的大佬姿态。 唐瑾辰面露犹豫,沉沉地吐气之后,他坐直身体,拉着椅子往前坐了坐,手肘抵着桌沿,双手交叉抵在颌下,「天阙,这樊冰冰和叶成真是情侣?」 「什么?」 厉天阙莫名地看向他。 樊冰冰和叶成? 他怎么知道,关他鬼事。 「上次在你家的庆功宴上,我被你家的狗咬,冰冰上来就要护我,差点被狗咬,我就抱了她一下,结果我发现叶成眼里是一点醋意都没有,这很奇怪。」 唐瑾辰沉声说道,「而且平时他们两人的联繫特别少,偶尔我听到两次,他们谈的也都是公事,交流根本不像一对小情侣。」 「所以呢?」 厉天阙看着他,犹如在看一个白痴。 樊冰冰和叶成是不是情侣关他什么事,他们不就是协议夫妻么? 「我……」 唐瑾辰噎了下,看着厉天阙挣扎半晌最终还是道,「这么说吧,自从冰冰住进总统府以后,我觉得她挺特别的,就很特别你懂么?」 他语气近乎僵硬。 「……」 所以是看上楚眠的这个下属了? 但跟他说什么? 厉天阙冷冷地睨他一眼,「你有病?」 说完,厉天阙放下腿起身便要走,懒得听他这些破事。 唐瑾辰连忙道,「我这不是怀疑冰冰喜欢的不是叶成,而是你家楚眠么。」 「……」 厉天阙的步子瞬间顿住,一道寒冷戾气的目光投向唐瑾辰,「你找死?」 「你不觉得冰冰对楚眠的崇拜有点太过度么,只要楚眠在,她眼里就什么人都看不到了。」 唐瑾辰跟着站起来,将眼镜重新戴上,说出自己的想法,「她已经坐到第一夫人这个位置了,按理说是个正常人都会有些虚荣心吧?可但凡楚眠站着,她就不会坐着,楚眠没动筷,她就不会喝一口水,楚眠让她罚抄,她就觉也不睡地抄。」 「……」 厉天阙冷冷地听着。 「不止如此,年前她突然开始钻研起厨艺,还邀请我一起用餐,我还以为她……咳。」 话到一半,唐瑾辰僵硬地咳了两声,跳过之后继续道,「结果她是拿我当小白鼠,把最后的成功作品全捧你家楚眠那去了,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么?」 「……」 厉天阙面色冷峻。 唐瑾辰说起来就是一脸的生无可恋,「年前那一晚,我突然发现我吃的八宝鸭被人动过筷子,人轻飘飘地跟我来了句,眠姐不吃了,避免浪费她就带回来给我了。」 「……」 「我堂堂一国总统吃人剩菜!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当场掀桌子!」说到这里,唐瑾辰一贯优雅的人都暴躁起来。 他这辈子就没在女人面前这么跌份过。 他暴躁着,面前的厉天阙脸色已经完全黑了,沉着一张臭脸站在那里,解开袖扣缓缓捲起袖子,手臂的肌理线条绷紧,眼底压抑着乌云滚滚。 唐瑾辰一怔,忙道,「我没碰过楚眠动过筷的地方,我发誓!知道是楚眠吃过的时候我就没再动一筷子。」 闻言,厉天阙的眼蒙上一层阴沉,「怎么,你嫌弃?」 「……」 靠。 怎么说都不行了是吧? 唐瑾辰迅速往后站了站,「天阙,我和你说这些,你应该知道重点在哪里。」 它不在那道八宝鸭! 厉天阙卷衣袖的手顿了顿,阴沉沉地睨着他,倒是没再上前。 半晌,他道,「从今天起,我不会给她们两个私下相处的时间。」 跟他说这么多不就是等这一句么。 第837页 自己没本事拿下一个女人,还要靠他。 唐瑾辰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全部被厉天阙看穿,有些微的尴尬,讪笑道,「你放心,天阙,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冰冰以后不会再缠着楚眠。」 他也没办法,这樊冰冰一门心思在楚眠身上,要跟着楚眠做大事,他无从下手啊。 「……」 厉天阙冷冷地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妈的,年前刚解决完一个小情敌,又来一个女的。 管她是不是,有苗头就得掐断。 …… 「眠姐,看到姐夫现在这么宠你,这么听你的话,我真替你开心。」 月光下的长椅上,樊冰冰和楚眠并肩而坐。 楚眠抬眼望向远处的夜空,闻言笑了笑,「他真的为我改变了很多。」 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想让她做一只笼子里的金丝雀,后来,一步步为她妥协,支持重建贫民窟,今天又支持她改变教育。 她说出口的话,他甚至连一次皱眉都没有。 始终顺着她。 「真好。」 樊冰冰顺着她的视线往天上的璀璨繁星看去,感慨地道。 楚眠侧目睨她,「你也想谈恋爱了?」 -- 作者有话说: 过渡章,侧面交待下一些隐患的背景,准备准备进剧情啦。 第698章 不想呆了,回家 闻言,樊冰冰笑起来,「眠姐,我现在顶着第一夫人的头衔呢,上哪谈啊?」 她这个时候去动感情,不是在毁唐瑾辰,毁楚眠,毁天宫筹划的一切? 「那能谈的那位呢?」 楚眠的目光淡淡的。 上次在庆功宴上她就觉得唐瑾辰看樊冰冰的眼神不太一样,但当时她自己一堆破事,也顾不上去深究。 「什么?」樊冰冰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怔了一会才道,「你说唐总统?怎么可能,他可是大家族中出来的贵公子,我们怎么可能真的扯上什么关系,你不会也被网上那些cp粉蛊惑了吧?」 网上,将她和唐瑾辰传成最恩爱最冲破世俗的一对。 民众相信了总统娶平民的爱情神话,相信未来的a国阶级差越来越小。 可她置身其中,能看到自己和唐瑾辰有多不一样,读的书不一样,看的世界不一样,甚至小到作息饮食也不一样,没有半点共同话题。 楚眠浅笑看她,「你一个正在破除阶级差的人还在意阶级差?」 樊冰冰坐在那里,想了想道,「不知道,就有时候我都忘了阶级差这回事,可当唐总统站面前的时候,我就发现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是每个人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不同,他把精緻、讲究活成一种常态,我看着却只觉得累。」 她就是一个普通打工人的心态,打工的时候好好工作,回到自己的小窝里怎么舒服怎么来,光脚卸妆吃泡面,但唐瑾辰不是这样,他甚至不允许用餐的时候把手机放在桌上。 所以,她在唐瑾辰身边工作还行,要爱上这样的男人她真是吃饱了撑的。 「我懂你的意思。」 楚眠淡淡点头,「如果厉天阙也是一个自小养在大家族的贵公子,我和他不一定能磨合得来。」 就这样,他们两人当初还闹得天崩地裂,要是厉天阙再有唐瑾辰那种时时刻刻端着的贵族姿态,她还真受不了,想想都头皮发紧。 樊冰冰听得笑了,「所以呀,我可不敢假戏真做,给自己找罪受。」 什么爱情神话演给大家看看,安安大家的心就行了,自己也信就傻了。 「……」 楚眠看着樊冰冰坚定的样子,最终还是没说唐瑾辰似乎对她有些好感。 别人感情上的事,不该她操心。 两人聊了一会,樊冰冰返回室内去招待宾客,楚眠嫌里边闷,一个人在夜色下散步。 总统府外有一处小湖泊,夜里白鹤都不在了,只剩平静的水面静静地映着月光。 楚眠安静地站在清风中。 「楚眠。」 一个男人微哑的声音突然传来。 楚眠回头,就见穿着一身休闲风的齐执朝这边走来。 齐执是作为风岛特别人物被邀请参观唐瑾辰的连任仪式,包括私宴。 齐执能成为特别人物,也是因为这张脸。 他从邮轮上第一次出现在媒体的视线里,就是一身清瘦,衬衫挂在他身上显得特别大,风一吹,衬衫浮动能映出他的骨骼,可他有着一张清俊的面庞,他抬眼的一瞬间眼神迷茫迷离,被抓拍下来,一下子掳获所有女人的爱护之心,也让重建贫民窟的项目推动得更顺利一些。 「齐执。」 楚眠淡淡沖他点头,「上次在庆功宴没怎么和你聊过,现在适应得怎么样?」 齐执单手端着一杯红酒朝她走过去,站在湖边,闻言温和一笑,「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出过风岛,这外面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太具颠覆性。」 的确。 楚眠看他,「我听人说你现在学电脑,已经用得很好了。」 「哪有很好,不过是学点皮毛。」 齐执自嘲地笑了笑,端起酒杯将酒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楚眠,你真觉得现在的a国真到了阶级平等?」 看来今晚註定是个要讨论这话题的夜晚,从唐瑾辰到樊冰冰,再到齐执…… 第838页 「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楚眠问道。 「一时感慨而已,说着阶级平等、和平共处,那些财阀的眼睛还不是长在头顶上,你从他们面前经过都好像脏了他们的路。」 齐执苦笑一声,「哪怕是普通民众,网上说着声援我们,可现实中看到我手腕上的锁环疤就往后退,我就像是病毒一样,」 「……」 楚眠蹙眉,她尽量避免风岛人和财阀之间的接触,但今天这种场合齐执还是碰上。 她抿了抿唇,目色变得凝重起来,「我知道现在很多方面还没有完全变好,但改变是需要时间的,齐执,要相信时间,它能一点点改变大家的陈旧观念。」 听到这话,齐执抬起一双黯然的眼看向她。 今天是唐瑾辰的连任仪式,她穿得很正式,一袭黑色长裙,衬得皮肤如皎月般白皙,月光撩过她的眼,那眼中清澈得能让人自惭形秽。 「我知道你一直在努力改变这一切。」齐执道,「放心,我不相信时间也会相信你。」 「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就和我说,我虽然不能逼着每个人一下子认同我们风岛人,但我也不会让你们任人欺负了去。」 楚眠看着他道。 闻言,齐执的目光动了动,「楚眠,我……」 「阿眠——」 一个冷冽的声音远远传来。 楚眠再次回头,就见厉天阙朝这边走来,见她回头,厉天阙停下步子,面色不善地看着她和齐执,眸色幽冷,「不想呆了,回家。」 这眼神…… 八成是什么大姐夫三姐夫的记忆又冒出来了。 楚眠无奈地笑笑,应了一声「等下」后看向齐执,「你刚刚要说什么?」 齐执握着手中的酒杯看她,笑笑往后退了一步,摇头,「没什么,就想让你加油,我相信你能让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 「我会的,你也要加油,那我先走了。」 楚眠沖他点点头,转身朝着厉天阙走去,步子变得轻快一些。 齐执站在原地看着他们。 厉天阙伸手一把牵住楚眠的手,冷冷睨了一眼湖边的齐执,「和他有什么好说的?」 「说的还是怎么让风岛人过得更好的事。」 第699章 要求婚了么要求婚了么 楚眠任由他牵着手离开,「我总觉得齐执好像有话没讲完,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我明天让人好好查一查。」 厉天阙听着一脸反感,「把他们弄出风岛,给了培训给了工作,现在还要负责他们的心理健康,以后你是不是还要负责生养死葬?」 侮辱性一般,攻击性太强。 「……」 楚眠默默看他一眼,蓦地抬头望向夜空,扯了扯他的手,「厉天阙,你看天上。」 「什么?」 厉天阙没什么好气地跟着她往天上看去。 「看到月亮旁边的那个星座了么?」楚眠轻声问道。 杂乱无比的一堆星星,怎么就是星座了。 见他不说话,楚眠抬手指了指,轻描淡写地道,「喏,就是那个,像个桶一样的星座,看到了么?」 「看到又怎样?」 「那个星座很特别,它叫……醋王座。」楚眠认认真真地解释。 「……」 厉天阙这才明白是给她玩了,一把将她狠狠拥进怀里,从后勒住她的腰,锁住她的双手,咬牙切齿地贴上她的耳垂,「狗东西,我看你的腰是不想要了!」 楚眠被紧紧扣在他的怀里,背就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她很是无奈,「是你爱吃飞醋,我和齐执什么关系早就告诉过你了,刚刚就是凑巧碰上。」 她平时也是懂避嫌的人,他居然还不放心,还吃飞醋。 「老子不准凑巧。」 厉天阙咬上她的耳垂。 他就看不惯。 尤其是在唐瑾辰刚给他说了一通她遭女人惦记的事后。 「疼——」 楚眠吸气。 厉天阙改咬为吻,舌尖在她耳朵上舔了下,楚眠被舔得耳根一麻,直麻到四肢百骸,她缩了缩脖子,「放开我,这总统府里人来人往的。」 「来一个戳瞎一个就是。」 厉天阙冷哼一声。 「……」 那你还真是好棒。 厉天阙继续搂着她的腰,低眸看她白净的侧脸,弯眉下她的眼睛生得尤其好看,长长的睫毛刷下一层浅浅的阴影,覆着干净、清透、黑白分明的眼,看着就让人受不了。 「以后出门戴墨镜,再戴个口罩,听到没有?」 省得一个个都在那里惦记。 「……」 你做个人吧。 楚眠听不下去了,伸手攥开他的手,「还回不回家了?」 「回。」 厉天阙说着,直接将她横抱而起,朝着总统府的大门走去。 楚眠被颠了下,连忙抱住他的脖子。 出门的时候,总统府点燃了烟花,漫天璀璨如白昼,星火纷纷坠落,美得绚烂。 楚眠坐在车上,都忍不住将车窗按下,往外望去,层层的焰火在夜空中燃放,美不胜收,「听说今晚的烟花是请设计师特别设计的,盛况前所未有。」 其实他们也不必走得这么急。 「这算什么。」 厉天阙冷淡地回应一声。 第839页 等他们婚礼的时候,他要的烟花比这美上十倍。 车子越来越远,楚眠也就不再看了,将车窗按回去,她正准备靠到厉天阙身上,忽然发觉不对劲,「怎么今天不是走平时的路?」 「绕的近路。」 厉天阙伸手将她拥进怀里,在她颈间闻了闻,若有似无的香气掠过他的鼻,心旷神怡。 忽然,车子停下来。 车灯熄灭。 两边的路灯也剎那熄灭。 一时间,整条路上漆黑一片,看不到尽头。 「厉总,车子好像故障了。」 司机的声音传来。 「故障?下去看看。」 厉天阙推开车门,便拉着楚眠下车。 楚眠很是意外地看向他,他说的下车看看居然是自己下车看么?他什么时候变成一个事事亲为的好上司了? 一下车,整条路淹没在黑暗中,唯有一点月光能让人勉强看清路边的树影摇晃。 路灯怎么会也一起停了? 厉天阙松开楚眠的手绕到车前,打开引擎盖。 他还真准备自己检查? 楚眠看着反常的厉天阙,怎么想都不对劲,蓦地,一个念头撞进她的脑海里。 她一直等着厉天阙给她安排的婚礼,婚礼之前自然是要有个有仪式感的求婚?就是今晚? 这么一想,楚眠的眼里露出笑意。 「阿眠,把后备箱的工具箱拿出来。」 厉天阙从引擎盖后探出头来看她,面容英俊极了。 「哦。」 楚眠不敢泄露自己的笑意,故作正经地应了一声,听话地朝后备箱走去,刚要打开后备箱,道路两边的草丛突然亮起光来。 一路延展,通向远方,照亮了宽阔的马路。 如一支被赋予神力的笔,勾勒出美丽的线条,连头顶上方都串上灯光,宛如一道道的光门,直直朝向远处。 远处,是一团明亮的光晕,仿佛有另一个世界在那里等候。 「……」 好美。 楚眠从来不知道灯光可以美到这种程度,似梦似幻,似虚似实。 夜色越浓,这些光越美。 莫名的,楚眠有些紧张起来,一双手不太自在地背到身后,等着策划这一切的主人公出来向她求婚。 世界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安静得天地间再无一点声音,除了她的心跳声。 随后,她听到新的声音。 是男人从后面朝她走来的步子声,一声一声低沉,在她耳边无尽放大,应合上她的心跳声。 她缓缓回过头,厉天阙抱臂倚在车旁,高大的身影被周围的光踱上一层虚色,他眸子幽幽地看着她,懒懒地道,「车彻底坏了,不能走了。」 「这光……」 楚眠凝视着他,声音都不自觉地柔了一些。 厉天阙似不在意地抬头看一眼,「可能是哪里搞什么商业活动,反正我也没事做,我陪你走走?」 走走? 楚眠忽然想起了这条道路,这条路再往前走去,拐一个弯就是到蔷园。 蔷园,他们开始的地方。 「好啊。」 楚眠欣然应允,把自己的手伸向他。 厉天阙握住,十指相扣,牵着她沿路往前走去。 整条路都被一道道光幕笼罩着,明明是夜晚,却静谧而又温暖。 一路走着,两人都没有说话。 楚眠有些奇怪,她不说话是怕说话间泄露她已经知道他要求婚的事,那他是为什么? 她转眸看他,就见厉天阙的耳根竟有些红,他低眸专注地看着路面,呼吸两沉一浅,薄唇抿了又抿…… 这行为,是紧张么? 第700章 第111天,三个一代表什么? 楚眠暗暗看在眼里,有些好笑,有什么好紧张的,他们现在关系稳定,还怕她不答应不成? 又走了一段路,楚眠有意打趣他,便做惑然道,「厉天阙,你手怎么出汗了?」 「有么?」 厉天阙下意识地缩回自己的手,拇指按过自己的掌心,眼底掠过一抹不自在,「可能是天气有些热。」 「哦。」 楚眠作瞭然道,继续往前走去。 厉天阙将自己的手掌心擦了又擦,才再度握住她的手,语气透着一股轻描淡写,「阿眠,我被你用枪逼着结婚是不是也有一段时间了?」 终于要开始进入正题了。 「是啊,算算日子也有一百多天了吧?」楚眠道。 厉天阙立刻不满地扫她一眼,「是第111天。」 「你记得这么清楚?」 楚眠笑着睨他。 「你不是过目不忘么,怎么记得这么不清楚。」厉天阙愠怒地将她的手攥紧。 「有记结婚纪念日的,哪有记结婚多少天的?」 正常人这么记日子不得累死? 「那我怎么记住了?」 厉天阙瞪她,自己记不住还狡辩上了。 「是啊,你怎么会记这种日子?」楚眠问他。 问这话的时候,两人走到路的尽头,正好拐弯,前方一片漆黑。 厉天阙忽然将她拉攥到自己面前,双手用力贴上她的脸,逼近她恶狠狠地问道,「你说我为什么会记?」 楚眠这下是真的不解了,「第111天,三个一代表什么?」 第840页 今天也是不年不节的,他选择今天,她还挺奇怪。 「三个一不代表什么。」 厉天阙站在她面前,眼神近乎凶狠,却又深邃得似深夜一般吞噬着她的目光,他看着她,吸了一口气,才一字一字说出来,「不过代表你楚眠是我厉天阙的唯一,除了唯一还是唯一。」 不会再有唯二的存在。 他的嗓音低沉性感,贴着她脸的双手有些凉,正冒着冷汗。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长睫在颤动,突出的喉结滚了两下。 与此同时,楚眠身后瞬间亮起的白光很好地掩饰住他快要抑制不住的紧张。 楚眠缓缓回头,就见一条光路从她脚下延展向前方,一直延展到蔷园,整座蔷园都被布置上光带,看起来就像一座会发光的童话阁楼。 庭院的围墙上,绿色发光的藤蔓肆意生长,淡粉的花朵悄然绽放,勾勒出无限的暖意。 夜色下,所有的光都像是极为自然的流水,浅浅流淌,却美得令人惊艷。 她踏着光路往前走去,走近了她才发觉那些花朵竟不只是科技的成果,而是满墙都开满了蔷薇花。 从前,这些蔷薇花只开在墙内。 而现在,它的美蔓延到墙外…… 她一脚跨进庭院,站在这个她曾经呆过许多个日夜的地方,看着满墙的绿海粉浪,所有的记忆仿佛就在眼前。 楚眠闻着花香走过围墙前,指尖碰触一朵蔷薇,惊得微微张开唇,「现在不是开花的时候,你怎么做到让它们提前开花的?」 也太不可思议了。 厉天阙看她这样,压下难得的一抹侷促,清了清嗓子上前,从后靠到她耳边,低沉地道,「女主人回来了,它们自然要绽放欢迎。」 「……」 这一晚上的甜言蜜语句句令人招架不住。 楚眠轻易地沦陷了,她听着,唇角勾起的弧度降不下来。 厉天阙抬眸看一眼阳台。 阳台内侧,穿着小西装的厉小懒在方管家和荷妈的双重推挤下,硬是扛住压力站在那里没动,「等等等等,方爷爷,荷奶奶,这个字念什么?这个字又念什么?」 厉小懒问着,「啪」地展开手中两张比他脸还大的a4纸,纸已经被揉得皱皱巴巴,上面的字迹凌厉霸气、笔走龙蛇。 厉小懒做梦都没想到,他决心认字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替厉天阙念求婚宣言。 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就先认识了父母两人的名字,认识到一个「婚」字。 其实他认字的速度已经是他这个阶段算快的了,但架不住这宣言还不是一般的长,而是辣么辣么辣么长…… 有些字他都是囫囵认下,根本来不及认熟一些。 「登记,这里是登记结婚,不是和你说过好多次么?」 荷妈蹲在地上压低声音告诉他。 「小懒,时间来不及了,快去快去。」方管家也催促着。 「等等等等——爹地说了,我不能错一个字,要是错了,他就要把我丢出去流浪,我再认认,认认。」现在的厉小懒对「流浪」两个字格外敏感。 「没时间了。」 方管家和荷妈将厉小懒合力往外一推。 厉小懒攥着两张纸跌跌撞撞地走到阳台上,从镂空的围栏往下看。 听到动静,楚眠抬眼看过去,就见一道小光落在今晚打扮得特别帅气的厉小懒身上。 还出动厉小懒了。 看来某人真是煞费苦心了。 「咳咳。」 厉小懒站在阳台上,骑虎难下地打开手中第一页a4纸,盯着上面难认的字艰难地念道,「楚眠,你遇到厉天阙的时候是一个春天,什么什么圈……不对,不是圈,蔷园的花开得什么什么……」 厉天阙的脸黑了。 背了这么多日,就背成这个样子?要这儿子何用? 「……」 楚眠忍俊不禁,捂唇轻笑,仰头看着厉小懒的方向,安静等他继续念下去。 「从你出现的那一天起……」 厉小懒继续头皮发麻地念着求婚宣言,正拼命认着a4纸上的字,庭院外忽然传来一声重重的急剎。 「眠姐!眠姐!」 一个焦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厉小懒愣了下,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念,厉天阙的脸瞬间更黑了。 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搅他的好事? 楚眠听出是叶成的声音,转头望去,就见叶成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快步走进来,神情紧张急迫。 被他背着的人看不出模样,只看到两只从叶成肩上垂下的手分外纤细瘦弱,布满血污的手死死攥着一条红色丝巾。 红色丝巾在随风飘荡,扬出弧度。 「……」 楚眠站在庭院里,笑容顿时凝住。 第701章 陆晴,活着,我就答应你 叶成背着人站进来,待见到庭院里这等情形后愣了下,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好像来错了,有些尴尬,「眠姐,我……打电话给方管家,知道你们今晚会在这,我不知道这……」 整栋房子都在发光,一看就不是个外人能闯的场合。 「你知不知道都已经闯进来了。」 厉天阙目光阴沉地睨他一眼,语气冷冽。 「你背的是谁?」 那条红丝巾楚眠再熟悉不过,她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第841页 「是个年轻女孩,我刚刚去天宫大厦那边看工期进展的时候,就发现她倒在工地边上。」 叶成回过神来,边说边将背上的女孩放下来,「本来想送她去医院,但她死活不愿意,嘴里一直念叨着楚眠姐姐,所以我想她可能是想找你,你看看认不认识。」 叶成半蹲半跪在地上,把女孩放倒在怀里。 楚眠立刻靠过去,女孩歪倒在叶成的臂弯里,一头长发散乱地挡着一张苍白如纸的脸,腰间的血迹最深,衣服下摆被撩得往上挪,露出用什么衣物随便包扎的痕迹,应该就是血迹的来源,大约是受了什么重伤。 楚眠蹲下身子,一把撩开女孩铺面的长发,黑色的瞳孔震了震,「陆晴?」 陆氏家族的那个十八岁女孩,现在应该是十九岁了。 陆晴是被陆家长辈保护得非常善良、纯真的一个女孩,现在却变成这样,生命正在她的身体里急骤流逝。 叶成摇了摇女孩,「你不是要见眠姐么,她就在这里。」 厉天阙拧眉看过去。 陆晴被摇得缓缓睁开眼睛,待看到楚眠的脸时呆了呆,随后一团死气的眼里挣扎出亮光,「姐姐,楚眠姐姐……」 刚出声,眼泪就掉了下来。 「乖,我马上送你去医院。」楚眠抬手抚上她的脸,抹去眼泪。 听到这话,陆晴的泪流得更厉害,她不住地摇头,用尽力气抬起自己的手,抬到楚眠面前,泪眼朦胧间尽是愧疚。 楚眠低眸,视线落在她手中那条染血的红色丝巾上。 「陆晴,我可以许诺你一个心愿,将来不管找我要什么,我都给你办到。」 这是楚眠自己说过的话。 这条丝巾便是信物。 「对不起,我不该来逼你。」陆晴痛苦地看着她,声音颤抖无力,「可这是我唯一的愿望……请你……救救陆家。」 「……」 楚眠蹲在那里沉默地看着她。 见楚眠不说话,陆晴的脸上尽是绝望,可她不敢多说什么,眼里的光一点点消退。 终于,在她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耗光前,楚眠拿走了她手中的红色丝巾,声线清冷,「陆晴,活着,我就答应你。」 见状,陆晴开心地笑了,笑着昏死过去。 …… 出了这样的插曲,厉小懒的求婚插曲戛然而止,没能继续下去。 医院的长廊里,灯光明亮而安静,急救的灯光亮起来后就没变过。 楚眠披着厉天阙的西装背靠着墙沉默地等待着,长睫覆下的眼看着自己的鞋尖,唇始终抿着。 厉天阙站在一旁,单手插在裤袋里,稜角分明的脸此刻有些晦暗莫明,眸色极沉,看不出半点喜怒。 不知道过了多久,急救室的灯光终于有了变动。 医生从里边走出来,第一时间走到楚眠和厉天阙面前。 「怎么样?」 楚眠开口询问。 厉天阙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厉总,楚总,患者被人腰上捅了一刀,伤及内脏,手术还算顺利,算是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今后能恢复什么样子你们还是要心理准备。」 「……」 楚眠的脸色冷了两分,也就是说陆晴救回来也不一定能活下去? 医生站在他们面前道,头上渗着汗,「还有,我们发现这患者有被人虐待的痕迹。」 「虐待?」 楚眠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是,初步看来,患者短期内受过针扎、烫伤、抽打等虐待,喉咙也有一定灼伤,可能被灌过辣椒水之类的。」医生说这话的时候直嘆气。 「……」 楚眠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怔了两秒才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和她讲话?」 「如果一定要,明早吧。」医生道。 「好,谢谢。」 楚眠朝他点了点头,手术推床被人从急救室里推出来,陆晴闭着眼静静地躺在上面,只有轻微的起伏能证明她还活着。 陆晴被送进icu。 楚眠一路目送,身侧的手慢慢攥紧,声音极冷,「是贺盛璃,她已经丧心病狂了。」 陆晴是陆氏家族的小姐,受着万千宠爱长大,就是陆景然那般冷情的人回去还知道给她买礼物,又怎么会有别人把她欺到这种地步。 虐待。 这两个字居然会出现这位千金小姐身上。 「你又不是没有提醒过,一群自作自受的白眼狼。」 厉天阙的嗓音冷冽。 「……」 楚眠沉默,她知道贺盛璃不是什么安分的人,但她没想到贺盛璃手脚会这么快。 「你想去克斯洲?」 厉天阙睨向她,眼神极暗。 「明天听陆晴说说具体情况再说吧。」 楚眠淡淡地道。 闻言,厉天阙轻哼一声,「这个叫陆晴的一张嘴就是救救陆家,可见这所谓的陆氏大家族已经被一个女人糟蹋到需要外人来救援的地步,如此,她在陆家的地位不一般了。」 她再去,就是踩到仇人的地盘上了。 「……」 楚眠听出厉天阙语气里的不满,抬眸看向他,「我还没想好怎么应对。」 「……」 厉天阙抿住薄唇,靠到一旁不说话了。 楚眠知道他今晚被打断了求婚进程很是不满,她扯扯他的衣袖,厉天阙别过头去,下颌线冷硬。 第842页 她没再说什么,只安静地靠到他的身旁,手臂贴着他。 头顶的灯光落在两人身上。 「贺盛璃这个人总要解决的,从前我只觉得让她去风岛独自过活就够她受的,她没能算计死我,我也不用非杀她不可,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她淡淡地道,听到医生说那些话的时候,她的血像是烧起来一样。 她和贺盛璃几乎是同时被陆家「寻到」,陆晴对她感情深一些,她不用问都知道陆晴遭的罪是替她遭的。 第702章 这仇,我替你报 「要杀她容易的很。」 厉天阙就没把贺盛璃放在眼里过,「但你何必要去帮陆家。」 她不是已经打算跟陆家划清界限了? 「……」 楚眠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 翌日一早,楚眠穿上防护服走进icu。 陆晴躺在满是仪器的房间里已经醒来,脸上戴着氧气罩,见她进来,陆晴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楚眠面色极淡地走到她的病床边,没有坐,直接靠到她脸的上方,声音透过两层口罩传出去,「陆晴,你现在不适合说太多话,所以,我们捡重要的谈,懂么?」 她字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陆晴面无血色地躺在那里,眨了眨眼睛,表示知道。 「那我说一些猜测,是的话你就眨下眼睛,不是的话你再简单叙述。」楚眠低眸看着她道。 陆晴再次眨眼睛,看着她眼眶就湿起来,完完全全的依赖。 「我走以后贺盛璃就开始在陆家作妖了,而陆家,没一个人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是么?」 楚眠问道。 听到这话,陆晴的眼睛通红,悲哀地眨了眨眼睛,泪水自眼角淌下来。 「别哭,别激动。」 楚眠冷静地说道,用一旁的纸巾拭去她的眼泪,「贺盛璃不会甘于一个陆家小姐的位置我早知道了,但我老师……也就是陆老爷子好歹也是一代人物,怎么会被一直蒙蔽?」 就算是自己亲孙女,看到对方心术不正,就算不会杀,按陆家的规矩怎么也得惩戒一番,怎么会让一个旁支的陆晴被虐待成这样。 「我,我……」 陆晴躺在那里,吃力地吐字,「我一直和老爷子说防她,老爷子要送她离开克斯洲,就在走的那天,她冤枉我……推、推她掉进冰河里,她高、高烧就没走成。」 楚眠听着眼冷了冷,「慢慢说,不要急。」 「我、我不肯道歉,父母关我禁闭,陆寒哥说、说他信我,会调查清楚。」 陆晴艰难地说道,「可接着就传来陆寒哥给老爷子下药的事,大人们表面上说不信,私下又猜他是不是想早点夺权,后来哥就被送、送走了。」 楚眠光是听着就仿佛眼前上演了一出大戏,她不由得看向病床上的陆晴,「你们这几个陆家的少爷小姐全都被养得娇憨傻白甜,难怪老爷子当初会急着在他手里就完成陆家复仇。」 这是觉得陆家交到这么一帮孩子手里,复仇再无指望吧。 贺盛璃这种挑拨离间的烂招他们也能频频踩中,还无一点反抗之力,怪不得当初三个少爷小姐带着一帮人扔些雪球就以为能把她砸死了,杀人都不动脑的蠢货。 「……」 陆晴听她说这话,难过得又想哭了。 「你被关禁闭,陆寒被送走,老爷子就一点都没发现出来?」楚眠问道。 这可不像是陆公业。 「老爷子病了,二叔不让人见。」 陆晴虚弱地道。 「陆云堂?」楚眠弯腰站在她的病床前,目色冷冽,想了想又道,「陆云堂看着也不像个傻子,他会相信自己亲儿子陆寒能干出杀祖的事来?」 这其中蹊跷就没多查一下? 按她上次所见,陆家那些人还真都没什么「篡位」的心思,全都是一根筋地团结,陆家全对,外界全错。 「二叔像变了一个人,他现在什么都听贺、贺盛璃的,比对陆寒哥还好。」 陆晴吐字困难地说着,「景然姑姑手里的交易也、也交到贺那边了,陆家也……也换了很多手下,」 陆景然在国外干的可是武器买卖的大交易。 楚眠目色一凛,问道,「陆景然回去了么?」 年前,陆景然不是就回去了么? 「回,回了,我、我不知道景然姑姑做了什么,但是她杀出血路把我救出来的。」 说到这里,陆晴的情绪又激动起来,眼泪含在眼眶中,「她,她让我来找你,说你能保护我,可她自己又回去了。」 陆景然。 她的亲生母亲,早就当她死了的亲生母亲,在得知她未死后又一路跟到a国的亲生母亲。 楚眠的目光怔了怔,「她说的是让我保护你?」 不是救陆家? 「是。」 陆晴虚弱地说着,「我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活着,我逃出来混在货船上想来找你,还有人跟着我,我害怕地躲在角落里,一路都没、没吃东西……可是,下船的时候还是被发现了,我被捅了一刀。」 楚眠无法想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公主这一路是怎么慌乱逃到a国的,又是怎么中了刀还是不要命地跑到天宫在建的大厦前。 她的防护服被人攥了攥。 第843页 陆晴插着输液管的手艰难地抬起来,攥着她的防护服,「姐姐,救救陆家吧,我父母还在那里……我跑了,我怕贺盛璃不放过他们……」 现在的贺盛璃已经今非昔比了。 「陆晴,你身上的伤是不是你关禁闭时,贺盛璃折磨你的?」 楚眠低头看她,目光清明,「因为我走后,你用最笨的方法防她,就是一直在和她作对,是么?」 「……」 陆晴躺在那里,泪水再次流下来,自责地眨了眨眼睛。 她真的太笨了,楚眠让她防着,她也不知道怎么防,就想让老爷子把贺盛璃送走,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行了,小傻瓜,别哭了。」 楚眠再次替她拭去眼泪,看着她一字一字道,「你现在就给我负责好好养病,这仇,我替你报。」 说完,楚眠直起身来往外走去,刚还有些暖意的眼剎那变得一片冷漠。 …… 新蔷园小区的地下会议室里,几幅遗照挂在墙上。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无一缺席。 中央会议桌的首位上,楚眠坐在椅子上。 她刚从医院过来,身上穿的还是寻常的浅色便服,一头不长的乌发蓬松扎起,几缕发落在白净的脸侧,身上没有佩戴任何挂饰,素颜清纯。 但她坐在这个位置上,气质及气场便与旁人不同。 「之前没有和你们细说,是因为稻城一行之后,我不知道和你们怎么解释我同陆家千丝万缕的关系。」 ———— 追更的小可爱可能把陆家忘差不多了,放上人物谱。 老爷子:陆公业 长女陆景慧(厉四爷厉擎举之妻,失忆变傻) 长子陆云堂、妻曹婉(儿子陆寒、女儿陆霜,也就是贺盛璃,右手手筋已断) 次女陆景然(女儿楚眠) 第703章 不准你这么说我男人 楚眠声线清冷地开口,「但现在我要去解决贺盛璃,变相也算是救陆家一场,所以我必须给你们一个交待。」 话落,偌大的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众人沉默地看着她,一时之间还无法消化她说出来的震撼事实。 叶成坐在楚眠的左首位,听到陆家两个字后,他握着笔的手就一直死死握着,黑色眼镜框后的双眼压抑着极致的恨意。 但最终,却是他第一个出声。 「眠姐,我只问一句话。」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 「你问。」 楚眠看向他。 「你是不是真能确定,稻城那一次完全是厉天御自己的主意,陆家没有任何人指使?」叶成竭力按压着心口的痛恨问出来。 所有人都看向楚眠。 「这点我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如果陆家真这么想杀我而后快的话,我上次去拿书时也不用纠结那么久,直接要我命就是了。」 楚眠淡漠地说道,「但不管怎样,厉天御这一条狼的确是陆家培养……」 「变态的逻辑怎能用常理来推测,要是我突然去杀人,难道也要算在眠姐你的头上吗?」 叶成第一次打断她的话,坐在那里死死攥着笔道,「既然陆家没有到屠城这样的丧心病狂,那确实不该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 楚眠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他心中藏着蒋笙的死,恨意最浓,可他此刻说出这样的话明显就是想让她释然些。 「眠姐。」 一旁的樊冰冰也开了口,她抬眸看向楚眠,顿了顿才继续问道,「如果陆景然并没有不找你,并没有把你忘了,你会认她么,会做这陆家人么?」 「……」 楚眠看向樊冰冰。 不得不说,她带的这帮人没一个是笨的,都聪明得厉害,问问题从来直中红心。 「你也不会,对么?」 樊冰冰抬头看向墙上米拉、张和平、蒋笙他们的照片,眼睛变酸,「因为他们的死是你过不去的心结,因为他们,你永远都不会认祖归宗。」 「……」 楚眠低了低眼,「这不重要……」 「这重要。」樊冰冰也打断了她的话。 这很重要。 这代表楚眠虽然什么都没说,却把大家都装在心里,跟着这样一个老大,他们还能有什么样的怨言呢? 安诗蓝他们几个听着都纷纷点头。 叶成按下手中的笔,从位置上站起来,「眠姐,其实不用这么长的故事,也不用来问我们的意见,你要做的事,巅峰会、天宫无有不从。」 他们信她楚眠。 她楚眠要做的事,他们就认,他们就做。 话落,整个会议室的人全站了起来,齐刷刷地看向楚眠,决心刻在眼里。 楚眠没想到他们会有这么大的动静,她沉默地坐在那里,看着他们一张张脸,这些全是跟了她三年及以上的人。 良久,她从位置上站起来,细指按了按会议桌的桌沿,转身离开,留下一句话,「等我具体命令。」 「是。」 众人齐声应道,没有一分犹豫。 …… 是夜,厉家庄园。 楚眠在厨房榨了两杯橙汁,两手端着走到楼上。 健身房里,还穿着衬衫的厉天阙躺在器械上做手臂拉伸,可能是嫌衬衫紧,不止袖扣,连前襟的衣扣都解开好几颗,一坐一起之间,胸前肌理分明。 第844页 要不是那张脸此刻冷得有些可怕,生人勿近一般,那股专属于男人身材的性感还是很撩人的。 楚眠靠在门口歪头看了一会儿。 「还没看够,要不要我脱了给你看?」 厉天阙冷冽的声音从里边传来,这语气根本谈不上是在撩她,分明是在发着邪火。 楚眠只好端着两杯橙汁走进去,声音带上一抹刻意讨好的柔软,「你骨折才好些,别急着健身。」 厉天阙沉着脸从器械上坐起来,一双深眸冷冷地看着她,声音也冷冷的,「我健身还不是为了你的福利?」 自从陆晴出现后,他就开始浑身不对劲,一直阴阳怪气。 「厉天阙,你好好说话,不然我走了。」 楚眠站在他面前,把一杯橙汁递给他。 厉天阙冷哼一声,伸手一把将橙汁夺过去,人往后一靠,一条腿痞气地屈起,踩在器械上,让身上的衬衫走了样。 楚眠把自己的手伸到他面前,手背朝上。 厉天阙低眸看一眼,根根玉指葱白,细得惹眼,他没什么好气地道,「干什么?」 「厉天阙,要不我们现在走完流程,你把戒指给我戴上?」 楚眠微笑着看向他。 厉天阙被呛了下,一口果汁差点吐出来,他抬眸狠狠地睨向她,「什么流程?什么戒指?」 「……」 楚眠笑着不语。 「你不会以为我昨晚是要和你求婚吧?我就是想让你看看儿子在我的教导下认了多少个字。」 厉天阙全盘否认。 这算是来自一个求婚被打断的男人最后的挽尊么? 「可我想要戒指。」楚眠仍是伸着手看他,眼底带着柔软的笑意,「等回来我们举行正式的婚礼,如何?」 闻言,厉天阙的眸子一下子冷厉起来,语气不善,「你真要去?」 他就知道,她不会随便答应一个人,她真要去救陆家。 「我自己去显然是不太现实的。」 楚眠往后退了两步,坐到身后的一个器械上,放下橙汁,双手搭在横杆上看他,「我呢,说到底也就成立成了一个天宫,在国内还有点话语权,但在国外就不行了。」 「……」 「而贺盛璃现在左手掌握陆景然的武器交易,右手掌控着陆云堂,我带多少人进去也很难有全胜的把握。」 「……」 厉天阙冷眼睨着她。 楚眠继续说道,「不像有些大财阀,他权高位重,关系网四通八达、遍布世界,如果有他的助力,通一通关系,让我悄无声息地进去,我倒是能事半功倍。」 厉天阙见她一双眼睛清澈干净,乍一眼看着毫无心计的样子不禁冷笑一声,「是么,哪个大财阀脑子有洞,放着数钞票的日子不过,吃力不讨好地陪你玩?」 楚眠把下巴抵在手背上,睁着眼睛继续清澈地注视着他,「不准你这么说我男人。」 第704章 贺盛璃的作死之路 红唇一张一合。 声音软得致命。 「……」 操。 厉天阙盯着她的嘴唇在心里骂了一声,别过脸去将手中的橙汁一饮而尽。 一杯喝空了他也没感觉到一点解渴,喉咙干得厉害。 「厉总,考虑得怎么样?」 楚眠笑盈盈地看他。 厉天阙将空杯子搁到地上,冷着脸站起来,大步离开。 「……」 楚眠看着他的背影。 蓦地,厉天阙往后退了几步,转过身,一把将她从器械上拉起来,大掌按住她的后颈就低头吻了上去,夺魂夺魄般的深吻。 吻罢,他在她头上狠狠揉了一把,磨着牙道,「陪你玩。」 说完他直接臭脸走人。 楚眠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被吻得有些发烫的唇笑了。 …… d国,克斯洲,细雪消融,温度却没有高出太多。 陆家庄园静静地坐落在山下,与平时看来并无不同,仍然威严肃穆。 温度被调到30多度的室内,扇形的窗前,一个纤瘦孱弱的身影静静地坐在书桌前,身上穿着羊绒的长裙,左手托着无力的右手想去执笔,可手指刚勉强将笔拿起来,笔又落下。 「咳咳咳——」 贺盛璃看着落在桌上的笔剧烈地咳起来,咳得五脏六腑几乎都要吐出来。 「盛璃——」 门被人从外推开。 贺雅一走进来就被这屋内烤火似的暖气熏得皱眉,连忙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朝着书桌前的女孩走去。 见到纸上落下的碎点字迹,贺雅已然清楚一切,道,「你这手不能动就不要动了,为什么非要和自己较劲?」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贺盛璃抬眸冷冷地看向她。 「办好了。」贺雅是个保养得宜的中年女人,她看向贺盛璃,「盛璃,这陆晴逃到a国了,楚眠和厉天阙那两个贱人如今今非昔比,我看我们还是躲一躲比较好。」 「谁让你骂二哥了?」 闻言,贺盛璃抓起笔往贺雅身上砸过去,眼里掠过浓浓的不悦,「楚眠那女人的名字不配和我二哥的名字在一起!」 「盛璃,我是你母亲,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说话,厉天阙就不是个好东西,他杀了天御!」 贺雅是厉擎苍的继室,是厉天阙的继母,自从帝都最高金融峰会大计划失败后,她闻到消息就连夜跑了,躲到国外早就购置的一处不记名房产里。 第845页 本想就这么赖活着就算了,没想到贺盛璃给她打来电话,要她来d国。 养女认祖归宗了,有出息了,她当然要回来,如果可以,她还要亲手向厉天阙报回杀子之仇。 「那是二哥受了楚眠的蛊惑。」 贺盛璃想都不想地道。 贺雅迷惑地看向她,「你二哥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他那样的狠角色谁能蛊惑得了他?」 厉天阙和楚眠不都该死? 「够了!」 贺盛璃瞪着她用尽力气喊出来,「贺雅,要不是我现在不能久站,手筋被断,你以为我会用上你吗?」 「……」 贺雅错愕地看向她,她现在连声母亲都不叫了。 「你还想杀了楚眠替天御报仇,你就得听我的,否则,你连她都杀不了。」 贺盛璃冷冷地睨着她道。 不知道是不是克斯洲的天气实在不适合养病,贺盛璃的身体越发消瘦,眼窝如今都是凹下去,这一瞪看着格外诡异,全然没了当年在帝都时厉家三小姐的风采。 贺雅都看得心底慌了下,往后退一步,咽下责备的话道,「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真的不避一下?」 「避什么?」贺盛璃反问。 「万一厉天阙和楚眠跑来d国呢?」贺雅蹙眉,她就不担心么。 「那就来呀,我等着他们。」 贺盛璃坐在那里,脸上竟露出期待的笑意,看得贺雅发寒。 好一会儿,贺盛璃按着自己的心口道,指使贺雅,「你去给她餵点水,别让她死了。」 她? 什么她? 贺雅愣了下,转头望去,就见床上有一团隆起。 贺雅走过去,就见床上躺着一个中年女人,女人躺在那里,脸庞凹陷,一双眼睛死死睁着看向上方,眼里有怨,眼角有泪,却是直挺挺躺在那里动也不动。 曹婉,陆云堂之妻,贺盛璃的亲生母亲。 「你对她也下蛊了?」贺雅看到曹婉这个样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贺盛璃,「她是你亲生母亲啊。」 她还记得自己年前刚被接到陆家时,曹婉还对她很感激,照顾得很周到,对贺盛璃这个女儿也百依百顺。 就算陆家被贺盛璃折腾得乱七八糟,曹婉还傻傻地相信着自己的女儿,怎么也会被…… 「她太吵了。」 贺盛璃坐在那里不太在意地道,「一直要我和陆家人和睦相处,一直说不相信陆寒会害老爷子,真的很吵。」 她哪有那个时间听曹婉喋喋不休,她有很多的计划,她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贺雅听得匪夷所思,「可她对你不错啊。」 「不错?连你也觉得陆家人对我不错是不是?」 贺盛璃在椅子上慢悠悠地转过身,冷笑着看向贺雅,眼里迸射出恨意。 当她得知自己是陆家后人的时候,以为老天待她不薄,给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可结果呢? 结果紧接着老天就跟她开了个玩笑,楚眠和她居然是表姐妹。 而这陆家上下,自从知道楚眠是陆家后人全都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一个个都像是看什么希望似的,连老爷子都要把位置越过儿子孙子孙女传给外孙女。 从前,她喜欢厉天阙,可楚眠出现后,她就一直活在这女人的阴影里。 现在,她和楚眠分开在两国,她还是活在对方的阴影里。 陆晴那小丫头天天上蹿下跳地盯着她,还在老爷子面前不停地提楚眠,惹得老爷子也决定将她送走,要不是她当机立断自己入了冰河,她现在都不知道被送到哪了; 然后是那个陆寒,她的亲哥哥,一开始还知道嘘寒问暖两句,结果为陆晴的事和她大发雷霆,说陆晴是他看着长大的,不可能害自己家里人; 那就正好,老爷子一天天看着老骨头不行了,眼睛却还像鹰一样锐利得厉害,她就用陆寒送他一程。 第705章 陆家庄园的四方大门被轰开 果然,老爷子喝下陆寒送过去的药后病倒了。 她在这之前和陆家各系旁支拉近关系,有意无意地透露陆寒私下里很不满老爷子为楚眠按下复仇的事,这陆寒也的确是有些不服,她不过是添油加醋一些。 这事一出,所有人自然不会相信陆寒的辩解,连陆云堂都气得当众掌了陆寒一巴掌。 和她作对的都被她关的关,弄走的弄走,她就开始怂恿陆云堂夺权。 结果她这个亲生父亲白长这么肥胖的一个身躯,说什么都不肯就此占了掌家人这个位置,还说等陆景然带楚眠回来,老爷子自有安排。 开玩笑,等楚眠回来,还有她贺盛璃的容身之处么? 说得多了,陆云堂也慢慢开始怀疑她的用心。 她就不再说了,常常借看望老爷子的藉口在他房间里看一些医蛊书,看着看着,她就觉得绝了。 这世上下蛊一门如此厉害,老爷子竟然只承医蛊,简直可笑。 明明蛊可以用来做很多的事情。 陆云堂不是愚孝么?她就在老爷子身上下个毒蛊。 这样一来,陆云堂就不得不受她牵制安排。 她也不愿意让陆云堂坏事,用不上的时候就让他吃一堆安眠药睡着,用得上的时候就弄醒他,让他为她做事。 现在,陆家被她肃清得很干净。 第846页 没人会再在她耳边念叨楚眠有多好,楚眠有多强,陆家迟早是楚眠的…… 多好。 贺盛璃回想着,讽刺地低笑起来,「陆家人就只盼着楚眠回来做他们的家主,有我贺盛璃在,做梦。」 「……」 贺雅站在床边看着她,感觉自己这个养女已经疯了。 对自己血脉相连的人都能下狠手,那对她……贺雅心生退意,但转念一想,不管贺盛璃如何,她留在这里,还能有机会替儿子向厉天阙、楚眠报仇。 这么想着,贺雅走到床边坐下,把曹婉从床上扶起来,给她餵了点水。 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她们所在的房间忽然剧烈震动了下,缓缓归于平静。 贺雅错愕。 贺盛璃抬起眼往窗外望去,不一会儿,就有飞机的螺旋桨声传来,越飞越近。 「咳咳。」 贺盛璃捂着心口咳起来,咳得唇上慢慢渗出一抹血色。 她笑起来,不愧是她的二哥,克斯洲现在尽在她的视线里,他们的人居然还能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来。 …… 克斯洲当地时间下午两点,陆家庄园的四方大门被轰开。 天宫大量好手鱼贯而入,冲进庄园,同里边的保镖对峙。 叶成拎着箱子上到放哨高台,取出狙击枪立在高台之上,侧过脸,视线锐利地透过倍镜捕捉庄园内的每一处骚乱,不时扣下扳机。 每扣下一次,便完美地替自己人开路、解围。 他保持着狙击的姿势,一副黑色镜框静静地架在他的鼻樑上。 这一次是厉天阙提前打了招呼、通了关系的,因此,这边再是炮火连天,外界依旧安静如常。 进攻路线再顺畅不过,陆家庄园的地图早已经刻在楚眠的记忆里。 哪些地段是机要位置,根本不用盲摸。 不到一个小时,整个庄园除了主楼,四处皆被拿下。 又两个小时后,叶成站在高台上按了按耳朵上的耳机,「眠姐,黎哲他们排雷结束,陆家庄园不存在爆炸性物质武器。」 这一次,除了樊冰冰因为是第一夫人的缘故不能前来,巅峰会其余人都出动了。 全员隐秘入d国,速战速决速回a国。 指挥房车上,楚眠将门开着,一身随意的休闲装扮,白色拉链拉到顶,垂下的发丝都灌进衣领里。 她坐在房车门口的台阶上,用手持望远镜望了一眼庄园的方向,淡漠地问道,「确定贺盛璃在里边?」 「确定,我刚用倍镜看到她在主楼里下楼,一晃而过,能确定是她。」 叶成在那头道,「这不太寻常,贺盛璃既然没跑路,她又得了陆景然的交易渠道,怎么会不武装自己?」 居然被他们一个小时不到就攻破了,这不是等着他们上门么? 「请君入瓮,有点意思。你们先别动,我这就进来。」 楚眠冷笑一声,挂断电话,转头看向房车里边。 厉天阙坐在房车的沙发座上,靠着椅背抱臂闭眼睡觉,耳机线自他耳间垂下,绕过脖颈落在身前的白色外套上,无处安放的两条大腿直接伸展在桌面上,把她用来看局势的电脑和地图都挤到一旁。 楚眠钻回车里,伸手拿掉他的一边耳机,里边传来厉小懒念经一样的念书声。 「……」 厉天阙惺忪地睁开眼,长睫微垂,一双偏灰的眸子跟洗过一般雾蒙蒙地看向她,还带着些倦意。 两秒后,他摘下另一侧,按了按睡得有些麻的肩臂,压着困意问道,「打完了?」 陆家庄园打得大炮都用上了,他在这边睡得倒是舒服。 楚眠对他无可奈何,「打完了,贺盛璃在里边等着我们呢,你去不去?」 「去。」 厉天阙收回自己的腿,从房车上走下来,踩在克斯洲的地上。 太阳西斜,他朝庄园那望了一眼,伸展双臂,有些嫌弃,「怎么不轰平了事?」 居然还是庄园的结构,看着碍眼。 「炮弹也要钱的。」 楚眠淡淡地回了句。 其实这一次来d国他根本不用来,但她不让,他也不会听就是了。 她看向他身上宽松的白色外套,再看看自己的,很是无奈,「今天这种时刻是不是就不用跟我穿同款了?」 她一个人穿成这样没事,但两个人一穿味道就奇怪了。 好像他们今天就是情侣出来跑个步,一点都不像是做正事的样子,叫叶成他们那些沖在前面的人怎么看? 厉天阙左右转了转脖子,而后看她,「我还以为你喜欢。」 「我喜欢?」 楚眠怔了下。 「你不是说贺盛璃爱我爱得要死要活么?」 厉天阙捉住她的手,将她拽进怀里,低头看她,嗓音磁性性感,「今天我就教你怎么对付情敌。」 「什么?」 厉天阙搂着她,指指她的外套,再指向自己的同款外套,眼神邪气到了骨子里,「走,老子带你气死她。」 第706章 今天,我要替陆家清理门户 「……」 楚眠听得哭笑不得,他能不能正经点? 两人走到陆家庄园的大门口,安诗蓝、黎哲他们几个已经守在那里,还有一个年轻男人也站在那里,是陆家长孙陆寒。 第847页 本来挺玉树临风的一个人此刻显得有些落拓,愁眉不展,人消瘦许多。 楚眠决定营救陆家后,就照陆晴说的将关在郊外的陆寒先接了出来。 「眠姐,姐夫,贺盛璃就在里边。」 安诗蓝走向前来道。 「好。」 楚眠淡淡颌首,正要往里走,陆寒叫了她一声,「楚眠。」 楚眠淡漠地转过头,陆寒站在那里,目光近乎难堪,压抑着难以启齿的羞愧,他张了张嘴,「待这事了以后,我这条命由你做主。」 当初,他为了陆家的大业想杀楚眠,想扣着楚眠不让她回a国,结果,现在是她亲自来救陆家。 道歉两个字是没有份量的,他能做的就是随她处置。 「我是替陆晴走的这一趟。」 楚眠冷淡地说道,言下之意和你无关。 「走。」 厉天阙搂着她往前走去。 陆寒在原地顿了顿,而后跟上。 …… 同样的庄园,同样的主楼,同样的大厅。 年前,大厅主位上坐的还是陆公业陆老爷子,而现在坐的是贺盛璃和啤酒肚日渐消下去的陆云堂,父女俩人的精神看着都不怎么样。 下面坐的是一些被紧急召回的陆家旁支,自从老爷子病倒,陆云堂接手陆家以后,他们都被派往各地做事,全部不准留在克斯洲。 今天,他们都是被突然叫回来述职的。 他们刚在主楼坐下,向陆云堂交待完,外面就炸了。 这会,他们全部被围困在这个大厅里。 大门外,无数执枪的人静静站立,不攻进来,也没有让他们出去的意思。 贺盛璃换了一身象牙白的蕾丝长裙,搭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羊毛外套,古典温婉,只是如今她太过单薄的瘦骨已经撑不起这份气质。 她平静地坐在那里,左手握着一杯温水,低头抿了一口,再抬眼时,门外厉天阙深邃的眉眼便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厅内暖气流动似有无形的波浪一般,晕染了他的轮廓。 一步一步。 贺盛璃眼神近乎痴迷地望着他,直到另一张脸也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才剎那醒来。 厉天阙牵着楚眠的手跨过台阶,踩进大门,两人身上如出一辙的纯白外套被阳光映得刺眼,让她身上这件命人纯手工打造出来的长裙成了笑话。 两人一踏进来,室内就有些譁然。 「这不是景然的女儿,她怎么又回来了?」 「陆寒,你怎么和她在一起?」 旁边座位上的人忍不住纷纷问起来。 贺盛璃缓缓放下手中的杯子,微笑着看向面前登对得如天人一般的厉天阙和楚眠,「二哥,楚眠,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我们挺好的。」楚眠淡淡一笑,扫了一眼贺盛璃,道,「不过你这样子倒像是半边身体已经躺在棺材里了。」 从最开始认识贺盛璃,这位大小姐就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那时还能称上我见犹怜,现在,连这份可怜劲都没了。 闻言,贺盛璃无法用力的右手微微颤慄,但她没有被激怒,仍是平静地坐着,目光无法遏制地追随着厉天阙。 厉天阙却是连看她一眼都没有,一个转身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姿态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楚眠也不用人邀请,随着他一起坐下。 留陆寒站在最中央,成为最显眼的存在。 贺盛璃平静地看向陆寒,「哥哥,父亲不是让你在外面静思己过么,你怎么擅自出来?按家法,你这可是要受重打的。」 陆寒瞪向她,眼里已然没了当初对妹妹失而复得的高兴,只恨不得扒她的皮,「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你拿我们一家人对你的怜爱为所欲为,你还是个人吗?」 楚眠坐在一旁听着,转眸看向陆云堂。 只见陆云堂直直地坐在那里,一双眼浑浊的眼看着陆寒,双目略有凹陷,无光,身上毫无精气神,反而呈现出一种萎靡的状态。 「哥哥,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贺盛璃低笑一声,「父亲,各位长辈,你们看到了,哥哥毒害老爷子不成,现在还带着外人来闯自己的家,你想怎样,现在就来做陆家的家主吗?」 「贺盛璃,到这个时候你还有脸说这种话,小晴已经被你害得就剩下一口气,爷爷现在生死未卜,小姑姑不知所踪。」 陆寒站在大厅中央,痛恨地瞪着贺盛璃,几乎是咬着牙道,「今天,我要替陆家清理门户!」 说着,陆寒从腰后拔出枪就对准了贺盛璃。 如此这般,所有人都惊住了。 贺盛璃坐在那里,看着漆黑的枪口没一丝畏惧,她转眸看向一旁坐着的陆云堂,苦涩地道,「父亲,哥要杀我……」 一直浑浑噩噩坐着的陆云堂听到这一声,瞳孔震了震,他看向自己的儿子,猛地一拍桌子,「逆子,给我跪下!谁允许你这么对自己妹妹的!」 「父亲,你怎么现在还相信她?」 陆寒脸色惨白,歇斯底里地吼出来,「我没害过爷爷,是她,是她动的手脚!」 「这陆家现在是我说了算!」 陆云堂大喝一声,面容近乎狰狞,他转眸瞪向楚眠,「楚眠,当初是你要和陆家一刀两断的,现在这样闯进来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们还真想踏平了我陆家不成?滚!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第848页 「父亲,楚眠是来帮我们的!」 陆寒气竭地看着陆云堂,他的父亲何时成了这般是非不分的德行? 「陆家太太平平的,有什么可帮的?」 陆云堂冷冷地道,「厉天阙,楚眠,你们现在走,今天陆家的损失我认了,要是再不走,就算是亲戚一场,也别怪我翻脸。」 楚眠坐在那里,神情不变,也不说话,只静静地观察着他的眼睛。 「还有陆寒,你这逆子,你敢对你妹妹动一下手,我立刻料理了你!」 陆云堂又怒不可遏地瞪向陆寒。 第707章 你的表演,到此为止了 「……」 陆寒握着枪,满眼使不上力的愤恨。 陆家旁支的诸位完全被蒙在鼓里,看着这一幕都看不懂。 要说陆云堂做家主也没什么好非议的,但现在闹的又是哪一出,陆寒带着楚眠打上来,要料理自己病成那样的亲妹妹? 厉天阙靠在椅背上,头慵懒地朝楚眠那边斜过去,困意又涌上来。 「行了,有什么好吵的,争执不下就请老爷子出来。」厉天阙扬声道。 这话一出,陆家旁支都回过神来,纷纷道,「是啊,云堂,我们这次回来述职也都想着要看望看望老爷子。」 「老爷子的病怎样了?这边温度低,要不还是转移到暖和点的南方去养病吧?」 「没错,我现在呆的那个地方气候最好。」 陆云堂坐在那里,听着手抖了两下,压着嗓子道,「老爷子现在病得重,不适合转移,也不适合见人,你们不用看了。」 「这怎么能行呢?」 大厅里顿时又是一片譁然。 「好了,父亲,你真不让大家见,他们还以为我们父女把老爷子怎么了一样。」 贺盛璃从位置上缓缓站起来,裙摆下垂,「走吧,我带你们去见老爷子。」 闻言,陆云堂立刻转头看向她,满眼的震愕。 贺盛璃也看他一眼,陆云堂的手又抖了两下。 一旁的佣人推上轮椅,贺盛璃走过去几步都有些踉跄,她按着心口在轮椅上坐下来,好一会才缓过呼吸来,忽地抬眸看向厉天阙,微笑,「二哥,医生说我身体不大好,你来推我好不好?」 闻言,厉天阙垂眸看向她,薄唇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做什么白日梦呢?」 楚眠坐在一旁听着,她没笑,叶成、黎哲他们几个站在门外却都忍不住笑出了声,个个好笑地看着贺盛璃,像看一个小丑表演。 「……」 贺盛璃自是知道厉天阙的性子,但她就是忍不住而已,没想到被曾经大学里几根杂草笑了去。 曾经,区区一个巅峰会是被她带领的英才会踩在脚底下的。 可现在…… 她别过脸去,「走吧。」 佣人推着贺盛璃离开,陆云堂见状有些激动地从位置上站起来,看向她想说什么,身体忽然被撞了下。 他回头,就见楚眠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的身边,双眼平静地看着他。 陆云堂看着她,目光有些激动,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却还是没有说。 楚眠收回视线,朝前走去,手臂突然被人抓住。 她回头,陆云堂站在原地无声地朝她摇了摇头。 「……」 楚眠淡淡地看他一眼,伸手拉开他的手,毅然跟着贺盛璃往前走去。 …… 贺盛璃领着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了私牢的位置。 楚眠看一眼,她和陆家的私牢还真是有缘分。 私牢下去的路并不平坦,贺盛璃不能再坐轮椅,便由着佣人将她扶起来,走三步停一步地往前走。 「等下。」 一路上,陆寒格外谨慎,每到私牢设计的机关处,他都要停下来先检查一番才允许大家继续往里走。 「云堂,这是怎么回事?老爷子这般境况了,你让他呆在私牢里?」 陆家旁支里有人激动地问道。 陆云堂近乎麻木地走在队伍里没有说话,贺盛璃停下来,声音虚弱地道,「爷爷的病需要阴凉处,不宜见光。」 「什么病还不能见光?」陆家人质疑道,「不行,你把老爷子赶紧请出来。」 「什么病不得问我的好哥哥么?」 贺盛璃嘲弄地回头看向队伍中的陆寒,「都说老爷子畏光了,你们还要我请出来,你们是多大的面子,不想见他老人家在外面呆着就是。」 说完,贺盛璃又往里走去。 楚眠转眸和厉天阙对视一眼,没什么所谓地跟着往前走。 叶成他们自然是紧跟而上。 陆家人面面相觑着,想想还是跟了上去。 私牢的一道石墙被打开,漆黑的地洞逐渐亮出光来,露出一条通向地下的阶梯。 「我们私牢怎么会有这个?」陆寒震惊地道,又看向楚眠,提醒她,「这里以前没有什么地下空间。」 分明是新建的。 陆家人也十分迷惑。 贺盛璃转头看向楚眠,眼神带着些许挑衅,仿佛在问她敢不敢。 楚眠低头看了一眼,这就是请君入瓮的瓮吧? 「都给自己准备好长眠之地了?」 楚眠冷笑一声,拉着厉天阙便踩着阶梯往下走去。 他们两个都敢走,后面的人自然都一一跟上。 第849页 贺盛璃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两人相携的身影,又虚弱地咳了两几声,手背抚向嘴唇,又沾到血迹。 地下应该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新空间。 之所以说是应该,因为他们站在那里,窥不到全貌。 面前,是无数块的镜子,高约四米,直封到顶,隐隐绰绰地照着他们所有人,是座昏暗光线下的镜子墙,也许里边是座镜子迷宫。 「我靠,我看这玩意头晕想吐。」 巅峰会的双胞胎兄弟一看镜子各处照着他们就受不了。 其他人虽然不说,也都有些不适。 「爷爷,就在这扇门后。」 贺盛璃指指对面的一面镜子。 那面镜子上有个把手,而镜子慢慢出现变化,慢慢变成一块透明的玻璃。 透过玻璃能看到里边有一个黑色的房间,靠墙的一张椅子上,一个瘦削的老人坐在上面垂着头,双手双脚都被锁链锁着。 老人身后的墙有凹进去的形状,泛着蓝色的光,一块块如城砖般的冰块垒在里边,蓝光中森冷的白气围绕在老人周围。 这画面看得让人不寒而慄。 陆寒和旁支中一个兄弟陆风当下就受不了了,两人眼眶一红,喊了一声「爷爷」便不约而同地冲过去撞门。 门一推,门内却不是刚刚看到的场景,而就是个漆黑无光的房间。 细碎嘈杂的虫叫声出现在众人上方,无数的虫子跟黑夜中的网一样从里边扑出来。 「……」 贺盛璃站在那里,眼里露出一抹兴奋到极致的得意。 就这样,都扑出来,钻进他们每个人的身体里,让他们惨叫。 可惨叫声并未响起,在所有人都不知道什么情况时,楚眠冷静地出声,「捂住口鼻,退后。」 贺盛璃错愕地看过去,就见楚眠忽然从袖中拿出什么东西往地上一砸。 「砰」一声炸响后,无数的白烟弹射出来,四散而开,瀰漫得到处都是。 味道刺鼻难闻。 虫叫声明显乱了。 怎么会…… 贺盛璃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了,她皱眉想看清楚是什么怎么回事,脖子忽然被人掐住。 下一秒,她背狠狠撞到镜门上,撞得胃里涌起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白烟渐渐散去,飞虫落了一地,挣扎等死。 楚眠面容镇定地站在她面前,纤细的手指不紧不松地箍住她的脖子,一双干净的眼清冷而不屑地看着她,「贺盛璃,你的表演,到此为止了。」 -- 作者有话说: 保证贺盛璃下线。 第708章 所以,我已经送她上路了 「你……」 贺盛璃靠着冰冷的镜门,想抬手挣扎,却只能抬起左手,她无法相信地看着楚眠,「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楚眠怎么知道她会用蛊虫害人,还提前准备了这一手? 「你还真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楚眠冷笑一声,「论玩蛊虫我早你几年呢。」 陆晴同她说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了,陆晴是个几乎没有身手的千金小姐,一路逃到a国来,被捅了一刀居然还能从杀手手里逃脱,能捅一刀就不能捅第二刀么? 虽然陆晴说是趁对方不备跑的,但她并不这么想。 「陆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你故意抛出来的一个饵,你想让我知道陆家岌岌可危,你想让我来救陆家。」 楚眠看着贺盛璃苍白的面容道,「你那么想让我死,一定做好了计划,可我收到的消息是陆家目前并无异动。」 贺盛璃看着眼前比三年前更为明艷动人的楚眠,苦涩地笑出来,「所以,你就猜到我会用蛊虫?」 「你腿不能走几步,手不能抬东西,能作的地方太少了,况且,你还控制住了老爷子,老爷子的藏书最多的是什么,并不难猜。」 楚眠让她死个明白。 厉天阙在一旁站得有些累了,慢慢踱步走到楚眠的身后,无视在场的一双双眼睛,慵懒地低下头,下巴抵在楚眠的肩上。 楚眠一手还钳制着贺盛璃的脖子,肩上突然一沉,她有些无奈地看向厉天阙。 她这做正事呢。 厉天阙沖她勾唇,笑得宠溺,就这么懒洋洋地挂在她身上,有点像只大型犬。 笑完,厉天阙抬起长睫,眼神满不在乎地看向贺盛璃,语气之间尽是骄傲,「不止如此,我家阿眠还猜到,你这么惜命的人逃都不逃,应该是自己没多少日子好活了。」 所以要抓紧时间把仇人引到自己的地方,杀之而后快。 「……」 闻言,贺盛璃血气上涌,一阵血腥冲口而出,溢出嘴唇。 是,当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虚到没多少日子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快疯了,她就是抢来陆家的一切又有什么用,她不甘心就这么死在一个克斯洲。 她死死地盯着厉天阙,眼睛逐渐变红,变得绝望。 她落到这一步都是为了谁,是为他。 她曾经以为,杀伐果断、暴戾无情的二哥不会为任何人改变,可如今他为楚眠穿上了耀眼的白色,只要楚眠在场,他甘愿沦为配角,就这么呆在楚眠的身后…… 对她,他甚至能轻描淡写地说出她没多少日子了。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第850页 这一番对话下来,众人在旁也听懂了七七八八。 「所以,你搞出这么多蛊虫是想让大家给你陪葬?」 叶成冷冷地看向贺盛璃。 「你也太狠毒了吧,自己死到临头还要拖人下水?」安诗蓝看着地上的一堆死虫不寒而慄。 「你是不是疯了,我们可都是你的亲人,你居然连我们都害?」 「是啊,我们哪里对不起你了?」 本来蒙在鼓里的陆家旁支们也瞬间清醒,又惊又愤地看向贺盛璃。 嘈杂声中,一个气力近乎虚脱的声音响起,「小霜,你不是说,你只是想引厉天阙过来,困住他,和他单独聊清楚过往是非,在临死前了却心中情结么?」 楚眠握着贺盛璃的脖子,缓缓转眸。 只见陆云堂站在人群前面,面白如纸,一双眼没有任何光亮,几乎是麻木地看向贺盛璃,「你骗我,你想杀了你所有的亲人是不是?」 贺盛璃站在那里,到这一步她自然也不再演了,低笑一声,嘲讽地反问,「亲人?你们当过我是亲人?」 「我们哪里做错了!」 陆云堂忽然歇斯底里地吼出来,鲜血冲口而出,溅在地上。 「父亲!」 陆寒震惊地看向他,连忙伸手去搀扶他。 陆云堂却是一把推开儿子,顺手从他腰间夺过手枪,一步一步朝着贺盛璃走去,把枪指向她,手指在发颤,「从你回到陆家开始,陆家上下谁不宠着你,红包、吃的、穿的一样样往你房里送,什么宝贝什么给你。」 「……」 「老爷子嘴上不说,可却命自己的医生一定要先顾着你,你呢?你害兄长害妹妹,害爷爷害族亲,你根本就是死不足惜!」 陆云堂痛苦地喊着,子弹上了膛。 「顾着我?呵,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贺盛璃动弹不得,只能被迫地靠着镜门,她看向陆云堂眼底露出浓浓的讽刺,「老头子眼里心里全都是楚眠,什么时候正眼看过我,你们所有人心眼都认为楚眠本事大当我不知道?我弄成这样,你做父亲的不去杀了楚眠,却反而教我要抹掉过去,你算什么父亲?」 「你弄成这样?」 陆云堂看着自己仍振振有词的女儿,整个人更加颤抖,「陆霜,你真要算帐,那你给我好好算算,当年到底是楚眠一直在害你,还是你一直在害楚眠?啊?」 「……」 「身为陆家人,是我们陆家对不起楚眠,还是楚眠对不起我们陆家?啊?」 「……」 贺盛璃哑了,却仍是不忿地瞪着他。 「冥顽不灵,死不悔改!」 陆云堂彻底绝望,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狠狠盯着贺盛璃,手指抖着就要扣下扳机。 楚眠给叶成使了个眼色。 叶成立刻上前按住陆云堂的手,沉声道,「还不知道老爷子的具体位置,这里边恐怕是机关重重。」 楚眠见过贺盛璃盖的机关房,烦得很。 陆云堂被说得微微恍过神来,死死瞪着贺盛璃道,「说,你把老爷子,把大姑姑、小姑姑都关哪了?」 陆景慧、陆景然都被关了? 楚眠握住贺盛璃脖子的手紧了紧。 「那个疯婆子我自然是将她和老头子关在一起。」 贺盛璃冷笑一声,一双凹进去的眼看向楚眠,残忍地笑了笑,「至于陆景然……她是你的亲生母亲对吧?她可真是不知死活,自以为对陆家了如指掌,在暗中盯着我,不知道我早就发现她了,她一个人还要拼命顽抗,所以,我已经送她上路了。」 陆景然,死了? 楚眠站在那里,目光恍了下,一时间脑子钝了下,有些无法消化这个消息。 第709章 厉天阙推开了楚眠 以陆景然的身手,就这么……死了? 见她明显分神,贺盛璃毫不犹豫地往旁边伸出一条腿,踩住镜门下的机关。 「阿眠!」 厉天阙扫过去一眼,以为贺盛璃要对楚眠有什么不利,立刻抓回楚眠的手,一把抱住她转过身,将自己的后背对着贺盛璃。 楚眠怔了下,正要挣扎,整个地下空间突然一黑,天摇地动起来。 「什么情况?」 黑暗中,众人都乱起来。 楚眠被厉天阙抱着,两人很难站稳,周围有什么快速移动着。 楚眠极力想在黑暗中辨认清楚,有一道光忽然朝她晃过来。 匕首还是什么? 她眼底一冷,正要踢过去,男人的手却比她更快一步,将她往旁边一推,直接朝对方噼过去,抓住对方的手便是狠狠一折。 「啊——」 贺盛璃虚弱的惨叫声在楚眠耳边响起。 一道屏障滑到楚眠面前,贺盛璃的惨叫声突然止住,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了,也听不到大家的慌乱声。 在摇晃中,楚眠按向一旁,手掌心摸到一片冰凉。 是镜子。 摇晃渐渐停止,黑暗也过去,地下的灯光骤然亮起,刺着她的眼睛。 「……」 楚眠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身在镜子迷宫中,她脚下站着小小的一块地方。 周围的镜子无限地折射出她的身影,让人根本感觉不出周围的情况。 只有她一个人。 「厉天阙?厉天阙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第851页 楚眠拍了拍一面镜子,然后屏息去听,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隔音好得离谱。 估计所有人都和她一样被困在这座摸不清大小的地下迷宫。 没想到贺盛璃在机关这方面还别有才能,一次比一次造得高级。 只是造这迷宫又能有什么样,把她们困死在这?不可能,她的人就在外面,一面镜子一面镜子拆掉也能救他们出来,那又是想干什么? 楚眠推了推贴着她的几面镜子,有一面是能推动的。 她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灯光,既然特地给她灯光,便说明用眼睛走路更难走。 那就用脑子吧。 楚眠想着,缓缓闭上眼,让自己的世界再次归寂于黑暗,然后推开那一面松动的镜门往前走去。 接下去摸的还是镜子,她一面一面地推,在脑海里架起一条路来,摸索着往前走。 她不知道这个迷宫到底是有多大,她一路走竟没有碰上一个人。 脑海里的路变得越来越复杂,七环八绕。 她只能凭直觉往前走去。 忽然,周围的空气明显变得不一样,温度直降,阴冷灌进她的脖子。 楚眠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到了一间幽暗的房间里。 墙上挂着大大小小几十台的屏幕,屏幕上全都正播放着画面,而画面是他们所有人被困的地方。 「……」 是该说贺盛璃倒霉还是她楚眠运气好。 贺盛璃之前朝她袭击,她下意识的反应是反手打回去,但厉天阙推了她一把,直接把她推进能进入总操作控室的迷宫路径。 而她,也确实在错综复杂的路径中选到了这里。 楚眠走进操控室,看了一下上面的屏幕,发现像她这样落单的是少数,大多数都是在地动山摇中三三两两地被迷宫镜门归到一处。 此刻,所有人都茫然地走着,四处碰壁。 而中央的三块大屏幕上,左边的这块就是陆公业被绑在椅子上的场景,和之前在镜门上看到的没什么差别。 这才应该是陆公业真正被关的房间。 而右边的屏幕上是一个四面大镜面的房间,房间里,厉天阙冷着脸站在中央,正在打量周围,贺盛璃倒在他的脚边痛苦地喘息着。 「……」 他们两个被关到一处了。 楚眠抿唇。 中间上方还有一面大屏幕。 大屏幕上看不出是什么房间还是什么,特别黑暗。 视角是俯视的,巨大的齿轮在转动,一个模糊的身影双手被吊着,身上全是血,人正慢慢往下坠。 不用太久,人就会落进齿转里被绞碎吞没。 这身影……陆景然? 楚眠不太能确定,又定睛看了两眼,见那身影胸前还有些起伏,她还没死? 见状,楚眠分明能感觉自己的心口松了那么一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来不及管那么多,楚眠正要研究怎么解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机关,耳朵敏锐地察觉到一点细微的声音。 是呼吸。 楚眠猛地低下头,一把拉开操作台下面的柜子。 「啊——」 害怕的叫声从里边传来,一个纤瘦的女人缩着肩膀直往里钻。 楚眠低下头,愕然,「陆景慧?」 听到这一声,里边害怕不已的女人立刻抬起头,呆呆地看向她,由惊转为狂喜,「景然?景然!」 陆景慧忙不迭地从里边爬出来,一把抱住她,「景然,景然,你终于回来了,姐姐好想你呀。」 又把她认成陆景然了。 楚眠被她抱得喘不过气,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 陆景慧想回答她,可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回答不上来。 楚眠松开她,打量着她身上的穿着,衣服有些残破,一张脸惨白,还带着些瘀伤,一只手里攥着一颗白色的珠子。 「景然,我饿了。」 陆景慧摸摸肚子,眼巴巴地看向她,像个孩子似的。 楚眠在自己身上摸了摸,什么都没摸到,有些尴尬,「你等等,我带你出去后就给你拿好吃的,能忍吗?」 一听没吃的,陆景慧难过极了,蓦地将白色珠子放到她面前,「这个能吃吗?」 楚眠接过来看一眼,又放在鼻下闻了闻,目光一震。 这是蛊丸。 「这是谁给你的?」 楚眠看向她问道。 「一个女的,说她叫景然,我才不认识她呢,我也不敢吃她给的,景然,你说我做的对不对?」 陆景慧的惊恐去得很快,这会又巴巴地等待楚眠夸她了。 「你见过陆景然?她跟你说什么?」楚眠追问道。 「她……」 陆景慧回忆了下,忽然眼神变得惊恐起来,「有个女孩子好坏,她抓了父亲,还抓我,还打我……又有一个女的把我带到这里,她在上面噼哩啪啦地敲,后来就有人来,她把我塞进去,还让我吃这个,后来,她就砰,倒在地上,流好多血,被带走了……我害怕,就一直躲着。」 陆景慧的陈述十分混乱。 楚眠猜了又猜,才勉强分析出,陆景然曾闯进到这里,试图把陆景慧带走,但被发现了。 -- 作者有话说: 第852页 更新晚了,不好意思呀。 第710章 陆景慧吃下蛊丸 为了保全陆景慧,陆景然只能把她藏起来,自己则中枪被带走,现在还被吊在齿轮之上,奄奄一息。 「景然,真的好吓人哦。」 陆景慧缩了缩肩膀,又贴到楚眠身上要抱抱。 楚眠抱了抱她,拉开一旁的椅子让她坐下来。 陆景慧乖乖坐下来,胡乱抓抓头上的乱发,脸上满是狼狈,「饿,景然,我饿……」 「我现在没办法带你离开。」楚眠抱歉地道。 「那这个真的不能吃吗?」 陆景慧看向她手中的白色珠子。 用蛊的方式多种多样,贺盛璃要是对陆景慧用蛊直接下就行了,不必用这种可保存时间极久的蛊丸。 这足以证明,这颗蛊丸不是贺盛璃的,而是陆景然放在身上的。 陆景慧痴痴傻傻的失意之症是最为轻的一种,以医蛊门的能耐是可以治癒的。 她记得,陆景然不想让陆景慧治疗,怎么现在,又给蛊丸了。 「能吃吗?我真的饿。」 陆景慧期待地看着她。 「陆景慧。」楚眠低眼看她,「你觉得现在快乐吗?」 陆景慧不懂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歪头想了想,「本来开心的,看到景然更开心,可是我不喜欢这里,这里好黑,小晴也被关了……我跟啊跟,就被人抓起来了,我害怕……」 陆景慧的话是没有逻辑的,前后颠倒。 楚眠看着她这样傻乎乎的样子,想着在她身上发生的种种过往,最终还是把白色珠子放到操作台上,道,「别吃了,吃下去你会更不快乐的。」 更不快乐? 陆景慧迷惘地看着她,忽然又道,「哦,那个说她叫景然的女骗子说,我吃下去就能离开这里了。」 那是因为陆景然自知无法带她离开,只能指望陆景慧服下蛊丸恢复神志自行离开。 罢了。 能不用还是不要用了。 楚眠沖她淡淡一笑,「没事,我在这里,一样能带你离开。」 说完,楚眠让陆景慧安心坐好,自己则在这个总操控室里翻找起来。 她最先找到的是一叠图纸,是整个地下空间的设计图。 楚眠站在那里一张张看过去,设计之精妙、可怕让她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 这哪是一个镜子迷宫。 这分别是一个巨大的绞碎机。 机关启动以后,地下庞大的齿轮就会转动起来,所谓的镜子迷宫和房间都是虚浮的,而且分了好几层,根本不在同一平面上,它们会随之晃动,最终全部轮为齿轮的餐点。 「不可能……」 楚眠无法相信,继续翻下一张设计图。 不能指望外面的人来营救,一旦上层的迷宫被解救,失去重量,最下层的房间就会立刻坠落被绞碎。 最下层的房间…… 楚眠急忙去看,果不其然,就是陆公业和厉天阙所在的两个房间。 陆景然是最先会死的,紧接着就是厉天阙和陆公业。 「景然,你没事吧?」 陆景慧见她脸色雪白,凑过去担忧地看向她。 「先不要和我说话。」 楚眠无暇再去照顾陆景慧,迳自盯着设计图,想从里边找到停下机关的办法,却怎么找都找不到。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没有解开的办法。 楚眠看一张设计图,就把图纸推到地上,目光准确捕捉每一点,大脑高速旋转,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 「景然,你在找出去的办法吗?」 陆景慧坐在一边小声地问道,不敢打扰她。 楚眠全神贯注根本没有在意她。 「景然,我可以帮你什么吗?」 「……」 依旧是毫无回应。 陆景慧只好忍着飢饿,自己低头玩了一会手指,再看,楚眠几乎把所有的设计图纸都扔到地上,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为什么连景然也这样了。 为什么大家一个个都变得不开心了? 出去…… 陆景慧想着,视线落在楚眠刚刚随手放在操作台上的白色珠子。 景然没说这珠子不能吃,只说会不快乐。 要是不快乐能让她们出去,景然是不是就会快乐了? 景然快乐就好了呀。 楚眠站在那里把最后一张设计图扔在地上,没注意到一只手从她旁边悄悄伸过去,将白色蛊丸取走。 …… 操作台上有无数颜色不一的按钮,却不写任何文字,无法判断是什么作用。 设计图上什么都有,偏偏没有操作台的一点信息。 楚眠看向墙上的几十个屏幕,视线落在中央。 光线昏暗的房间里,贺盛璃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上爬起来,背靠着身后的镜墙看向面前的男人。 厉天阙冷着脸站在房间中央,手上握着一把枪对准了一面镜墙。 不能开枪! 楚眠紧张地攥紧手指。 贺盛璃坐在那里目光痴痴地看着厉天阙,微微笑着,厉天阙的手指没有扣下扳机,却是突然抬起头来直视向摄像头。 楚眠与他冷厉的视线隔着屏幕交汇。 「……」 她心底莫名颤了下。 第853页 几秒后,厉天阙阴沉地睨着楚眠,慢慢垂下握枪的手。 地上的贺盛璃突然说了句什么。 楚眠意识到一件事情,进入地下空间后,她们的手机就都没有网络没有信号了,显然屏蔽做得非常厉害。 但设计这么大一个机关总需要反覆检查核验,以贺盛璃如今的健康情况不可能次次跑到每个房间检查,也不可能别人查完再一次次跑她面前复述,再去修整,这太费时费力。 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上摄像头,装上单独的通讯设备,她只要坐在这里,就能一目了然指挥众人。 通讯…… 楚眠看向操作台上的种种颜色种种大小的按钮,再看向墙上排列的大小屏幕。 她的眸子转了转,试探着伸手按下一个白色按钮,只见台面被打开手掌大小的方格,一个台式的麦克风从下面冒起来。 「……」 楚眠看着,不由得又看一眼屏幕上没什么生气的贺盛璃。 贺盛璃有这等天赋本事本来是能惊艷于世的,可她没有。 现在想来,她喜欢厉天阙,却也沉迷自己经营的一切,她迷恋地位、权势,所以她念法学,领导英才会,她想永永远远地做一个贵族小姐。 第711章 阿眠,我在这陪着你 楚眠站在那里,纤细的手指按在操作台上,指尖爬了几步,思索再三,指尖停在前面一个圆形黑色按钮上,按下去。 操控室里的音响立时传来声音。 楚眠四下打量,却见陆景慧坐在椅子上歪头睡了,她脱下身上的外套给陆景慧盖上,就听到一个悲悽的苦笑声从音响里传来—— 「不用费力了,二哥,你走不出这里的。」 是贺盛璃的声音。 真的连通了。 楚眠一喜,朝着厉天阙所在的屏幕看去。 只见贺盛璃背靠着镜墙坐在地上,一双眼痴痴地看着厉天阙,慢慢吞吞地道,「这几年里,我没有一刻不想着怎么把你珍藏起来,我在海边造了那么大一个房子,就想着把你接过来后,我们每天一起吃饭,每天一起看海。」 「……」 「没想到被楚眠破坏了,现在我不想这个了,我就只想种一只蛊虫在你身体里,让我在最后的时间里能好好看看你、抱抱你。」 贺盛璃说着,眼中情绪变化强烈,一会是悲,一会是恨,「可惜,又被楚眠破坏了。」 「……」 「不过还好,我本来是想拖着楚眠一起死,却不想是你和我一起掉下来。」贺盛璃说着说着又笑了,仰慕地看着房间里伟岸的男人,「这样,我们算不算是死同穴了?」 厉天阙站在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听着她的话脸色沉了又沉,烦躁已经刻在眼睛里。 「闭嘴。」他咬了咬牙,眼神阴狠地瞪过去,「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因为老子不想沾到你的尸臭。」 到这一步,贺盛璃显然已经到达了一个抗打击的巅峰。 她坐在那里,不仅不哀伤,反而是笑,笑得苍白而满足,「楚眠到死都不会想到,最后,是我和你的血肉合在了一起。」 闻言,楚眠弯下腰来,手指敲了敲操作台的台面,对着麦克风一字一字道—— 「贺盛璃,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的尸臭沾到我男人。」 她眼神清冷地看向屏幕。 听到她的声音,贺盛璃的目光一震,满脸的无法置信。 厉天阙则是立刻抬眸看向高处墙角的摄像头,脸上的阴沉不在,眼底透出光来,像是能看到楚眠一般。 他沖她邪气地勾起唇,「小东西,有点本事,进哪了?」 楚眠听着,淡淡一笑,「总操控室,你等等。」 说着,楚眠按照自己的推算,将所有迷宫和房间的通话按钮按下,统一出声,「我是楚眠,现在所有人都停在原位,不要再试图走动。」 闻言,每个点听到她话的人都愣了下,到处张望,但也不约而同地停下来。 杂七杂八的声音都传来。 基本都是问她怎么回事,怎么出去。 楚眠没时间仔细听,只道,「这个地下空间远比我们想像的要深,它是一个巨大的人命绞碎机,你们每多走一步就会加剧晃动,加剧下层之人的死亡。」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紧张起来,连动都不敢动了。 厉天阙站在原地,目色一沉,明了,「我这是下层房间?」 他真是……都不用她明说。 「眠姐,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叶成站在一处迷宫冷静地问道。 「你们都先别动,我还需要再研究下。」 楚眠说道,关了其他的通讯,只留下厉天阙的,对他道,「没错,你和老爷子的房间一左一右,都在最下层,你刚不开枪是对的,镜墙要是碎了,整个结构就会失去平衡。」 「不好救?」 厉天阙明白她话里的关键。 「……」 楚眠哑然。 贺盛璃已经从最初的不敢置信中回过神来,她屈起双腿望向摄像头的位置,笑起来,「别白费力气了,楚眠,你说的没错,这是我给自己设计的长眠之地,既然是长眠,我又怎么会让它有破绽呢。」 听到这话,厉天阙臭着脸就走到贺盛璃身边,蹲下,一把攥起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脸来,眸色发狠地盯着她,「说,怎么让这个绞碎机停下来?」 第854页 「呃……」 贺盛璃被攥得头皮发紧,疼得厉害,鲜血从唇角淌下来。 她痛苦地看向厉天阙,忽然,痛苦又变成开心,自顾自地道,「二哥,你知道吗,我和天御后来聊起过,我们都假设过一个问题,如果从一开始你就住在庄园,我们兄妹三人一起长大,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变成这样?」 「……」 「和我死在一起,你开心吗?」 贺盛璃笑着问道,笑得眼泪流下来。 「你他妈有病!」 厉天阙的耐心告罄,一把将贺盛璃甩出去。 「砰。」 贺盛璃被甩飞出去,重重地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吐出来。 房间随着她摇了摇。 在最下面的陆景然又被吊着往下沉了许多。 楚眠看着,道,「厉天阙,给我一点时间。」 「别乱。」 厉天阙蹲在地上想都不想地道,一双深色的眼直视向摄像头,隔空给予她力量,「阿眠,我在这陪着你。」 楚眠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心里已经全是汗。 即使看不到她的脸,他也知道她此刻不像听起来的那么平静。 现在,所有人的命都捏在她的手上。 「厉天阙,我会救你出去的。」 楚眠抬眸看向屏幕上男人英俊的面庞,一字一字说道。 「当然。」 厉天阙笑了笑,没有半分的怀疑。 注视着他深邃的眼睛,楚眠深吸一口气,开始继续研究操作台,她想,破解之法应该也在这里边的。 她能想到的,一定能想到的。 楚眠抿了抿唇,再次开启大脑高速运转。 厉天阙半蹲在地上,沉沉地看向摄像头,蓦地,他低笑一声,一把握住贺盛璃的脚踝,将奄奄一息的人拖回来,道,「阿眠,我今天和你说的,教你怎么对付情敌,还没教学完毕。」 「……」 楚眠没有抬头,只继续研究。 贺盛璃在地上挣扎着,试图再坐起来,却怎么都坐不起来。 她的生命已经走到干枯。 忽地,她整个人被拎起来,坐到了地上。 贺盛璃呆呆地看向一旁的厉天阙,见他一双眼幽沉地看着自己,她盯着他身上耀眼的白,「你还是穿黑色好看。」 当年,他穿着一身墨色,执着枪闯进庄园的时候,也闯进了她的心。 -- 作者有话说: 有人说贺盛璃太能蹦跶,写得太厉害了,其实她一直不蠢,至少智商肯定比楚醒高,但就是敌不过楚眠,所以下线我也给她一波死前蹦哒。 第712章 我心甘情愿化成魂魄守着她(1) 最终,她也没能将这个人从自己的心里拔出来。 楚眠再次拿起地上的设计图纸开始研究原理。 听到这一声,她的眉头微微一蹙,紧接着就听厉天阙张狂的声音从音响里传来,「老子穿什么都是给我家阿眠看的,关你屁事。」 「……」 这么紧急的时刻,楚眠莫名因这一句而稍稍放松下来。 昏暗的房间里,贺盛璃听着,双手无力地垂在腿上,染血的唇慢慢勾起一抹再苦涩不过的弧度,「以前,我总是怕自己太冒进,破坏了你和我本来还算和睦的关系,后来,我就总是暗暗地想你喜欢上我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却没想到,我最后是眼睁睁看着你喜欢上别人。」 她一直不明白,她到底是输在哪里。 即使弄到最后,她和楚眠不还是同出一个陆家么?血缘上都有类同的地方,为什么最后的赢家不是她。 「我用你看着?」 厉天阙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他现在出不去,正好闲着也是闲着,他侧目不屑地睨她,「你不会真以为叫过我两声,我没打你,你就当你是回事了吧?」 贺盛璃看着他,眼睫颤了颤,「你……什么意思?」 「地上的虫子我也不会去踩。」厉天阙一字一字道,轻蔑而冷酷,「因为,我嫌脏了我的鞋。」 「……」 贺盛璃的目光僵硬,随后情绪波动起来,伸手去拉他,「不是,我们以前还算不错,是楚眠出现以后你才变的……」 「滚开。」 厉天阙一把挣开她的手。 贺盛璃如今哪里还有气力抵御,人再次倒在地上,她不甘心地抬起头看着他,「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他骗她。 楚眠出现以前,她喊他,他虽不搭理也不会用剜骨的眼神看她。 厉天阙低眸阴冷地看她,「贺盛璃,说起来,我记全你的名字还是在我家阿眠嘴里,对你这张脸有点印象是你一举策划了她进江南堂的事。」 「……」 不可能,不可能。 贺盛璃拼命摇头,她能接受楚眠夺走了他的关注,但她不能接受她从来不在他的眼里过。 「也算是托你的福了,在此之前,她还不接受我,可在这之后,我将她接出江南堂,她就爱上我了。」 厉天阙看着她苍白的面容,眼底没有一丝怜香惜玉,反而是蒙上一层残忍的笑意,「你说,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不,不是这样……」 贺盛璃倒在地上,挣扎着想起来。 「就是因为这样,她还为我生了个儿子。」 第855页 厉天阙说着拿出已经没有信号的手机,从图库中点出一张厉小懒的照片,「阿眠给我生的儿子,如何,是不是像我?」 贺盛璃不敢置信地看过去,就见照片中的小男孩对着镜头做鬼脸,帅气、可爱,尤其是一双眼睛,灰色瞳仁,与厉天阙一模一样。 他们……连孩子都有了? 这怎么可能。 「不……」 贺盛璃眼睛通红地盯着手机中的照片,血腥直刺喉咙,一口血吐了出来。 厉天阙想都不想地收回手机,避免沾到一点血污。 他的姿态高高在上,低眸凉薄地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你刚刚说,要是我养在厉家会如何,我现在就告诉你,如果是那样,你和厉天御早就被我扫地出门了。」 贺盛璃整个人软绵无力地趴在地上,一双唇已经彻底被鲜血染红,她看着面前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眼睛红得落下泪来,「不是,不是……」 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一遍遍说着不是。 仿佛这样,就证明她从未错过,证明她和他之间是被楚眠破坏的。 「就是这样。」 「不是——」 贺盛璃根本接受不了,「是你对厉家太恨了,如果当初我没有被厉家收养,你就不会牵连着恨我。」 她又迅速给自己换了一套逻辑。 楚眠始终在研究应对之策,没有抬起头看过一眼,但那些声音落进她的耳朵里。 厉家的这三人,一个比一个偏执疯狂,简直比亲的还亲。 「如果当年是楚眠被厉家收养了,你一样会恨死她。」 贺盛璃趴在那里继续自我催眠,一双眼睛更红,要滴血一般,本无法用力的手竟被她攥成了拳头,死死攥住。 厉天阙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第一次,第一次他离她这么近,说了这么多,却是句句撕扯她的心脏。 病痛远没有这些话来得折磨。 不是她的错,是楚眠的错,是她的身份错了,是造化弄人…… 闻言,厉天阙不屑地嗤笑一声,盯着她正要开口。 「你不是想知道停下绞碎机的办法么?」 贺盛璃声音颤抖的打断他要出口的话,眼泪淌进嘴里,神情悲痛到极点,却又透出一分狰狞的兴奋出来,「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不让我这么难过。」 听到这话,楚眠不由得抬眸看了屏幕一眼,在那张扭曲的脸上就看到了三字:不甘心。 贺盛璃这辈子似乎就活了一个不甘心,不甘心被她超过,不甘心被她比下去,更不甘心自己从未在厉天阙的眼里过。 即使是死到临头,她都试图改变这一切。 幸好她将那些蛊虫都先灭了,否则,她不敢想像被蛊虫控制的厉天阙落在贺盛璃这样一个偏执到发疯的女人的手里,得受多少折辱。 「你觉得我会信你?」 厉天阙冷笑一声。 「至少可以试试不是吗?」 贺盛璃看着他道,说话有气无力,累得筋疲力尽,「要么和我葬在一起,要么,让我临死前听些好听的。」 话落,房间又晃了两下,厉天阙的身体微微倾斜。 贺盛璃也一点点往低些的地方滑去,她抬眼看向摄像头,「你猜,楚眠这么久不说话是不是因为她找不到办法。」 「……」 「你问问她,她是不是来不及救你了。」 贺盛璃道。 闻言,厉天阙缓缓抬眸,深色的眼直视摄像头的位置,那样的目光看得屏幕前的楚眠心底一痛。 贺盛璃说的没错。 第713章 我心甘情愿化成魂魄守着她(2) 上方的屏幕中,陆景然的脚已经快接近齿轮,将成为这个巨大绞碎机的第一个葬品。 楚眠手指握紧成拳,什么都没有说,继续低头寻找答案。 随着房间的摇晃,贺盛璃看向厉天阙的眼神越发痴狂、越发疯癫,声音颤抖地蛊惑着他,「你不想试试吗,也许我会告诉你离开这里的办法。」 厉天阙明显能感觉这房间连坐都有些不稳了,他看向趴在地上的女人,脸上没了嘲讽,面色逐渐阴沉。 只要一句好听的,说不定就能得到生路。 哪怕机率不高,试下总没错。 厉天阙目色沉沉地看着她,良久,他低下头一点点靠近她。 贺盛璃屏住呼吸,痴痴地看着自己梦了多年的男人,见他靠近,笑容一点点挤出来。 人都是想活的不是吗? 她只要一句。 一句好听的话,一句能入了她心的话。 哪怕她不是他爱的人,她也想证明楚眠没有任何特别。 距离她脸还有五公分距离的时候,厉天阙停下来。 「当年厉家收养的换成楚眠又怎样,就算她要了我的命。」 厉天阙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苍白扭曲的脸,轻动薄唇,没有一分犹豫地说出来,「我也心甘情愿化成魂魄守着她。」 嗓音磁性。 字字坚定。 楚眠低着头看图纸,听着音响里传来的这么一句,整个人僵了下,一滴泪无声地落在设计图上,晕开上面的痕迹。 贺盛璃趴在那里,笑容僵在脸上,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泪水不住地往下掉,「就算是死,就算是谎言,你都不愿意把她给抹开?」 第856页 只是一个如果,都不行? 贺盛璃不甘心地伸手想去抚他的脸。 厉天阙猛地往后退去,一脚踢向她的肩膀,将她踢远。 他背靠着镜墙,一腿屈起,手臂随意地搭在膝盖上,从容而慵懒,灰色的眸在昏黄的光下透出几分妖异感来,「老子是楚眠的人。」 「……」 贺盛璃被踢得滑到另一边,极短的一个过程,却在她的世界里被放慢无数倍。 她看着厉天阙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楚眠站在总操控室里,厉天阙的声音一字一字落入她的耳中,彻底乱了她的心神。 她抬手抹去眼泪,一把将设计图纸推到一旁,抬眸看向屏幕,对着麦克风道,「厉天阙,没时间了,我只能尽力一试。」 她的声音微哑。 闻言,厉天阙抬起头看向摄像头的位置,一张脸变得温柔,没有一丝对面死亡的恐惧,云淡风轻地道,「试。」 这语气仿佛不是把命交到她手里,而是同意出门散个步般随意。 楚眠看向操作台上的按钮,设计图纸在她脑子里转起来,如果按照图纸,这些按钮最合理的安排应该是如她所想没错。 如果是这样,她就能将齿轮停下来。 楚眠抿了抿唇,十指交叉,活动了一下指骨,伸手就要开始操作。 手指刚要落下,一个沉稳的女声忽然自她身后响起,「小雾,这么做只会加速机关的运转。」 「……」 楚眠的目光震了震,猛地回头。 就见陆景慧正站在她的身后,一双眼正平静地看着她,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陆景慧身上依然狼狈,头发凌乱,整个人气质却完全不一样了,她笔直地站在那里,温婉而冷静。 这双眼…… 楚眠这才去看操作台,那颗白色蛊丸已经不见了。 「你把蛊丸吃下去了?」 楚眠错愕地看向她。 「嗯。」 陆景慧笑着点点头,走到她面前,目光宠爱,抬手抚去她脸上的一点湿迹,而后转头看向屏幕,镇定地叙述道,「你离开克斯洲以后,我一直惦记着你,贺盛璃看不惯便将我囚禁起来,老爷子、陆晴和陆寒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 面对讲话如此有条有理的陆景慧,楚眠一时间有些不习惯。 「年前,景然回来了,她没有现身,一直在暗中调查,我想应该是你提醒过她贺盛璃不是什么良善人物,她小心了很多。」 陆景慧站在她身边继续说道,「景然查了一段时间,确定贺盛璃有问题,并查到我们被关的所在,就在前几天,她带人准备拿下贺盛璃,没想到贺盛璃早有防备。」 「陆晴就是那个时候被陆景然救出来的。」楚眠道。 「是,贺盛璃性情变态,因着我和陆晴同你的关系好,她一直暗中折磨我们。」陆景慧将衣袖拉上去,露出手臂上的多条鞭痕。 「……」 楚眠蹙眉。 「陆晴被救走后,她就把气全撒在景然身上,景然的本事你应该知道几分,她硬是挺了过来,还将我救出去。」 陆景慧说道,「景然知道贺盛璃在这里设了个机关,认为她必有所图谋,便想要进来破坏,但当时她已经被折磨得只剩下半条命了。」 「所以被发现的时候,她无力保全两人,只能把你藏起来。」 这些,楚眠大概能猜到。 「没错,这间操控室到外面是没有监控的,景然做了些手脚,让贺盛璃以为我已经先逃出去了,我一个傻子对她没有威胁,她连找都懒得找。」 陆景慧点了点头,开始说重点,「我就在躲在柜子里边,看贺盛璃一个人坐在这里,烧掉关于这个机关的核心资料。」 但那些资料,她和景然都已经看过。 「所以你知道破解的办法?」 楚眠急切地问道。 「这是个死机关,无法破解。」 陆景慧转头看向她,眼中有些不忍,「在她的计划里,她会先用蛊虫放倒所有人,然后她会拥有一个不能动弹的厉天阙,他们就会坐在这里观看落幕表演。」 说到这里,陆景慧又看向屏幕中的贺盛璃,「而你则会在她现在所在的房间,随着齿轮转动,你会先听到你母亲的惨叫声,听着她被齿轮辗成肉泥,然后,就是你和老爷子,再接着……便是最上层的所有人,和你有关系的人,没一个能逃过。」 这就是贺盛璃原本最完美的计划。 她恨楚眠,真的是恨到了骨子里,恨到癫狂,才会想出这样一个死都不让好好死的计划来。 长长的一段话,楚眠只听到了四个字,「无法破解?」 第714章 楚眠生死的抉择 「无法,你按你的思路去破解,只会让机关运转速度加快,甚至会让整个地下空间瞬间崩塌。」 陆景慧摇了摇头。 「……」 楚眠转眸看向屏幕。 像是有感应一般,厉天阙的视线一直投在摄像头上,她转眸便与他的视线对上。 明明知道他看不到她,可她还是下意识屏住呼吸,连脆弱都不敢放进眼里。 「阿眠。」 厉天阙唤她。 「在。」 她低低地出声。 厉天阙仿佛能透过摄像头看到她,连眼神都是宠溺的,脸上挂着无谓的笑容,「万一,我说万一,要真救不了,你就把所有人都烧了,把骨灰扬出去。」 第857页 他可不能接受自己的骨灰沾着除她以外的人。 如此轻描淡写。 闻言,楚眠的心脏狠狠一缩,眼眶酸得厉害,她攥了攥拳头才遏制住自己的情绪,道,「厉天阙,没有万一。」 她能救他。 就是这样。 说完,楚眠便再度打开连接其余人通话的按钮,深吸一口气,镇定地道,「诸位听好了,总操控室没有让机关彻底停下来的办法,所以,你们都需要自救,我会将你们每个人的逃生路线告知,你们需要牢牢记住,然后在同一时间一起快速逃离,冲破最后的屏障上跳。」 她的声音一出,呆在最上层的所有人都愣住,或震惊或惶恐,眉头个个蹙得极紧。 「如果你们做不到最后一跃而上求生,那就只有坠落等死。」 这个地下空间就是个不见底的炼狱,最上层的人勉强能自救。 他们被困在这里这么久,她外面的人该察觉不对要进来救人了,也能帮他们一把,理想情况下上层的人应该都能救出。 「……」 众人都有些慌。 「命是自己的,生存的机会只有这一次,腿软就只有迎接死亡。」楚眠冷冷地开口,激起他们的求生欲。 「好,眠姐,你说,我们能记住。」 叶成站在通道里说道。 贺盛璃趴在地上,抬起脸看着离自己极远的厉天阙,而后咧开满是鲜血的唇笑了笑,有些嘲讽。 厉天阙就这么坐着,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听着楚眠的声音,他的慵懒不在,脸色一下子沉下来,「楚眠,你他妈别给我乱来!」 她要上层的人动起来自救,他没意见。 但他在她的语气中听到了破釜沉舟的味道。 陆景慧站在一旁,转眸看向楚眠,也明白她的意思,「你是想强行救人。」 「是。」 楚眠道,总比就这样等着所有人一起死好。 「楚眠!」 厉天阙从摇晃的房间站起来,厉声喝她。 「……」 楚眠并不理会他。 陆景慧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她,「那你该知道贺盛璃设计下层三角结构是为了什么,通往下层的路径错踪复杂,要身手要脑子,你救得了一个,救不了所有人。」 贺盛璃设计机关的时候估计就想了很多种可能,即便到最后,有人强行施救,也需要那人体力与脑力并存,若有一个失误自己也会跟着死亡,即使能救,也是只能救一个。 「鼎鼎大名的女诸葛陆景慧难道不能再救一个?」 楚眠转眸看向她,黑白分明的眼透着信任。 陆景慧站在她身边,听着这话怔了下,而后自嘲地低笑一声,「女诸葛,我都多少年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随后,不等楚眠再说什么,她又道,「好,既然楚眠这么相信我,做大姨的自然是不负你所望。」 大姨…… 听到这么两个字,楚眠恍惚了下。 「楚眠,你敢乱来我现在就开枪加速机关动转!」 厉天阙单手扶着镜墙,声音冷到极点,眼底掠过慌乱。 闻言,楚眠看向屏幕上男人的身影,低下头对着麦克风,一字一字毫不犹豫地道,「那我就跟你一起死,由着厉小懒变孤儿。」 「楚眠!」 厉天阙的脸都青了。 「等着我,厉天阙,我们一起回家。」 楚眠说着,便关闭和他的通话渠道,继续道,「好,我现在告诉你们每个人的逃生路线,破哪一道镜门,待我一会说开始后你们在心中倒数30个数,然后就玩命地跑。」 陆景慧站在一旁,就看着楚眠说出每个人的逃生路线,没有再看一遍设计图纸。 她的思路再清晰不过。 看一遍就能记住所有,真不愧是景然的女儿。 当年,要是由她来主导陆家,出谋划策,大概就不会输给苏锦怡了。 厉家也是走运,父子俩一个得了苏家苏锦怡,一个得了陆家楚眠。 陆景慧赞赏地注视着她,一直到楚眠说完所有的路线后才道,「楚眠,你想我救老爷子还是景然?」 听到这话,楚眠怔了怔,侧目看她。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男人你自然是要亲手救的,至于老爷子和景然,我想交给你来选择。」陆景慧的态度镇定而从容,「不是我不敢选,而是我觉得你更适合来选择。」 她清楚老爷子和景然对楚眠抱着的是什么样的感情。 楚眠能为陆家选一次,这两人死了都开心。 「你为什么能这么冷静?」 楚眠看着她问道。 那不是她的父亲和亲妹妹么?她却这么平静地说出他们的死活。 听到这话,陆景慧低笑一声,眼里划过一抹苦涩,「这些年,我感觉我就是个死人,死人看活人,可不就是冷静么?」 她早就对生死没什么感觉了。 楚眠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陆景慧继续说道,「若你要问我意见,两者差不多,景然在最下面,快接近齿轮了,放弃她是最合乎效益的,老爷子年事已高,身体早已透支,又中了蛊,即使救回来……」 「你救老爷子。」 楚眠打断她的话,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的选择。 这种时候,为这事推来推去就没意思了。 第858页 闻言,陆景慧怔了怔,下意识地看向屏幕中的妹妹,陆景然满身是血地被吊着,人一点点往下坠,逐渐接近齿轮。 陆景慧看着,点头,「好,我来救老爷子。」 楚眠低下头对着麦克风道,「准备好倒数,开始!」 话落,楚眠和陆景慧便往总操控室外狂奔。 --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只有一更。开文以来第一次一更,有点过意不去,但这次感冒发烧来势汹汹的,头疼发寒,喉咙干得话都说不出话来,挂了水整个人就浑浑噩噩的,只想睡觉,没什么写文的状态。所以想了想,为保证文的质量,我还是多睡觉,等舒服了再好好写。 第715章 手掌被磨出撕心裂肺般的痛感 上层的人来不及多作思考,就在楚眠的这一声后集体静默,在心中倒数三十个数。 厉天阙站在房间里,脸色难看到极致。 贺盛璃趴在那里,感受着这一刻死一般的寂静低低地笑出声来。 哪有那么好救,都得死,都得死。 三。 二。 一。 上层的人动起来,下层的两个房间受到波动疯狂地摇晃起来,贺盛璃被甩得来回撞着境墙,胃里翻天倒海地狂涌,一口口鲜血从嘴里喷出,头痛得几欲炸裂。 厉天阙也无法站稳,单手撑着墙,人滑到角落里。 另一间房里,陆公业被绑在椅子上,微微张开眼,就看着眼前的房间在天悬地转,冰冷的温度让他如在冰棺,毫无生气。 黑暗的空间里,陆景然开始飞速下沉,离齿轮越来越近。 加速的齿轮如吞肉的巨兽,已然张开血盆大口。 楚眠同陆景慧不顾一切地往前狂奔,两人脸上如出一辙的没有表情,脚下却不生一丝犹豫,准确走着同一路线,推着一扇扇镜门狂奔。 整个地下空间剧烈摇晃。 远远的,有尖叫声传来,是大家在互救的吶喊声。 「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别放弃!掉下去就完了!」 「上来!上来!」 众人都是强行冲破镜墙,在剧烈的摇晃中摸着边缘爬上去,有些人体力不够就只能等着先上去的人救。 大家正拼了命救援时,就看到两个纤细的身影从旁扑出来,抓着垂直下去的粗绳便纵身而下。 「眠姐——」 刚爬上去的巅峰会六子见状都歇斯底里地喊出来。 通往下层的路径没有捷径,只有布置在房间、迷宫外的繁琐工程结构,里边的构架错综复杂,一旦出错就是万劫不复。 六人惊慌地趴在边上往下望去,只看到两人在一瞬间陷入无尽的漆黑中,只有两道细细的光在亮,但也亮得越来越远。 楚眠手上的手錶自带电筒光功能,而陆景慧则是用嘴咬着楚眠的手机,用手机的手电光在黑暗中照出一点光亮。 无法视物的漆黑中,这点光的用处微不足道,两人都只能凭对设计图的理解而摸索。 下降,跃网,深入。 两分钟后,两人跳向一旁的石壁,背靠冰冷石壁,双手抵着,双脚只有一半能踩实。 脚下,齿轮在空洞的黑暗中传来的巨大声响,仿佛巨兽在低鸣,随时等待着吞噬一切…… 「你怎么样?」 楚眠看向一旁的陆景慧,陆景慧才清醒过来,体能肯定是大不如前。 陆景慧仰着头靠向石壁,拿下嘴里的手机,大口大口地喘气,「我的身手从前就不如景然,现在更是糟糕,但你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 楚眠点头,然后调整好自己的姿势,让自己站得更稳一些,随即将盘在腰间的绳子一端挂在石壁的一个固定机关位置上。 能不能活,就看一会他们能不能准确抓着绳子爬上来了。 绳子是总操控室柜子里的,质量也不知道怎么样。 见状,陆景慧深吸一口气,也学着她的样子将绳子固定好。 楚眠伸出手,借着一点细光低头往下望去。 陆景慧也跟着往下看去。 她们面前的黑色空间里,无数的小机关在飞来飞去,四分五裂的迷宫接近又远离。 而就在她们脚底下,两个悬空的房间正在剧烈晃动。 再下面,巨大的齿轮已经快吞没到陆景然的双脚。 陆景然,註定要葬生在这个地方。 「……」 陆景慧看得呼吸一窒。 忽然,她的手被人握住。 陆景慧一僵,转头,就见楚眠深深地看着她,声音微沉,「别死。」 这个地方,出不了一点差错。 闻言,陆景慧的呼吸微敛,笑了笑,目光透着疼爱,「你要不要叫我一声姨?不是让你认陆家,就是认我而已,我配么?」 「……」 楚眠有些无奈地看她在黑暗模糊的轮廓,女诸葛就是女诸葛,真是懂得「趁火打劫。」 楚眠顿了顿,而后郑重地开口,「慧姨。」 她对陆景慧从来没有埋怨。 听到这一声,陆景慧呆了呆,随即笑得更深一些,「诶。」 景然,你听到了么? 陆家对不起这孩子,你也等不到谅解,但至少,姐姐得到了这一声,也算是这孩子间接承认和你的关系,你该安慰了。 第859页 这么想着,陆景慧紧紧抓住她的手,「走。」 楚眠握住她的手,两人平视前方。 在小机关转到她们面前时,两人不假思索地往前跳去,手分开,各自随着机关离去。 楚眠紧紧抓住机关上正在运转的小零件,手臂被颳得生疼,掌心被磨出血来。 顾不上疼痛,她攥着机关将自己离空的双脚往上面提,终于让自己爬到上面。 机关转到两个房间上方。 陆景慧拿出楚眠给的枪,对着房间正上方的顶就是一枪。 「砰。」 房顶被打出缺孔。 陆景慧纵身跃下,跳入摇晃不停的房间。 跃下前,她下意识地望向不远处的楚眠。 楚眠也朝厉天阙所在的房间房顶开枪,却不止一枪,而是连开几枪。 房顶并不是机关中的重要所在,因此并不结实,几枪以后,木制的房顶掉了小半,砸到房间的地上。 昏黄的光透出来。 楚眠站在上面,就看着厉天阙站在镜墙边,仰头瞪着她,眼神狠得跟要吃了她一样。 两个房间都在急速往下降。 楚眠从上至下地望着厉天阙,深深地望着他。 不得不承认,厉天阙生气起来还是英俊的。 她想着,将腰间的绳子利落一卸,就从房顶的缺口中扔下去,然后在厉天阙震惊的目光中只身跳向两个房间之间的黑暗中心。 「楚眠,你他妈要做什么?」 厉天阙歇斯底里地吼出来。 下坠的速度楚眠是体验过的,那一次,她当着陆景然的面从克斯洲的雪山上坠下悬崖,飞快的速度让她能深刻地感觉到死亡。 这一次,她则是在黑暗中。 楚眠能感受风的寒冽,她凭着本能一把抓住中央的粗绳,人还是不停地下滑。 手掌被磨出撕心裂肺般的痛感。 第716章 你等着,你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她紧紧咬住牙关,随着绳子一直下坠。 陆景然被吊着,肩膀下方的血窟窿狰狞而可怖,鲜血染了一身,剧烈的晃动扯到神经,痛得她从昏迷中醒过来。 齿轮的巨大声响就在她的耳边。 她低下头,借着上面传来的微弱光亮,她就见到自己的脚已经到了齿轮边缘。 「……」 陆景然惊诧之下,用尽力气缩起双脚,却扯得伤口更加疼痛欲死。 她满心欢喜地以为替二哥找回了亲生女儿,却没想到,是找回一个毁灭陆家的恶魔。 这些年下来,她究竟做对过哪一件事? 该她有这样的下场。 若是知道她落得这样的结局,小雾不知道会不会痛快一些。 如此想着,陆景然忽然觉得没什么挣扎的必要了,她低头望着脚下的齿轮,缓缓放下双腿。 「陆景然!」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从她上方传来。 陆景然心脏狠狠一震,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就被一道细光刺了下眼睛。 她不敢闭眼,怕是自己的幻听,怕一切是她在做梦,她死死盯着那道光。 那道光偏了偏,她便见到单手攥着绳子在她上方的楚眠。 「你下来干什么?」 陆景然震惊地瞪着她,不敢想她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一口气血涌上喉咙,满嘴的血腥,「你给我回去!回去!」 陆景然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出来,瞳孔紧缩,被绑吊着的双手都开始挣扎起来。 楚眠看着陆景然双脚和齿轮之间的距离,蓦地一个翻身,双腿缠住粗绳,整个人倒吊下来,逐渐接近她。 陆景然被楚眠这一通利落的操作吓得差点昏过去。 她终于明白,楚眠是要救她。 「……」 陆景然看着楚眠离自己越来越近,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用尽力气嘶吼出来,「楚眠!我当年就不想要你,我根本不喜欢小孩,我觉得孩子特别吵特别烦,只会干扰我做事!所以你丢了以后,我就当你死了!我一天都没有找过你!你对我来说,还不如卖几件武器来得有意义!」 她拼了命地吶喊着,人随着绳子晃来晃去。 楚眠倒吊在绳上还在往下滑,没有半点返回的意思。 见状,陆景然的眼睛红了,起了雾,「你回去!你快上去!我求你了!」 陆景然视线模糊地看着她,一剎那间声音哀到极点,也卑微到极点,「我求你了,小雾!你上去!」 她不能有事的。 她已经过上那么好的日子了,为什么还要到这里来! 下一秒,她的手臂被人抓住。 楚眠一手死死握住陆景然的手臂,本来清透的双眼因为倒挂而逐渐布上红血丝,她冷冷地看着陆景然,「把腿给我收着,你现在死了会把我一起带下去。」 陆景然看着她,嘴唇颤抖得厉害,「小雾……」 「我不要死人的愧疚。」 楚眠冷冷地道。 「……」 陆景然咬了咬染满鲜血的牙,竭力提起双脚,不让自己被齿轮吞没。 楚眠攥着她的手臂,对抗着倒挂的难受,然后一点点仰起头,看向上面正迅速下沉的两个房间,深吸一口气喊道,「厉天阙!」 他倒是出来啊。 还看不懂她的想法吗? 「砰——」 第860页 一声枪响。 一面镜墙被打破,无数的碎镜如纷繁的星子坠落下来,映出下面命悬一线的惨况。 楚眠睁着眼,就看着厉天阙一手攥着她之前丢下的绳子从里边一跃飞出。 绳子垂落下来,在她身边晃荡。 楚眠腾出一只手抓住绳子,人倒挂着在陆景然的两条手臂上绑了几圈,然后从自己腰间拔出匕首,去割她原本手腕上的禁锢。 陆景然看着她冷静处理的样子,不觉被救的欣喜,只觉后怕。 她怎么敢的…… 禁锢被割断的一瞬间,上面的房间砸下来。 楚眠一个翻身抱住陆景然往旁边荡去,躲过攻击。 她低头,只见房间落进巨大的齿轮里,木头也好,镜墙也罢,一刻间便被绞得稀烂。 「楚眠!」 陆景慧用绳子绑住自己和奄奄一息的陆公业,荡在半空中,一边躲着旁边的小机关,一边低头震惊地望向楚眠。 她居然救了陆景然。 楚眠抱着陆景然,一手绕住绳子用尽力气往上爬了一些。 多爬一点,就能离下的齿轮远一些。 「你的手……」 陆景然看向她,楚眠的衣袖早已在整个活动磨破了,手到手臂全是擦伤,血迹斑斑。 「死不了。」 楚眠咬着牙道,继续抱着她往上爬,上去一些,就用多出来的绳段再在她身上绑一些,而自己,全凭手上抓紧。 这般,陆景然也不敢乱动弹,只能僵着身体不动,任由她抱住自己。 忽然,楚眠觉得手上轻松了一些。 她抬头,就见厉天阙一脚踩着旁边还未坠下的房间,正往上拉扯两人。 待一点点爬到上方时,楚眠几乎耗光了自己的力气,身上的衣服近乎湿透。 「给我上来!」 厉天阙低下身子,一把攥住楚眠被磨得血肉模糊的手将她拉上来,在半空中拦腰抱住她。 楚眠抬眸,就对上厉天阙狠得要杀人的眼睛。 他铁青着一张脸,瞪着她,字字能咬出血来,「你等着,你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她是生了一副什么样的狗胆子,什么要命的事都敢做。 但凡他刚刚冲破镜墙,那些碎片有一块划到她,伤一条动脉就能要了她的命。 到这一步,楚眠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了,缓缓松一口气,「这不是没事?」 「你管这叫没事?」 厉天阙低眸瞪向她手上的血,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就不该听她的,把她放在家里锁起来最安全。 「……」 楚眠不说话了,低眸看一眼吊在他们下面的陆景然,又看到一旁还没坠下的房间。 从大片的缺口中,她能看到贺盛璃浑身发抖地贴着破碎的镜墙,一双眼睛正怨毒地看着他们,那是恨入骨子里的怨毒,整张脸都扭曲了。 房间晃动得太过厉害,就要掉下去了。 「贺盛璃,让你失望了。」 楚眠注视着她,有些轻蔑地冷笑一声。 贺盛璃想让和她有关系的人都死,她偏偏要他们全部活着。 第717章 贺盛璃下线 贺盛璃强撑着从边上坐起来,从缺口探出身来,目光含恨地看着她,「楚眠,你不要以为这样你就赢了,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房子忽然急坠。 「啊——」 贺盛璃尖叫出来。 黑暗的巨大空间里,光线零星。 楚眠一手抱住厉天阙,一手拔出手枪对着房顶一角接连几枪。 贺盛璃下意识地抱住自己的脑袋,惊恐地浑身发抖。 房顶一角被打得裂开来,他们挂着的绳子也从里边解脱出来,彻底和房子分离。 房子发出接连裂开的声响,摇摇欲坠。 「阿眠,抱我。」 厉天阙忽然出声,嗓音极沉。 楚眠收了手枪便抱住他,一条腿缠住绳子。 见她抱紧了,厉天阙便往下探身,一把从房间的缺口处抓住贺盛璃的手。 「砰。」 整个房间瞬间坠落,被绞进巨大的齿轮里。 贺盛璃被厉天阙攥着,整个人晃在半空中,她呆呆地看向下方,在模糊的光线中看着房间被绞得稀巴烂。 那些齿轮就像一颗颗含血的牙齿,将房间咬出刺耳的声音,足以吞没一切。 后知后觉的惶恐突然间铺天盖地地涌上来。 不要…… 贺盛璃死死攥着厉天阙的手,仰头看向厉天阙,又是震惊又是害怕,「二哥……」 他居然拉住了她。 他还是想救她的是吗? 「……」 楚眠气力已然有些弱了,几乎是整个人都攀在厉天阙身上。 她看一眼满脸恐惧的贺盛璃,又看向身旁的男人。 这一根绳子挂三个人就够岌岌可危了,他还准备搭上一个贺盛璃? 而且,这是他的风格? 楚眠有些怀疑地看着男人冷峻的侧脸,厉天阙却不看她,只紧紧抓着贺盛璃,一双眼深得令人探究不出半分情绪。 「二哥,我错了。」 贺盛璃拼着身体里余下的最后一丝气力抓紧厉天阙温热的手,声音哑到极致,「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会好好的,我会好好的……」 第861页 她不要被绞成肉泥。 至少,她不要一个人被绞成肉泥。 这不是她要的结局!不是! 「真的?」 厉天阙低眸看着她,薄唇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似笑非笑。 「真的,二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妄想了……」 贺盛璃气喘地说着,又低头看了一眼下方运转得越来越快的齿轮,吓得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不要。 她不要,她绝不要死得这么惨。 她不敢再看,竭力仰头看向上方的两个人,眼中全是哀求。 闻言,厉天阙唇角的弧度却是深了一些,伸手将她往上攥了攥。 贺盛璃的眼里刚涌起狂喜,厉天阙却忽然凉薄地开口,「哦,原来你也知道你在妄想。」 说着,厉天阙一根一根抽开自己的手指。 「不、不要——」 见状,贺盛璃撕心裂肺地喊出来,连断了手筋的右手都攀上来想抓住他,却还是眼睁睁看着厉天阙将自己的手完全抽离开来。 厉天阙的眸子毫无感情地看着她,收回自己的手。 那一抹温暖的温度彻底从贺盛璃的手间剥离。 贺盛璃呆呆地看着,惊悚地惨叫出来。 「啊——」 楚眠冷眼看着,就看着贺盛璃急速坠落。 细微的光落下去,贺盛璃被齿轮无情吞没。 一道鲜红的血溅出来。 比起房间,贺盛璃渺小得微不足道,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多响。 「……」 楚眠别过脸去,贺盛璃临死前惨白的脸让她有几分膈应。 略微消化了一下情绪,她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 贺盛璃最终死在自己设计的机关里。 还不是坦然面对。 而是被强行激出希望,又立刻绝望,这面对死亡的恐惧怕是都被放大了一万倍。 见她看来,厉天阙邪气挑眉,嘆一口气道,「想学你心善救下人,没想到手滑了。」 「……」 那你真是太棒了。 楚眠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她是咎由自取。」 一道平静的声音传来。 楚眠转眸,一旁,陆景慧抱着陆公业,一手抓着旁边的小机关稳住两人的重量,看向她道,「你们两个孩子都是陆家对不起的,但她已经成年,错了就是错了,结果必须自己受着。」 「……」 楚眠听着,没有说话,低眸看一眼脚下的陆景然。 陆景然浑身是血地挂在绳的尾端,仰着一张苍白的脸注视着她,呼吸有些急促。 「走吧,厉天阙。」 楚眠收回视线。 厉天阙松开抓住机关的手,又跃向另一个正在旋转的小机关,随着机关转向山壁。 一松手,挂在绳上的三人狠狠撞向山壁。 厉天阙一个侧身,将楚眠抱紧在怀中,自己承受住所有的撞击力量,痛得脸都白了下。 「……」 楚眠看着他,抬手用手背擦去他脸上的冷汗。 到这会,凭他们自身的力气很难爬上去了。 「眠姐,姐夫!」 叶成紧张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有好几根绳子同时垂下,无数道灯光照下来,照亮了整个黑暗空间。 五人都被拉扯上去。 所有人都在上面站着,紧张地看着他们。 底下全是摇晃的景致,一到平地上,楚眠竟还有些不适应。 她倒在厉天阙的身上,衣服被汗浸透,平地上的风让她凉得一颤。 厉天阙迅速解开绳子,把她扶坐起来,脱下身上的外套就披在她身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揉了揉,咬着牙低声骂她,「狗东西。」 「……」 楚眠坐着依偎在他的胸膛上,闻言沖他笑了笑,「我没事。」 「你放心,我会让你有事的。」 厉天阙盯着她,冷笑一声。 「……」 这话的威胁意味太明显,楚眠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僵硬。 她转过头去,朝叶成投去示意的一眼。 叶成和安诗蓝上前,将中枪的陆景然从地上扶起来,割断她手臂上的绳子。 陆景然垂着眼,一张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身体也是软绵绵的。 可绳子一断开,满身是血的陆景然忽然朝着楚眠扑过去,一拳拳打在她身上,「你是不是疯了?那种地方你也敢跳!你是不是不要命,你是不是不要命?」 「……」 楚眠被打得都愣住了,错愕地看着她。 --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是只有一更,不是懒,是真难受,咳得我快吐了(博取下同情,不要怪我呜呜,后面我会好好更新的。) 第718章 知道错了是么,那就趴下 她救了陆景然,陆景然还打她? 陆景然不管不顾地打过来,发哑的声音透着歇斯底里,「你知不知道你才25岁,你要把命丢在这个鬼地方算什么,算什么?」 「打够了没有?」 厉天阙脸都黑了,抬起脚就毫不留情地踹过去。 陆景然被踢到一旁,一口血吐出来,眼睛红得厉害,布满血丝,身前衣服的颜色又深了些,枪口处鲜血再次淌下来。 「……」 楚眠沉默地看着她眼里的痛楚,心头涌过一丝怪异的感受。 第862页 「景然。」 陆景慧放下陆公业,便急忙上前扶起陆景然,有些不贊同地看向厉天阙,皱眉道,「她只是关心楚眠。」 她只是太害怕了。 害怕楚眠会葬生在这个地方。 「我管她,她再碰一下我的人,我可就不止是踹了!」 厉天阙冷着脸道,扶着楚眠从地上站起来。 陆景然靠在陆景慧的怀里,手按向自己的伤口,没有任何辩驳,一双眼里写尽无声的痛苦。 「姐……」 一个不敢置信的声音响起。 陆云堂站在人群前面,呆呆地看向陆景慧,只见她目光沉稳,哪里还有之前痴癫的模样。 陆景慧咬了咬牙,将陆景然扶着站起来,看向陆云堂,「云堂,赶紧安排医生,景然要马上动手术。」 「好,我知道。」 陆云堂点头说着,视线却跳过她们往后望去,落在昏迷中的陆公业身上,又投向远处。 见状,陆景慧的目光沉了沉,道,「不用看了。」 只有简单四个字。 意味着什么却再明显不过。 陆云堂听着,憔悴不堪的脸上惨白一片,腿下一软,人往后退了几步,陆寒连忙扶住他,「父亲……」 「没事,我没事。」 陆云堂回过神来,推开陆寒的手,一步步踉跄着往外走去,嘴里喃喃着,「找医生,找医生。」 陆家一堆的烂摊子要收拾。 都是他女儿惹出来的,他要收拾,好好收拾。 楚眠看过去,第一次见陆云堂,只觉得他胖,现在,她却在他的背影中看到了苍老。 她正想着,脚下忽然一轻。 她整个人被厉天阙横抱起来,她错愕地看向他,他还有力气? 厉天阙将她抱着,面无表情地睨向叶成,「你留下收拾残局。」 「是,姐夫你赶紧带眠姐去处理下伤吧。」 叶成立刻点头。 刚刚把人拉上来的时候,他分明看到楚眠的手指手臂全是擦伤,皮都磨烂了。 「嗯。」 厉天阙冷冷地应了一声,抱着楚眠就往外走。 …… 厉天阙没在陆家庄园停留,而是直接将楚眠抱出庄园,直直朝着房车走去。 楚眠抱住他的脖子,「我在里边上点药就行了,老爷子中了蛊,医生没法看。」 还得她来想办法。 「……」 厉天阙沉着脸一句话都没有,迳自走向房车,抱着她斜过身子上了车。 房车内部有一张一米五的床,他将楚眠直接扔上去。 「……」 楚眠在地下空间耗得没什么气力了,人虚得厉害。 她有些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抬眸就见厉天阙将房车的门用力关上,又将四周的帘子拉上。 厉天阙面无表情地靠着车壁,将最后一面车窗的帘子拉上,眼底阴沉沉的。 一瞬间,所有的光都被隔绝在外面。 整个房车成了一个私密空间。 楚眠看着他,突然就觉得空气逼仄起来。 厉天阙侧目,一双眼冷冷地睨向她。 楚眠的呼吸一紧,下意识地往后坐了坐,手上的血蹭到白色的床单上,她硬挤出一抹笑容,「你……怎么了?」 闻言,厉天阙勾唇,笑得极冷,「怎么了?你说我怎么了?」 说着,他朝她走过来。 楚眠心道不好,继续往后挪。 厉天阙靠了过来,双手按在床上,俯身逼近她,周身散发着寒气,「躲什么?以一己之力救下所有人的时候不是很能耐么?高光时刻,从今以后,这陆家的人怕是都要唯你命是从了,了不起啊,楚眠小姐。」 这阴阳怪气的…… 楚眠坐在床上,默默看着他,自知理亏,声音都软了一些,「我知道,我今天是有些鲁莽……」 「你还知道你鲁莽了?」 厉天阙冷笑着打断她的话,目色越发阴戾,「贺盛璃留下的绳子你敢用,那个黑漆漆的空洞你也敢跳,就不怕直接跳进机关里被绞成一团肉泥?」 「我这不是没有么。」楚眠讪笑。 「那要是掉下去了呢?」厉天阙的笑容忽然间消失,愠怒地低吼出来,「那就只剩个死!」 她知不知道,当她把绳子扔给他,自己纵身跃进黑暗的时候,他的心跳都他妈跟着她停了。 她总是想着这个也救,那个也救,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 他愿意陪她跑这一趟,是他想宠她,不是想看着她死在自己前面! 「……」 楚眠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行,是她错了。 她垂下眼,乖乖坐好,摆出一副受教听训的姿势。 厉天阙看着她,薄唇抿了抿,呼吸有些沉,「知道错了是么,那就趴下。」 「趴、趴下?」 楚眠愣住,他在说什么? 厉天阙俯身看着她,卸掉腕上的手錶,然后慢条斯理地捲起袖子,「做错事了,自然是要受惩罚,否则怎么记得住教训。」 「你要怎么惩罚?」 她立刻问道。 「打别的地方我心疼,那就……」 厉天阙慢悠悠地说着,不怀好意的视线落在她的臀部。 「……」 闻言,楚眠头快炸了,连忙又往里缩了缩,直缩到车壁上,看着他近乎阴森的一张脸道,「刚才陆景然打我你还拦着,你……」 第863页 「废话,我女人轮得她来碰?她算什么?」 厉天阙冷哼一声,继续捲袖子,「但你,今天我必须给你上一课!」 否则,还会有下一次。 下下一次。 他绝不允许。 他今天必须教会了她,她的命,不是拿来玩的! 「……」 有没有搞错,才刚刚死里逃生,就不能来点阳间的温情。 楚眠头皮发麻,胆战心惊。 以她现在的气力根本不是厉天阙的对手,想从他手里硬逃是逃不出去的。 -- 作者有话说: 想了想,还是2更吧,不太能接受给你们1更= =。(不过今晚零点的更新不用等了,明天白天更。) 第719章 厉天阙,你不能不讲道理 来不了硬的,不得不服软。 楚眠把自己磨得全是血的双手伸出去,「你看,我手都受伤了,你能不能先给我上个药?」 厉天阙睨了一眼,「跳下去的时候命都不管了,这点小伤算什么,不急,打完再给你上药。」 说着,他一把抓过她的手腕。 看着上面的擦伤,他的动作变了下,改成拇指和食指捏住,捏着将她扯向自己。 就这样楚眠都抵抗不了,被拉得往前一点点滑行。 见他一副势在必行的样子,楚眠抗拒得用缩起脚趾抓紧被子,眉头蹙得紧紧的,「厉天阙,你不能这个样子,我都25岁了。」 25岁被打屁股,像话吗? 说出去她还有脸吗? 厉天阙听着,继续将她拉近自己,「那就更要打了,现在打你,是为了避免你85岁时还犯同样错误。」 「我85岁怎么可能还做得了这种事,你放开我……」 楚眠想后退退不了,简直欲哭无泪。 「以你的性子,什么做不出来?」 厉天阙冷哼一声,在床边坐下来,低头看她,「是你自己趴,还是我帮你一把?」 「厉天阙,我手疼,真的疼。」楚眠哀怨地看向他。 「我心疼。」 厉天阙面色冷峻地盯着她,「趴下。」 「……」 完全讲不通了。 楚眠气恼地看他,只见他眼底满是愠色,她抿了抿唇,蓦地朝他靠过去,吻向他的唇。 他的唇带着一抹凉意。 他坐在那里,冷冷地看她,没有半点回应。 怎么这么讨厌…… 要不是她现在身体里力气都被抽光了,她绝对推开他下床就跑。 楚眠转了转眸子,强撑起一点力气抓住他身前的衣服,仰头继续吻他的唇,舌尖浅浅扫过,试图撬开他的唇。 下一秒,她被人推开。 「不好意思,这一次,你的腰救不了你。」 厉天阙不为所动地看着她,眼神冷冰冰的。 「厉天阙,你够了,我都承……啊——」 楚眠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扯,半个身体趴到他的腿上。 「啪——」 一记巴掌狠狠抽在她的臀部。 疼…… 楚眠有些不敢相信地睁大双眼,他真的打她? 比起疼,她更觉得屈辱。 她挣扎了下,换来的是又一记巴掌。 「以后还敢不敢乱来,嗯?」厉天阙坐在床边,一手按住她的手臂不让她乱动,眼神发狠地盯着她。 「……」 楚眠郁闷地咬了咬嘴唇,不看他,不回应,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反正她现在无能为力,打就打吧。 「不服是吧?」厉天阙又是一掌抽在她的屁股上。 在地下空间的时候,楚眠确实是在玩命,体力透支,这会被打,疼痛仿佛是双倍叠加着来。 她被打得身体震了下,疼得脑袋都空白了。 她咬住牙齿。 厉天阙低头,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脸色苍白,眼神倔强。 还不服…… 厉天阙的呼吸愈发沉重,手掌再次扬起。 「……」 楚眠闭了闭眼,牙关咬得更紧。 见状,厉天阙落下去的力道便轻了,但还是一下一下抽下来。 没完没了了。 楚眠受不了了,转眸瞪向他,「厉天阙,我那是为了救你!」 话落,她的下巴被他一把钳制住,厉天阙沉着脸逼近她眼前,目光凶狠地瞪回她,「不用!楚眠你给我记好了,不管以后再发生多少次这样的事,我都不用你救!」 「……」 楚眠气到说不出话来。 「就算以后我被人一刀一刀剁碎了,我都不用你救。」厉天阙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 「厉天阙,你无理取闹!」 「我要你活着!谁死都可以,你不行!」 厉天阙沉着脸吼出来,一双眼逐渐腥红,长睫都在颤动,看着又狠又可怜。 「……」 看着这样一双眼,楚眠忽然就气不起来了。 她趴在他的腿上,下巴被他强行抬着,双眸直直地看着他。 厉天阙瞪着她,眼底蒙上一层薄薄的水光。 楚眠这才明白他有多痛,她的喉咙发涩发干,「厉天阙,你不能不讲道理。」 什么叫谁死都可以,她不行。 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掉进那个齿轮里而什么都不做。 第864页 「道理,什么道理?讲你今天这一通操作成功机率是多少?死亡机率又是多少?」 厉天阙嘲讽地笑了一声,蓦地别过脸去不看她。 可楚眠还是看到他掉下来的一滴泪。 「你哭了。」 她轻声道。 「哭个屁,老子能为你这狗东西流眼泪?」厉天阙抬手抹了一下脸,冷冷地道。 「……」 楚眠是真没想到,自己的行为会给他带来那么大的震动。 她只是想救他,只是不想让贺盛璃得逞。 楚眠抓着他的衣服挣扎着跪坐起来。 厉天阙把头别得更过去一些,留个后脑勺给她。 她以为他想打她? 为他找药,她玩命;他不肯用药,她玩命;他被困在机关里,她还是玩命。 他要是再不做点什么,她就要把玩命当日常了! 楚眠从后抱上他的肩膀,厉天阙冷声道,「松开。」 「不松。」 楚眠抱紧,有些疲惫地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低声道,「我不是在玩命,我就是觉得,要是你死了,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所以,她才敢。 她才会那么不顾一切。 闻言,厉天阙的身体一震,目色一变再变,最后冷哼一声,「你少吓我,我就能多活几年。」 语气却是软了。 「……」 这话说的。 楚眠从后抱着他,「那这事就算过了好不好?」 「不好,你再给我发个誓。」厉天阙背对着她冷冷地道。 还不肯揭过去吗? 她又不是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值得他揪着不放。 想想,楚眠按捺下来,配合地问道,「发什么誓?」 厉天阙沉默片刻,道,「你跟着我说。」 「……行。」 她看在他眼泪的份上。 「从今天起,我楚眠不会再玩命做事,凡事量力而行,惜命为上。」 厉天阙一字一字说道,又指挥她,「竖手指。」 楚眠跪坐好,竖起三根手指,指天发誓,「我发誓,从今天起,我楚眠不会再玩命做事,凡事量力而行,惜命为上。」 第720章 尴尬的误会 厉天阙侧坐过来,脸色冷冰冰地看着她,听着她全部重复完才颌首,继续,「如违此誓。」 「如违此誓。」楚眠乖乖跟着念。 「就让我男人厉天阙原地死亡。」厉天阙继续道,声音极沉。 「……」 一听这话,楚眠整个人都无语了,竖起的三根手指就要缩回来。 厉天阙一把握住,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起誓。」 「我只起前半段的誓。」楚眠想都不想地道,「厉天阙,你讲讲道理,我那次在江南堂出事,你也是不要命地跑来救我了,我也没让你起这么狠毒的誓吧?」 要不要这么过分。 「不狠不足以记住。」厉天阙道。 「那我们互相立。」楚眠睨他,眸色再认真严肃不过,「你拿我的命去立誓,你立完我就跟着立。」 「楚眠,现在是你错了!」 「那我也不立,你别太得寸进尺。」 楚眠在这个上面不留余地,也不退半步。 「那我就打到你立。」 厉天阙说着就作势拉她,见状,楚眠直接往他腿上一趴,一副随便你的态度,还伸出全是血色的两条胳膊,「要不你打我手臂,伤上加伤,更疼。」 厉天阙被她这决绝的态度气笑了,「楚眠你不会以为我不敢吧?」 「那你就来。」楚眠抬头睨他一眼,「反正要我以自己心爱之人的命起誓,不可能。」 心爱之人。 厉天阙听得心脏都跳漏一拍,「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我心爱的男人,拿你起誓,不可能,不救你,不可能。」 楚眠一字一字说道,语气冷硬,毫不妥协。 厉天阙莫名就被她这死犟着的态度哄舒服了,哄得简直身心畅舒,天大的气都发不出来了。 可这才教训到一半…… 楚眠看着他,一眼看穿他的想法,问道,「你是不是真这么想教训我?」 废话。 「那我自己来。」 不等他答,趴在他腿上的楚眠便张开嘴对着他随意垂下的手臂一口咬了下去。 「嘶——」 厉天阙疼得倒吸一口气,下意识想抽回,又担心把她给推边上了,不得不硬忍下来。 楚眠观察着他的表情,毫不留情地咬着,一直把屁股挨打的怨气给发足了才停下来,松开嘴,一脸认真地看向他,「好了,教训到了,我现在心疼死了。」 这承前启后的…… 就差直接说我这一连串的情话你爱不爱听。 厉天阙低头看着自己腕上的牙齿印,再看看一脸坦诚的楚眠。 呵。 女人可怕的报复心。 不过,她可能不知道,她男人的报复心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厉天阙睨着她清澈的眼睛,忽然低笑一声,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低头就报复地「咬」上她柔软的唇。 叶成、安诗蓝、黎哲、彭子豪、彭子杰五人快步走出陆家庄园。 「走快点,这房车上就算有医药箱肯定也是很简陋的那种,得让眠姐擦好点的药膏。」 第865页 安诗蓝拿着一管药膏匆匆走向房车。 叶成手上则是提着医药箱,神色凝重,担心房车上没有医药箱索性一併拿过来。 「也不知道眠姐伤得怎么样。」 五人担忧地想着,加快脚步往前赶。 快要接近时,偌大的房车忽然震了一下。 「……」 五人倏地停住脚步,再不敢往前踏半步。 一下。 两下。 三四下。 五人默默地站着,安诗蓝抬头看天,指了指,「诶,你们看,天上有云。」 其余四人跟着往天上看了看,纷纷点头。 彭子豪郑重其事地道,「是啊,真是稀奇,这天上居然有云,天还是蓝色的。」 说完,五人互相看了一眼,极有默契地闭上嘴,停止尬聊。 …… 半个小时后,楚眠打开房车的门,一下来就看到叶成、安诗蓝他们五个排排坐,坐在远处一棵倒下来的枯树上。 一见她出来,五人忙不迭地转头,看天看地看小鸟,就是不看她。 就差把「我们什么都没看到」几个大字刻在脸上。 「……」 楚眠先是怔了下,随后明白过来,尴尬地想打人。 她手上受了伤,厉天阙自然不会不管不顾地就在房车上放肆,只是故意吓吓她而已,随后就给她处理手上的伤,又是擦药又是包扎。 但看这几个,估计是全想歪了。 「咳。」 楚眠清了清嗓子朝他们走过去,「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刚来,刚来!」 彭子杰立刻跳起来道。 「……」 剩下四人无语地看他,他还能把此地无银四个字演绎得更淋漓尽致一点吗? 楚眠装没懂,看到安诗蓝手中的药膏道,「你这……」 「哦,我们怕房车上没药,给你送药过来。」 安诗蓝说道。 见状,楚眠接过药,适时地拉开袖子,露出手臂上的纱布,淡淡地道,「那你们怎么没敲门,这车上医药箱里的药膏太难涂了,特别硬,厉天阙给我涂大半个小时才抹开。」 哦,涂药涂了半个小时。 看来他们误会了。 五人默默互相一眼,害,他们真是一群不纯洁的,眠姐怎么会是那种抛下正事就去怎么怎么的人嘛…… 见他们的眼神瞬间干净,楚眠暗暗松一口气,正色问道,「庄园现在怎么样?」 她的话刚落,身后传来声响。 她回头,只见厉天阙一派慵懒地从车上走下来,朝他们走过来。 「姐夫。」 五人站直,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 「嗯。」 厉天阙懒懒地应着,双臂自然垂着,袖子卷到手肘处,只见小臂上有着极淡的一点印迹。 看着像……牙印? 五人看看厉天阙,又看看楚眠,最后互相交流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就说涂药怎么可能用半个小时。 啧啧。 眠姐不是那种人,不代表他们姐夫也不是那种人啊。 「……」 楚眠看着他们脸上变换的表情,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向厉天阙的手臂,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洗不清就懒得洗了。 楚眠站直,强行当什么误会都没有,只淡淡地看向叶成。 叶成收回对牙印的注视,道,「庄园现在已经控制在我们手上,一切稳定,从迷宫里上来的有伤也都是轻伤,不要紧,就是……」 第721章 楚眠拯救陆家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就是那位陆家三姑娘正在做手术,流血有些多,已经在安排输血了,不过……还是要看意志。」 听到这话,楚眠的呼吸顿了顿,「这么严重?」 她以为那枪伤不在要害就不会有事。 「是。」 叶成点了点头,「还有就是机关的停转,黎哲和安诗蓝去看过了,比较难弄。」 这两个人对这方面都算是有点能耐的。 说着,他看安诗蓝和黎哲一眼,示意他们出来报告。 黎哲便上前一步,将手里一直卷着的设计图纸打开来,道,「眠姐,这机关还和这边的信号挂上了勾,影响到这一大片区域的信号使用。」 「我知道,当时机关一运转,信号就没了。」 楚眠淡淡地道。 安诗蓝站在那里道,「那个地下空间完全就是个刑场,成哥的意思是把那里炸了得了,但……」 「陆云堂?」 楚眠大概能猜到问题出在哪里。 「他倒没说什么,是他儿子陆寒跑过来,问了一句机关是不是一定要毁掉才行。」 叶成沉声说道。 陆寒的这言外之意很明显,这一炸,贺盛璃就彻底从这世上消失了,连半点痕迹都不会留下,不炸,至少还能收拾点什么烧一烧,留点骨灰下来。 陆家是真拿贺盛璃当亲人,但贺盛璃并不觉得。 楚眠看向安诗蓝和黎哲,「以你们两个的本事,让机关停下来需要多长时间?」 「挺复杂的,怎么也得要个两三天吧。」 黎哲和安诗蓝相视一眼道。 两三天,也不算多久。 她既然来了,也不能就这样丢下这个摊子走人。 第866页 她点头,「那你们就辛苦一下。」 「是,眠姐。」 两人立刻应道,炸掉地下空间的计划就这么停下来。 「老爷子怎么样?」楚眠又问道。 厉天阙站在一旁看她,操心的事还真多,一件接着一件。 闻言,叶成的脸色更加凝重,「现在陆家一共四个人中了蛊毒,老爷子,那位陆二太太,还有一对夫妻,听说是陆晴的父母,陆晴逃走后他们找贺盛璃闹,就被害了。」 这蛊毒,陆家上下无人能解,他们带来的医生也没这本事。 楚眠侧目看向厉天阙,厉天阙冷哼一声,「救,赶紧救,救完走人。」 这破地方,他一天都不想多呆。 听厉小懒念经都比留在这有意思。 「……」 别扭的男人。 明明愿意什么都顺着她,非要摆出一脸的脾气来。 楚眠有些无奈。 …… 陆家将中蛊的四人抬进大厅里,被子盖着下的脸全是惨白,眼睛凹陷,眼下乌青,目光无神。 楚眠和厉天阙牵着手从外面走进去,陆家众人纷纷看向她。 景然的这个孩子不愧是老爷子看中的,能耐太大了。 今天要不是她,他们全都活不下来。 坐着的陆云堂立刻站起来,有些急切地看向她,却没脸说什么求救的话。 「叶成。」 楚眠淡漠地发话。 叶成他们几个立刻上前,往旁边推人,「都请站远一点,给病人一些新鲜空气。」 闻言,陆家众人不敢质疑什么,忙听话地往后退去,一直退到墙边,远远地看向楚眠。 厉天阙拉过一张椅子,直接坐起来,慵懒地往后一靠。 楚眠走到四个病人中间,掀开被子检查他们的身体状况,将他们的嘴一张张打开,只见他们的嘴里都有不同程度的溃烂。 楚眠的目色冷了冷,走到陆公业的身旁,陆公业从被救上来后一直昏迷着,眼睛紧紧闭着。 她弯下腰打开陆公业的嘴,看着里边的溃烂情况,呼吸滞了滞。 怎么会这样…… 半晌,她合上老爷子的嘴,语气还算平静,「把老爷子送回房间,等陆景然下了手术台再治。」 听到这话,陆云堂忍不住上前,忧心忡忡地看向她,「为什么,治老爷子和景然有什么关系吗?」 就不同能一起治么? 楚眠抬眸淡淡地看过去,回应道,「老爷子的身体已经行将朽木,等我取出他身体里的蛊虫,他也就剩下最后说几句话的时间了。」 如此,总要儿女都在身边聆听遗训才好。 听到这话,陆家众人一片譁然,陆云堂脚下一软,跌撞到旁边的椅子上。 陆寒冲过来,眼睛通红地看向楚眠,「就没、没别的办法了?是不是要什么药,不管多珍稀多难得的,我都会弄过来,楚眠,你、你再想想办法……」 老爷子可是陆家的主心骨啊。 「……」 最好的药就是后悔药,让他们都重来一遍,再不相信贺盛璃。 但这世上偏偏没有后悔药。 楚眠看他们一个个这样,想了想还是没有刺激他们,只让人将老爷子抬下去,然后开始当众调配药物。 见她这般,陆寒也不敢再多说,默默退到一旁。 楚眠将干虫混合着几样药物放在一起捣碎。 厉天阙定定地看着她,他女人还真是什么都会。 捣碎后,楚眠碾了一段细香,点燃扔进去,一缕菸丝从里边缓缓升上来,带着淡淡的檀香味。 她将所有人的被子掀开。 众人张望过去,就见躺在那里的三人开始面露痛苦,低低地呻吟起来。 陆寒担忧地扑到自己母亲的身旁,小声地安慰着,下一秒却见自己母亲的鼻子左边鼓起一团,在削瘦的脸上看着十分吓人。 楚眠正给一把小巧的手术刀消毒,见状,她眼疾手快地靠过去,直接在曹婉的脸上割下浅浅的一刀。 一条极小的细虫立刻从模糊的血肉里爬出来,带着腥臭味,爬出来没多久就瘫在曹婉的脸上一动不动,死了。 「咦,好噁心。」 安诗蓝站在一旁小声地道,「这个贺盛璃,对亲妈都这样,什么猪狗不如的禽兽,何必还要骨灰。」 陆云堂和陆寒听着,都是沉默。 曹婉躺在那里,脸上没有痛色,泪水却是止不住地从眼角淌下来。 「去找医生,看看伤口要不要缝合,再吃一点补血益气的药慢慢养着就好。」楚眠将上面的小虫挑走,朝着陆寒道。 闻言,陆寒感激地看向她,「谢谢你,小妹。」 「……」 -- 作者有话说: 第2更在白天哈,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说的大剧情?其实不在这里,贺盛璃的死只是个拉开主线大剧情的序幕,敬请期待。 第722章 要不要取蛊虫 小妹。 这两个字她还真是不适应。 楚眠眼神极淡地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去看另外两人的状况。 救治完三个人,楚眠算是完成了任务,拍拍手走向门外。 如今的陆家庄园已经不在大雪之下,可看着却是比下雪时更萧条寂寞。 长长的通道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第867页 墙上的浮雕刻绘着庄严,楚眠虚虚地往墙上一靠,看一缕阳光从檐角落下来,照亮地上的尘埃。 尘埃在光亮中飞舞。 楚眠偏头静静地看着。 「在想什么?」 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厉天阙走了过来,挨着她靠向墙壁,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地上的光。 「我在想,一个贺盛璃差点亡了整个陆家。」楚眠淡淡地道,「这陆家兴就兴在团结护内,败也差点就败在这四个字上。」 团结起来的陆家无疑是强大的,但从内部毁起来也特别轻易。 厉天阙听着,冷嗤一声,「行了,你就说你在担心陆公业还是陆景然,我又不笑你。」 讲那么多似是而非的做什么,还跟他装。 「……」 楚眠转眸,对上他深邃而锐利的视线,顿时有种被看破一切的窘迫。 她深吸一口气,最后承认,「我不想陆景然死。」 「看出来了。」 救人的时候多积极。 厉天阙冷哼一声。 「……」 楚眠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上的鞋,沉默半晌道,「今天她打我的时候,我感受特别奇怪,我不觉得讨厌,我反而……觉得被关心到了。」 第一次感觉到亲人的关心,歇斯底里的那种关心。 她想,陆景然当时大概和厉天阙想的一样,明明她救了他们,却都在那一瞬间恨死了她。 那种恨……其实是震动到她的。 以前她从未体会过。 说完,她又自嘲地笑了下,「我这么想,是不是挺贱的?」 明明决定好了不和陆家有任何关系,却还是会为陆景然所动。 厉天阙低眸看她一眼,见她在唇上咬出一抹白,难听的话讲不出来,只道,「要看手术室就在那里。」 手术室又不会飞。 楚眠抬眸看他,「你不阻止我?」 他不是不喜欢她和陆家扯上关系么。 「我阻止你就会不看,就会跟我立刻离开这个破地方?」厉天阙面无表情地道。 「会。」 楚眠不假思索地道。 「……」 没想到她会是这么迅速而坚决的态度,厉天阙反倒被她弄得沉默了,定定地看着她,薄唇抿成一线。 楚眠抬眸看他,一双眼睛极为干净,静静地等着他帮她做一个决定。 白净的脸上就写着两个字:依赖。 啧。 烦躁。 厉天阙有些不爽地呼出一口气,将放在裤袋里的手伸了出来,「给你。」 楚眠低眸,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银制的长命锁,上面还沾着斑斑的血迹。 「陆景慧拿给我的,说是陆景然做手术都紧抓着不放,被硬掰手指取下来的。」 厉天阙冷冷地道。 陆家的这位大姑娘精得很,不敢逼到楚眠面前,就瞄准了他下手。 长命锁送到他手上,随便他给不给。 「……」 楚眠看着怔了怔,好一会儿才从厉天阙的手中拿过去。 长命锁上全是血,指印印得很深,她都能看到陆景然的指腹纹路,一圈一圈。 她转动长命锁,只见上面刻着一个「雾」字。 雾。 这个字似乎被常年抚摸,痕迹都被抹平了。 楚眠隐隐能感觉到,陆景然并不如她想像的那般不堪。 想了想,楚眠握着长命锁转身朝临时手术室的方向走去。 她穿上防护服走进手术室,在一旁陪了手术的后半程。 陆景然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眼紧阖。 「小雾来了,她陪着你呢。」 陆景慧站在手术台边,在陆景然耳边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 陆景然的眼皮跳了跳。 片刻后,她的心跳逐渐跳回生命线,血压渐渐平稳。 …… 手术很成功。 陆家所有人都被救了回来。 接下来最要紧的事就是陆老爷子。 众人围坐在大厅里,个个神色沉重,陆晴的父母和曹婉也拖着病体坐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坐在一旁的楚眠,仿佛她现在才是陆家的主事人。 「如果不将蛊虫取出,老爷子是不是能撑久一点?」 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 所有人转头,陆景慧扶着脸色苍白的陆景然走进来,陆景慧换了一件长裙,整个人的气质大变样,端庄优雅,有种沉淀后的独特韵味。 陆景然从手术台下来才休息了一晚上,人还虚得特别厉害,一手一直捂着伤口。 从踏进来后,两人的视线就落在楚眠的身上。 楚眠看向她们,陆景然立刻强撑起一些精神,站直一些,不让自己露出疲态。 「这边坐。」 陆云堂连忙站起来,上前帮忙扶着陆景然在一旁坐下来。 楚眠坐在那里,淡漠地开口,「蛊虫不取,老爷子就会像现在这样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是能多耗一些时日,但耗到油尽灯枯时,他无法再和你们说什么了。」 也就是蛊虫不取,老爷子无法清醒。 「姐,既然你清醒了,就由你来做决定吧。」 陆云堂站在一旁,看向陆景慧。 是让老爷子多活一些时间,还是让老爷子体体面面地留下几句话。 第868页 「我是长女,但陆家也不是我说了算。」陆景慧在一旁坐下来道。 「那我更没脸做陆家的决定了。」陆云堂道,眼里黯淡无光,转头看向大家,憔悴不堪地道,「要不大家都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都说必然是意见不一。 众说纷纭。 老爷子是陆家现在年纪最长的长辈了,活在那里就是一颗定心丸,可老爷子要是连句遗言都不留下,陆家接下来势必会乱。 「老爷子生前最看重小雾,要不让小雾来定吧?」 人群中,突然有人这么说了句。 楚眠正沉默地坐着,看一旁的厉天阙把玩她的手指,突然听到这么一句,眉头微微一蹙。 怎么让她来决定? 她在他们眼里都到这高度了? 陆景然坐在那里,闻言看了一眼楚眠,有些急切地道,「我来做决定,取蛊虫。」 第723章 老爷子的遗言(1) 话落,所有人都看向她。 楚眠也抬眼看去,陆景然虚弱地坐在椅子上,背微微弓着,手掌一直按着伤口的位置,说话有些吃力,「陆家弄成今天这个样子,接下来那把交椅上坐着谁都不会如之前一般齐心,与其如此,不如让老爷子自己决定。」 这话在理,众人都沉默。 「要是你们觉得我这是不顾老爷子的命,以后尽管来找我问罪就是。」 陆景然继续道。 反正她也不贪图那个位置,只要他们别去逼她女儿就行。 闻言,陆景慧在一旁道,「我同意,老爷子要强了一辈子,临了让他迷迷糊糊地去,怕是他自己也不会甘心。」 陆公业的两个女儿都站在一边了,其余人自然不再有意见。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陆家人在一片空地上临时搭了一处院子出来,绿色的假藤蔓连成一片,假花迎风而动,几个空空的蛊笼挂在上方,几块石板几个酒罈…… 这是陆云堂的提议,他说老爷子待在稻城的时候心最静。 楚眠站在一旁捣药,看着陆家人齐心托着陆公业到一张摇椅上,老爷子没穿得西装革履,而是一身舒适的便服,普通而齐整。 她看过去,忽然就想起了在稻城学习的那半年。 原来,时光从来不停留。 她将药臼放到一旁的小桌上,点上一截细香,重复着和昨日一样的步骤,将散发着腥臭的蛊虫取出。 这一取出,陆家众人都围上来,个个眼眶通红、哀戚地看着躺在那里的老人。 良久,陆公业凹陷的双眼颤了颤,缓缓睁开。 陆云堂立刻扑过去,跪在地上,「父亲,儿子对不起你,都是儿子害了你……」 陆景慧与陆景然两姐妹相携而站,站在陆云堂的身后。 见状,楚眠默默退出来,走到人群后,站到厉天阙的身边。 厉天阙将她搂进怀里。 陆公业躺在摇椅上,面容苍老,皱纹如一条条的沟壑,映着年轮的痕迹。 他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看向头顶上方,看着两个轻飘飘的蛊笼随风摇啊摇、晃啊晃…… 「眠眠……」 陆公业一张口非儿非女,唤的是隔代的孩子。 听到这话,众人往后看去,挡着的自动让出一条路来,楚眠便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她靠在厉天阙的怀中,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也没什么情绪。 好一会儿,她往前走去。 陆云堂连忙站起来,抓过她的手臂将她拉到陆公业面前,低头道,「父亲,眠眠在这呢,她救了陆家,她把我们所有人都救了。」 陆公业躺在那里看着楚眠,眼眶潮湿,「我从来没看错你过……」 没看错,只是对不起她。 一直都对不起她。 「我答应了陆晴要来这一趟。」楚眠淡淡地道。 陆公业躺在那里,看看她,又看向她身后的陆家人,一个个都到了。 他便明白自己已经走到最后的陌路。 「这谁弄的?」陆公业看向不远处的酒罈,笑了一声,「太假了,稻城的酒罈可不长这样,是吧,眠眠。」 陆景慧看向一旁,命人拿到一把椅子,拉着楚眠坐下来。 「……」 楚眠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让老爷子说些遗言,怎么她成了最近倾听的这个。 她坐下来,转眸看向那酒罈子,道,「稻城的酒罈的确不长这样。」 「你可还记得稻城自酿酒的味道?我怎么有些不太记得了。」 陆公业气若游丝地问道。 楚眠听着,道,「稻城的酒偏甜,但是后劲很足。」 听到这话,陆公业又笑起来,「我想起来了,那会你没日没夜地泡在我的藏书室里,我让你歇歇,你说你睡不着,我就哄你喝酒,你喝了好些,醉了,躺在那冷冰冰的石板上,一直唤……唤谁的名字来着。」 楚眠低眸看他,陆公业是真的不行了,之前他虽然身体不算硬朗,但脑子一直很清醒,不输年轻人。 可现在…… 「哦,对了,厉天阙,你唤的是他。」 陆公业回想着过去道。 厉天阙站在假藤蔓下,闻言猛地抬眼,直直朝楚眠看过去。 「厉天阙,这可是个狠角啊。」陆公业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留这号人物活着,必然妨碍我陆家。」 第869页 「……」 他又记到过去的事了。 陆家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难受,老爷子思绪这么混乱,还能留下些清醒的遗言么? 「老爷子,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有人轻声提醒他。 「过去?」陆公业躺在那里喃喃地重复着,「过去我让景慧上厉家了,这孩子自小有主意,可偏偏就傻乎乎爱上那厉擎举了,厉擎举一死,她也就跟着毁了,什么事都难成。」 「……」 陆景慧有些僵硬地站在那里,光是「厉擎举」三个字就足以让她呼吸发抖。 「云堂倒是听话,可惜资质一般,不管我怎么训他,他都跟个榆木疙瘩似的开窍不了。」 陆公业自顾自地说着。 陆云堂满脸自责愧悔地低下头。 陆公业说着说着又道,「景然聪明,身手也好,三兄妹属她最乐乐呵呵,我对她指望最大,谁能料到这个没出息的能把自己孩子给丢了。」 「……」 陆景然站在后面,听着别过脸去,眼底发红。 陆公业躺着低低地道,「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听到这话,楚眠目光震了震,低眸看向陆公业,见他浑浊的眼里有着分明的痛楚和后悔。 她忽然明白,陆公业不是在指责什么,他是在后悔。 他后悔他说的每一桩每一件,后悔当年让陆景慧上厉家,后悔对陆云堂过份苛责,后悔对陆景然要求太高而致丢了小孩,也后悔……从一开始就对她有利用之心。 陆家众人站在那里,就听着陆公业一直喃喃着同一句话。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老爷子……」 有人声音凄楚地唤他。 陆公业躺在那里笑了笑,「怕什么,怕我就这么去了不给你们一个交待?」 嫌他话多了是吧? 「老爷子,我们没这意思。」 「老爷子,您要好起来啊。」 众人纷纷说道。 第724章 老爷子的遗言(2) 「把我的私印拿来。」陆公业并不理会他们,只说自己的。 管家早就站在一旁,手上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已经放好了陆公业的私印私章,以及一些法律文件、陆家帐目。 「老爷子,都在这呢。」 管家轻声说道。 陆公业看过去一眼,枯朽的手支撑着坐起来,陆云堂连忙扶了他一把。 陆公业强撑着坐起来。 楚眠只觉得自己手上一凉,陆公业已经握起她的手往托盘上放去。 「……」 楚眠一怔,连忙抽回自己的手。 陆公业的手重重垂下,肩膀塌下去,一双眼苦涩地看着她。 楚眠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心里不大好受,「师父,如果您真觉得一开始落子错了,就不该一直错下去。」 陆公业笑,「眠眠,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肯定自己没有落错子。」 说完,陆公业转头缓缓看向众人。 陆云堂缓缓往旁边退了两步,同陆家众人一起朝着楚眠低下头,齐声喊道,「见过新家主。」 喊声震天。 气势威严。 「……」 厉天阙的面色一沉。 叶成他们几人站在外围,见着这阵势都吃惊不已,这……跑一趟d国还收了个家族? 「眠眠,这位置你要也好,不要也罢,是发展还是散了它,都随你,反正陆家我留给你了。」 陆公业坐着说道。 「……」 楚眠没想到老爷子临了还来一波强买强卖,这操作也是绝了。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正要开口,一旁的陆景然忽然站直了身体,看向陆公业气虚地道,「您不能逼她,她不想要,她有自己的生活。」 陆公业却是根本不听,只道,「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们都下去,让厉天阙留下。」 楚眠还想拒绝,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再次怔住。 厉天阙留下? 她转眸看向厉天阙,厉天阙拧眉站在那里,眼中刻着烦躁。 「咳——」 陆公业忽然剧烈地咳起来,咳得面色更差,眼中的光渐渐淡去。 见状,众人不敢再说什么,忙退了下去。 楚眠看着,也只好把拒绝的话暂且吞下来,转身离去。 「你不用担心,没人能逼你做不想做的事,陆家我自会管着,不会有人去烦你。」 楚眠回头,就见到陆景然虚弱的脸庞。 像是怕她觉得烦,陆景然说完便捂着伤口离开。 楚眠站在原地,有些烦闷。 她这和陆家扯不清、撕不烂的关系真的是…… 楚眠同叶成、安诗蓝他们几个迎着阳光坐在一排靠湖的栏杆上。 阳光落下来,不暖,带着凉意。 脚下的湖面波光粼粼。 「眠姐,我刚刚看了帐本,那么厚一叠的总帐,可想陆家的钱有多少。」安诗蓝坐在她身边刻意活跃气氛,「我觉得你不用顾虑什么,收下就是,何必和钱过不去。」 「就是,你领导了陆家,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替米拉他们彻底报仇了。」黎哲也道。 彭子豪、彭子杰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楚眠懂他们的意思,他们是不希望她再惦记着稻城一战,让她和亲情妥协,免得情感上太过挣扎。 第870页 楚眠坐在石栏上看向他们,淡淡地道,「我明白你们的想法,谢了,我是决定要妥协一些,但那是对人,并不包括领导陆家,我的版图还是天宫。」 她救陆家,她进手术室陪陆景然,她不反驳老爷子的遗言,都是她对血亲的妥协。 因为她不想让陆景然死,不想让老爷子无法安心地离世。 但她不会妥协到连陆家都收了。 就是不知道陆公业把厉天阙留下来做什么,不会是像陆景慧一样,想从厉天阙方面着手来劝她吧? 这一个个的,都知道她的软肋是什么了。 …… 假藤蔓下,人都散了,只剩下陆公业和厉天阙两个人。 厉天阙拉开椅子,一派嚣张地坐下来,冷笑一声,「也是奇了怪了,一个个都要对着我留遗言。」 他看着像是台遗言收割器? 听到这话,陆公业咳着笑起来,大概也只有他厉天阙会如此肆无忌惮地说出遗言二字。 「还有谁留过?」 陆公业强撑着坐在摇椅上问道。 「风岛的一个老太太。」厉天阙说着睨他一眼,「她可比你疼楚眠。」 闻言,陆公业的眼黯了黯,「是吗?」 「行了,要说什么就说,她认不认你这外公,认不认妈随她,也就叫两声的事,但这陆家就别烦她了,她得陪我,我有的是钱给她花。」 厉天阙不可一世地开口。 陆公业咳了两声,枯瘦的手搁在摇椅的扶手上,浑浊无光的眼注视着他,「厉天阙,我知晓你的本事,可你真能保证能护她一世平安顺遂吗?」 厉天阙的脸色沉下来,「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眠眠已经将风岛的人迎回去了,她聪明善良,和平重建贫民窟,a国现在上下阶级平等,一片祥和。」 陆公业缓缓说道,「可以你的眼界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的这种行为也是在走钢丝,财阀们吃的亏,贫民窟人的不甘,平民阶层的压抑,每一样都是祥和下的暗涌,一旦暗涌被点燃,引发的就是大灾难。」 「有我在,它点不燃。」 厉天阙冷冷地道。 「那万一呢?」陆公业反问。 「……」 厉天阙的目光顿时变得凛冽,沉沉地看向老人凹陷的双眼。 「让我给她留条退路。」陆公业看着他道,「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请你一定要劝她收下陆家,哪怕不管,也要占了家主这个位置。」 这样她随时回来,随时有话语权。 「我劝?」厉天阙冷笑一声,「你们还真是一个比一个精,我厉天阙凭什么给你们劝?」 「就凭眠眠她看中你,她为你可以不要命。」陆公业又咳了两声,「你若也一样心疼她,就不会嫌这条退路多余。」 「……」 「若你还觉得我别有用心,那就由你收下陆家,你替眠眠攒着这条后路,如何?」 陆公业深深地看着他,一退再退。 「……」 连把陆家交到外人手中的话都讲出来了,厉天阙也不得不信他这份诚意。 他不禁冷嗤一声,「你现在才这态度,早做什么去了?」 -- 作者有话说: 我真的是感冒得太糊涂了,最近状态写得很是不顺,现在才想起来当初写楚眠那样离开陆家,再回头老爷子是直接挂了的,然后留下遗书,那样比较震撼,现在搞成留遗言了,感觉不是很够,但也没办法,唉。希望自己可以立刻调回状态嗷嗷。 第725章 陆公业替厉天阙挨枪 但凡一开始不那么狠,楚眠也不会被陆家一会阴一会阳的感情拉扯得那么难受。 就不能学学他,从未变过。 闻言,陆公业抬眸,看向头顶上方两个空空的蛊笼,记忆被拉回从前,他笑起来,笑得每条皱纹都在颤抖,「是啊,早做什么去了。」 他一心以为为了陆家做什么牺牲都值得,到头来,什么都失去了。 到这一刻,他也不是完全为了楚眠。 而是他的三个孩子,一个一个,他已经弥补不了,只有楚眠这个孩子,他还能弥补上两三分…… 「厉天阙,给我一个明确的答覆。」 他气力极弱地说道。 厉天阙不给他这个答案,他难闭眼。 厉天阙冷着脸看他,「你要听实话么?」 「……」 陆公业虚弱地抬眼。 「在我看来,你这迟到的愧悔和补救不过是为了安抚你自己的心,让你自己能死得瞑目。」厉天阙说得冷酷而直接,「我还真不那么想让你如愿。」 「我知道我从前对你动过杀心,我……」 陆公业说着,余光中忽见一身影。 贺雅摒住呼吸,贴着旁边的墙一点点挪过去,一张失了长期保养的脸难见雍容,面容苍白而紧张,她恨恨地瞪着厉天阙的背影,双手紧紧握住一把黑色的手枪。 贺盛璃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非要想那么复杂的杀人办法,到头来却只是自己丢了命。 她不像贺盛璃,她知道自己儿子死在谁的手里。 天御一向对厉天阙有执念,总想等着哥哥看他一眼,可这个哥哥从来就没将他当一回事,也只有厉天阙会那么狠,连自己的兄弟都下得去手…… 第871页 贺盛璃做不到的事,她来做。 她今天一定要替儿子报仇。 陆公业坐在那里,视线越过厉天阙看向贺雅,贺雅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嘴唇都在发抖,拼命控制自己握稳手枪。 看着她,陆公业抬起枯朽的手,一把按上厉天阙的手。 厉天阙拧眉。 陆公业用尽力气紧紧抓着他的手,抬眸定定地看着他,无光的眼里渐渐透出几分上位者的威严来。 「……」 老头子求人都这架势。 厉天阙不满地睨他,正要讲话,忽然感觉到身后有细微的响动,正要回头,陆公业再一次抓紧他的手,「厉天阙。」 贺雅深吸一气,缓缓举起手中的枪。 「不管我出于什么目的,都请你答应我,当老头子求你了。」 陆公业说着,忽然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按着厉天阙的手就站了起来,脚下一迈,站到厉天阙的身后。 「砰。」 枪声猛然响起。 「……」 厉天阙坐在那里,目光震动地看向眼前老人佝偻的身体狠狠一震。 陆公业缓缓倒下来。 贺雅站在墙边,呆呆地看着,两秒后,她慌不择乱又要朝着厉天阙扣动扳机。 厉天阙脸色冷到极致,一个箭步冲上去,反手便将贺雅的手一折。 「砰——」 又是一声枪响。 刺耳的声响震着整片安静的天空,几只鸟雀仓皇飞走。 坐在栏杆的楚眠猛地回头,震惊地看向远处,人从石栏上跳下,不顾一切地往前跑去。 就守在外面的陆家众人已经冲进去,楚眠推开面前围着的人,挤了进去。 绿油油的假藤蔓下,贺雅倒在血泊里,一双眼睛死死睁着,被打出血窟窿的身体已经没了起伏。 另外一边,厉天阙半蹲在地上,身上溅了不少的血,他扶着瘫坐在地的陆公业。 陆公业靠着他,肩下的枪口鲜血汩汩而出,将衣服都几乎染成黑色,一双眼发直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 「父亲!父亲!」 陆云堂扑跪过去,大声地唤着。 陆景慧和陆景然一步步走过去,目光哀戚地看着。 陆公业却像是听不到一样,仍是直直地看着前方,一只手缓缓抬起来像是要抓些什么。 「父亲,您听得到我说话吗?」 陆云堂跪在那里,悲痛万分地看着他,蓦地想到什么,回头急切地看向楚眠,「眠眠,你来,你来,你来和外公说说话。」 「……」 闻言,楚眠抬起脚往前走去,伸手握上陆公业枯如柴木的手,「师父。」 「你叫他一声外公,叫一声,当可怜可怜他,好不好?他一直盼着你……」 陆云堂跪在地上,眼神近乎哀求地看向她。 楚眠有些僵硬地站着,看着陆公业的脸,嘴唇动了动,「外……外公。」 她吐字艰难,但还是叫了。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可陆公业的手还是抬着。 「父亲,你放心,陆家是眠眠的,眠眠和陆家,我都给你好好守着。」陆云堂悲痛地说道。 陆公业睁着双眼,已经说不出话来。 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也没人知道他的手是想抓些什么。 「父亲,您到底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陆景慧站在那里,看着老人不断渗血的伤口出声。 很疼吧。 那么疼还不愿意去,为什么? 厉天阙蹲在地上扶着陆公业,他眸子沉沉地看一眼老人,薄唇抿了抿,低沉地道,「陆家这条后路我替她收了,我照顾她,我保她一世顺遂。」 老头子替他挨这一枪,不就是为了这个。 闻言,陆公业抬在半空的手缓缓落下。 众人错愕地看着。 陆公业靠在厉天阙的身上,眼睛发直地看着前方。 无穷无尽的白雾渐渐被抹去,露出老旧的石阶。 三个孩子一蹦一跳地走上来,笑声不断,天真无邪。 「父亲,让我去帝都吧,我能替陆家报这个仇。」 「不用去,谁也不用去。」 不去,你们就谁也不用被耽误一辈子了,都活自己的。 听着他的话,三个孩子都笑起来,围着他蹦蹦跳跳,空气中瀰漫着自酿酒的香甜味。 陆公业看着三个孩子,看着看着也跟着笑起来,一双眼慢慢阖上。 藤蔓下,陆公业停了呼吸。 陆云堂哭得悲恸。 陆景慧同陆景然双双跪下,陆家众人都跪了一地,哭声四起。 楚眠站在那里看着陆公业唇畔的笑容,耳边回响着厉天阙答应的那一句,屈膝跪了下来。 第726章 你说,我这算不算口是心非? 她头重重地磕到冰凉的石路上。 为半年的师徒之情,为老爷子最后都放不下的惦念。 …… 陆家操办起了丧事。 陆公业的离世在陆家最波动的时刻,对整个陆家来说都是不小的打击,这意味着陆家的主心骨没了。 大量的白布挂起,一道门接着一道门,一直挂到大门。 花圈一个一个送进来。 整个陆家都陷在肃穆而悲伤的氛围中。 夜晚,庄园上方的天空没有一颗星子,黑得寂静。 第872页 「他不拦我,我也能发现贺雅那女人,未必不能躲过,老头子是故意的,非要我领他这份情。」 房门开着,灯光泄出去。 厉天阙坐在桌旁,往杯子里倒了一杯水,顿了顿,又沉声道,「或者说,他是要我看到他忏悔补救的决心。」 老头子是想告诉他,自己是真的想弥补。 楚眠坐在门口,双手搭在膝盖上,靠着门静静地望着漆黑的夜空。 「要是我拜师的那半年,我们便相认就好了。」 那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 如今她看到了陆公业的愧疚,看到了陆家人的诚意,她也动容,可要她怎么忘记她的米拉、庞庞……都葬在稻城了。 「这世上就没有如果的事。」 厉天阙走过来,俯身将水杯递给她。 楚眠接过来低头喝水。 厉天阙在她身边坐下来,「我替你想过了,陆家的破事还是让他们三兄妹去管,你就占着这个家主的头衔,每年还能拿分成,这钱你不想要就以巅峰会的名义捐出去。」 这样也算是两全了。 「……」 楚眠抬眸看他,「你都答应了我还能说什么。」 闻言,厉天阙勾唇,一双眸深邃地睨她,「怪不得这些老头老太太都要把遗言留给我,我在我家阿眠的心目中份量就是重。」 他才是唯一能撼动她的人。 楚眠低头喝水,水润着有些干涩的唇,她低声道,「是我幸运。」 情感上反覆挣扎的是她。 可没有一个人让她来面对,话是对厉天阙说的,决定是厉天阙做的,叶成他们也全都理解支持,没有半分怨言。 这么一想,她成了这个事件中从头到尾都被宠着的人。 「少想那么多,等丧礼过去我们就回国,还跟之前一样。」 厉天阙抬起手在她头上揉了揉。 这陆家不过是一道插曲而已。 「嗯。」 楚眠轻声应着,歪头靠到他的臂膀上,望着寂静的夜空道,「我想厉小懒了。」 「想他干什么,一张小碎嘴,看着挺能说,到念书时又不行了。」 厉天阙一脸嫌弃。 「没他吵怪冷清的。」 楚眠道,有时候她也嫌厉小懒话太密,可真不在身边了,又觉得太冷清。 「要听我这有。」 厉天阙拿出耳机线,将一端塞进她的耳朵里。 楚眠按了按,就听到小傢伙囫囵吞枣般的念书声—— 「人猪粗,性本善,性瞎近,习瞎远……」 楚眠听得低笑一声,忽然间烦闷少了许多。 既然她被宠着,那就不纠结了,一切不想对错,顺应本意就好。 厉天阙将耳机另一端塞进自己的耳朵里,低眸看她,见她笑起来,唇角的弧度深了深。 小东西还知道笑就好。 …… 按a国的老传统,亲人去世要停灵三天。 入夜,楚眠走进灵堂。 灵堂里是穿孝的陆景慧、陆云堂和好些个陆家人在守夜。 正中央的遗像选的是陆公业六十岁时的照片,一身正装,面容硬朗,神情威严,很有一代家主的风范。 楚眠穿的一身黑色常服,没有穿孝。 在众人的注视中,她走到中间,捏了三根香点燃,鞠躬,然后走到陆景慧身边跪坐下来,帮忙将冥纸扔到火炉中。 陆景慧看向她,慈爱地笑了笑,「你这两天累了,早点休息。」 「我陪您坐会。」 楚眠淡淡地道,反正她一时半会也睡不着。 陆景慧点点头,机械般地将手中的冥纸扔到火中,忽然道,「陆家似乎专出口是心非的人,当年我对老爷子也是有怨的,觉得他眼里只有陆家,今天才知道他早就后悔了,但他从未说过。」 陆公业的遗言,她自然也听懂了。 那字字句句,并不是在临终骂人,而是后悔。 闻言,楚眠抬眸看她,只见陆景慧的面容被火光映着,眼里的血丝根根明显。 「您也是吗?」 楚眠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陆景慧扔冥纸的动作顿了顿,而后道,「我们这些陆家出身的人没什么家国情怀,一心就想着搅弄a国的风云,挑起财阀乱斗复我族血仇,我也是冲着这个嫁给了厉擎举。」 「……」 楚眠安静地听着。 「嫁给他的那些年里,其实我并未对他多正视过,我只想着和苏锦怡……也就是厉天阙的母亲过招,他以为我都是为了他,很是感动,说要一生一世都对我好。」 陆景慧跪坐在地上缓缓说道,「他当时有多感动,后来知道真相后就有多恨我。」 「我听说,他最后是当着你的面自杀的。」 楚眠道。 「嗯,我睡着了,他就用针一点一点割了自己的脉。」 陆景慧说这话的时候出奇的平静,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看着面前的火。 「您爱上他了。」 楚眠能想像那是一个从利用到爱上的故事,否则,陆景慧不会失忆变傻,陆景然也不会不给她治疗,不过是怕她痛苦。 「是啊,我爱他。」 陆景慧坦然地承认,「可直到他死,我都没有告诉过他,我爱他,我不想再管陆家的事了,只想和他好好过后半辈子。」 第873页 「为什么不说?」 楚眠不明白。 也许厉擎举等的就是这一句。 「不知道,可能是觉得自己不配,也可能是怕自己说了,他还是用那样痛恨的眼神看我,我接受不了。」陆景慧自嘲地苦笑一声,「你说,我这算不算口是心非?」 一错过便是阴阳相隔。 楚眠听着,沉默,无法多说什么。 「云堂和景然也是一样,他们丢了孩子,嘴上说着一切以陆家为主,可其实都疼得跟丢了魂一样。」 陆景慧说着看她一眼,「我这不是在为景然说话,只是觉得有些真相你应该知道,而景然是不会说的。」 第727章 楚眠父亲母亲的故事 陆家人的口是心非,在陆景然身上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闻言,楚眠抬眸看向对面跪坐着的陆云堂,短短两日,陆云堂又瘦了许多,他神情恍惚地看着火,动作近乎麻木地扔着冥纸…… 父亲过世,妻子中蛊,女儿离心被碾成肉泥。 不管处于什么样的角色,陆云堂大概都痛到了极点。 「我愿意听。」 楚眠看着陆云堂道。 她不愿意选择和贺盛璃一样的偏执,这一次,她愿意倾听自己的来历。 听到这话,陆景慧有些意外地看向她,而后收回视线,目光落在火中,陷入回忆,「景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的,她年轻的时候特别开朗单纯,她常常呆在稻城,喜欢穿那里的民族服饰,走起路来身上的银饰叮叮铛铛地响,跟她的笑声一样悦耳。」 「……」 楚眠没想到陆景慧会这样去形容陆景然。 她眼中的陆景然明艷而清冷,连走路都透着干脆,在陆景然的身上她看不到任何所谓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 「景然就是在稻城遇上了你父亲。」 陆景慧跪坐在地上说道。 「……」 父亲,母亲,这四个字对楚眠来说都太过陌生。 可这是她的起点。 楚眠看向陆景慧,安静地听她说下去。 「我见过你父亲,生得清风霁月、英俊潇洒,品貌气质都是上乘,他对景然不错,但我能感觉出来他对景然不是那种喜欢。」 陆景慧说道,「他比景然大不了多少,可他对景然的笑就像是对一个孩子的纵容,不夹杂任何男女情感。」 「……」 楚眠听着自己亲生父母的故事,沉默。 「我察觉到这一点,提醒景然,那男人只会是稻城的一个过客,让她不要太在意,但她早被迷得失了心智,根本听不进去我说的,我便告诉了老爷子。」 陆景慧说着抬头看向老爷子的遗像,「我同老爷子讲,这个男人眼神深,心里不是藏着事就是藏着人,不适合景然,老爷子便极力反对两人的往来。」 「后来呢?」 楚眠问道。 「后来,听说景然和你父亲分分合合多次,你父亲中途离开过,再回来的时候,决定死心的景然站在了酒招亲的台上。」 陆景慧说着,转眸看向她,「而你父亲那晚突然出现,喝光了稻城所有的酒。」 「……」 楚眠听得怔了怔,记忆忽然跳回到热闹非凡的酒招亲仪式上。 那晚,厉天阙为她喝光了稻城所的酒。 原来,在她的上一代有过惊人的巧合。 「自那以后,景然便铁了心要跟着你父亲,再也不听任何人的阻拦,她牵着你父亲的手跪在老爷子面前,跪了一天一夜,发誓两人今后生死都尽忠于陆家,才换来老爷子的妥协。」 陆景慧说着苦笑一声,「听着挺动容的是吧,可直到他们结婚,我依旧觉得你父亲不爱景然。」 「那他为什么要娶?」 楚眠不解。 「谁知道呢,我总感觉你父亲身上有故事,可那个故事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陆景慧说道,「就这样,景然义无反顾地嫁给他,两人一起为陆家谋事,看着也是和谐了一段时间,但是在我眼里,永远是景然一头热。」 「……」 「你要是去问她,她是不会承认的,景然就像是中了魔障一样,认为她的婚姻特别幸福,可要是真的幸福,弄丢孩子以后,你父亲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平静的面具下有多痛苦多自责。」 陆景慧有些苦涩地道,「作为最亲密的枕边人,他一句句指责景然冷血,将景然的办公桌掀翻,转身走人再也没有回来。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发现景然满满一抽屉的抗抑郁药,没有发现景然乱吃药吃出幻觉,没有发现景然对着空气喊宝宝……」 「……」 楚眠听着,忽然想到之前在游轮上时,陆景然手臂上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 原来她的抑郁症从孩子丢掉就开始了。 楚眠的长睫颤了颤,陆景慧看她,「你会不会觉得我在替景然卖惨?」 楚眠沉默两秒,抬眸认真地注视着她,「如果换作是别人我真会这么觉得,但是您的话我愿意相信。」 陆景慧是陆家第一个无条件护着她的人。 她对陆景慧牴触不起来。 陆景慧听着,眼中露出淡淡的笑意,而后道,「你还是一样可以恨她,毕竟她把你弄丢了是事实,但我不想你误解她。」 「我不恨她。」 第874页 楚眠摇了摇头道。 既然她信了陆景慧的这个故事,又怎么还恨得起来。 「景然,你怎么来了?」 旁边有声音响起。 楚眠有些错愕地回头,陆景然正站在不远处,身上披着一件大衣,面容苍白虚弱,一双眼正直直地看着她,眼中起了水雾。 见楚眠看来,陆景然立刻转过脸去。 「景然,你伤势严重,就别跟着守夜了,回去吧。」 陆景慧看过去说道。 楚眠放下手中的冥纸站起来,朝着陆景然走去,沉默地挽过她的手臂。 「……」 陆景然呆呆地看向她,眼睛更红,好几秒后才跟着她往外走去。 比不得灵堂里的温度,外面夜里还是透着刺骨的凉意。 楚眠扶着陆景然往前走去,唇始终抿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 陆景然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哑。 楚眠怔了下,掀眼看她,「知道什么?」 陆景然看向前方,泛红的眸子定了定,才道,「知道他不爱我。」 「……」 「酒招亲上,他喝光所有的酒不是为我,只是因为他心里的那个人不在了,他痛苦之下想一醉方休而已。」 「……」 楚眠听着步子不由得停下来,心口莫名震动,「你知道你还……」 还一头撞向南墙? 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陆景然也跟着停下来,自嘲地低笑一声,「我那时年轻气盛,把自己看得太高,认定了时间还长,迟早能让他心里有我。」 「……」 楚眠是真想像不出来她年轻时竟是这般样子。 -- 作者有话说: 第2更在白天。 第728章 我这张脸就不配你时时刻刻心心念念? 「他除了不爱我,对我也没有别的不好,你出生的时候他特别开心,那一刻,他抱你的手都在抖,我能感觉他当时把我们母女装进了心里。」 陆景然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只是后来你丢了,他方寸大乱,他一个人泡好奶瓶 ,在婴儿床前一坐就是一整晚。」 「……」 楚眠看向她。 如果陆景慧嘴里的父亲是个无心的男人,那在陆景然的嘴里,这个男人被赋予了血肉。 楚眠忽然明白了什么,「你不想让我误解他。」 「他不爱我,和你无关。」 陆景然面色憔悴地注视着她,「原来他是能做个好父亲的,是我拦住了他,如果将来你能遇见他,请你记住这一点。」 父亲的角色,他是想好好经营的,只是没有这个机会。 「他现在在哪?」 楚眠淡淡地问道。 闻言,陆景然的目光黯了黯,摇头,「不知道。」 他走了,就再也没回来过。 「……」 楚眠沉默。 陆景然转头看向眼前的大门,道,「好了,就送到这吧,我自己上去就好,你早点回房休息。」 「好。」 楚眠松开扶着她的手。 陆景然低头看着她的手一点点抽离,心口疼得抽搐,嘴上却是什么都没有说,慢慢往大门走去,忍着伤口的疼痛一脚踩进门去。 「口是心非这一套早就不流行了,心里有话还是讲出来的好,自我折磨在我看来算不上赎罪。」 楚眠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陆景然回头,愕然地看向她。 「你替他说了那么多话,怎么没说以你势在必得的性格明明能强留住他,可你没有,因为孩子的丢失,让你连爱一个人的勇气都没了。」 楚眠站在浓郁的夜色下看着她,说出的是陈述句。 她现在似乎慢慢摸清楚了陆景然的性格,如陆景慧所言,陆景然就是全天下最口是心非的女人。 陆景然不喜欢表现悲伤,所以她把所有的痛都咬牙和血吞了。 「……」 陆景然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她,眼里渐渐泛起水雾。 「晚安。」 楚眠沖她点点头,平静地道完晚安,转身离开。 墨一般的夜色中,隐隐约约传来铃铛撞击的清脆响声。 陆景然的瞳孔震动,抬眸看去,就见楚眠走在夜里,一手拎着银制的长命锁,细指勾缠着线,长命锁来回轻晃,发出悦耳的声音…… 陆景然看着,抬手捂住了嘴,泪水潸然而下,整个人颤抖得不像话。 …… 回到房间,楚眠就看着厉天阙姿态不可一世地坐在桌边的椅子上,白色的耳机线自他耳间垂下,划过突出的喉结。 听到动静,厉天阙阖着的眼睁开,幽幽地看她一眼,「还以为你要留在那里一整晚。」 「我要留一整晚,你就等我一整晚?」 楚眠看他一副完全不是要睡觉的模样不禁笑着问道。 「废话,怀里没个人,我睡得着?」 厉天阙扯下耳机冷哼一声。 楚眠听着笑容加深,她将手中的长命锁放到桌上,厉天阙眸子深邃地睨她。 「和陆景然妥协了,也和自己妥协了。」 楚眠微笑着道。 在厉天阙和巅峰会的「宠爱」之下,她不纠结了。 「认了?」 第875页 厉天阙侧头看她,光落在他稜角分明的脸上,鼻翼遮下浅浅阴影,格外英俊好看。 「那倒没有,还是有点叫不出口。」 楚眠说道,在厉天阙对面坐下来,将面前的一叠帐本拿到面前翻开。 「做什么?」 厉天阙看她。 「你不是已经替我收了陆家,我总得看看帐本,知晓一下陆家的财产分布再把它留给陆家人,否则里边有坑我就完了。」 楚眠笑着说道,语气还算轻松,因为陆家不可能真的留坑给她。 「晚上看?」厉天阙看向自己的表,这都几点了。 「早点看完早点走。」楚眠看他,「我还要回去听厉小懒念《三字经》。」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去了。 陆家从上到下两代人的故事都让她深刻体会到某两个字的重要性——珍惜。 珍惜当下。 「张口闭口厉小懒,我在你面前,都不见你想。」厉天阙冷冷地道,面色阴沉下来。 楚眠无奈地看他一眼,「你都说你在我面前了,还要想什么?」 抬眼就能看到的人为什么要想? 厉天阙一掌按在桌上,起身,低下头逼近她的脸,眉目深邃,「我这张脸就不配你时时刻刻心心念念?」 「……」 他真的是…… 有时极度狂妄自信,有时又怀疑自己魅力怀疑得彻底,认为她对他是同情、报恩。 矛盾的男人。 楚眠看着眼前好看得毫无瑕疵的脸,哄着他,「配。」 「这还差不多。」厉天阙捏住她的下巴亲了一口,才坐回去,「看吧,我陪你。」 「……」 楚眠笑着摇了摇头,低头专注地看起帐本来。 所谓帐本是把陆家所有的具体分布和基础明细都列了出来,她越翻越惊,「原来陆家的产业分布多个国家,连战乱国家都有陆家的产业。」 这些产业加起来……就有些可怕了。 「不难理解。」 厉天阙握着一个茶杯转了转,嗓音磁性,「陆家在百年前差点被灭了满门,当然要吸取教训玩起狡兔三窟,这次也就是在内部生了乱,否则走不到这一步。」 陆家为抗外来隐患做足了准备,却没有做过内里生鬼的防范。 「也是。」 楚眠深以为然,低头继续看帐本,看着看着,她的目光冷下来,「这不对。」 「怎么了?」 厉天阙侧目睨她,将杯子端到唇边喝了一口。 「这是陆景然之前做武器贩子的流动帐目。」 楚眠把帐本推到厉天阙面前。 厉天阙低眸随意一扫,脸色瞬间沉下来,他将杯子往旁边一放,人坐直起来,「这么多?」 这个数字远远超乎他们的估计。 「这么大的数额,可见陆家手上的武器工厂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楚眠看向他,正色道,「这个权柄已经落到贺盛璃的手里,她为什么不拿来填充自己,而只是建了一个大型机关来索我们的命?」 第729章 爆发了摩天轮ivh344病毒 这一次他们来克斯洲,轻易就破了陆家的局面。 贺盛璃权势在握,明明应该把这些武器全用到陆家来,做足同归于尽的准备,为什么她没有? 厉天阙坐在那里,舌尖抵住后槽牙,目色变得锐利。 「你还记不记得贺盛璃临死前对我说了一句话。」 楚眠想起来。 贺盛璃临死前说:楚眠,你不要以为这样你就赢了。 如果说贺盛璃做了n种假设,其中一种假设必然是没能害死他们,从这里再铺出一条路来。 闻言,厉天阙的眼底顿时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从她手中将帐本抢过来,低眸看去,「上面有没有说陆家现有的武器储备量?」 「有。」 楚眠指向其中一串数字,大得惊人。 厉天阙阴郁地看向她,「马上找人,查这批武器的流向。」 「好。」 楚眠站了起来。 事情紧急,一刻都耽误不得。 …… 翌日,克斯洲的阳光似乎添了那么一点点的温度。 灵堂里陆家后人跪坐在地,悲痛哽咽。 偏厅里,厉天阙和楚眠面无表情地坐在靠窗的位置,叶成和安诗蓝几人有些不安地原地踱步。 「眠眠。」 一身孝服的陆云堂从外面匆匆走进来,面色难看如猪肝色一般。 楚眠抬眸看向他,陆云堂被她看得低下头,脸上尽是自责,「家里这边没信号,暂时收到的消息是……工厂里的存货全部被转移出去了,具体流向哪不知道,几个知情的管理者全都跑路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还留了这样一手。 那么多的武器流出去是件多可怕的事情,她怎么敢…… 楚眠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她坐直一些,冷淡地问道,「以贺盛璃的筹谋,肯定是想办法将它们全流进a国了,具体流向完全查不到?」 陆云堂在她面前简直抬不起头来,伸手摘下头上的孝帽,声音发哑,「景然之前是接管这一块的,她刚刚已经赶去查了。」 只有陆景然亲自去查,才能查到这批武器的具体流向。 闻言,楚眠的眉头蹙了蹙,陆景然才刚刚动过手术,这个时候还奔波伤口怎么好得起来。 第876页 「不用了,让她回来,我自己查。」 她站起来,转眸睨了一眼叶成,「准备回国。」 这么庞然一批武器进入a国走的肯定是不法渠道,要查有难度,但一定得查,还要查得快,否则必出乱子。 她等不到老爷子的葬礼结束。 「是。」 叶成颌首,带着人迅速往外走去。 厉天阙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牵过楚眠的手就要走。 陆云堂急忙抬手拦住他们,楚眠抬眼看他,陆云堂道,「眠眠,等景然查出这批货的具体流向你们再走吧。」 「……」 「没错,贺盛璃留着这一手就是沖你们去的,说不定已经谋划好了些什么,你们现在回去面对未知的一切太过冒险。」 陆景慧从外面走进来,上前抓住楚眠的手,关切地看着她,「听话,在陆家再多呆一点时间,这里安全。」 「是我教女无方。」 陆云堂垂下头。 楚眠正要说话,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外面传进来。 叶成走得气喘,面色完全青了,看向他们,声音都变了,「眠姐,姐夫,国内出事了。」 「……」 楚眠的呼吸一紧,手指不由得缠紧厉天阙的手。 「厉家有没有事?」 厉天阙冷声问出。 他分析过,他没公开过厉小懒的存在,照常理贺盛璃应该不会跑去对付厉家庄园泄愤。 但听到这话,他还是下意识地问出口。 听到这话,楚眠的呼吸几乎停滞。 「厉家没事,我们这边没信号,和国内没有联繫,樊冰冰派了人赶过来。」 叶成站在那里,嘴唇动得简直僵硬,「来人说,国内爆发了摩天轮ivh344病毒。」 「什么病毒?」 楚眠猛地抬眼。 所有人的脸色骤变。 「摩天轮病毒。」叶成看着楚眠眼中的震惊,几乎不忍说下去,「就是那个所谓的……贫民窟病毒。」 世界上有贫民窟的不止a国一个国家,ivh344病毒曾在三个国家的贫民窟里被发现,它传染性强、传播极快,死亡率很高。 患病者最大的一个病症是产生晕眩,会看到模糊的东西转个不停,因此又被称为摩天轮病毒。 摩天轮病毒在几十年前的风岛也曾出现过,因它无解,染病的人都被秘密处理了,由此,这个病毒没有大范围爆发过。 但大众都将它视作是下等人带来的病毒。 a国重建贫民窟的计划才刚刚推行,风岛人才准备在国内好好生活下来,这个病毒就爆发了。 其中内由……细思极恐。 「在哪爆发的?」 楚眠问道,手指变凉。 厉天阙低眸,将她的手握紧。 「就在我们出发的当晚,帝都有一场名门盛宴,出席的财阀贵族数不胜数,这是一场大型的病毒投掷案件,晚宴上的人中招大半,而第二天,这些人就各自飞往不同地方,现在还无法确定性质会恶劣到什么程度。」 叶成站在那里道,「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场滔天阴谋,摩天轮病毒的爆发也将会导致阶层矛盾的完全爆发。」 要知道,这一次中招的都是所谓的上等人。 他们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染上病毒,染的还是贫民窟病毒。 顿了顿,叶成看向楚眠,有些困难地道,「唐总统和樊冰冰的意思是,眠姐你暂时不要回国,请姐夫回国帮忙控制局势。」 在这事上,没人会看到楚眠为和平重建贫民窟所作的努力。 那些财阀看到的是有人要一次性灭了他们;平民看到的是风岛人一回来,贫民窟病毒就爆发了,人人自危;贫民窟人惶惶不安、无法自处。 他们不会把重点放在是谁投掷了摩天轮病毒,只会把矛头放在……推行重建贫民窟的楚眠身上。 一旦事态收不住,楚眠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这才是贺盛璃的最后一招。」厉天阙握紧楚眠的手,低眸看她变白的脸,「她要毁了你的理想。」 第730章 回国 如果贺盛璃知道他们有后代,那一定会冲着他们的后代而去。 但她不知道,她只能把目标对准楚眠的另一重在意上——楚眠的理想。 真是没想到,老爷子的话这么快就应验了。 楚眠现在的确需要陆家这一条退路。 「……」 楚眠站在那里没有动,只觉一阵凉意从脚心直蹿头部,冷得她没了知觉。 她现在知道那批武器的流向了。 它不需要具体的去向,只要顺利留在a国就行。 病毒加暴乱。 a国,完了。 「等下,就算小霜……她能把那批货全部流进a国,她怎么有本事在那种上流晚宴投掷病毒,她不可能做到。」陆云堂皱眉说道。 他女儿早就到了走路都艰难的地步,又怎么可能操控a国那边的晚宴。 「那就只能说明,她和a国那边的人有联合,这场阴谋里涉及的不止她一个。」 陆景慧迅速想明白过来,抬头看向面前的厉天阙和楚眠,「你们两个都不能回去,摩天轮病毒到现在都没有根治的办法,这事一上新闻,所有国家都会同a国断开交通,趁现在还有点时间,赶紧想办法把你们的人都接到这里来。」 第877页 安诗蓝、黎哲、彭子豪、彭子杰四人整理行装完毕,提着行李箱进来就听到这番话。 「大姑娘,您这话的意思是我们的国……亡定了,对么?」 安诗蓝面色惨白地看向陆景慧。 「我们没有这么说,但a国如何的确和你们无关了,要知道你们都是眠眠的人,回去就都是钉在墙上的靶,自顾不暇还管什么大义。」 陆景慧说道。 这话听着无情,却是字字在理。 「……」 安诗蓝不再说话,鼻尖却酸了。 楚眠站在那里,一直沉默着,她看了一眼厉天阙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他虎口处的鹿角惹眼得不可一世。 她看着,好一会儿抬眸看向自己的人,嘴唇动了动,坚定地说出两个字,「回国。」 闻言,叶成他们立刻站直了身体,大声喊道,「是!」 就知道眠姐是不会退的。 就算他们不管自己的国家,就算他们能把亲人都接出来,就算一切的一切,那樊冰冰呢? 她身为a国的第一夫人又能去哪里? 便只是为了樊冰冰,他们也不能就这样待在异国他乡享福。 「眠眠——」 陆景慧和陆云堂异口同声,不支持地看向她。 厉天阙站在那里,握住楚眠的手改为握上她的手腕,用力,向后拉扯。 楚眠抬起脸看他,厉天阙的眸子幽深无底。 他深深地盯着她,「我回去。」 「现在让我留下,我生不如死。」 楚眠注视着他的眼,一字一字说道。 「……」 厉天阙顿时没招了,只能握着她的手腕,指腹感受着她冰冷的皮肤和跳动的脉搏。 半晌,他让步,「走,回国。」 他拉着楚眠就走,陆景慧见他们来真的,不禁急切地拦住他们,「你们两个疯了?现在回去不说别的,摩天轮病毒那么厉害,你们被传染了怎么办?。」 这病毒致死率那么高,一旦传染不是开玩笑的。 「厉总,你和眠眠留下,你们两人都不是平庸之辈,有陆家做根基,你们还能创造出自己的辉煌,a国的一切舍也就舍了。」 陆云堂也着急地道。 他们两个要是回了a国出事,他怎么对得起他们,怎么对得起景然和老爷子。 「……」 楚眠看着他们两个,刚要说话,厉天阙上前直接拦开陆云堂挡过来的手,冷冷地道,「a国的一切舍不舍无所谓,但我不会让我儿子有一个逃国难的怂货父亲。」 「儿子?」 陆云堂和陆景慧都是一脸震惊。 厉天阙牵着楚眠的手就往外走去。 叶成他们提着行李箱快步跟上,无一人有半点犹豫。 …… a国的新闻还没有出来,一行人顺利登上回国的飞机。 坐在飞机上,楚眠问空姐要了纸笔,开始粗略计算自己的资产。 忽然,纸笔被人一把夺过去。 楚眠转眸,厉天阙坐在她的身旁,目色幽暗地盯着她,伸手就将她的头按到自己的肩上,「回去有硬仗要打,现在给我睡觉。」 「……」 楚眠自然是没有睡意,但她没有拒绝,温顺地靠着厉天阙,一双眼沉默地看向前面。 飞机上太平静了。 有人说话有人笑,还有孩子的哭泣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常而温馨。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谁也不知道落地的那一刻,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我不明白,除了贺盛璃,谁还会那么执着地挑起这样一场大阴谋。」楚眠低声说道。 从前,是陆家人想要挑起财阀乱斗,可他们已经不了。 那现在呢,又是谁在做这样一件丧心病狂的事。 她的话落,按在她头上的大掌温柔地拍了两下,带着温暖的温度。 「安心,天塌下来还有我。」 厉天阙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落下。 「……」 楚眠往他的肩上靠紧一些,恨不得把自己藏进他的怀里。 飞机落地。 楚眠戴上口罩,安诗蓝谨慎地又递来一只,「眠姐,戴两个吧,防护得好些。」 「……」 楚眠静默地看她一眼,然后接过口罩又戴了一层。 手机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 一行人不约而同地拿起手机,是无数条的新闻共同推送,摩天轮病毒的事终究还是上了新闻。 各方的反应迅速极了。 他们还未走出偌大的机场,身后刚刚降落的飞机就开始在跑道上加速跑起来,翱翔上空。 「我第一次看到飞机飞出了落荒而逃的架势。」 叶成站在那里,有些嘲弄地道。 「……」 楚眠被厉天阙牵着手往里走去。 两人走在最前面,厉天阙的鼻樑上架着一副墨镜,风衣衣角带风。 短短十几分钟,机场里已经乱了套。 闻风赶至的民众全部涌进机场里要求出国,他们扬着手中的机票挤在一起,人声沸腾得几乎炸了机场的顶。 他们吵着,闹着,连落地窗旁都是人挤人的身影。 可大屏幕上却翻着一条又一条停飞的消息。 绝望的哭声从人群中传来,迅速感染到越来越多的人。 第878页 楚眠站在楼上看了一会儿,被厉天阙一把搂过,他的手直接从后捂上她的眼睛,半搂半抱地带着她离开。 第731章 楚眠传达补救指令 楚眠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由着厉天阙带路。 视觉被屏蔽,听觉却被无限放大,耳边的哀嚎声越来越响,仿佛有个人就站在她的身边哭。 楚眠木然地往前走。 一行人通过特殊通道离开机场,几部车子已经在路边停好。 抬眼望去,无数的车挤停在来的路上,而离开的道上,没有一辆车。 厉天阙拉着楚眠就要上车,楚眠挣开他的手,「你现在要去总统府吧,我不跟你去了,我去处理点事情。」 厉天阙站在车门前,低眸看她,见她脸色虽然不好看,但一双眼睛还算冷静。 小东西还撑得住。 总统府现在应该被民众围满了,她的确不适合过去。 他将手放在她头顶揉了揉,「不准进天宫任何一处产业,在庄园办公即可,懂么?」 楚眠知道他担心什么,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我又不是个小孩子,我懂这里的利害。」 「好。」 厉天阙没有时间和她寒暄,转头看向叶成,目光泛冷,「盯着她,别让她一个人独处。」 「是,姐夫。」 叶成面色凝重点头。 「过来。」 厉天阙伸手按向她的后颈,将她搂进怀里,扯下自己的口罩就吻上她的眼。 楚眠闭上眼睛,长睫颤了颤。 一抹温热落下,暖过她的心脏。 叶成他们转过身去。 「有事给我打电话,晚上我回家陪你。」厉天阙在她耳边说道,又在她头顶揉了揉才转身上了车。 楚眠站在原地,和他挥手告别,转头钻进另一辆七座的商务车。 离开机场的路空空荡荡。 窗外没了风景,只剩下对面车道堵得水泄不通的车流。 楚眠坐在靠窗的位置,收回视线,过道一边的叶成拿出手机,看她一眼,「眠姐,樊冰冰的电话。」 「接。」 楚眠出声。 叶成立刻接通电话,按了扩音,道,「冰冰,我们已经回国了,眠姐就在我边上,有什么你说。」 其余几人纷纷转头看来,面色沉重。 「叶成你干什么,这个时候怎么能让眠姐回国?」樊冰冰惊诧紧张的声音传来,「你知不知道大家现在正愁找不到一个宣洩口?」 「冰冰,说正事。」 楚眠靠着真皮椅背,淡漠开口。 听到她的声音,樊冰冰在那头顿了顿,而后吸了一口气,道,「我已经命人成立调查组,初步调查,摩天轮病毒是从国家病毒研究所泄露出去的,正在排查可疑之人。」 「一会把研究所和晚宴的监控发给我。」 楚眠道。 「是。」樊冰冰想都不想地应下来,「现在调查何人所为是一方面,控制病毒是另一方面,我们正在追查名流晚宴之后所有人的行动轨迹,但麻烦的是这些人都不是普通人物,现在一家家不止不配合,更是想着办法要逃出国内。」 「……」 楚眠沉默地听着。 「也正因为第一批染病毒的不是普通人,国外的措施来得前所未有的急,新闻刚爆出去,总统府的电话就被打爆了。」 樊冰冰在那头顿了几秒,接着道,「不用等到明天,a国就会成为一座彻底的孤国。」 大家都知道摩天轮病毒是个什么鬼病毒,谁会想这种病毒流到自己的国家。 「都什么时候了,这些个高高在上的人物还不愿意配合,那就出动些厉害的。」 叶成坐在那里,握着手机冷冷地道。 「a国的军事力量从来就不强,再强制也强制不到哪里去。这次出事的又都是财阀贵族,一旦逼急了,他们手中的企业、各自为营的权势……」 樊冰冰没有再说下去,但答案显而易见。 a国,财阀为王。 王都出事了,乱是一定的,现在只有看能不能把事态控制住。 闻言,叶成有些烦闷地咬了咬牙,大家蹙眉看向楚眠。 楚眠坐在那里,低眸看着脚下,车窗外的风景一路倒退。 「彭子豪、彭子杰。」楚眠出声。 「有。」 两人整齐出声。 「你们两个是药理学家,马上去找沈医生,联合冰冰那边的研究所成立出三个全新的团队,分析病毒,针对治疗,研究疫苗。」 楚眠声线清冷地下达指令。 「明白,眠姐。」 车在路边停下,两人拎起包就背到肩膀上,跳下车,去往后面另一辆车。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楚眠,用眼神询问是否开车。 「等下。」 楚眠坐在位置上想了想,继续发布指令,「黎哲。」 「在。」 黎哲听到这一声,立刻拿起旁边的背包背上,做好下车的准备。 「想办法弄清楚晚宴所有人的行动轨迹,如果没有具体的,那就必须掌握到他们到过的地区,实行加重防御。」楚眠道,「需要什么人自己去天宫和冰冰那边抽调。」 「明白。」 黎哲颌首,戴上口罩就跳下商务车,往后走去。 「眠姐,我呢?」 第879页 安诗蓝坐在副驾驶座,这会回头看向楚眠,等待她布置任务。 「你马上带人将所有的风岛人集合起来,送往新蔷园小区,保护他们的安全,行动秘密、注意安全。」 楚眠看她一眼道。 摩天轮病毒是贫民窟出来的病毒,如果不将他们保护起来,很快就会成为民众宣洩愤怒的靶子。 「了解,那我去了。」 安诗蓝解开安全带,推开门就下了车。 「开车。」 楚眠出声。 商务车重新启动,缓缓往前。 叶成坐在那里,手上还拿着手机,有些愕然地看向楚眠,「眠姐,那我……」 「你的任务最重,你带上财务和律师清点天宫所有资产,用最快的时间将所有产业变现,把钱都投入抗病毒的医疗中,变现不了的就想办法转成生产医疗设备,运送到关键地区。」 叶成是天宫的二把手,由他来做这件事最合适。 楚眠的面色极淡,语气也淡,完全听不出她是在做一个惊天动地、豁出一切的决定。 叶成震惊地看向她,「眠姐,你要把自己的身家全部砸进去?」 她好不容易才将天宫弄到现在的规模。 巍峨的天宫大厦就要建成了。 「如果全砸进去便能平息一切就好了。」 可惜,传染病毒不像别的,全部砸进去也许也只能听个水花。 第733章 都是你,都是你弄出来的 「眠姐……」 樊冰冰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对楚眠的这种魄力充满不忍。 天宫,是他们的根啊。 「怕什么,我们都活着,天宫就有重来的机会。」 楚眠漠淡地道。 「是。」 叶成和电话里的樊冰冰异口同声,可情绪都复杂到了极点。 …… 楚眠风尘僕僕地赶回厉家庄园。 庄园的氛围俨然也与平时不同了,不少人都停下自己的工作,聚在大厅里说着话,面露紧张,人心惶惶。 楚眠一踏进大门,就看到方管家在训斥大家胡思乱想。 荷妈牵着厉小懒的手站在一旁,厉小懒双眼懵懂地看着大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转头,厉小懒的眼睛亮起来,「妈咪!你回来啦!」 厉小懒朝着楚眠狂奔过去。 楚眠脱下身上的风衣,弯腰抱了抱厉小懒,「厉小懒,妈咪还有事,你自己玩。」 「你才回来为什么就有事做?」 厉小懒不高兴地瘪了瘪小嘴。 不是说好回来就陪他玩了吗? 「对不起。」 楚眠真心诚意地向他道歉,在他头上拍了拍转身就走,快步踩着楼梯上去,边走边道,「方管家,安排地方给叶成,接下来他会在这里办公。」 「是,少奶奶。」 方管家应道。 「妈咪……」 厉小懒看着楚眠匆匆的身影闷闷地唤了声,但没有上前纠缠。 荷妈看着,意识到这一次事情肯定严重极了,伸手将手放在厉小懒小小的肩膀上,「小懒乖,妈咪忙完就能陪你了。」 楚眠独自一人走进书房,推开书桌上的一切,将两台笔记本电脑同时打开。 樊冰冰发来的监控正好到。 她将研究所和晚宴的监控各放置一台电脑,每个地方的监控都达到了十几个之多。 她把所有的监控一齐打开,以5倍速观看起来。 小窗口的每一个画面落进她的眼中。 楚眠捕捉着每个细节,所有的画面在她眼中渐渐立体起来,形成一个个或大或小的立体世界。 她仿佛同一时间穿梭回研究所和晚宴,周围走过全副武装穿着防护服的人,又走过衣着光鲜的上流人士…… 楚眠就这么呆在书房里一连看了五个小时。 眼睛开始疲惫,大脑的速度渐渐慢下来。 楚眠抬手按向暂停,闭眼按了按太阳穴,她的太阳穴跳动得厉害。 休息了两分钟,楚眠睁开眼,将面前方管家送来的午餐推到一旁。 她一口没吃,午餐已经凉了。 楚眠拿起手机给方管家打电话,「帮我送杯黑咖啡上来。」 「好的,少奶奶。」 方管家在那头应道。 楚眠放下手机,继续查看监控,监控在屏幕上飞快地动着。 研究所里正做着研究,门口的车来来去去;晚宴上财阀们高谈阔论,举杯共饮。 楚眠坐着,一手握拳用力地敲了敲看到恍惚的脑袋,贝齿咬唇,咬出痛意来,让自己保持绝对的清醒。 「叩叩。」 门被敲响。 「少奶奶,黑咖啡煮好了,方管家让我给你送进来。」 一个女佣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请进。」 楚眠盯着屏幕出声。 门被轻轻推开,女佣端着咖啡小心翼翼地走到楚眠身边。 「放在旁边就好。」 楚眠目不转移地看着监控,「把这午餐撤下去,告诉方管家,晚餐也不用准备我的。」 把胃填满了人容易产生困意。 她现在不能困,只能清醒。 「是,少奶奶。」 女佣看着全神贯注的楚眠,慢慢端起托盘上热气腾腾的咖啡。 蓦地,她脸上浮现出恨意,将手中的杯子一斜,将咖啡朝楚眠全数泼过去,「去死吧楚眠!」 第880页 「……」 楚眠哪有防备,当下被烫得一激灵,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半边肩膀到胳膊被咖啡淋透,衣服上冒着白烟,咖啡的苦涩香气在整个书房里扩散开来。 「你干什么?」 方管家端着水果刚走到门口就见到这一幕,惊得直接扔了水果盘,冲进来将女佣拉扯到一旁,一边通知家中保镖。 楚眠站在那里,不假思索地端起午餐里一杯已经凉透的水朝自己肩膀淋下去。 灼烫得疼痛的半边身体因凉水一激,顿时有些麻木。 她捲起衣袖,本来白皙的皮肤已经全红了。 「少奶奶,你没事吧?」 方管家扯着女佣紧张地问道。 楚眠低眸看着自己的手臂,抬眸冷冷地看向那女佣。 女佣是个年轻的,不过二十五六岁左右,此刻,她站在那里痛恨地瞪着楚眠,「都是你,都是你弄出来的!」 「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不要命了是不是?」 方管家大吼出来。 保镖来得很快,冲进来就帮忙制住女佣。 女佣拼命挣扎,一双眼睛死死瞪向楚眠,「你们抓我干什么,你们应该抓她,要不是她搞什么阶层平等,把贫民窟那帮下等人接出来,病毒怎么会爆发?」 「你就是因为这个泼我咖啡?」 楚眠冷冷地看过去,半身的水渍、咖啡渍让她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她站得笔直。 「少奶奶,她胡言乱语的,我马上把她送警察局。」方管家急忙说道。 「我没有胡言乱语!」 女佣歇斯底里地喊出来,一边挣扎一边用手指向她,「你只想着你做什么女观音、救世主,你根本不知道摩天轮病毒有多可怕!」 「……」 「新闻出来才半天,国内所有的医院已经被挤爆了,这病毒就没有疫苗,它会传遍全国!我们所有人都要死!你就为了三千多个下等人的命,害了整个a国!」 女佣激动地说着,边说又边瞪向旁边的保镖和方管家,「你们还为她做事!我要死,你们要死,大家通通都要死,都是她害的!都是她这个贱人害的!」 「……」 保镖被说得僵硬。 方管家急切地道,「把她给我送警察!别在这蛊惑人心!」 保镖恍过神来,扯着女佣往外走。 女佣不肯,双脚死死巴在地上被拖行出去,手还指着楚眠恶狠狠地喊道,「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你才应该死,你第一个死!你儿子第二个死!你们全都应该死在摩天轮病毒上!」 闻言,楚眠大步朝着女佣走过去。 在方管家和保镖们错愕的注视下,楚眠一把抓住女佣的衣襟,一巴掌扇了过去。 -- 作者有话说: 说些心里话,整本文的剧情主线就是重建贫民窟,楚眠为了和平推行强压下很多东西,所以隐患一直存在,它不算是贺盛璃多厉害,而是某种反向的「天时地利人和」,正好到了这个时机,平衡被打破,所有的矛盾都被激发出来,不破不立,在我心里这个大剧情它不是鸡肋,而是会必然发生的,不写这段,这文反而会少了些什么。很多读者专注于感情线,觉得差不多该收尾了,搞这些多余,显得一路都那么难,一直在破关卡一样,我承认感情上是可以完结了,想弃文无可厚非,我理解你们,但也请你们相信我,厉天阙和楚眠是我创作的人物,越写他们在我心里越鲜活,我只会丰富他们,而不会糟蹋他们。 第733章 幕后之手浮出水面 「啪。」 巴掌声清晰响亮。 女佣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指印清清楚楚,可见用了多少的力。 方管家和保镖们都震惊地看向楚眠,他们还从未见楚眠发这么大的火。 女佣更是气急败坏,「你这个贱人,恼羞成怒了吧你,被我说中了是不……啊!」 楚眠一把掐住她的下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冷冷地看着她,「第一,你可以诅咒我,但不能诅咒我儿子。」 「你——」 女佣刚要说话,楚眠掐住她的手往上一顶,让她顿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二,风岛人也是a国人,他们只要没犯罪就有权享受自由,他们不是下等人,摩天轮病毒也不是他们制造出来的,只是环境、条件都特殊的情况下才会造成的,而这一切并非他们自愿。」 楚眠字字锐利,句句冰冷,「总统府已经发出声明,摩天轮病毒早在a国灭绝,这次爆发出来是有人蓄意所为,是人祸,你不去憎恨罪魁祸首,只口口声声下等人,你分得清是非么?」 「……」 女佣死死地瞪着她。 「要是你被送进风岛,你还会讲这种话?」 楚眠盯着她道,「这个国家但凡还有一个无辜的人被当成所谓下等人、下贱人种,那都是这个国家的错,是观念的错,不是无辜之人的错,也不是我的错。」 说完,楚眠松开手。 女佣还是瞪着她,却半个字都反驳不出来了。 「送警察局。」 楚眠语气凉凉地发下话。 「是,少奶奶。」方管家点头,想了想又道,「少奶奶,别为这种人心烦,我马上拿烫伤药给你。」 「没事,已经不疼了。」 楚眠不在意地道,又道,「厉天阙现在忙,今天这事别告诉他。」 第881页 「是。」 方管家再次点头,同保镖将女佣押走。 女佣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说不出别的,只不停地咒骂,「楚眠你不得好死,就是你的错!全是你的错!」 声音仿佛停留在整层楼,久久不散。 楚眠换了一身衣服,看着镜子里自己被烫红的手臂,她垂下眼,长睫敛住情绪。 这个时候任何情绪都是多余,必须找出是谁制造的这场病毒爆发,找出陆家武器的流向,才能制止事态恶化下去。 这么想着,楚眠放下衣袖,转身离开。 回到书房,楚眠坐下来,手机震了下,她拿起来一看,是厉天阙发来的简讯。 【厉天阙:想我了没?】 楚眠低眸看着上面的文字,指尖划过屏幕。 【楚眠:想,累吗?】 那些财阀贵族此刻的心态尤为重要,能不能安抚或压制住只能靠厉天阙和唐瑾辰。 她不用问也知道他这几天註定要奔波在路上。 她的信息发过去,那边很快发过来,是一张照片,照片对着一家装修风格特别可爱的糖果店,橱窗里用粉色、白色的糖果拼成一个巨大的糖果熊,看着十分童话治癒。 【厉天阙:不累,经过这里,想不想吃糖?】 楚眠在手机上打出「不用了」,正要发送,想想还是删除,打上一个「想」字。 他想安慰她,她总得给他机会。 其实没事,这事解决以前,她不会让自己倒下的,她一定要找出是谁在背后制造这些阴谋。 很快,厉天阙的信息又发过来。 【厉天阙:等着,晚上给你带回来。】 【楚眠:好。】 聊天结束,楚眠把手机搁到一旁,重新打开监控视频,继续看起来。 屏幕上的监控以高速播放。 楚眠这一看又看了几个小时。 透明的窗玻璃被晚霞覆盖下来,像天空倾倒下油彩,笔笔落寞而浪漫。 楚眠一动不动地坐着,蓦地,她的目光一厉,抬手用力按下空格键,然后将研究所的监控进度条往回拉,拉到三分之一处。 左边屏幕中的研究所里,一个全身套着防护服的人走进病毒中心,防护服上写着某个研究人员的名字。 但楚眠看了一整天,可以确定,这个身形不是那个研究人员。 她又看向旁边晚宴上的监控。 监控中,一个穿着银灰色鱼尾晚礼服的女人端着酒杯一路扭着s腰走进长长的走廊,走到男厕前停下,就靠着墙站定,等待着什么。 不一会儿,男厕里走出一个穿着晚宴服务员服装的男人,背对着摄像头。 只见男人低着头走到女人面前,女人仰着下巴,傲慢地踩了踩脚,男人便顺从地蹲下来,用手替她擦干净鞋面。 女人笑着看他,随即脱下高跟鞋,将自己的脚踩到男人的膝盖上。 男人僵硬几秒,低头去吻,女人顿时笑得荡漾风情。 这男人的身形……和研究所里那个冒充研究人员的人一模一样,让楚眠觉得有几分熟悉。 可熟悉在哪,她竟想不起来。 她看向屏幕上的女人,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穴,闭上眼打开自己的记忆宫殿,一扇扇门推进去,寻找关于女人的线索。 宫亚美,36岁,大家族宫家的长女,也是宫氏财团的二把手。 未婚,倒不是她想一心专营事业,而是她沉迷于享乐,根本不愿意把自己束在一个家庭里。 她是热搜上的常客,每上一次,她身边的小男人就换一个。 她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收集颜色姿容上乘的男人。 男人…… 楚眠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地看向屏幕上背对着摄像头的男人,将他的身影放大。 她肯定见过这个男人,否则,不会觉得这个身影熟悉。 楚眠将各处细节放大,蓦地,她看到男人的右手手腕上戴着一款表,表没什么特别的,但表下的手腕似乎……特别细。 「……」 楚眠看着,握住滑鼠的手一紧,恨不得将滑鼠按碎。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楚眠拿起手机,就看到上面多出一条新的消息—— 【楚眠,不忙的话可以见一面吗?】 楚眠看向上面的名字。 齐执。 「……」 楚眠看着这条信息,心顿时沉进了无底洞。 她最无法面对的一种结果,来了。 …… 楚眠开车一个人出了庄园,直奔天宫的新建大厦。 -- 作者有话说: 楚眠独自出门不会出事哈,就是会遭受到信念打击。今天出门太累了,所以第2更在白天。 第734章 齐执所受的屈辱 霞光万丈,落在矗立于天地之间的天宫大厦上。 玻璃反射着余晖,仿佛一幅巨型的油画,美轮美奂。 在这样的美景前,一群媒体记者正扛着摄像机,拿着话筒走来走去,不停地打着电话,试图联繫到天宫的管理层,最好是能约到楚眠採访一二。 楚眠将车开到后面,从后门进入大厦。 大厦内部空空荡荡,装修还没完成,但电已经通了。 楚眠乘电梯上到顶楼,再走了一层楼梯推开天台的门。 不知道是不是大厦的天台离天空近,推开门的一剎,楚眠觉得彩霞的颜色全部泼在这个尚未收尾的天台上。 第882页 她抬眸望去,天台上停着一张孤零零的长椅。 齐执坐在上面,靠着椅背而坐,颈微微向前倾斜。 黄昏的光洒在他身上,宽大的浅色衬衫随风而动,衬得他的身形更加削瘦单薄。 「唔唔——」 一个女人被绑住手脚,瘫坐在一旁的几块碎砖头上,见楚眠上来,她激动地挣扎起来,眼里露出求救的目光。 宫亚美。 楚眠看过去,见她身上还穿着价值不菲的高端品牌时装,但嘴上贴着的黑色胶布、满头凌乱的头发让她看起来狼狈极了,哪里还有热搜上那个集美男爱好者的「风范」。 听到女人的声音,齐执缓缓转过头,一张面庞清俊,眉目忧伤。 见到楚眠,齐执眼底的忧伤渐渐散去,露出一丝笑容,温和地道,「楚眠,你来了。」 「……」 楚眠沉默地看着他,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近了,她才发现他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鱼缸,里边盛着水,放着一些小石头,装饰用的水草,唯独没有鱼。 楚眠认出来,这是她送给齐执的。 那时,齐家人是风岛最早的一批人,齐家后人几乎都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她看出齐执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些惶恐,而他本身又是个多愁善感、多思多忧的人。 所以她送了他几条鱼。 鱼的记忆很短,它不多思也不多忧,所以不管换到什么样的环境,它都能自由自在、快快乐乐地迎接新生活。 「坐。」 齐执笑着道。 楚眠在长椅上坐了下来,和他中间空出一段距离。 她望向前方,天台上还没做护栏,一眼望去,视野特别开阔,仿佛云彩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楚眠,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见她不说话,齐执坐在那里缓缓开口,「有个人他在风岛活了一辈子,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离开孤岛的一天,他内心惧怕,但也隐隐期待。」 「……」 楚眠安静地听着,没有发表意见。 「外面城市繁华,灯红酒绿,他以前知道的文字如今都有了具体的样子,第一天住进被分配好的房子里,他连灯的开关都能玩上一晚上,他从来不知道光明可以来得这么容易;第二天接受培训,他连握滑鼠的手都在发抖,他怕学得慢,他怕别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齐执的故事主人公再明显不过,他也不蓄意遮掩,可他就是不愿意用个「我」字。 仿佛这样就不是自己的故事。 齐执低头看向自己怀中的小鱼缸,指腹在上面轻轻划了下,「爱慕的女孩送给他一个鱼缸,他明白对方的期望,他决定努力适应新的生活。」 闻言,楚眠的目光怔了怔,转眸看向他。 他喜欢她,这点她并不知道。 「天宫的生活很好,人也很好,面对三千多个奇形怪状的风岛人,他们真的是连骨子里都不会有一分歧视,他们的眼神平视,细心教导。」 齐执仍是低着头,盯着鱼缸中的水道,「他也很开心,他希望自己早点学会些技能,做一些能证明自己意义的事情,而不是像在风岛时一样浑浑噩噩地过日子,生死无谓。」 「……」 说到这里时,齐执突然自嘲地苦笑一声,话锋急转直下,「可他不知道,从他下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被人盯上了。」 话落,一旁的宫亚美突然连「唔唔」的声音都不发了,安静得异常。 楚眠转头看去,只见宫亚美几乎是僵硬地坐在地上,眼神恐惧地看着齐执。 楚眠忽然什么都明白了,「她对你……」 齐执迳自说着他的故事,「他被绑架,被关进漆黑的房子里,被侮辱,被殴打,被灌药,一遍又一遍,逼迫着他去屈服,告诉他,这份侮辱都是对他这个下等人的抬举。」 跟随楚眠下船的时候,他在无数善意的眼神中对上宫亚美的视线,宫亚美直接而赤裸的眼神令他不寒而慄。 当晚的宴会上,他被宫亚美拦住去路,宫亚美礼貌地请他喝了一杯酒,没有白日的那种眼神。 他当时还在想,财阀换了一代又一代,现在的这些人不如当年凶狠,能放下隔阂和平相待,他也要改变自己的观念。 可就在他拒绝宫亚美去她酒店房间坐坐的邀请的一个星期后,他被人堵在巷子里殴打,宫亚美带人来救了他,脸上挂着假惺惺的笑容。 他意识到什么,便不再顺意天宫。 可紧接着,更离谱的事来了。 光天化日他遭到绑架,宫亚美将他关起来,一巴掌一巴掌扇着他的脸逼他就范,命人将他的头按进游泳池里,在几台立好的摄像机下命人扒光他的衣物。 他拼了命地逃出去,看到路边巡逻的警察求救,宫亚美的车随即赶到。 最后的结果是警察恭恭敬敬地将他「请」上宫亚美的车。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财阀的力量在这个a国仍然有多可怕,怪不得,楚眠想给他们自由还要靠着厉天阙。 「楚眠?是,我承认她是个人物,但她不也怕我们么,否则,她怎么只敢压制,而不是把我们都毁了,她来做这个a国的王?」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送你回去,但你最好不要乱说话,打破了我们财阀和楚眠之间的平和状态,到时吃亏的可是你们贫民窟三千多号下等人。」 第883页 「还有,那个小孩叫小太阳是吧?我看你挺在意他的,你敢违逆我,我就找他玩玩。」 第735章 可你,让我变成了一个笑话 他就像是这世间的一株草,自以为能迎风生长,其实芸芸众生,万物都可以将他踩在脚底下。 楚眠坐在那里听着。 齐执说得简单,她却不敢想得简单。 她转眸看向他的侧脸,喉咙干涩,「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些事他明明可以告诉她,她能解决。 她在带他们离开的时候就告诉过他们,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可以找她。 「我曾试图告诉你,在总统的就任仪式上,可你转身就被厉天阙拉走了,你有你自己的生活,家庭、工作。」 齐执苦笑一声,「你已经很忙了,风岛三千多号的人,你每次来,大家连电费怎么缴都要问你,连要不要学文字也要到你面前闹上几遍……我隔着人群看你,我都替你累。」 如果她觉得这是份累活的话,她一开始就不会做这件事。 「适应新生活本来就有很多问题,我心甘情……」 「可我不愿意像他们一样心安理得地做你的累赘!」 齐执猛地看向她,一双忧郁的眼直直地看向她,打断她的话。 「……」 楚眠看着他的眼,沉默半晌,涩然地笑了,「所以呢?你宁愿一场病毒带走所有的所谓上等人,掀翻a国的天,都不愿意告诉我一声?」 面对她的眼神,齐执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一开始没想这么做!」 他将鱼缸放到长椅上站了起来,低眸看着她,「我以为我妥协了生活就会风平浪静,可我呆在这个女人身边越久我就越发现原来我们现在能过的平等日子全是你拼了命把那些歧视、偏见挡在外面,真一脚踩进财阀圈里,他们谁都没变过!」 「……」 楚眠第一次看到齐执这么激动。 他的眼发红,生出恨意,指向一旁被他捆住的宫亚美道,「他们还是一样的噁心,除了他们自己,他们根本不当别人是人,他们对你也是一样,一旦有机会他们就会联合起来像疯狗一样咬死你!」 「然后你就选择了这样一条路?」 楚眠反问。 「他们该死。」 齐执用力地说出来,蓦地蹲下身来一把狠狠攥住宫亚美的头发,「他们这种人不知道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却无人收拾他们,就因为他们掌控着这个国家的经济平衡,他们就有恃无恐,楚眠,你不敢做的事我来做。」 「我是不敢吗?」 听到这话,楚眠从长椅上站起来,盯着他质问回去,「如果世上所有的杀伐都只能用杀伐相抵,那我楚眠早就做了,还用等到你齐执今天出手?」 「……」 齐执蹲在那里,有些僵硬地看着她。 「就算你想报复,你有千百种办法,你为什么要选择这一条,你以为向晚宴上的高贵人物投下病毒,害的就只有他们吗?」 楚眠问道,字字尖锐。 那是传染病毒,它会害了所有人。 齐执看着她,微微垂眼,「凭我一个人,我只能用这个办法。」 他的身体早在风岛那种恶劣的地方呆坏了,健康都勉强,还能怎么一次性对付这么多高高在上的人物。 就这样投掷病毒,他也是利用了宫亚美才能进去那个上流的晚宴。 「……」 只能。 就因为一句只能,他就选择做了这样一件事情。 楚眠听着,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来,落在长椅上的鱼缸上,苦涩地道,「齐执,你真的知道我送你这个鱼缸的意思吗?」 齐执的目光滞了滞。 楚眠低头将鱼缸捧起来,双手抱着,「我一直和你说,时间能改变一切,因为我相信在和平推行重建贫民窟后,阶层平等的信念会慢慢渗入人心,大观念传承下去,这些财阀不变,他们的下一代,或者是下下一代也会变的。」 到时的a国,一定会变成更好的样子。 她承认,她是有些过于理想主义,可她想让风岛人过上好日子,亦不想伤无辜之人,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楚眠看着手中的鱼缸,一字一句说出来,「你恨宫亚美,我可以帮你,但你为什么就这么等不及?」 「楚眠,我……」 「而且,为什么又偏偏是你?」 楚眠说着慢慢抬起脸看向他,一双眼透尽疲惫,「你知道么,今天我被人泼了咖啡,那人质问我,为什么要为了三千多号的风岛人去害整个a国。」 「……」 齐执站在那里,听到这话呼吸颤了颤。 「我非常理直气壮地告诉她,我没错,我要救风岛人不是我的错,摩天轮病毒的出现和风岛人无关,他们也是其中的受害者。」 楚眠说着,一张白净的脸上尽是自嘲,「可你,让我变成了一个笑话。」 「……」 「我楚眠这几年做的一切,都是笑话!可耻的笑话!」 她的眼彻底变红,扬起手中的鱼缸,狠狠地朝地面砸过去。 「砰。」 一声巨响。 鱼缸在天台上四分五裂,满地水渍,玻璃渣、小石头溅得到处都是。 「……」 齐执仍蹲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鱼缸在地上完全破裂开来,胸口的痛意顿时传遍全身。 第884页 他最终决定做这件事,是因为宫亚美边笑边往鱼缸里投下药。 他眼睁睁地看着楚眠送他的鱼一条、一条死去。 他像是被一根根稻草压着,压到最后歇斯底里地发了狂, 他抬眸,楚眠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眸中刻着失望、冰冷。 他不想被她这般注视着。 不想。 「我没有想害你,今天我就是来解决这些事的。」 齐执有些紧张地说道,随后他抓起一旁的宫亚美。 「唔唔唔——」 宫亚美恐惧地挣扎起来,一双眼求救地看向楚眠,指望她能救自己。 「……」 楚眠沉默地看着,没有动。 齐执撕开宫亚美嘴上的胶布,拿出小刀割开她手上脚上的绳子。 一活动开,宫亚美顾不上被绑麻的手脚,急忙爬着往里跑。 但他们离天台边极近,近得不过是几十公分而已。 齐执没有一丝犹豫地推了她一把。 「啊——」 万丈霞光中,宫亚美就这么尖叫着掉了下去,落下去前眼中的惊恐骇人心魄。 -- 作者有话说: 第2更在白天,之前有缺过1更,找时间补回来。 第736章 你不要讨厌我 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楚眠站在那里,双眼近乎木然地看着他。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齐执。 她想过风岛人面对新生活的不适应,却没想过齐执过得这么难;她想过她重建贫民窟的计划并非完美无缺,却没想到会是齐执毁了它。 齐执站起来,看着空荡荡的天台边,从来都布着几分郁色的眼里透出浓烈的快意来。 他似解脱般笑了笑,转头看向楚眠,「我在宫亚美身上放了自白书,写明是她和财阀中人闹不和,便投掷了摩天轮病毒,还可以嫁祸于你,让你成为众矢之地,但没想到自己家人也中了招,她心中愧悔,决定自杀谢罪。」 「……」 楚眠沉默。 「我逼她写了很多恨你的话,现在下面全是记者,一公开,大家就会知道你是无辜的,你就没事了。」齐执又道。 楚眠听着,笑了,「你以为把矛盾聚焦到财阀对立上就有用了吗?」 他们不会反抗么? 他们会让自己白白染上病毒,还要被民众抨击么? 闻言,齐执的笑容凝固在嘴角,「只要把你摘出来不就好了么?」 于他而言,外面世界与他无关,只要他的仇、风岛的仇报了就好,只要她没事就好。 摘出来。 她摘得出来么? 楚眠看他,「这些人这几天到了各个地方,接触的人数到现在还未完全统计出来,齐执,无辜者众,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他定定地看着她,风拂过她的发,发丝划过失望到极点的红色眼眶。 「楚眠,你想顾到所有人,这样活着不是太累了么?」 他道。 这世上大多的人于她,也不过是陌生人一个。 「……」 如果她只想顾及自己的话,当初又怎么会想着重建贫民窟。 可现在,她已经说不出这样的话,因为她没有这个资格。 她没有顾到所有人,她在害人。 楚眠看着他,脚往后退了一步。 「楚眠。」齐执叫住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糖,走向她,「我一直记着你说要是出了风岛,你会吃很多的糖,我买了,你吃吗?」 「……」 楚眠低眸看向他手中的糖,他的手指很细很长,白得有些病态,连上面的青筋都明显极了。 她继续后退。 她知道他活得太痛了,可她无法接受。 齐执站在那里,就这么看着她的脚一退再退,他呆了呆,随后自嘲地笑了笑,打开手中的糖盒,取出一颗放进嘴里,「我猜你就不会吃。」 他吃着糖抬起眼看她。 「……」 楚眠垂着双手,长睫微垂,问道,「贺盛璃的那批武器在哪,都流向了何处?」 「什么武器?」 齐执不解地看向她。 楚眠抬眸,「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怎么同她合作?」 这个大计划分明是要用病毒挑起a国的阶层矛盾,从病毒到暴乱,让a国陷入百年前的混乱。 齐执摇了摇头,「我没有同任何人合作。」 他只想杀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怎么会同旁人合作。 楚眠看他表情不像是在说假话,不禁震动,「病毒研究所高度戒备,你一个人怎么混进去的?那么多病毒你偏偏正好拿到被称为贫民窟病毒的摩天轮病毒,又怎么培养的病毒,才能量大到把晚宴上的大半人都给传染了?」 这些都不是他一个人能简单办到的。 「这些很难吗?」齐执不太明白地反问,「那个网站上有很多的方案,我只是选了我能办到的一种。」 「网站?什么网站?」 楚眠立刻追问道。 「我不记得网址,我电脑上有,它自己跳出来的。」齐执一五一十地说道。 不管是什么网站,楚眠都仿佛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正落下来。 「你被利用了。」 楚眠看着他摇了摇头,转身就走,忽然腿一僵。 第885页 恐怕来不及了。 这什么网站能引导齐执做这些事,贺盛璃那边的武器又早流入a国,怕是一切都部署好了,只等着国内爆发。 齐执把宫亚美扔下去也无济于事,财阀们绝不会背这口锅,查到齐执也是迟早的事。 查到齐执,那就和她楚眠彻底仇敌上了。 而背后这个什么网站为了让一切早点爆发,绝对会顺着帮财阀们一把。 这么想着,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楚眠拿起手机,一分钟前,宫亚美坠楼而死的照片在新闻上公开,血肉模糊的画面旁配着一张自白书的照片。 评论爆了。 而现在,又一条新闻被爆出来。 果然,就是齐执站在路边,把身上的病毒研究所防毒服烧掉的画面,又是他乔装成服务生进入晚宴的画面,新闻中直指他才是这次摩天轮病毒事件的罪魁祸首。 近照中,齐执抬起手,手腕细若孩童,是风岛人的象徵。 两个完全对立的新闻同时被爆出来。 a国的阶层矛盾,就此「顺理成章」地爆发。 而这一次,楚眠清楚地知道自己再也无法理直气壮说出「没有错」三个字了。 「齐执,跟我去自首。」 楚眠收起手机,回头。 齐执还站在原地,见她回头,苍白的脸露出一抹笑容,鲜红的血从他唇角淌下来。 「……」 楚眠目光一僵,视线落在他手中紧握的糖盒上,「你——」 齐执笑了笑,一张唇,嘴里满是血。 他朝她走过去,刚走出一步,腿便是一软,双膝跪在地上。 「……」 楚眠看着眼前的男人,一股巨大的悲痛从身体里炸出来,痛得她失去语言能力。 齐执跪在地上,一双眼深深地看向她,微笑着道,「楚眠,我没有想伤害你。」 「……」 「你不要讨厌我。」 鲜血一点点从他唇间溢出,化成小小的血泡。 他朝她伸出手,可手还没有抬起来,他人就重重地坠了下去,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动弹。 「……」 楚眠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 齐执的手还维持着伸出去的姿势,手錶滑落下去,露出细腕上狰狞的伤疤,那么刺眼。 楚眠的唇颤了颤,人一步步往后退,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地离开天台。 第737章 楚眠的信念崩塌 楚眠快步冲出天台,将天台锁上。 刚下两层楼,下面就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快快,宫亚美肯定是从高层跳下去的,正常思路肯定是天台,我们去天台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写大新闻的。」 「那个贫民窟人是不是才是罪魁祸首?」 「这哪里知道啊,我跟你讲,这一回a国绝对乱套了,早点想办法跑路吧。」 「跑什么啊,飞机都停飞了,往哪跑?」 楚眠低头看去,认清楚是电梯方向传来的声音,她一手按住楼梯扶手,抬起腿翻跃纵身而下,反覆如此,快速抵达下一层、又下一层。 从楼道离开。 到六层楼时,楚眠站在空洞而冰冷的楼道里,拿出一直在震动的手机。 厉天阙,15通电话。 叶成,4通电话。 樊冰冰,3通电话。 以及,一些财阀贵族的来电。 楚眠往后退了几步,靠到角落里,人不由自主地蹲下来,呼吸有些喘地捧着手机回复。 【楚眠:叶成,马上派人将齐执的住所、学习位置封锁起来,不管什么人来,先把他的电脑扣下。】 发完这一条,她看着满屏幕厉天阙的来电,伸手想按下去。 手指发颤得厉害。 最终,她将通话页面移开,切入发信息界面。 【楚眠:我没事,我想一个人走走,晚点回家。】 两条简讯,楚眠发得很累,中途一直有各种电话拨打进来,打断她的动作。 发完,楚眠直接将手机关机,沿着楼梯慢慢走下去。 …… 夜幕降临。 天宫的大厦前,除了记者,挤来的民众越来越多,一个个对着大厦指指点点,斥骂着什么。 远处的路边,楚眠坐在车里静静地望着。 收音机里两个电台主持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 「宫家紧急召开新闻发布会,称宫亚美制造病毒是前所未有的阴谋,宫家会不惜一切代价追究到底。」 「韩、裴、上官几家也分别有发言人出来说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楚眠要为此事负责。楚眠是谁都知道吧?就是那个一手推行了重建贫民窟计划的女孩,才25岁,之前很多媒体都称她为奇蹟哈。」 「那现在还真是奇蹟到头了。」 「总统府现在还未给出具体的调查报告,称目前一切以抑制病毒为先。」 「……」 「现在的新闻老实说有点乱啊,有三种说法,一种是风岛人被接回来时没有做特别的身体检查,导致把摩天轮病毒带回到国内;第二种就是宫家长女宫亚美因私仇怒怼全财阀;第三种说法就是最新出来的,贫民窟新生人齐执搞的鬼。」 「不知道收听在节目前的你更倾向于是哪种情况呢,可以随时和我们联繫,我们一起来讨论下。」 第886页 「诶,有听众打进电话来了,我们接听一下。」 路灯的灯光划过车窗,模糊了车内楚眠的侧脸。 大厦前的人群里忽然有人用砖头扔向大门、玻璃,大声地叫嚣着什么。 电台里,各种各样观众的声音传来—— 「三种说法,有两种都是倾向贫民窟的,这还用说吗?」 「我管他是谁做的,我只想保我的饭碗,我呆的公司是韩家旗下的,现在韩家好几个人物中了招,股价疯狂下跌,公司要裁员了!我饭碗要不保了!我活不下去了!」 「我们这边被设为重点待隔离区域了,妈的,要老子天天呆在家里老子不服!老子要自由!谁搞出来的病毒妈死一百万年好吧!」 「我早就说重建贫民窟计划有问题,贫民窟在a国存在一百来年了,肯定有它存在的意义,不要和我讲什么平等,有些人他们就不配平等知道吧,他们强、奸,杀人、自带病毒,现在就是三千多颗老鼠屎砸了整个a国。」 「要我说,那个叫什么,楚眠的是吧?格局太小,目光太过短浅,才25岁,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成事。」 「我说你们电台能不能联繫到楚眠啊,她现在才应该站出来认罪,要不是她只顾着自己扬名立万,现在事情能弄成这样?」 大厦前,有人支起梯子爬上去。 不一会儿,两幅大面积海报展开落下,一张是齐执的照片,一张是她的照片,两人都被画了一个黑色的大叉。 从上贯彻到下。 四个角,四个大字。 a国罪人。 楚眠坐在车里,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安静地听着、看着。 良久,她调转车头,开车离去。 夜幕初上,整个帝都都沉浸在一片华灯溢彩之中,远远望去,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可真仔细去看,每个人的脚步都变得匆忙、仓皇。 楚眠将车停在帝都最热闹的一个广场,戴上口罩从车上下来。 灯带如璀璨星河延展向远方,圆台之上的天使雕像高达十几米,仿佛在威严地守护着一切。 她一步步往前走去,静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比起她缓慢的步子,周围的人都带上一层急匆匆的慌忙。 小夫妻推着超大的购物车跑向自己的车,车上堆满了生活用品,塞得满满当当。 「要死,没买蜡烛,我都跟你说了,万一乱起来,肯定会停电停水的,蜡烛得买。」 「我错了,老婆大人,这就去买。」 「买不着了,你没看超市那边队伍都排成什么样了,我们连夜出城去乡下吧,乡下好,地大人少,病毒没那么容易扩散到。」 不远处灯光明亮的药店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步履艰难地走出来,一只抖得不像话的手拎着一袋药。 他走向坐在台阶前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太太,困难地将她搀扶起来,哽咽着道,「忍忍,这医院都塞满了要检查病毒的人,你这点小咳嗽就买点药回家吃吧。」 「作孽啊,一脚踏进棺材了还能碰上这种事,咳咳。」 老太太咳得直摇头,同老人相伴着离开。 楚眠站在庞大的雕像前,双手放在风衣的口袋里,浑身冷得没有一点温度。 灯光落在她的身上,衬得她像具行尸走肉。 她木然地看着周围行色匆匆的人。 第738章 小东西,怎么了 有人走着走着忽然倒下,倒在路上,旁边的人吓得纷纷退开,忙不迭地跑走。 楚眠正要往前走,一对穿着中学校服的两个女孩从她面前跑过去。 一人要去扶,一人死死拉住她,「你要干嘛啊,不怕他是贫民窟病毒啊?」 「不能吧,哪会发展得这么快。」 「不许去,走,我们快回家,回去你就把你那些照片、报纸撕了,你说你崇拜谁不好,崇拜楚眠,她就是个傻逼!」 两个女孩拉拉扯扯地从楚眠面前离开。 楚眠的视线从她们身上收回,朝着那倒地的人走去。 周围的人见她过去,都吓得越躲越远,边躲边朝她挥手,「小姐,你赶紧走吧,现在突然倒地的说不定就是有贫民窟病毒啊。」 「……」 楚眠跪坐到地上,将趴在地上的人翻过来,是个中年男人,面若死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摸上男人的脉搏,判断了一下,然后解开男人身上的外套,开始给他做胸外按压。 一下又一下。 男人忽然睁开眼睛,呆了几秒,大喘着气从地上坐起来,见到楚眠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感激得沖她双手合十,「谢谢你啊,小姐,谢谢。」 楚眠这才注意到他另一只手上拿着一叠厚厚的纸。 纸上的内容她熟悉。 她的照片,一个大叉,一句a国罪人。 见她看过来,中年男人喘着气道,「我正要去开会呢,我们明天要举办一场游行,抵制贫民窟,要不是他们离岛,这天也不会变成这样,小姐,你要不要加入啊?」 说着,中年男人递出一张纸给她。 楚眠跪坐在地上看着上面自己的面容,口罩遮挡住她的表情。 「你真觉得这些都是她的错?」 她淡淡地问道。 「当然啊,这病毒是贫民窟病毒吧,那就是她的错,她不搞什么平等就什么事都没有,为三千个人把a国掀得天翻地覆,她就是罪魁祸首!」 第887页 中年男人坐在地上一脸义正词严地道。 「可重建贫民窟不仅仅是让三千个人获得新生的事,还有他们能在好的环境中一代一代正常传承,还有扭正历史的错误,这本身没有错,不是吗?」 楚眠抬起眸,格外真诚地看向他。 中年男人有些错愕地看着她,见她露在外面的眼睛特别漂亮,只是血丝多得让人心疼。 见他不回答,楚眠又认真地问了一遍,「不是吗?」 中年男人回过神来,「呸」了一声,「小姐,话不是这么说的,她没那本事就别揽那么大的活!做不到就别去做,谁也没求她!现在搞成这样一句轻飘飘的本身没有错就完了?那我们成什么了,为她买单的凯子?」 「……」 「我们又做错了什么?都说资本主义吸血,那他们也不敢像她这样大面积地搞事要人命啊,你看看这大街上,都乱成什么样了。」 「……」 楚眠捏紧手中的纸。 「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小姐?」中年男人问她。 「是,她错了。」 楚眠被说服了,她平静地点点头,「她从一开始就不该以为自己做得到,她太自以为是了。」 她从地上站起来,转身离开。 「小姐,你要不要加入我们明天的游行啊?」 中年男人坐在地上愕然地看着她的背影。 楚眠一步步走向中央的雕像,看着上面天使的大翅膀。 周围的高楼大厦高速地旋转,所有的灯光都模糊成一片。 须臾。 所有的一切碎成无数块掉落下来,连灯光都变得支离破碎。 一如她此刻崩塌坠毁的信念。 楚眠木然地看着,大脑被冲击得眩晕,一股反胃感直冲上来。 她脚下一软,人跌坐在雕像前的台阶上。 周围的一切旋得停不下来,天地倾倒。 一道车灯骤然亮起,打在她的身上。 楚眠无动于衷。 厉天阙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他从车上下来,心慌地往前望去。 凉风中,路人急匆匆地离开,愈行愈远,不敢耽误一秒。 只有楚眠一个人静静地坐着,被风吹乱的发迷了眼。 天使的雕像在她身后展开双翼,翅膀却又没入黑暗,似折了翼一般。 她单薄得像一张纸片,风一吹就走了。 「……」 厉天阙目光一沉,不顾一切地朝她跑过去。 孟墅带着人从后面的车上下来,看了一眼,吩咐手下,「看着点周围。」 现在形势紧张,万一被认出来,难免会碰上些不理智的人。 「是。」 手下们集体应道。 厉天阙冲到楚眠面前,楚眠仍是沉默地坐着,一双眼木然而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仿佛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出现。 他在她面前蹲下来,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拨开她脸上的发丝,将口罩从她脸上取下来。 她的脸上如木偶般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唇上一抹血色潋滟开来,似最艷的蔷薇。 厉天阙僵了下,低眸,只见他摘下的口罩上多了一片鲜血。 他低眸看着,心脏像是被人死死握了一把。 将口罩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厉天阙抬起一双眼深邃地注视着她,手指轻轻抹掉她唇上的血,薄唇勾起一抹宠溺的弧度,「小东西,怎么了?」 柔到了骨子里的嗓音。 「……」 楚眠的长睫颤了颤,这才发现他的存在。 她抬起眼,就看到厉天阙的脸庞,他蹲在那里,浸在夜风里,灯光斜斜地照过来,照得他的眼特别温柔。 她注视着他的眼,缓缓动唇,「厉天阙,我好难受啊。」 她轻声地说着。 「是吗,那我带你回家。」 厉天阙笑着说道,将她唇上的血一点点抹去。 「我错了。」楚眠坐在台阶上看他,一字一字又轻又哑,「我从一开始就错了,全错了。」 「你没错,是他们不明白你有多热爱风岛,热爱a国。」 他一遍遍抚着她唇,温柔地说着。 她的脸冰凉,冰着他的掌心。 「可我就是错了。」 原本不承认,她现在承认了。 她的确没有能力顾好一切,没有能力的人从一开始就不该去追求。 「我厉天阙的女人永远不会有错。」 他仍是笑着,纵容地笑着。 第739章 我还来得及补救吗? 「……」 楚眠看着他的笑容。 他越是纵容得毫无底线,她越是觉得这几年的她就像是一个傻子做了一场梦,荒诞可笑。 她坐在那里,凝视着他的眉眼痛得歇斯底里,痛得表达不出来。 好久,她缓缓低下头,靠到他的肩上,唇微微张开。 「啊……」 脆弱而苍白的声音从喉咙里细碎地发出,断断续续的,连喊都喊不出劲来。 厉天阙蹲在她面前,听着她的痛苦,抬手按上她的后颈,嗓音低沉,「大声点,阿眠。」 迷离的灯光落在她的身上,像极了一个无能为力的孩子。 楚眠的嘴唇张了又张,张了又张,最后伏在他的肩上声嘶力竭地喊出来。 「啊——」 第888页 她浑身发抖。 喊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不远处,行色匆匆的路人闻声停下来看一眼,又急忙离开。 孟墅同保镖们站在各自的位置,听到声音,孟墅不由得抬头看向厉天阙和楚眠的方向,目光渐沉下来。 他一直没有同方管家他们那样称呼楚眠少奶奶。 不是他不认楚眠这个人,而是他看过楚眠为了理想坚持时眼里的光,不肯妥协时的倔强,努力到刀架到脖子上都不会放弃的决心…… 在他眼中,楚眠首先是个有独特魅力的个体,其次才是厉总的太太。 可现在,那丝光怕是要从她的眼睛里彻底失去了。 而遮挡光的黑暗还是从她心心念念的风岛内部裂开来。 …… 楚眠被厉天阙抱回庄园。 当晚,楚眠就发起高烧。 沈医生加入了病毒研究小组,大晚上,方管家紧急找来一位医生替楚眠诊治。 那医生见到楚眠,眼神明显不对了。 她坐在床边看着他,她相信,要不是这里是厉家,边上坐着一脸冷漠的厉天阙,这医生一定不愿意替她看病。 医生戴上口罩,动作避忌地替她抽了血,检查过后先是松一口气,又无声地嘆了一口气,仿佛在懊恼一般。 「病毒检查是阴性,没有感染,就是有点受寒着凉,加上累了,吃点退烧药就好。」 楚眠沉默地接过药吃了。 方管家站在一旁,见状说道,「医生,发烧可大可小,不如在这里住一晚,也方便随时观察。」 闻言,那医生收拾着医箱立刻拒绝,「那不行,我那诊所里现在也全是等着检查的人,我在这耽误一晚,万一出点事就麻烦了,谁的命不是命呢,不好意思啊。」 「……」 方管家被他话里的阴阳怪气刺得一僵。 厉天阙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里,十指交叉,从医生抽血开始,他就一直克制地坐着,没有发飙。 此刻他一双眼阴鸷地盯着医生,一抹戾气掠过,再难忍耐,正要站起来,楚眠忽然淡淡开口,「方管家,送医生。」 「……」 厉天阙咬了咬牙,硬生生地又坐回去。 「是,少奶奶。」 方管家点头,还是客客气气地送医生出门。 门被带上。 厉天阙从沙发上坐起来,走到床边,扶着楚眠让她躺下。 他在床头坐下,环着她,骨节分明的手指拨着她的发,「好好睡一觉,醒来就舒服了。」 「嗯。」 楚眠全身恶寒,她贪恋地往他怀里靠了靠,嘴里谈的还是正事,「叶成已经扣下了齐执的电脑,你找点电脑高手去研究一下,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赶在全面爆发前把那批武器的流向找到。」 「嗯。」 「齐执的遗体帮忙安置一下。」她又道。 「知道了,你赶紧睡觉。」 厉天阙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下,抱着她轻拍。 这种被怀抱住的感觉真得很好,就好像是孩子被大人包围着,天塌下来都不用担心。 只可惜,她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厉天阙。」 她低声唤他的名字,身体一阵阵地发寒发冷。 「嗯。」 厉天阙将她拥得紧了一些。 「我还来得及补救吗?」 她喃喃地问道。 她错了,还能改正吗,还改正得回来吗? 闻言,厉天阙的眸色沉了沉,低眼看向她木然的双眼,「阿眠,我再说一次,你没有错。」 「……」 「如果连你都错了,那难道制造出贫民窟的人才是对的?」 厉天阙低沉地道。 「……」 楚眠盯着他的眼安静地听着。 退烧药很快在她的身体里扩散开来,楚眠只感觉脑袋浑浑噩噩的,很快就在厉天阙的怀里睡过去。 凌晨三点。 楚眠忽然惊醒过来,身体陷在一片黏黏乎乎的汗里。 她睁开眼,看着房间里朦胧昏黄的光线,转眸,床侧无人。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拿起床头的手机,手机是关机状态。 楚眠将手机开机,无数条新闻推送争先恐后地撞进她的视线里。 【总统府一日内开三次新闻发布会,称防控是a国首要大事,呼吁敏感地区的居民要做好自我隔离。】 【超市被瞬间抢空,d市民众上街游行,要求给出交代。】 【记者接连被韩、裴、上官等家族拒之门外,身为财阀,却连病情真相都不愿相告,无视公众生命安全。】 【五大家族发布联合声明,逼请总统府给出最新调查报告,质问为什么现在都不传楚眠质询。】 【最新消息,裴氏旗下风火公司处在敏感地区,管理层纷纷南下避难,导致工资没有照常发放,员工手持枪械砸了公司。】 病毒加暴动。 开始了。 楚眠看着这些新闻推送,没有点进去看,而是直接从床上下来。 头重脚轻,整个房间都在转。 她停下来闭了闭眼,半晌才睁开眼,取下一件外套披上就往外走去。 整条走廊的灯光极暗。 楚眠往前走去,就见书房的方向有一条光泄出来。 书房的门虚掩着。 第889页 她走过去,就见厉天阙坐在书桌前,还是白天那一身穿着,衣服都没有换。 书房里坐着不少厉氏财团的高层。 「厉总,我们今天又走了几家,现在韩家、裴家那些人都豁出去了,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楚眠要是不为这事负责,贫民窟人要是不退回a国,他们就继续闷在家里治病,绝不公开真正病情。」 -- 作者有话说: 第2更在白天。 第740章 这是多怕她苦啊 「说穿了,他们就是想从小姐那里拿走当初他们立下的契约,想集体逼迫小姐把他们家族的黑历史给抹掉。」 孟墅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 「以前大家维持着一个平衡点不打破,各有各的顾忌倒也还好,现在染病的大多在这些大家族中,他们自然是破罐子破摔,不答应的话就鱼死网破。」 「网破什么,难道a国彻底乱了对他们还有好处不成?」 楚眠难得听到孟墅这么愤怒地说话。 她从那一点缝隙中看向厉天阙,厉天阙坐在那里,一张面庞冷若冰霜,薄唇抿着,手上把玩着一个琉璃绿的罐子,里边发出糖果撞击的声响。 「孟助理,你先消消气,话不是这么讲的,国乱是对他们没好处,但他们就是拿捏着时机要好处,商人本色嘛。」 「加上这一次的病毒是贫民窟病毒,染上的却全是有权有势的高位者,他们为自己的利益不肯公开病情,那大众仇视愤恨的可不仅仅是贫民窟三千多号人,他们自然要转移焦点,这个焦点不落在楚总的身上,又能落在谁身上?」 高层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楚眠站在门外,静静地注视着厉天阙,他似乎是没怎么听一般,只把玩着手中的罐子。 「厉总,现在总统府的压力也很大啊,厉氏财团和唐总统互为依靠,总得帮忙缓解一下。」 「厉总,您就给我们一个方向吧,我们也好知道怎么做。」 「那些个家族也想知道您现下的意思,您这一次到底还保不保楚……」 「房总你这话什么意思?」 厉天阙没说话,孟墅却是又恼了,几乎是气急败坏地打断那个高层的话,「年前,厉氏财团靠着和天宫合作重建贫民窟,名望大升,重回国内第一龙头时你不挺开心的么,接受採访张口闭口就是平等,这会又急着和小姐撇清关系,你还真是会顺风倒啊。」 年前,厉氏财团、天宫同唐总统的合作那可是最佳的一场合作,个个获了好处。 「孟助,我也是为了财团。」 那人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向厉天阙,「厉总,我对财团的忠心天地可鑑,现在a国已然成一锅浑水了,民众的关注点不是在楚总身上就是在那些染病的财阀身上,必然要有人去承受这份怒气。难道我们要和财阀们作对,让a国再倒退回一百年前?」 这不可笑吗? 孟墅气竭,又要说什么,厉天阙冷着脸将手中的罐子放到桌上,沉声发话,「明天中午,召开新闻发布会,我亲自出席。」 众人噤声,面面相觑。 孟墅站在一旁看向他,有些意外。 面对小姐的事,厉总这一次似乎冷静得超乎寻常,都不像他了。 孟墅忍不住出声询问道,「厉总,发布会主要内容是……」 楚眠没有再听下去,转身离开,一双脚踩在地上无声。 喉咙干得厉害。 她踩着楼梯下去,一路头重脚轻,双脚发软,身体不适得厉害。 楚眠感觉自己就像踩在一团云层上,迷迷糊糊地就走到了厨房。 她拿出杯子接上一杯水,喝了两口。 冰凉的水灌进喉咙,让她清醒了几分,她低眸,只见流理台前放着一个琉璃粉的罐子,她揭开盖子,里边是一盒粉色的糖果。 房间里有糖,书房有糖,连厨房里都有糖果。 这是多怕她苦啊。 楚眠一手撑在流理台上,看着罐子里的糖果苦笑一声,从里边取出一颗放进嘴里。 不是薄荷糖。 不清凉,不刺激。 就是腻甜,甜在她的舌尖,甜得她的嗓子发痒。 「咳咳——」 楚眠被痒得咳起来,腿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 她索性抱着糖罐子蹲下来,紧紧贴着橱柜,将自己缩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 这一蹲,就蹲了两个小时。 早起准备工作的厨师和女佣走进来,就被地上的人影吓了一跳,纷纷后退。 「少奶奶?你怎么在这里?」 几人错愕。 只见楚眠一个人蹲在角落里,身子倾斜地靠着橱柜,一张脸苍白,长发有些凌乱,双眼木然而发直地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楚眠的长睫颤了颤,抱着糖罐子站起来,「抱歉。」 她淡淡地说了句,拖着蹲到麻痹的双腿往外走去。 几人看着她的背影,不自觉地蹙起眉,「少奶奶不会有事吧?」 「不知道啊,这一晚上新闻就没停过,现在外面都叫嚷着要少奶奶站出来承认罪行,要她去坐牢,还有要求直接判死刑的。」 「啊?这些人怎么这样,少奶奶人挺好的啊,又不是她弄出来的病毒。」 楚眠一个人回到楼上。 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书房的光一直没暗下来过。 第890页 厉天阙还在忙碌。 楚眠收回视线,回到房间里,走到床前掀开被子躺下去。 她直挺挺地躺着,看着头顶上方,眸子动也不动。 良久,她在床上缓缓侧过身,提起双腿,在被子下方蜷成一团,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缩成一个最渺小的存在。 门外传来低沉的脚步声。 楚眠立刻闭上眼,假装睡觉。 门被推开,她听到厉天阙的脚步声靠近。 下一秒,一只温热的手掌贴到她的额头上。 厉天阙在床边坐下,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 她不敢睁开眼看他,怕看到的全是他的疲惫与憔悴。 不一会,厉天阙起身,匆匆离开。 「我去财团,她要是醒了,能吃饭就吃饭,不想吃饭就给她安眠药,让她接着睡。」厉天阙在门口低声说着,「任何事都不要来打扰她。」 「是,少爷。」 方管家应了一声。 房门被人轻轻关上。 楚眠慢慢睁开眼,看着紧闭着的房门,又是一个翻身,转向里侧,仍是缩成一团,目光发直。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再度被人推开。 楚眠再次闭上眼。 门开后,一阵蹑手蹑脚的声响靠近。 小生物费力地爬上床。 蓦地,她被一双小手从后抱住,软软的小脸贴到她的后颈,安安静静的。 --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比心比心! 第741章 那到底要不要努力啊? 随后,那只小手隔着被子轻轻地拍起来。 一下,又一下。 楚眠被拍得睁开眼,心神狠狠一颤,没有任何徵兆的,泪水被拍出了眼眶。 「啵。」 小傢伙抬起头,一个吻落在她的脖子上,接着又靠下来,继续安抚般地拍着她。 「……」 楚眠呆呆地看着前方。 小傢伙用小脸在她头上蹭了蹭,一只小手垫到她的头下,想将她抱得更紧一些。 楚眠眨了眨眼,将泪意敛下,在床上转过身来,就见到厉小懒白白净净的一张小脸。 见她转头,厉小懒立刻把小脸送到她眼前,小手捧上她的脸,讨好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妈咪,你醒啦。」 楚眠挣扎着坐起来,被子虚虚地盖在身上。 她看着他,勉强露出一抹笑容,「你怎么起这么早?」 平时不都睡到日上三竿么。 「我有点想你啦。」 厉小懒坐在她面前,眨巴着一双漂亮的眼睛说道,软糯的声音比糖还甜。 楚眠捏了捏他的小脸。 厉小懒往她手心里蹭了蹭,看着她藏有血丝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妈咪,荷奶奶说你不开心,让我不要打扰你,你为什么不开心呀,是小懒念书不乖吗?小懒会好好读书,不偷懒了。」 「不要乱想,和你没关系。」 楚眠背靠着床头看他,指尖轻抚他的小脸。 「……」 厉小懒直直地看她,颇有追根究底的意思。 楚眠垂下眼,张开干涩的唇,低声道,「妈咪做错了一件事情,所以有些不开心。」 他的妈咪怎么会做错事情呢。 厉小懒不大明白地转了转眼珠子,往她面前靠近一些,问她,「什么事情?」 「就是……很错很错的事。」 楚眠不知道该怎么和一个孩子解释。 「那妈咪一直知道它是错的吗?」 厉小懒又问道。 楚眠被问得一愣,一双眼睛更为黯淡,好一会儿,她才僵硬地摇头,「不知道,我一直以为它是对的,所以妈咪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做这样一件事,结果现在才知道很多事不是努力就能做好。」 她做得一塌糊涂。 厉小懒在被面上,两只小脚合在一起,他歪着脑袋听,听得懵懵懂懂。 很多事不是努力就能做好。 「那是不是做什么事都不用努力了?」 厉小懒看她,眼里刻满大大的疑惑。 「……」 楚眠再次被问得怔住。 「爹地说,我至少要努力读过书才能说读书不好玩,可你说的和他不一样。」厉小懒有些茫然地看着她,「那到底要不要努力啊?」 「我……」 楚眠看着面前的孩子完全答不上来,她迷茫得比他更像个稚童。 她不自觉地抱紧自己,两条腿在被下慢慢缩起来,又一次将自己蜷紧。 「……」 厉小懒怔怔地看着她,只觉得自己的妈咪此刻似乎很难过很难过。 这让他心疼。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把小脑袋往她身上一靠,小手又一下一下地拍起来,稚声稚气地道,「乖哦,小懒不问了,妈咪不难过。」 楚眠紧紧抱住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 「妈咪已经很棒啦,mua。」 厉小懒抬起小脸,在她脸上用力地亲了下,继续拍她,一下下不知疲倦似的。 …… 天一亮,全国各地爆发大规模游行。 有些要求总统府给出问责报告,有些是要求楚眠出来承认罪行。 专家出现在荧幕上,义愤填膺地道,「不管这个责任真正在谁,楚眠作为推行重建贫民窟的主要责任人,现在有这义务站出来承担一切,她有义务向民众解释,平息民众怒火,而不是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着!」 第891页 叶成带着人从银行走来,手上捏着好几张汇款单。 天宫的钱已经第一时间流向各大重点医院。 看着手机专家的嘴脸,叶成差点将手机给砸了。 总统府门前抗议者无数,举牌子的举牌子、举横幅的举横幅,完全无视不要聚众的劝说。 樊冰冰靠在沙发上刚刚小憩片刻,就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 她回过神来,只见一旁的咖啡机里还煮着咖啡,急忙从沙发上站起来,再不敢随便坐下。 她端着煮好的咖啡朝着总统办公室走去。 还未进去,老管家的声音就从里边传来,「总统,现在的情况很像几年前那一次,却比那一次更严重,就看您如何取捨了。」 「……」 樊冰冰的身形僵住,抬眸朝着半开的办公室里看去。 唐瑾辰将眼镜摘了下来,人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没有出声。 老管家继续道,「病毒防控大于天,但目前情况是国内民众的怒火得不到平息,就别想好好推行防控,没人会服总统府。」 唐瑾辰轻嘆一声,嗓音有些沙哑,「你的意思是要我把楚眠推出去,用她平息国内民怨。」 说着,他嘲弄地低笑一声,「天阙会找我拼命的。」 「那就不通过厉总。」 老管家给出建议,「楚总是个明事理的人,她心中有大义有国家,不如我去找她谈谈,为了顺利防控,请她先委屈一下,左右不会真搞个死刑出来的。」 「你知道先委屈代表着什么么?」 唐瑾辰仰头看着上方,一字一字极尽疲惫,「意味着,她全错了,这对她是不是打击太大了。」 为了重建贫民窟,楚眠是拼了命的。 「总统,现在不是辨别是非的时候,首要是防控啊。」老管家苦口婆心地劝道,以前的总统做这些事从来不会如此犹豫。 「再等等,等我撑不下去再说。」 唐瑾辰低沉地说道,在椅子上坐直起来,一坐直,他就和门外的樊冰冰对上视线。 樊冰冰端着咖啡站在那里,一双眼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 唐瑾辰却被看得犹如针扎,他自嘲地低笑一声,嗓音透着一股悲哀的无力感,「又让你失望了。」 他这个总统总是做得特别挫败。 很意外的,平时一听到楚眠两个字情绪就大变的人此刻却格外平静。 樊冰冰端着咖啡走进去,将咖啡搁到桌上,抬眸看向他,「你会撑不下去吗?」 -- 作者有话说: 第2更在白天,嗯,不止,明天我有空,把前面落的1更也补上。 第742章 新闻发布会开始之前(1) 「……」 唐瑾辰坐在那里,注视着她的脸。 这几天,总统府里没有一个人能安眠,樊冰冰也一样,素颜,不带一点妆容,一侧的脸上露出极淡的痕迹。 这么多年痕迹还能隐隐约约看到,可见当年她为楚眠划这一刀划得有多狠。 他看着,嘲弄地笑了一声,「要是我再卖一次楚眠,你会恨死我吧?」 闻言,樊冰冰摇了摇头,「眠姐教我,我不能用自己的立场去看待一个总统的立场,我不恨您,更何况我也知道,因为我巅峰会的出身,让您现在饱受压力。」 唐瑾辰侧目看向老管家,老管家低头,无声地退了出去,将门轻轻关上。 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唐瑾辰从位置上站起来,绕过书桌走到樊冰冰面前,靠着桌沿,眸子深邃地看她,「口口声声对我用尊称,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总统。」 「……」 樊冰冰低头。 唐瑾辰伸手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前,樊冰冰抬眸震动地看向他。 「冰冰,那晚,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记得?」 唐瑾辰低下头附在她耳边道,嗓音低哑。 「……」 樊冰冰浑身一震,手完全僵住,忘记抽回来。 「你现在不止是巅峰会一员,还是a国的第一夫人。」 唐瑾辰紧紧抓着她的手,在她耳边用力地道,「你既然明白我的压力,那我问你,如果非要你在我和楚眠之间做个抉择,你会怎么选?」 他的嗓音掠过她的耳朵,震颤着她的耳膜。 樊冰冰挣扎了下,唐瑾辰咬牙,更加用力地抓住她,手指狠狠握住她的细腕,不肯松开。 「唐总统……」樊冰冰蹙眉。 「唐、瑾、辰。」 唐瑾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吼出来,不甘地盯着她,呼吸都变得不稳。 「……」 樊冰冰挣扎不开,只能腾出另一只手从口袋里一张折好的纸递给他。 唐瑾辰盯着她,伸手接过来打开。 是一封离婚协议。 上面不止有她的签名,还有他的。 唐瑾辰死死地盯着,恍惚想起来这是他曾经写给厉天阙的空白签名,楚眠把它拿来给樊冰冰了。 「唐……瑾辰。」樊冰冰站在他面前,有些艰难地唤出他的名字,「要是你撑不住了,就把这份协议公布出去,这样你就不用饱受非议了。」 他的脸顿时青了又白,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你是不是疯了,你为楚眠嫁给我,现在又要为她和我离婚?」 第892页 枉他还以为,他们这么久的相处不是白相处的。 结果到头来什么都没变过。 唐瑾辰伸手又要去抓她,这一回樊冰冰快了一步,直接向后退一步。 「她还有厉天阙!」 大概近日发生的事太多了,唐瑾辰控制不了自己的暴躁。 「像眠姐那样的人,身边不该只有姐夫。」 樊冰冰一字一字说道。 「那我呢?」 唐瑾辰盯着她问道。 在她眼里,他又算什么? 「你是总统啊,拥有一国的总统。」 樊冰冰说道,没有阴阳怪气,态度真诚,她朝他低了低头,转身往外走去。 唐瑾辰站在原地捏紧了手中的离婚协议,冷冷地道,「樊冰冰,你真这么想把我按死在总统的位置上,那我不做些权衡还对不起你了!」 说着,唐瑾辰大声喊道,「管家,发消息出去,马上召开新闻发布会!」 他喊着,目光却是直直地盯着樊冰冰的背影。 她想救楚眠为什么就不能同他说些好话软话? 听到这话,樊冰冰的步子顿了顿。 那就去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吧,每个人都该忠于自己的立场,她从来都不应该是左右他的原因。 她没有回头,只坚定地开口,「即使全世界都与眠姐为敌,我们巅峰会也会站在她的身后,寸步不离。」 说完,樊冰冰一步步走出去。 唐瑾辰气得将离婚协议一巴掌拍在书桌上,痛得手都麻了。 …… 新蔷园的地下室里,一大片乌泱泱的人坐在一起,个个面色沉重地看着墙壁上的大电视。 电视里,刚播过游行的画面,又开始播放天宫新大厦被砸的消息。 屏幕上,楚眠的照片被制成了黑白海报,鲜红的颜料泼上去,触目惊心。 安诗蓝走在人群里,给大家发放面包,看到电视里天宫的玻璃被砸碎,眼眶当即红了。 「诗蓝姐姐,你哭了?」 小太阳坐在冯明大叔的身旁,默默地看一眼安诗蓝。 安诗蓝眨了眨眼睛,将面包递给他,声音有些哑,「那大厦是我朋友米拉设计的,我们都还没来得及进去办过公呢。」 周围一圈的人听到这话,纷纷看向她,目光黯然落寞。 「大姐夫……齐执哥……」小太阳咬了咬嘴唇,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憋出一句,「诗蓝姐姐,是我们让a国变成现在这样的吗?」 「别瞎说,当然不是因为你们。」 安诗蓝连忙说道,抬手摸摸他的脑袋。 「那为什么我们只能呆在这里,不能出去?」小太阳不解地问道,「为什么眠姐要被骂,照片还要被泼狗血?」 如果他们没错,那接他们出来的眠姐又有什么错? 「眠姐也是想保护你们。」 安诗蓝站在人群中道。 小太阳还要问什么,被冯明大叔拉了回去,他双眼发沉地看向安诗蓝,「安小姐,如果民怨太大,小楚眠会不会被定罪?」 一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坐直了起来,定定地看向她。 安诗蓝有些僵硬地摇头,「不知道,厉氏财团和总统府今天相继召开发布会,不知道会说些什么。」 说着,怕他们乱想,她连忙又道,「你们就安心在这呆着,不管怎样,眠姐是不会放弃你们的。」 「那眠姐会被放弃吗?」 小太阳问道。 所有人都直直地看向安诗蓝,等待她的答案。 「……」 安诗蓝哑然,答不出来。 …… 偌大的一艘快艇上,电视被调了再调、调了又调,终于出现画面。 画面中,厉氏财团的新闻发布会现场已经准备就绪,现场媒体浩浩荡荡,座无虚席。 第743章 新闻发布会开始之前(2) 忽然,画面一动,卡屏了。 陆云堂起身去调,被人打了一下。 「你怎么年纪越大越不成事,一个新闻你都调不出来?」 陆景慧站在一旁,不悦地睨他。 「大姐,这海上有点信号就不错了。」陆云堂蹲下来继续调画面,边调边皱着眉道,「这两场发布会事关眠眠,我一定会弄好的。」 「总统府放不放弃眠眠无所谓,我是担心这丫头责任心太强,甘入牢笼,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陆景慧说着,转眸看向一旁。 陆景然站在边上,一双眼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面色凝重。 快艇在海上继续起起伏伏。 …… 全国各地,富丽堂皇的一个个大家族内,电视全部被打开,新闻镜头直击发布会现场。 各个家族内部进行着差不多的谈话。 「你们说,这一次厉天阙和唐瑾辰还会不会保楚眠?」 「唐瑾辰不用说肯定是不敢保的,他之前也是为了连任才会和楚眠合作,现在他位置都坐稳了,还能保她?」 「厉天阙就不好说了,楚眠那是他女人,一个大财阀连重建贫民窟这种事都敢做,这条疯狗疯起来很难预判。」 「再疯也不至于为个女人失去神智吧,说起来重建贫民窟这事,看似疯,他也是捞了好处的。」 「那就再看看吧,这个楚眠,弄得我们多少人夜不成寐,我就不信她的命有那么大,这一次还不死!」 第893页 「其实真正说起来,楚眠除了有点搞男人的手段,什么后台都没有,也不知道在横什么,敢跟我们这么多人作对。」 …… 外面兵荒马乱,厉家庄园却是宁静异常。 楚眠一直缩在床上,没有下床,也没有追问如今的事态。 厉小懒靠在她身边,安安静静地陪着她,迷迷糊糊睡了,醒来又忙安抚地隔着被子拍她。 「小姐,小姐……」 荷妈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 房门被推开,荷妈匆匆走进来,见楚眠缩成一团坐在床上,顿时心里一疼,而后道,「小姐,别呆在床上了,起来,这人病了也不能一直呆在房间里,要多晒晒太阳才行。」 说着,荷妈就要来拉她的被子。 「荷妈,我不想出门。」 楚眠攥紧了被子。 她现在什么都不敢做,她知道所有人都等着她出去认罪,可她认了,就得把风岛三千号人送回去,她做不到;她不认,国内民怨只会越来越严重,连带摩天轮病毒也会扩散得越来越厉害。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是对的,她只想呆在这个房间里,哪都不去。 「小姐,你不能这样,你把自己关起来也没用,少爷特地派了孟墅来接你出去,你就去散散心吧。」荷妈站在床边劝着她。 闻言,楚眠抬眼,「他现在不是要开发布会么?」 厉天阙没有时间陪她散心。 「那肯定是等发布会结束了带你去散心,你就去吧。」荷妈苦口相劝,「别辜负少爷一番好意。」 「……」 楚眠没有动。 荷妈想了想强行将被子拉开,楚眠见状又要把被子拉回去。 荷妈一把抓住她的手,使出全身的力气,「你这不吃不喝的呆在床上算怎么回事,小懒,来,拉你妈咪起床。」 厉小懒坐在床上左右看看,最后做了抉择,使出吃奶的劲帮荷妈拉扯楚眠。 楚眠硬生生被两人扯下床。 荷妈一套衣服一套衣服拎到楚眠身前比划,最后定了一套纯白的长裙让楚眠换上。 楚眠没动,荷妈伸手就要替她换。 楚眠无奈,只好换上长裙,荷妈又细心地替她梳头发,想给她化个妆又没这本事,只能替她涂了点护肤品,嘴上解释道,「没事没事,现在去外面都得戴口罩,也看不出化不化妆。」 「……」 打理完毕,楚眠被荷妈硬生生地推出门。 门外,孟墅站在车前,沉默地等待着,见楚眠出来,他连忙拉开车门,「小姐,快上车吧,赶时间。」 赶什么时间? 楚眠有些莫名地看过去一眼,还没动,厉小懒先扑到车前,把自己的熊猫背包往里一扔,手脚并用地往上爬,「我也要去!我要陪着妈咪!」 难过的妈咪由他来守护! 楚眠跟着上了车,孟墅似乎是真的赶时间,直接拉开司机,自己上了驾驶座开车离去。 到处宣传着要防控,但帝都并没有因此街上就变得人少。 随处可见抢购超市的民众,一条大街三个游行队伍。 厉小懒扒着车窗往外看,见到楚眠的海报被举起,他立刻转头扑到楚眠怀里,用小手蒙上她的眼睛,「妈咪,我们不看。」 孟墅将车停下来。 楚眠拿下厉小懒的手,抬眸望去,只见外面人山人海,很多人席地而坐,嘴里吶喊着什么。 这地方,楚眠眼熟。 公法会旧址广场。 楚眠曾经选在这里演讲,想从这里打开重建贫民窟的一步,实现自己的理想,可结果,当天就被抓进了江南堂。 「厉氏财团的发布会马上就开始了。」 孟墅拉开车门说道。 厉天阙把新闻发布会放在这里召开?为什么? 楚眠有些不解地从车上下来,厉小懒戴上口罩站在她的身边,紧紧抓着她的手,眼睛瞪得熘圆,「好多人啊。」 「小姐放心,这边走。」 孟墅领着两人往里走。 孟墅给她找了一个媒体席的位置,靠边。 她一坐下,身边就是孟墅带着保镖守在那里。 厉小懒站在她身边,往她腿上一趴,一双眼睛滴熘熘地转。 楚眠抬眼望去,眼前的公法旧址断壁残垣,威严难再,发布会的台子很长,话筒摆了一整排。 忽然,全场鸦雀无声。 楚眠转眸,就见在保镖的开道下,厉氏财团高层一一现身,走在最前面的便是厉天阙。 厉天阙着一身正装,身形颀长,走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面色冷峻地朝前面走去。 高层们一一坐下,厉天阙居于正中。 刚坐下来,媒体们就迫不及待地举手示意要提问,后面自行赶来的民众开始大声喊着「追责!追责!」 高喊声震得无数鸟雀飞走。 -- 作者有话说: 这发布会之前的群像描写本来想一笔扫过的,结果一写就写了两章,有点罗嗦,见谅见谅。聪明的小伙伴已经知道下一章的剧情了吧?哈哈 第744章 厉天阙公开婚姻状况 「厉氏财团和总统府先后召开发布会,一定是统一好口径了,我看肯定是要和楚眠拆伙,楚眠八成是要完了。」 「怎么能不完啊,民怨大成这样,不推楚眠出去,这火就要烧到他们自己身上了。」 第894页 楚眠坐着,就听旁边两个记者小声地说道。 「安静!安静!」 发布会主持人对着话筒大声地喊道,用尽力气控制现场。 「追责!追责!」 后面的民众还在放声大喊。 现场有些混乱,见状,楚眠前面的一个记者突然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沖向主持人,一把夺了对方的话筒,「厉总,重建贫民窟是总统府、厉氏财团和天宫一次惊动世界的大合作,现在摩天轮病毒爆发,您认为原因出在谁身上,是楚眠吗?她原先也是贫民窟人!」 主持人无奈地去抢自己的话筒。 厉天阙坐在中央的位置上,闻言,他抬眼漫不经心地瞥去一眼。 随即,他伸手在麦克风中弹了两下。 一阵噪音顿时从现场各处的大音响里传出来,刺痛所有人的耳朵,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厉小懒眨巴着眼睛,两只小手捂住耳朵趴在楚眠的腿上。 楚眠看向前面,厉天阙环视周围一眼,视线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而是伸手拆了话筒拿在手里,冷笑一声,「我开新闻发布会还是你们开,你们这么要讲我让位置给你们。」 他勾着唇,脸上却没什么笑意。 顿时,现场更安静了。 那抢话筒的记者一脸讪讪地坐回去,旁边架起长枪短炮的摄影记者们连闪光灯都不开了,只默默录像拍照。 举横幅的民众小心翼翼地将横幅收起来。 厉天阙单手握着话筒不讲话,只看着现场,虎口处的纹身嚣张至极。 半晌,人山人海的广场连点呼吸声都没了。 见状,厉天阙才重新将话筒放到唇下,目色幽冷,冷漠开口,「防控重于一切,我厉天阙也没心思废话,今天召开新闻发布会就只说一件事。」 说着,厉天阙一只手从桌面上拿起一本小本子。 封面的鲜红被阳光照得闪耀。 摄影记者急忙扛着摄像机往前拍摄,记者们恨不得冲到前面看一眼。 楚眠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那一抹红色,心却陡然沉进无底的深海。 不要…… 不可以。 她攥紧了身上的裙子,一双眼直直地望向他,刺骨的凉意穿透她的心脏。 「妈咪,你手怎么这么冷呀?」厉小懒站在她身边,握上她的手。 楚眠仍是望着厉天阙,朝他摇了摇头。 不要。 他会被她毁掉的,他会被她毁掉的。 拿回去,现在就拿回去。 可厉天阙没有看她,更没有听到她心里的声音,他坐在那里,在一群面如菜色的高层中,修长的手指转了转手中的本子,迳自翻开。 他的手上,赫然是一本结婚证书。 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白头之约,书向鸿笺。 美好的祝词字字动人,中央的照片里,一对新人留下干净而甜蜜的笑容。 「……」 最先看清楚的摄影记者们集体傻住了,呆呆地从镜头后看向厉天阙手中的结婚证书,「厉、厉总,您和楚眠……是夫妻?」 这话飘进话筒里,从四周的音响里传出来。 全场剎那间是死一般的寂静。 结婚?谁?厉天阙和楚眠?大财阀和贫民窟人? 这他妈比唐瑾辰和平民结婚还玄幻。 搞什么? 「看好上面的日期,我与楚眠去年就已经登记註册。」 厉天阙将手中的结婚证书放到桌沿,立在那里供他们拍照,「看不清楚的话我还准备了一堆的复印件,随便看。」 「……」 全场被他这猖狂的态度弄懵了。 现在是可以公开婚姻的时候吗? 什么情况。 厉氏财团的高层们坐在那里,默默扶额,天塌吧,塌着塌着就习惯了。 一个记者反应过来,冲到前面大声问道,「厉总,您这个时候公开婚姻是什么意思,您是想说楚眠的所作所为您都清楚,那摩天轮病毒呢,您也清楚吗?」 「摩天轮病毒的真相自有人去查,我今天要说的就是……」 厉天阙冷冷地说着,将桌沿上的结婚证书按下,蓦地抬起眼,一双偏灰的眸子阴鸷地直视镜头,一字一字道,「我不管是谁在背后搞鬼,谁又在背后推动,民怨如何,楚眠是我厉天阙的太太,我为她的所有事情负责。」 「……」 「从今天起,抗议也好、游行也好,所有矛头只管冲着我来!」 厉天阙的面色极冷,语气极其张狂。 「……」 「我话说到这里,要是再让我看到谁举着楚眠的照片,那就别怪我厉天阙记仇,我可以不要这财团,只要你愿意从今以后家宅不宁。」 a国堂堂第一大财阀在新闻发布会上光明正大地放狠话威胁人,也就这一家了。 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的眼里甚至是杀气腾腾。 所有人都懵逼了。 后面站得极高的民众中,有人默默拿下手中的海报,又觉凭什么,想再拿起来,手却莫名发了抖。 「……」 楚眠坐在位置上,痛苦地闭上眼,长睫颤动。 他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跟她一起掉下深渊没有任何好处。 过长的寂静后,民众们终于起了反弹的心思,一个声音带起一大片,「抗议!抗议!」 第895页 「厉天阙分明是想包庇楚眠!」 「交待!我们要交待!楚眠呢?让楚眠出来!」 「一纸婚书就想包庇罪魁祸首,太可笑了!」 「抵制天宫!抵制厉氏财团!」 民众们大声吶喊着,有人试图往前面沖,被保镖强行拦下来。 现场开始变得失控。 孟墅蹙眉,走到楚眠身边,小声道,「小姐,我送你先走?」 楚眠没有动,只是望着厉天阙的方向,动了动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做?」 「……」 孟墅沉默地低下头。 「你怎么可以不拦着。」 她攥紧裙子,她不相信孟墅会不懂这里的利害关系,他这分明是在放任厉天阙陪她一起跌落炼狱。 第745章 厉天阙、唐瑾辰修罗场 「因为小姐值得。」 孟墅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一双眼深地看着她。 几年前,他选择出卖她保厉总,现在,他不会再这么选了。 「……」 「小姐,不要放弃自己。」 「……」 楚眠听着,身体僵硬地转过脸。 孟墅站在她身边,低了低身体,一双眼恳切地看着她,仿佛在请求一般。 现场更乱了。 忽然,音响里传来一个震惊的声响,「唐总统夫妇来了!唐总统夫妇来了!」 众人皆惊,转头望去。 就见一部黑色的加长房车停在广场边上,保镖拉开车门,西装革履的唐瑾辰率先从车上下来,一手横在身前,优雅至极。 樊冰冰紧随其后,没如往常一般穿着烈焰长裙,而是极为简便的装束,也没有化妆,素颜示人。 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去,没了平时的形影不离。 正准备离开的厉氏财团高层都怔住了,一时间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厉天阙豁出了一切,倒是全然无所谓。 他神色从容地坐着,一双眼轻描淡写地扫向唐瑾辰。 「我的天,世纪大新闻啊,总统府的新闻发布会不在总统府开,跑来这里了。」 「唐总统不会也想不开要替楚眠兜着吧?」 「想什么呢,他连这也敢兜是真想a国在他手里亡了吧,你们看唐总统来势汹汹,两人肯定是要翻脸了。」 「修罗场啊,快写新闻。」 楚眠坐在位置上,就听着前前后后的记者激动地讨论着。 她抬眸看向唐瑾辰,唐瑾辰仍是戴着他那副标志性的金丝边框眼镜,一派冷峻地朝厉天阙走过去,眼底压抑着什么情绪,反正不是愉悦。 唐瑾辰走近,厉氏财团的高层们纷纷站起来让位置。 唐瑾辰冷着脸走到厉天阙身边,看他,也不避人了,语气冷到极点,「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肆意妄为,你把整个a国都当成你的游戏是吗,想怎样就怎样!」 开始了开始了! 开撕了开撕了! 民众们不喊了,记者们不闹腾了,全都安安静静地等看这接下来的绝世画面。 厉天阙坐在那里,没有起身,只凉凉地低笑一声,将话筒安放回去,往他面前一推,「行了,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别在这给我摆什么道德高尚的脸。」 摄影记者们按录像按得手都在抖。 来了来了。 「厉天阙!」唐瑾辰恼了,镜片后的眼瞪着他,「你这是要干什么,赶在总统府发声明之前公开你们的关系,好陪着楚眠一起毁灭?你是觉得我唐瑾辰为了平息民怨就一定会冤枉一个无辜的人是吗?」 闻言,陪衬在一旁的樊冰冰蓦地转眸,有些意外地看向唐瑾辰。 厉天阙也抬眼,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现场所有人再一次懵逼了,这话……确定是要开撕? 楚眠伸手搂上厉小懒,沉默地看着台上的这一幕。 唐瑾辰将话锋转了后,转身面向众人而站,低头深深鞠躬,再抬起头来时,脸上一片歉意,「让事情发展成这样,是我的无能,我再次向公众道歉。」 「……」 樊冰冰摸不透他的意思,只能跟着鞠躬。 「我知道,现在外面谣言很多,大家都想得知一个真相,我已经派人成立特别调查组,会在网上即时发布调查进度,公开透明,到时可能还需要大家多多提供线索。」 唐瑾辰面向镜头温和而利落地说道,「我相信,摩天轮病毒这场人祸的真相不用太久就能查出来。」 说完,唐瑾辰扫了主持人一眼。 主持人立刻示意媒体可以提问,有这样的好机会,记者们争先恐后。 「唐总统,那您的意思是楚眠完全不用为这事负责是吗?」 「你觉得她要负责什么?」 不等唐瑾辰说话,厉天阙一记眼刀子便射了过去,那记者呼吸一滞,下意识地低下头。 「我来。」 唐瑾辰站在那里,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厉天阙一脚,小声说道。 压制民愤不是这么压的。 樊冰冰只当什么都没看到。 「……」 厉天阙冷眼看他,唐瑾辰微笑着面对众人道,「因为摩天轮病毒曾经在风岛出现过,所以它是贫民窟病毒,所以风岛人是罪犯,所以一直主导重建贫民窟的楚眠是罪魁祸首,是吗?你们是这么想的对吗?」 第896页 「……」 众人沉默。 「前几天,我太太买了个杯子回来,到家里就被猫打翻在地,碎了,我捡的时候不小心伤到手,当时我就把我太太骂了一顿,要不是她买杯子回来,我也不会弄伤手。」唐瑾辰说道,「你们说,我做得对么?」 「……」 樊冰冰默默看他一眼,她什么时候买杯子了。 「……」 众人继续沉默,面面相觑。 见状,唐瑾辰收敛了笑容,面容严肃地开口,「摩天轮病毒突然重现a国,这对我们来说都是一场灾难,面对灾难,我们会恐慌、会愤怒,会急着想平息这一切,这很正常,我也一样,就在来的路上,我都在想要不要为了平息大家的怒气,而定下楚眠的罪。」 「……」 今天是怎么回事,厉天阙和唐瑾辰这两个高高在上的人物都坦诚得过了分。 一个坦诚地威胁人,一个坦诚地说自己想过冤枉人。 怎么,今天是真心话日? 可两个从来都在云端的人物突然这个样子,好像一下子变得真实很多。 「可后来我觉得不行,这是一场人祸,人祸背后的目的是什么,是要我们a国内乱,是要病毒蔓延,是要阶层对抗,是要无辜者丧生。」 唐瑾辰沉声道,「我不愿意让对方得逞,我相信任何一个真正热爱a国,热爱这片土地的人都不会愿意让对方得逞,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团结对抗病毒。」 一个记者举手,站了起来,「唐总统,您和厉总如何肯定这场人祸的背后不是楚眠?」 唐瑾辰刚要说话,面前的话筒突然被人夺去。 樊冰冰拿起话筒,看向那记者,目光冷淡,「这位记者,请问你对楚眠了解多少?对她做过的事了解多少?」 「我……」 记者哑言。 第746章 厉总请小姐今天只做一个旁观者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国内第一时间病毒检查设备和试剂就到位了,因为是天宫大规模紧急生产的,无偿投入医疗使用。」 樊冰冰看着她说道,语气很冷。 唐瑾辰低头摸了摸鼻子,靠近她,「态度温和点。」 樊冰冰反手将他推开,继续淡漠地看着那记者,「你知不知道天宫的新大厦为什么眼看建成却不接着装修了,不是因为你们在那里游行抗议,而是楚眠把钱全都捐赠给医疗了。」 「……」 唐瑾辰往厉天阙边上站了站,抬手示意樊冰冰。 来,你说,你接着说。 「现在的天宫,除去一座空空如也的大厦和紧急生产医疗物资的工厂什么都不剩了!」 樊冰冰看着那记者,眼睛发红,「在你理直气壮质问出这种话的时候,楚眠已经把自己的一切都用来对抗病毒,来救我们的国家,你却问我们怎么肯定这场人祸的背后不是楚眠?你让我怎么回答你?拿一车车运往敏感地区的物资吗?」 「……」 记者被喷了一脸,紧接着的逼问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默默坐回去。 全场陷入安静。 楚眠坐在人群中,她看着樊冰冰气到都不管不顾的样子,眼眶酸涩,唇角却慢慢翘起来。。 傻瓜。 第一夫人的形象被她坏成什么样了。 忽然,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今天是楚眠的洗白大会吗?你们把楚眠摘得这么干净,把她说得多么无辜,可你们也没能说出到底谁来为这次人祸负责,总统府和第一财团的办事能力仅仅就是这样吗?」 楚眠转眸看过去,就见一个人站得老高,拿着扩音嗽叭在那里高喊,「还有,齐执是贫民窟的人吧,楚眠凭什么不站出来负责?说到底她还不是心虚?」 闻言,楚眠深吸一口气。 她不能再失意下去了,她抓着厉小懒的手正要站起来,一个略带沙哑的中年男声远远传来。 「那就由我们来负责吧。」 中年男声随着有些刺耳的高音嗽叭传向广场,来自后方。 所有人都往后望去。 楚眠看过去,就见自后面起,一批批人站了起来,全部震惊地望着什么。 唐瑾辰站在原地,转头看向一旁坐得老神在在的厉天阙,疑惑地问道,「你安排的?」 「不是。」 厉天阙目色极沉地看向前方,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今天,倒是个有意思的日子。 人群逐渐后移,不知道在看什么。 楚眠牵着厉小懒的手站起来,孟墅带着保镖暗中开道,领着她们从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挤出去,站到第一排。 楚眠抬眼望过去,整个人呆住。 蓝天白云下,极宽的公路上,整整三排的路障后,一大群人正缓缓这边走来,队伍长得看不到尽头。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鬍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和一个清瘦的少年。 「是小太阳哥哥!」 厉小懒认出来。 为首的正是冯明大叔和小太阳。 冯明一手牵着小太阳,一手握着高音嗽叭,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来。 阳光下,每个人的脸色都是沉重,没有笑容。 安诗蓝走在一旁,和沿路守卫发布会安全的保镖走在一起,眉头微微蹙着。 「……」 楚眠意识到什么,连忙拿出自己的手机,开机,里边跳出几条安诗蓝的消息。 第897页 【安诗蓝:眠姐,刚刚我和成哥通了个电话,明叔他们听说你昨晚发了高烧,现在都说要去发布会现场,怎么办?】 【安诗蓝:眠姐,三千多人啊,我控制不住,怎么办怎么办啊?】 楚眠看着手机上面的消息,一旁人群躁动起来。 「是贫民窟那帮人!我靠,他们还敢出来!」 「就是他们,就是他们带来的摩天轮病毒!」 「下等人!下贱人种!垃圾!」 「垃圾去死吧!」 「滚回贫民窟!滚回贫民窟!」 人群突然乱起来,他们手上没别的东西,就将一条条横幅、一张张海报砸过去,将路障砸得纷纷倒地。 楚眠看过去,三千多号风岛人还在往前走,似乎根本看不到民众的愤怒。 楚眠不敢再耽误下去,一把将厉小懒的手交到孟墅手中,孟墅却没有接,还是将手横到她面前,「小姐,别出去。」 「你看好小懒。」 楚眠无法再这么站下去。 「厉总交代了,你只要看着。」孟墅道。 「厉天阙?」 楚眠怔了下。 「厉总请小姐今天只做一个旁观者,等回去后再告诉他答案。」孟墅拦在她面前,神情严肃而认真。 「什么答案?」 楚眠看他。 「你是不是真的错了。」 「……」 楚眠站在那里,沉默两秒,迈出去的一只脚收回来,她牵紧厉小懒的小手。 厉小懒看着还在往这边靠近的风岛人,有些茫然,「妈咪,他们来做什么?」 不等楚眠回答,风岛人停了下来。 就停在路障和一地的垃圾前。 人群还在躁动,破口大骂着。 冯明大叔低头看了小太阳一眼,将手中的高音喇叭递给他。 清瘦的少年接过来,握在手中继续往前走几步,举起喇叭,露出细若孩童的细腕。 离得近的,甚至能看清上面狰狞的疤痕。 「大家好。」 少年礼貌地道了一声,沖众人深深鞠上一躬,「我叫小太阳,今年十四岁,我在风岛出生,在离岛以前,我没有吃过植物油,没有吃过牛排,没有见过电灯……」 「你他妈是来卖惨的吗?你惨关我们什么事!」 人群中有人大声喝到。 「……」 小太阳被吼得肩膀一颤,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冯明大叔,求救般地看向他。 冯明大叔鼓励地沖他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小太阳咬了咬嘴唇,继续看向面前的民众,有些害羞又苦涩地笑了一声,「我不是来卖惨的,我就是怕我回去后没人记得我也住过这么好的城市,我也在这念过书,所以才加这一段。」 闻言,人群骤然安静。 挤到前排拍摄的摄影记者抬起头来,有些愕然地看向他,「回去?」 -- 作者有话说: 第2更在白天,希望所有的努力都不会被辜负。 第747章 现在我想通了 「啊。」 小太阳点点头,手指紧紧握着话筒,「新闻上说摩天轮病毒是贫民窟病毒,是我们离岛以后才有的,眠姐接我们出岛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做了很多检查,我们确实有很多病,我是营养不良、贫血,明叔是肝炎、骨质疏松,小糖果长了很多虱子,小糖果她妈妈得了胃癌,黄奶奶是中风,大树爷爷是脑瘤……」 眼前的瘦弱少年用一种极为平淡的口吻一一说出他们的疾病。 记者们疯狂拍照录像。 小太阳抓了抓头发,有些茫然地说道,「我们有这么多病,所以我也不知道摩天轮病毒到底是不是我们弄出来的,安诗蓝姐姐说不关我们的事,可是新闻上又说是齐执哥弄的,齐执哥是好人啊,平时那么照顾我们,怎么会害人,我也不懂了。」 都以为贫民窟三千多号人今天走上街头是为了卖惨,可当这明显因为营养不良而个子不高的少年一脸茫然地说出这番话时,他眼中的迷茫让人群越发安静。 众人定定地看着他,有挑事的还想说什么,被一旁的人按下。 如果他们连个孩子的话都容不下,他们又成什么了。 阳光刺眼。 长长的公路上塞满了人。 「虽然我不懂,不过大家都说是我们的错,那我们大概就是错了。」 小太阳举着手中的高音喇叭认认真真地说完,往后看了一点,众人纷纷向他点头。 小太阳收到,正过脸看向面前的民众,一字一字道,「对不起!」 说完,他弯屈膝盖,直直跪到地上。 他的身后,三千多号人没有任何犹豫地一一跪下,双膝落地,如同波浪一般,场面震撼。 这一跪,舍了所有的尊严。 「……」 现场,鸦雀无声。 众人呆呆地看着他们,完全没想到他们会有这样的举动。 「我们愿意回风岛,愿意重新戴上锁环,只希望你们不要再怪眠姐,就是楚眠,她不知道把我们带出来会让病毒爆发的,她真的不知道的。」 小太阳跪在地上拼命用自己的方式为楚眠洗脱,字字句句听着荒诞,要挑刺能挑出一萝筐来。 可现场却再没了一个质疑的声音。 楚眠牵着厉小懒的手站在人群里,眼眶酸得不像话,眼前起了水雾。 第898页 傻子。 一个个都是傻子。 「眠姐。」 小太阳跪在最前面,一双眼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扫了几下,没能发现楚眠,便看向一旁记者的镜头,冲着镜头咧嘴一笑,「眠姐,你不要难过,我们在岛上都呆惯了,不怕的,大树爷爷他们都说不出来更好呢,因为不出来就查不出病,死得稀里糊涂比活着治疗受罪好。」 「……」 楚眠听着,眼泪滑进口罩里。 「我也在岛上野惯了,我不喜欢读书,一点都不喜欢。」 小太阳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眼睛通红,他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睛,而后继续道,「眠姐,你要好好的,身体赶紧好起来,别再为我们操心了。」 小太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见到楚眠,忍不住就对着镜头说得多起来。 在他的身后,三千多号人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他们个个身形单薄,形容憔悴,个子普遍都不高,看着就是受尽了磨难…… 看着这样的场面,人群中许多人低下头,有窘迫,有懊悔,有嘆息。 忽然,又有极端分子大声喊道,「你们滚回贫民窟也抵不了楚眠的罪!现在什么意思,楚眠为了自保就把你们推出来挡箭?」 很多事情,正着说反着说就成了不一样的意思。 小太阳跪在地上听到这话顿时恼了,指着那人气道,「你不准说我眠姐的坏话!」 「小太阳!」 冯明大叔跪在后面叫住他。 「……」 闻声,小太阳只好忍住。 明叔说了,他们风岛人今天出来姿态好一点,把什么都认了,回他们的风岛过活,大家就能放过眠姐。 「你们这群傻子,被楚眠算计了都不知道吧,她用你们来搏名利,出事又推你们回去!」 极端分子在人群中继续大吼大叫。 「不是不是,是我们自己要回去的!」 小太阳急得脸都红了,对着喇叭大声喊道,声音都在发抖,「我们自己要回的,我们要回的!」 他想争辩,可明叔说了,要态度好,要卑微才能消除大众的怒火。 他不能争,不能生气。 可这人一直指责眠姐,一直一直。 小太阳急得呼吸不稳,红着眼睛看向那人,突然对着地面就磕起头来,重重地磕下去,一下又一下,「是我们自己要回的,真不是眠姐推的,求求你们别怪眠姐,求求你们别怪眠姐……」 整个人卑微进了泥底。 极端分子都傻住了,被旁边的人一把扯下,「你跟个孩子喊什么?」 「别跪了,你别磕了。」 「孩子,你别磕了。」 人群中,陆陆续续不忍的声音响起。 可眼前的少年就是不管不顾地往地上磕头,一遍遍求着他们。 蓦地,一只白净的手直接贴上他磕得发红的额头,挡住他发疯般的卑微行径。 小太阳磕不下去,茫然地抬起头,就对上楚眠一双泛红的眼睛。 楚眠站在他面前,伸手摘下脸上的口罩,冷冷地看着他,「我教你的全忘了是么,你到底做错了什么还是比谁低一等要跪在这里?」 「眠姐……」 小太阳呆呆地看着她。 「起来。」 楚眠的眸光清冷,语气再严厉不过。 「诗蓝姐姐说你病了。」小太阳说着,眼泪一下子落出眼眶,「是齐执哥,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是吗?」 她的脸色看起来一点都不好。 「我病是因为我有些事情想不通,现在我想通了,你也好,我也好,我们无心害人,我们没罪,不必给任何人跪下。」 楚眠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随即抬起眼望向面前跪着的众人,「都给我站起来!」 她想,厉天阙要她看的就是这一切。 他是要她明白一件事,若她一直以来做得全是错的,那现在这些不顾自己都站在她这一边的人又算什么。 第748章 网上奇奇怪怪的热搜 她不能再自我消沉下去,这才是罪。 众人跪在地上左右看看,不知道该不该起来。 「起来!」 楚眠弯下腰抓住小太阳的手,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眸子清冷地看向众人,「生而为人,没有高低贵贱,如果你们学不会这一句,就给我再去学!学进你们的骨子里,好教育你们的下一代!」 高音喇叭落在她的脚边,后面的人没能听清楚,可前面的人都听到了,面色黯然。 路障隔着的另一边,大家的脸上都有些讪讪。 明明没在说他们,却好像被打了一记巴掌般那么疼。 厉小懒站在孟墅的身边,小手抓着他的衣袖,一双大大的眼睛崇拜地看向楚眠。 妈咪好帅啊。 她的话落,冯明皱着眉看她一眼,从地上站起来,见状,大家才陆陆续续站起来,人海如浪。 楚眠低下身捡起地上的喇叭,转身面向人山人海的民众,面容沉静,「摩天轮病毒出现以后,我的确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因为我在想,我到底错了没有,我是不是不该重建贫民窟。」 「……」 人群沉默。 几个保镖挤开密密站着的人,厉天阙走到人群前面,一双眼深邃地看向她。 楚眠站在那里,再次牵起小太阳的手,「现在我明白了,哪怕风岛只剩下一个人值得平等权利,我做的就不是件错事。」 第899页 「……」 厉天阙眯起眼,视线落在她的手上。 说话就说话,牵什么手。 「我也知道,我现在做的事侵犯了某些人的利益,所以你们不遗余力地往我身上泼脏水,试图转移焦点。」 楚眠边说边看向一堆的摄像镜头,眸色锐利,「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人祸背后的黑手也好,趁乱想谋图自我利益的人也罢,我都不会让你们得逞。」 「……」 「你们不用再把国内矛盾的焦点打在我身上,我不认罪,但我楚眠敢随时以身赴国难,与一切妄图让a国回到百年前困境的势力对抗到底。」 楚眠盯着镜头一字一字说道,坚定刚毅,「a国,绝不会亡!」 长长的公路被堵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被眼前牵着少年的女孩震撼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看着面相极嫩,乍一眼看跟个家里富养出来不谙世事的女孩差不多,可偏偏她身上有一股足以撼动一切的力量。 让人无法质疑。 莫名的,就使人安了心。 不少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海报,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跟着干过。 人群中个别的极端分子见状又大叫起来,「你说得好听,还不是想苟活,你捐光了资产有什么,你不还有男人养……啊!」 话未说完,几个叫嚣的极端分子就被站在人群里的厉家保镖当场拿下。 「你们干嘛?现在还不让人说句实话了吗?」 「你们看啊,光天化日之下还敢……」 几个被按跪在地上大喊大叫,忽然耳朵上的耳机被一只修长的手拔了过去。 紧接着,保镖伸手探进其中一人怀里,拿出手机。 手机屏幕显示正在通话中。 已经长达一个多小时了。 厉天阙站在那里,抛了抛手中的无线耳机,嘲讽地低笑一声,「出来抗议还通着电话,听谁指挥呢?」 几个极端分子脸一白,低下头不说话了。 「……」 周围的民众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纷纷往后退,有人指着他们道,「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挑起的游行,他们还叫了好多人开会,说是参加游行有钱拿。」 厉天阙冷笑一声,随手将耳机扔给手下,「那就查吧,谁搞这些,谁才是a国的罪人。」 「查!」 「查!查到底!」 人群里发出愤怒的声音。 几个极端分子恨不得把自己的脸埋到地底下去。 厉小懒已经揪着孟墅的衣服爬到他的肩膀上坐着,孟墅不敢惹这位小少爷,老老实实地抓着两条小腿。 厉小懒坐在他的肩膀上,一会看看楚眠,一会看看厉天阙,忙碌极了。 哇塞。 他的爹地妈咪都好帅啊。 「小懒,好好记着这场面,将来你也要做你妈咪那样的人。」 孟墅扛着厉小懒说道。 其实他本来想说做你爹地妈咪那样的人,但想想厉总平时的为人,还是做楚眠吧。 做楚眠好,手底下的人过得舒坦。 「嗯!」 厉小懒用力点头,蓦地他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转,歪下脑袋看孟墅,「孟叔叔,妈咪要管很多很多人,读很多很多书对不对?」 「那当然。」 你妈咪可是过目不忘,刚进帝都大学就能拿s+的人,开玩笑。 「哦,那还是不当了。」 厉小懒抱住孟墅的脑袋,张开嘴就虚啃一口,「我当你吧,孟叔叔,你只要负责听话,都不用动脑子,做你这样的人开心。」 「……」 孟墅一头黑线。 小傢伙,你是不是在内涵我? …… 谁也没想到民怨可以平得这么轻易。 厉氏财团的新闻发布会后,网上奇奇怪怪的热搜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a国不会亡,团结才是正道# #厉天阙亲手展示结婚证书,霸气护妻# #贫民窟少年跪求回岛# #楚眠帅爆了# #唐总统骂太太# #厉天阙、唐瑾辰这该死的cp感# 各大家族内,大人物们气得纷纷掀了桌。 「什么玩意!这个唐瑾辰和厉天阙都疯了吧,这样都要死保那个女人!还让那三千多号人当众下跪,卖的一手好可怜!还有这个,什么cp感,这都什么?」 旁边的助理被boss喷得连连后缩,拿着手机小心翼翼地回复道,「就是唐瑾辰去发布会现场先是怒怼了厉天阙一波,指责厉天阙不肯相信他,紧接着就开始维护楚眠,大家就说唐瑾辰对厉天阙是气到眼睛发红也要顾全他,特别好磕。」 「好什么东西?」 大人物听得脸都绿了,将书桌上的东西一一扫落在地,「厉氏财团连这种热搜都做?还要不要脸了!」 助理又后退两步,尴尬解释,「好像不是操控的,有时候民众的点就是这么奇怪。」 没什么一对cp是她们不敢磕的。 -- 作者有话说: 第2更在白天,我好像越来越习惯白天一更晚上一更了,嗷嗷,我努力调整回来。 第749章 你怎么总是连名带姓地叫我 大人物拍桌子怒骂,「别奇怪了!现在压力全在我们身上了,楚眠不挡在枪口上,他们接下来绝对会把注意力放在找幕后黑手和逼我们公开感染人数!」 第900页 现在各大家族全是对外宣称自己家里没有被感染,或是才一两个,已经在隔离治疗。 一旦完全公透明化,他们的财团就完了! 「老爷,您先别生气,小心身子。」 助理在一旁劝道,「现在厉天阙和唐瑾辰都是死保楚眠的姿态,和他们再对抗下去恐怕是两败俱伤。」 「两败俱伤我也不会公开感染人数!唐瑾辰和厉天阙休想把手伸到我家里来!」 大人物咬着牙道,「他们玩舆论是吧,舆论这种东西都有两面性,你,去给我找人编新闻,编得有多荒唐就多荒唐,把脏水往楚眠、往厉天阙身上泼,厉天阙不是护妻么,直接派人假装民众去打砸厉氏财团和庄园,让他们知道知道民怨还没平息呢,先顾着自己!」 助理听这番话听得脸都绿了,「老爷,我们之前送进游行队伍的人都被送进了警察局,现在又……」 「去!」大人物瞪过去,「我现在还怕什么,我就和他们那帮人比比,看谁更怕a国乱!」 要是自家的财团眼看着完,他还在乎什么a国稳定。 要死大家一起死! …… 入夜。 厉家庄园灯火通明。 两个会议室里坐满了人,一个是叶成带领团队继续清算天宫资产,找买家,一个是专业团队研究齐执的电脑,誓要找到网站的幕后黑手。 穿着一身简便的楚眠推着餐车走进去,将厨房制作的快餐一份份送到他们手上。 从会议室出来,楚眠捧着四份快餐朝偏厅走去。 明亮的光线下,厉天阙慵懒地坐在沙发上,两条大长腿往面前的茶几上一搁,头往后一仰,正拿着手机通电话,一手扯了扯束紧的领带,露出脖颈性感的线条。 楚眠微笑着走进去,就听厉天阙在那边道,「给我把话放出来,跟我厉天阙玩鱼死网破他们还不够格,我这网破之前,我会让他们一条比一条死得难看!」 嚣张得不可一世。 见她进来,厉天阙阴沉着一张脸把电话挂了,将手机随手一扔。 「吃饭。」 楚眠蹲下来,将四盒快餐放到茶几上,取出一份递给他。 厉天阙坐直起来,低眸看过去,一脸嫌弃,「就让我吃这个?」 「我把家里的帐做了一下,腾出一笔捐去防控的重点地区。」 楚眠一双眼清澈而明亮地看向他,「物资紧张,加上家里现在办公的人比较多,为节省人力和不必要的开支,短期内我们都要吃快餐,连厉小懒都是。」 能省一笔是一笔。 厉天阙坐在那里听着,一双眼不悦地睨她,「谁允许你把家里的钱捐出去?」 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我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我做事还用谁允许么?」 楚眠理直气壮地回复,从地上站起来,把快餐放到他的怀里,盯着他道,「厉总,不服吗?」 厉天阙睨着她,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身体没有完全恢复,但眼睛里那抹消失的光算是又回来了。 他冷着脸一把将她扯进怀里,低头逼近她,停在她的嘴唇上方,眸色极深,「小东西,你很嚣张啊。」 还敢问他服不服。 楚眠盯着近在眼前的俊庞道,「你惯的。」 闻言,厉天阙的脸顿时绷不下去了,薄唇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捏着她的下巴就吻下来,在她的唇上狠狠厮磨。 楚眠靠在沙发背上,慌忙接住差点滑下去的快餐,抱在怀里迎他的吻。 唇舌勾缠。 意犹未尽。 楚眠的唇添上一抹亮色,看着精神好了很多。 她微笑着凝视他,「厉天阙。」 「嗯?」 厉天阙将她压在沙发背上,手指摩挲着她柔软的下巴,像在把玩一件珍品。 「你怎么知道唐总统会站在我这一边,又怎么知道风岛人会集体站出来?」楚眠问道。 从昨天开始,她一夜之间掉入深渊。 今天,她又被他们一个个强行拉了上去。 厉天阙捏着她的下巴,嗓音低沉地解释,「风岛人具体会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女人为他们付出那么多,那就有值得付出的地方,三千多号人,总不能个个没良心。」 但凡出来那么几个,她心里就能想开些。 不过他也没想过,三千多号人竟然全站出来了,她拼过的命不是毫无意义。 「是我之前思想狭隘了。」 楚眠笑,「我不该为了一个齐执被利用犯下大错,就把重建贫民窟也当成是错的。」 「嗯。」 厉天阙颌首,眸子深深地盯着她,「至于唐瑾辰,那傢伙是个不定数,不过以他的性子,真要和我对立也会通知我一声,所以总统府一宣布要开新闻发布会,我就知道了。」 「所以你才让我去做个旁观者。」 楚眠靠在沙发背上,头发松散,一双眼带着笑意凝视他深邃的眉眼,「谢谢你,厉天阙,我不会再消沉了。」 她会努力生活,好好做事的。 「厉天阙,厉天阙,你怎么总是连名带姓地叫我。」 厉天阙不满地拧眉。 「那是要叫天阙吗?」楚眠说着,忽然想到什么笑起来。 「笑什么?」 厉天阙更不满了。 第901页 「我想到那条热搜,网友把好多年前你和唐瑾辰的一次碰面挖了出来,她们说,唐瑾辰叫你天阙特别有爱有感情。」 楚眠笑,她真的不是故意看那条热搜,但架不住网友把它顶到了头条,都往她手机频频推送了。 一打开,两个男人的照片上全是粉色泡泡。 「什么鬼。」 厉天阙脸都绿了,捏紧她的下巴,逼迫地将唇覆上去,「那你就给我叫老公。」 说着,他便吻住了她,整个人都压下来。 「唔……」 楚眠被吻得完全陷在超柔软的沙发背里,唇微微张开,迎接他的探入。 「叩叩。」 敞开的偏厅门被不合时宜地敲了两下。 楚眠扫过去一眼,就见特别有爱有感情的唐瑾辰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第750章 四人晚餐会议小组 旁边还站着低头忍笑的樊冰冰。 「……」 樊冰冰说过她今天要和唐瑾辰上门拜访的。 楚眠连忙去推厉天阙,厉天阙沉着脸转头,满眼不善地睨向唐瑾辰,冷哼一声,「唐总统还真是会挑时候。」 「两位的感情还真好。」 唐瑾辰皮笑肉不笑地恭维了一句。 他也不想的好吗? 走到门外,门又没关,以为听到「特别有爱有感情」就是极限了,想着这个点进去尴尬,缓缓再进,结果没想到两人紧接着就亲上了。 再不敲门,他怕一会还有更激烈的。 厉天阙这才松开楚眠,在沙发上坐好,睨了一眼茶几上的快餐。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快餐拿四份了。 楚眠尴尬地想抠个三室一厅,但表面上还是镇定微笑,起身将快餐拿给樊冰冰,招呼他们,「唐总统,坐,家里没什么吃的,见笑了。」 「不挑这个。」 唐瑾辰颌首,在厉天阙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我给你们倒水。」 楚眠往外走去,樊冰冰放下快餐就跟过去,「眠姐,我帮你。」 「……」 这小跟屁虫。 唐瑾辰有些无语地睨一眼樊冰冰的背影,电视里总演毒蝎美人,私底下……罢了。 他收回视线,自然而然地看向厉天阙。 厉天阙坐在那里,双手搭在腿上,恣意得很,一双眼随意睨向他。 四目相对。 那条热搜便默默冒上两人的头顶。 「咳咳。」 唐瑾辰清了清嗓子,做作地转移开目光,一本正经地道,「我说那些热搜你能不能管管,有些热搜太难看了。」 「唐总统还真闲,连热搜都有空管。」 厉天阙不阴不阳地刺他一句,蓦地,舌尖顶了顶牙,冷冷地看他,「以后连名带姓地叫我。」 「我叫你天阙叫了都快20年……行吧。」 唐瑾辰话到一半就想到楚眠那句特别有爱有感情,不叫就不叫了,反正也不是重点。 「……」 楚眠和樊冰冰两人端着纸杯走进来,就看到cp本人现场拆cp的一幕,不禁相视而笑。 一个斯文败类,一个肆无忌惮,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吃饭吧。」 楚眠和樊冰冰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在茶几前跪坐下来。 一人一杯水,一人一份快餐。 唐瑾辰和厉天阙仍坐在沙发上,打开手里的快餐。 三素一荤,唯一的荤菜还是只小得可怜的鸡腿,这样的菜色出现在a国第一财阀的家里,的确有些可怜。 唐瑾辰的目光深了深,不禁多看厉天阙一眼,「你以前可是说过,翻身了,就不会再随随便便吃一口饭。」 现在居然连快餐都吃。 楚眠没想到厉天阙还说过这个,转眸看他,厉天阙冷眼看回去,「你管我。」 他乐意。 他女人让他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我不是管你,我就是第一次发觉……你也挺爱国的。」 唐瑾辰有些感慨地道。 厉天阙也肯为大义牺牲了,多难得。 「想多了。」 厉天阙冷嗤一声。 唐瑾辰没说什么,他当然知道厉天阙的改变是因为楚眠,但这已经很不错了。 樊冰冰跪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快餐,轻嘆一声,道,「眠姐,你现在是能省则省,可那些个大家族大财团,捐个五十万一百万的,就在媒体上把自己夸得跟再世耶稣一样,背后却搞囤积居奇,真噁心。」 听到这话,楚眠放下筷子,把一旁合着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放到一角,从里边点出文件,调大字号,供他们看。 「这是孟墅那边查回来的资料,新闻发布会后,那些个财阀贵族的动作搞得五花八门,有买新闻的,有僱人继续闹事的,也有在和国外联络准备偷偷出国的。」 楚眠说道。 唐瑾辰端着快餐在那吃,闻言,饭都咽不下去了,「利益面前无国家,可耻。」 「其实之前厉天阙亲自去联络过他们一起防控,但这群商人想的都是一旦公开感染人数,自己的家业就毁了,怎么都不肯合作。」 楚眠说道。 也正因为这样,那些财阀才会不遗余力地把脏水往她身上引,这样旁人的注意力才不会落到他们身上。 闻言,厉天阙端着快餐的手一顿,眼底掠过一抹幽冷和戾气,「这群小丑,也该收拾收拾了。」 第902页 趁着他们忙,就各种作各种跳。 蹦跶得他很不爽。 「现在最棘手的问题就是三个,作妖的财阀、摩天轮病毒以及幕后黑手。」 楚眠再次点开一份新的文件,上面她详细地记录了很多东西,「财阀交给厉天阙,我准备专门追查幕后黑手。」 至于病毒的防控肯定还是总统府出面更有用些。 「幕后黑手追查得怎么样了?」樊冰冰急急咽下一口饭问道。 「那个网站叫摩天轮网站,是个黑网站,里边是专门教人怎么杀人的,不管你要杀的是谁,他们都能立刻生出多种方案。」 楚眠说道,「齐执就是被这网站利用了。」 提到齐执,楚眠脸色黯了黯。 偏厅里顿时变得静默。 「网站用的是国外的地址,现在a国被迫锁国,很难查那么远。」 楚眠继续道,「不过陆家武器的流动有了新线索,韩家公司被砸,其中就有陆家的枪枝,我已经派人去追查了,顺藤摸瓜,我会尽快把这幕后的黑手找出来。」 樊冰冰跪坐在茶几前的地上,一直盯着楚眠,听到这话,她忍不住笑了笑,「看到眠姐你振作,真是太好了。」 从昨晚开始,她就一直打不通楚眠的电话,这让她十分心慌。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楚眠能振作,有精神地指挥,她就觉得心安,就觉得什么问题都不会有。 闻言,楚眠端起一旁的纸杯,「我还要多谢你们,在这种时刻仍然坚定不移地站在我这边,唐总统、冰冰,我以水代酒,敬你们一杯。」 见状,唐瑾辰放下快餐,跟着端起纸杯,「楚眠,你要真想谢我,那不如给我几张纸吧?」 「几张纸?」 楚眠怔了下,转眸看向厉天阙。 什么纸? 厉天阙挑眉,他怎么知道。 还真当他和唐瑾辰是cp,心有灵犀? 第751章 真想要东西,就给我平安健康 樊冰冰手举着纸杯,疑惑了一瞬明白过来,正要阻止,唐瑾辰轻笑一声,已经对着楚眠开口,「当然是有我签名的几张纸,还给我吧,省得今后变成一份份离婚协议搁到我的办公桌上。」 「……」 楚眠一怔,抬眸看向樊冰冰。 樊冰冰神色尴尬地沖她笑了笑。 「所以,你现在是离婚的状态?」厉天阙坐在那里睨着唐瑾辰冷笑一声。 「协议我撕了。」 唐瑾辰咬着牙说道,眸子瞥了樊冰冰一眼。 樊冰冰不大自在地垂眸。 她确实没想到,唐瑾辰当时那么生气,最后做出的决定却是那般。 厉天阙不紧不慢地添了一句,「没事,看在巅峰会对我女人忠心耿耿的份上,有需要我随时再拿几张签名。」 「……」 唐瑾辰的脸上顿时乌云密布,镜片后的眼极冷,显然并不接受这样的调侃。 见状,楚眠拍了一下厉天阙的腿,用眼神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微笑着端着水杯道,「唐总统,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站在我这边,我都敬你这一杯。」 听到这话,樊冰冰忙解释道,「眠姐,你说过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我只是不想自己的立场影响他。」 但她的立场不变。 楚眠明白樊冰冰的意思,她就是想说她不是拿离婚逼唐瑾辰。 但唐瑾辰…… 楚眠抬眸看向唐瑾辰阴郁的一双眼,这个决定里有多少的私人成份恐怕显而易见。 「干杯吧。」 她没有点破,只举杯说道。 四人将杯子碰到一起,简单喝了一口,又谈回正事。 说着说着,楚眠饭盒里多出一个鸡腿。 她转眸,厉天阙低头睨她,「从昨晚开始就没好好吃过一顿,多吃点。」 「我够了。」 楚眠道。 「不够。」 厉天阙不容置喙。 楚眠只好夹起他的鸡腿咬了一口,唐瑾辰坐在对面看着,若有所思地看了坐在地上的樊冰冰一眼。 原来没什么吃的时候还有这种玩法。 他目光微动,夹起还未动的鸡腿,还未动作,樊冰冰夹起自己的鸡腿就放到楚眠的饭盒上,「眠姐,我这个也给你吃,你生病了得多补补营养。」 樊冰冰看不到,但楚眠坐在他们对面,将唐瑾辰夹着鸡腿不上不下的样子看了个真真切切,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推拒,「不用了。」 「不行,你接下来还有得忙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樊冰冰认真地看着她,「你要是倒下来,天宫、风岛都要乱了。」 话说到这份上,楚眠也不好再推,默默看一眼唐瑾辰继续吃。 四份快餐,三个鸡腿都到了楚眠的饭盒里。 唐瑾辰沉着脸把鸡腿夹向她,「楚眠,来,我这个也给你。」 省得显得他不合群。 鸡腿夹到半空,就被另一双筷子拦住。 厉天阙坐在沙发上,倾身向前,一双眼幽幽地盯着唐瑾辰,从薄唇中优雅地挤出一个字,「滚。」 「……」 唐瑾辰默。 一顿晚餐的时间,电脑屏幕上的文件变了再变,正事越谈越深,快餐一点点变冷。 …… 晚饭过后,楚眠在追查网站的会议室里坐了坐,而后回到房间。 第903页 卧室通往露台的落地玻璃门敞开着,厉天阙一个人坐在夜色下,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正在办公。 楚眠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来。 厉天阙敲下最后一个键,抬眼注视着她。 「两件事。」楚眠竖起两根手指,「第一件,刚刚收到消息,又有一批激进分子在财团和这庄园外面徘徊,应该又是哪一家财阀教唆的。」 现在这些财阀自顾不暇,还不忘继续给他们添乱,烦的很。 厉天阙的目色幽沉。 「我看你也是忍不下去了,接下来肯定会和他们斗上一斗,以其中一部分人的性子,什么骯脏的手段都使得出来,所以我想,我们避回蔷园吧。」 楚眠声音柔软地说道。 她不是怕了那帮财阀,但现实的情况已经够她忙,不想再日日防备着一些黑手段。 蔷园那个地方,鲜少人知道。 「还能省得庄园的一大笔开支,继续捐出去。」厉天阙一眼看透她的想法。 「没办法,防控就是烧钱。」 楚眠有些无奈地道,她现在是从各个渠道省出钱来,厉氏财团自然不能像天宫一样,随意就变现资产,这样就再没人镇住那帮财阀了。 厉天阙坐在那里朝她勾了勾手。 楚眠站起来朝他走过去,厉天阙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按坐在自己腿上,偏灰的眸深深地看向她,嗓音低沉,不辨喜怒,「住惯这么大的庄园,再住那么小的房子,你受得了?」 由奢入俭难。 楚眠坐在他的腿上,闻言笑了笑,抬手用食指描绘他的眉眼,道,「我要的房子不论大小,只要有你和小懒在。」 这就够了。 厉天阙被她描摩得发痒,一把握住她的手指放到唇边亲吻,宠溺地道,「好,那就搬回蔷园,第二件事是什么?」 楚眠抽出自己的手,在他面前竖起纤细的手指,「有些人都已经公开婚姻了,是不是还差我一个东西?」 她这手指上一点装饰品都没有。 厉天阙眸子一深,故作不知,「什么东西?」 「真不给我?」楚眠睨他,「接下来我要追查幕后黑手,免不了东奔西跑,不给我留个念想?」 「你到底要什么东西?」 厉天阙仍做不解状。 看这样子是真不打算把戒指给她了,好吧。 楚眠从他腿上下来,道,「那就早点睡吧,天一亮,我们就要开始奔忙了。」 说完,她合上他的电脑往里走去,手腕忽然被一把捉住。 天上的星子稀疏,夜色沉静如水。 楚眠回眸,厉天阙仍是坐在那里,抓着她的细腕,一双眼直直盯着她,深邃到发暗,「我并不想让你去找幕后黑手,太危险,我又没办法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 因为现下要解决的麻烦太多了。 「厉天阙……」 「可不让你去,我大概又要看到你吐血了。」 厉天阙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嗓音极沉,「所以,阿眠,真想要东西,就给我平安健康。」 第752章 我倒是有了一些猜想 他是要她一个承诺。 他比谁都怕她出事,就像昨夜,她不过一时失意,他便不管不顾地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同她命运共生。 楚眠看着他紧抓着自己的手,慢慢在他面前蹲下来,下巴抵在他的膝盖,抬眸凝视他深色的眸子,「厉天阙。」 「嗯?」 厉天阙盯着她。 「经过这一次摩天轮病毒的人祸,我冲劲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大了。」 做什么都会被认为别有用心、沽名钓誉,一次次应付其实是件特别疲累的事情。 楚眠的唇角微弯,「等这一次事件解决,等风岛人安定下来,我们就把手上的事交给有能力的人,带着厉小懒隐姓埋名吧?」 清凉如水的月光掠过厉天阙稜角分明的脸,他的眸光凝滞,定定地盯着她,重复她的话,「隐姓埋名?」 「我们手上有钱,就算不用工作也可以逍遥一辈子了,不是吗?」 楚眠仰着脸看他。 「我们……这个们字怎么来的?」厉天阙嘲弄地低笑一声,「厉太太,你连许我的嫁妆都卖掉了。」 现在的情况好像只有他有钱。 她吃他的喝他的还敢说「们」? 听到这话,楚眠有些无奈,「天宫我还会再成立起来的,我是说尘埃落定之后的事,你愿不愿意?」 厉天阙坐在那里,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你现在是让a国最大的财阀跟着你闲云野鹤,你说我愿不愿意?」 「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 楚眠笑起来。 「……」 嗯? 他这意思是同意? 「所以,为了今后嚮往的生活,我也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你相信我。」楚眠站起来,顺带着抓起他的手,「走,快睡觉。」 「你这女人现在还学会自说自话了。」 他什么时候同意的? 他好不容易有今天的地位,让他放弃? 「我这叫抢答。」 楚眠牵他的手入往里走去。 「你这是逼迫,连我厉天阙的主都敢做,厉太太你看不到自己现在是个穷光蛋的事实?」 厉天阙冷哼一声,双腿却相当自觉地跟着她迈进去,薄唇勾着得意的弧度。 第904页 呵。 什么风岛什么a国,她都生出同他隐姓埋名的想法了,证明别的她什么都不想要,他才是最重要的。 算了,这女人虽然穷,但是爱他,他就勉强答应了吧。 「厉总,你要真这么嫌我穷,那隐姓埋名的事往后拖一下,我一定赚足了钱再……唔。」 楚眠还未说完,唇就被封上。 厉天阙吻住她的唇就将她推倒在床上,楚眠整个人陷进柔软的被子里。 男人修长的五指扣紧她的手缓缓往上按,摸到遥控器。 门口的轻纱自动合上,浮动着树影月光。 …… 翌日,楚眠便让方管家着手安排让庄园所有工作人员带薪休假,停掉庄园内一切需要耗费钱财的设备。 交代完,楚眠便匆匆出门。 一日马不停歇地忙碌,追查摩天轮病毒人祸背后的真相。 之前在韩家公司闹事的一批人抓了个为首的,被放到江南堂审讯了半日,最后发现不过是个小喽啰。 这人也是发现了摩天轮黑网站,按上面提供的思路悄无声息地杀了一个仇人,然后就被网站要挟,到指定地点拿上枪械武器制造暴乱。 新的一日,国内各处发生多起暴乱,使用的武器全是陆家的。 抓到人后也都和韩家公司闹事那批人、和齐执一样,都是被网站利用控制。 提供不出多少有价值的线索。 所有的指向又全部回到黑网站上,可偏偏那个黑网站并不好查。 黄昏时分,楚眠回到庄园,门口站了一群激进分子试图打砸,制造混乱。 楚眠同保镖们费了一些功夫将这些人全部抓起来,让他们直接扭送警察局。 乱七八糟的小喽啰太多,令人分神不已。 搬离庄园迫在眉睫。 楚眠走过白玉桥,边走边用毛巾擦手上的血,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确定没有伤口后转头看向同行的保镖们,「乱局之下小人频出,这些激进分子里也不知道有没有感染者,你们自己注意些,平时一定要装备齐整,口罩常戴,身上有伤口的,哪怕是小伤口都不用再执勤。」 等搬走后,这群人自然也不会再来。 「是,少奶奶。」 保镖们齐声应道。 「辛苦了。」 楚眠朝他们点点头,继续往里走去。 叶成带人从里边沖沖跑出来,见楚眠衣服上溅着血,神色一震。 「没事,闹事者的血。」楚眠从容淡定地道。 闻言,叶成松口气,道,「天宫的财产我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事下面人也能做,我现在可以跟着你一起调查真相了。」 「好。」 楚眠边说边往里走去,「我先去换身衣服消个毒。」 她现在除了调查幕后黑手,对身边的防控看得特别重。 站在那些财阀的立场上,现在民怨大部分已经转移到他们身上,要他们公开感染人数。 这个时候,她、厉天阙和总统府跟他们又不是一条心,以阴毒的心去想他们,他们肯定认为要是能让厉家也感染上病毒就妥帖了。 更不用说幕后黑手的心思之歹毒,更是难以预料。 现在的a国就像一池浑水,什么脏东西都往里边跳。 所以她必须谨慎再谨慎,不能让事情变得越来越乱。 换下外出的衣服,楚眠走进会议室。 叶成和几个天宫的下属已经候着。 楚眠将几个亚克力小牌扔到会议桌上,声线清冷,「这是从那些暴乱发起者手里拿到的。」 叶成拿起其中一个,不及他手掌大的一块不规则硬牌子,上面印染着一个色调纯黑的摩天轮,多看几眼令人有不寒而慄之感。 「摩天轮,那个黑网站的标记也是这个。」 叶成有些气恼地拍了一下桌子,道,「可惜这个网站在国外,地址又一直在变动,我们无法细细调查。」 「我倒是有了一些猜想。」 楚眠在会议桌前坐下来,看叶成一眼,「你看到这个第一想法是什么?」 叶成面色青沉,「还能是什么,一个变态的恐怖组织连logo都设计得这么变态。」 摩天轮在游乐场里向来是五彩斑斓,结果这里搞成全黑。 -- 作者有话说: 破案模式开启,真相很快会解开哒。第2更白天。 第753章 楚眠对幕后黑手的分析 闻言,楚眠淡淡地道,「就在今天以前,我也这么以为幕后黑手是一个可怕的组织。」 「今天以前?」 众人愕然,那今天就不这么认为了? 「我认为,摩天轮病毒人祸背后的黑手大概只有一个人,或者几个,绝对称不上是组织。」楚眠说道。 「这不可能。」 叶成立刻摇头,表示不贊同,「我们一直猜测的,搞出这次人祸的要么是某个国家的手笔,要亡我a国,得取利益;要么就是像陆家那样,对百年前财阀乱斗怀有深刻执意想重来一次的,不管是哪种,它都必须是有着强大力量的组织,否则办不到。」 「真的办不到?」 楚眠反问,目光冷静。 「……」 叶成被她问得噤了声。 简单一个人、几个人就能谋划出毁掉一个国家的计划?这不可能,任谁也办不到的。 第905页 他看着楚眠,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那我们就把最近发生的事全部做一个梳理。」 楚眠从位置上站起来,将一旁立着的写字板拉到会议桌前,擦去前面人记录的文字,拿起笔在上面迅速画出一个摩天轮的轮廓,用笔一圈,转头看向众人,「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这个摩天轮网站开始的。」 众人坐直,严肃地听着。 「它的网址在国外,一旦深入追查,它就又变成另外一个国家,不死不灭。」 楚眠用笔指着上面的摩天轮道,「你们有没有分析过这个网站的受众者都是谁?」 其中一个一直研究网站的人道,「分析过,但因为这个网站一直在变,数据分析得不是很准确,大多数都是针对一些意志薄弱的年轻人。」 「没错,这个网站是有针对性的。」 楚眠从会议桌上取出一袋照片,将齐执和几个暴乱发起者的照片贴到写字板上,和摩天轮连在一起,「这些使用网站的无一例外都是些郁郁不得志,妄图改变却又无能为力的年轻人,网站要做的就是扩大他们心底的恨,给出方案助他们杀人,再威胁他们替自己做事。」 「网站是定向投放?」叶成皱眉,「那得之前做多少的工作。」 「年轻人爱上网,发过一些话后被摩天轮网站盯上,再定向对准,很容易上勾。」 楚眠说道。 「那也不能说明幕后黑手不是个组织,要大量收集情报不更应该需要人手么?」叶成问道。 「因为我问过了,这些人第一次在网上发表对人生感到不公、愤世嫉俗的言论时间跨度极大,如果网站背后有大量的人手,那这些人的言论时间应该较为密集。」 楚眠说道。 正因为缺人手,所以收集得并没有那么快,这幕后的人是一个一个极有针对性地去收集。 卖得一手好心理学。 叶成侧坐在椅子上,听到这里明白过来,「如果真是一个庞大的组织,他们也不缺人手去搞暴乱,不必非要用网站控制人这么麻烦。」 「没错。」楚眠点头,「而且这两日暴乱的枪械都是出自贺盛璃那一批,更证明,这幕后黑手并没有其它渠道的武器。」 「……」 那这就见鬼了。 他们之前的猜测全推翻了。 一个国家要搞另一个国家,最不缺的就是人了,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同理,如果是另一个陆家的存在,也不缺购置武器的钱,何必全从贺盛璃那里弄来。 那到底是谁搞出这么大的一个阵仗? 「这个幕后黑手权势应该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大。」 楚眠指着写字板道,「现在我说一下由这个网站开始的整个完整链条。」 说着,楚眠看向齐执的照片,目光黯了黯,撇开心底那抹难受,继续道,「第一步,用漫长的时间去有针对性地收集可利用之人的信息;第二步,让贺盛璃将武器通过各种渠道秘密流进a国,再用那些网站使用者收武器、分武器;去往国内各地;第三步,让齐执投放病毒,网站教齐执如何一个人悄无声息地闯进研究所,盗取病毒,培养病毒。」 「……」 众人听得全部正襟危坐。 「由此,a国大乱的引子就埋下了,这计划最妙的地方就在于即使所有人都看破,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陷在局中。」 楚眠说道,「若国内大团结自然是不惧,但病毒染在这群财阀的身上,他们怎么可能不自保,他们很理所当然地会把矛盾放到我身上,利用我平民怨,我会不会被定罪无所谓,但这个举动一定会让厉天阙愤怒,他会和那群财阀斗到底,怎么斗都是两败俱伤。」 就像现在,厉天阙已经不再想着和那些财阀合作了,当然,那些财阀也不愿意合作。 矛盾已经不能再融合了。 「……」 「而国内小暴乱不断,纷争不止,总统府的信用坚持不了多久,届时民众无心工作,经济大乱,病毒肆虐。以我推断,到这最后一步……」 楚眠说着顿了顿,接着语气有些凝重地道,「一个月吧。」 会议桌前的人听得一个个面色骇然。 「也就是说,这背后之人权势不大,人手极少,可这人却把整个国家的人心全算计进去了,就用一个网站……让整个国家内耗了。」 叶成坐在那里,几乎是僵硬地说出来。 一个网站。 就只有一个网站,没组织,没人手,就玩了一个国家。 「对。」 这就是她忙碌一天下来的分析,这背后没有一国对一国赶尽杀绝的泼天阴谋,但这幕后之人……手段可怕、能耐,令人恐惧。 她放下手中的笔,站到会议桌面前说出自己的结论,「幕后黑手当然还是要查,只是现在就算揪出来怕是也没太大的意义了。」 如果真相是一国对一国的阴谋,他们还能向国际求助,可现在显然不是。 「……」 众人沉默,脸色一个比一个沉重。 「如今最好的结果就是厉天阙能强压住那帮财阀,而沈医生、彭子豪他们能用最快的时间研究出疫苗或是最好的治疗方案。」 否则。 一个月后,他们就要进入乱世了。 难以避免。 -- 第906页 作者有话说: 这些乱七八糟的计划都是作者本人的yy,经不过推敲,看个热闹,么么哒。制定这个计划的不是楚眠爸爸,绝对是你们意想不到之人。 第754章 幕后黑手会是他吗? 「可是内斗不会立刻停止,疫苗也不可能在一个月里就研究出来。」 叶成坐在那里,手指握紧成拳。 他们註定要朝着那个幕后黑手计划的亡国路走去,自己能挣扎几分,也不过是走得快一点和慢一点的差别。 他抬了抬黑框眼镜,不甘地看向楚眠,「眠姐,我要追查这个幕后黑手,我一定要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就算没什么意义了他也要追! 这种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好,我给你几个方向。」 楚眠看他一眼,重新站回到写字板前,在上面一边写下关键词一边说道,「幕后黑手必须具备的特点,超级大脑、才学渊博、精通心理学,值得注意的是,这样的人要建立起庞大组织并不难,但并没有,不知道是何原由。」 叶成和旁人纷纷拿起笔记录下来。 「另外,除去有超高的智商外,幕后黑手将a国的阶层矛盾看得十分透彻,连病毒研究所如何进出都知道,这是需要一定身份才能懂得的。」楚眠说道。 叶成一一记下,皱眉,「需要一定身份,那不是一般的平民了,是大家族之人或者高级议员?不对,都到这身份了,如果是个超级大脑肯定名声远播。」 可以他的印象,他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一号人物。 这一年来,也就楚眠创了个白手起家的奇蹟,被人称为奇才,别的,再没听过了。 「我划的范围没有错,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矛盾的地方就不知道了。」 没找到幕后黑手前,楚眠也无法解释,她只是从事件发生的细节来分析,「最后一点。」 众人抬眸看向她。 「这人为什么能让贺盛璃心甘情愿交出那么多武器。」 楚眠说道,「贺盛璃当时命在旦夕,身在高位,那网站控制不了她,而且她对我已经设下机关,退一万步说,她要确保杀死我,把武器自己留着和我同归于尽都行,为什么还愿意参与进这个计划中来?」 叶成坐在那里,想了想道,「因为这个计划能让你名誉扫地、信念尽毁,一手打造的重建贫民窟计划流产,生不如死比死更痛苦。」 「可武器流向国内比齐执投病毒还早,计划还未展开。」 楚眠说道。 「她相信这个计划一定会成功。」 叶成道。 「贺盛璃可不是会轻易信人的性子,所以很奇怪,为什么她这么坚信这个计划能成功,信到不把武器捏在自己手里。」楚眠站在那里说道,「如果在这样的范围里圈到指定的对象,那差不多就锁定幕后黑手了。」 总结,幕后黑手是贺盛璃相信到胜过自己的人,不是一般平民,却没什么庞大组织,而且还是个超级大脑。 说到这里,楚眠恍惚想起一个人,手指握着笔在写字板上划出一道痕迹。 不对。 不应该是他。 说不通。 「眠姐?」叶成有些愕然地看向她,「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我想到一个人,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楚眠道。 叶成想问是谁,门被敲了两下,方管家站在门口,恭敬地朝楚眠低了低头。 楚眠放下笔,朝他走过去,方管家捧出一叠厚厚的文件递给她,道,「少奶奶,大家来让我转述一下,我们愿意暂时休假,但不用带薪。」 「……」 楚眠听着一怔,翻开手中的文件,是庄园所有工作人员同意休假的签字文件。 她蹙眉,「不用,我是想节省庄园的开支,但并不想把你们的生活来源也省了。」 「我就知道少奶奶会这么讲。」方管家温和地笑了笑,「所以我们也商量了下,如果少奶奶不同意,就请帮忙把给我们的薪水捐到医疗中吧,杯水车薪,能帮一点是一点。」 「……」 楚眠没想到方管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顿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少奶奶不用担心我们,庄园开的是高工资,我们平时都有积蓄,扛几个月没问题的。」方管家笑着说道,「我们都相信少奶奶和少爷的能力,最多几个月,什么难题都解决了。」 楚眠忽然觉得手里这份文件特别沉,摩天轮病毒人祸发生以来,她受过无尽的谩骂和质问,也受到无数人坚定的相信。 她喉咙发哑,想着说些什么,到了唇边却只剩下一句话,「替我谢谢大家。」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们也是a国人。」 方管家道,「现在大部分人已经陆陆续续撤出庄园,有个问题还得请教少奶奶。」 「什么问题?」 楚眠看他。 「你和少爷、小懒、荷妈都要搬去蔷园,那……老爷呢?」方管家观察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爷。 厉擎苍。 她正刚刚想到这个名字。 闻言,楚眠的目色深了深,道,「我去见一下他。」 「是,要我陪着吗?」 方管家问道。 「不用。」 楚眠往外走去。 第907页 …… 从主楼离开,楚眠穿过花园往后走去。 今天的庄园特别忙碌,大家进进出出。 一路上都能碰到提着行李箱离开的工作人员向她告别,楚眠微笑着向他们点头,能说的也只有请他们注意安全。 一波人向她告别离开后,楚眠独自朝着温泉馆的方向走去,她低眸看着自己的脚下。 刚刚开会的时候,她将幕后黑手的范围缩得越来越小,就难免想到厉擎苍这个人。 厉擎苍是贺盛璃的养父,信任养父还算说得通,他不是一般平民自然懂很多东西,但因为被厉天阙压制着不得出门,所以没有组织。 可也有说不通的地方。 如果他能在困境中都设计出这么精准打击的计划,那前几年为什么没有别的计划,当年又为什么非要娶苏家女来帮他内斗? 厉擎苍绝不是个庸才,但也不是个心思缜密到能设计出这么多完美细节的人。 难道他还有帮手,可是他一直被软禁着,最多也就是网上的帮手,但网上的帮手怎么会帮他这么多?他的钱财流向她也有看过,并无问题。 那难道他之前一直是在伪装? 更不可能,没有必要。 第755章 楚眠被袭击 但如果不是厉擎苍,说不通的地方似乎就更多了。 那到底是哪里不对? 楚眠抬眸,看向前面的温泉馆通道,抬起脚便走过去。 两边立柱威严如卫士,壁上浮雕工艺出神入化,美到令人惊嘆。 她来过这里多次,每次都忍不住在这特别的通道里驻足,前看花园,后有烟气裊裊的温泉馆。 一阵风吹来,伴着花香,伴着白色烟气,赏一眼走道壁画,宛若仙境。 楚眠在通道中停下来,抬头望向上方的弧顶浮雕,这是一幅群像画,带有西方的笔触,烟气缭绕中,面带微笑的人们宽衣解带步入浴池,互相说着话,美而不色,像一场盛世,每一处细节都雕绘到了极致。 她不禁再次感慨,厉天阙的母亲真的很会设计。 她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去,厉擎苍住的房子离这不远。 刚走出通道,楚眠想到什么,脸上的表情突然凝固,她不敢置信地回头,呆呆地看着眼前宽阔的通道。 这……不可能。 她快步走回通道,这一次,她换了一个角度去看弧顶浮雕。 她踩上边上的踢脚石,人紧贴着墙壁,是平时走路根本不会走的位置。 站在这个位置,楚眠再一次抬起头。 然后她便被眼前的景象惊骇到。 只见原本好好的一幅盛世沐浴图变成了炼狱众生图,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微笑着的人不见了,在这个角度她只看到一张张痛苦、悲戚,甚至是杀戮的脸。 裊裊烟气变成溅出去的血。 满池清澈之水似乎也变成了一个血池,有人正将另一个人的头往里按,没有色调,画面却血腥恐怖。 有人缩在角落里骨瘦嶙峋,有人苟延残喘,有人抱头大声哀嚎。 「……」 一股说不出的凉意从楚眠的指间传遍全身,凉得打起阵阵寒颤。 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唇,定定地看着这幅炼狱众生图,只见那扭曲的水池里出现一条条斜出去的浓墨一笔。 看久了就像是……正在旋转的摩天轮。 她踉跄着下了踢脚石,呆呆地仰头看着,眼前的图画又变成美好的沐浴图,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象。 楚眠的脑袋顿时变得混沌、麻木。 不可能。 这不可能。 楚眠脸色一片惨白,两幅截然不同的浮雕图在她脑海里变来变去,颠来倒去,冲击着她的一切。 一时间,她周身只剩下彻骨的寒意,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砰。」 忽然,她后脑被狠狠砸了一下。 楚眠震惊之中甚至连疼痛都没怎么感觉到,眼前一黑,人便昏了过去。 …… 楚眠被一阵清脆的鸟叫声唤醒。 叽叽喳喳的声音像在远处,又像就在她的耳边,吵着她的耳朵。 她后脑一阵阵地发痛。 蹙起眉,在黑暗的困顿中挣扎着甦醒,终于,她睁开了眼睛,长睫颤动。 她眼前有些晕眩,只见一个小窗映着外面的亮色,光线微暗,似乎正是早上…… 「醒了?」 男人冷漠的声音忽然响起。 楚眠戒备地转头,眼前又是一阵眩晕,她闭了闭眼再睁开,就见这是一间还算干净的木头房子,陈设简单却优雅,布置得格外清新。 一张雕镂着复杂花纹的茶桌前,眉眼阴沉的中年男人端起面前的茶壶往杯子里缓缓倒茶。 男人穿得西装革履,难得的一派气度,一头黑发下,一张脸上依稀能看到年轻时的英俊风采,可惜,被他满目的阴郁带得少了许多格调。 厉擎苍。 是他袭击了她。 也是,家里正在赶人,弄得一团乱,大家都忙着往外走,他自然就能从被软禁的房子里想办法出来了。 楚眠此刻正躺在冷冰冰的地上,她挣扎着坐起来,脑袋又是一阵发晕,手脚发软,冷汗直冒,心脏跳得极快,仿佛要跳出喉咙一般。 她气虚地看向自己的一双手。 第908页 「我给你下了药,别使什么力,小心猝死。」 厉擎苍低笑一声,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悠悠地品茗一口。 「……」 闻言,楚眠不敢再用力,她支撑着自己坐在地上,靠着墙,努力平稳自己的心跳。 心口稍微舒适一些后,她抬眸看向厉擎苍。 「怎么样,没想到会是我吧?」 厉擎苍幽幽地冷笑一声,转头,一双鹰般的眼扫向她,「上次见面的时候你说过我什么还记得么,我这份大礼你收得如何啊?可还开心?」 上次见面。 上次见面还是去年她刚刚入住庄园的时候,那时,她将他彻底软禁,随后,她只是偶尔看一下工作人员交上来的报告,没有去见过他。 她说过他什么,她说他没本事,靠女人,翻了跟头再也站不起来。 没想到,这番话他一直记得。 楚眠听着低笑一声,气虚也不忘嘲讽,「厉先生,这份礼能算是你送给我的么?」 「……」 厉擎苍端着茶杯的手一顿。 「温泉馆的浮雕画我看懂了。」 楚眠极力抑制住自己过快的心跳,笑着看他,「如果我没猜错,摩天轮计划得算是厉天阙母亲的手笔吧?」 闻言,厉擎苍眼底掠过一抹阴鸷的颜色,扬起手中的茶杯就朝她泼过去。 楚眠气弱得厉害,想躲已经来不及,硬生生被泼了这一记,脸上被烫得一痛。 还行。 不是滚开的水。 她艰难地抬起手擦了擦脸,笑,「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 「是她的手笔又如何,不过是几十年前她描绘的一个轮廓而已。」厉擎苍重重地放下茶杯。 「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眠追问道。 听到这话,厉擎苍冷笑一声,从茶桌前站起来,低头轻蔑地看向她,「楚眠,你现在落到我的手里,还被我下了药,就不关心关心自己的生死?」 居然还想着问怎么回事。 「厉先生对我想的肯定是杀之而后快,既然我没死,就说明你留着我还有用。」 楚眠镇定地道,「既然如此,不如先解下我疑惑,我不喜欢留太多疑问。」 厉擎苍低头看着她苍白却平静的脸,目光恍惚了下。 当年,苏锦怡也是这样的人,不管是什么样的麻烦到了面前,她都能淡然处之。 第756章 你也承认苏锦怡是个可怕的女人了? 仿佛发生什么事都撼动不了她。 厉擎苍回过神来,在她面前缓缓蹲下来,一双阴郁的眼盯着她,「一个从贫民窟里出来的也敢攀附我厉擎苍的儿子,看来你是个自诩聪明的人,那你就说说看你的想法。」 楚眠没想到他真的愿意和她谈。 她靠着墙,极力调匀自己的气息,道,「是你诱哄苏锦怡制定出摩天轮计划的?」 「我?诱哄?」 厉擎苍低低地笑起来,像是听到什么荒谬的笑话,「我当年要的是厉氏财团,要在a国立稳根基,我是疯了才会哄她搞出这种灭国的计划来?」 「……」 楚眠反驳不出来,可如果不是这样,她想不通原因。 「那是在一次宴会之后,她替我挡酒喝了不少,那些太太把她拉到一旁聊天……」 说起来,那一晚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厉擎苍永远忘不了自己从宴席上离开,经过女士们的小厅时,里边传来的一阵娇笑。 「锦怡,苏家当真智谋无双,看你就知道了,你们苏家怎么就选择了避世,要是都出来的话,一个国家怕是也能信手谋下。」 「锦怡,你和擎苍真是天作之合,你出谋划策,他纵容顺从,真是羡煞旁人。」 酒醉的苏锦怡半躺在沙发上,柔顺的长发垂下,美丽的脸庞上带着醉意,眼睛半睁,似睡未睡,眼角带媚。 忽然,她从沙发上挣扎着坐起来,以食指抵唇,柔媚的眼睛里写着自信,「不用苏家,不用厉擎苍,我也能轻易拿下一个国家。」 旁人都笑她说醉话。 苏锦怡尚是年轻,加上醉了,当即有些不服,命人拿来纸笔就开始画起来。 带着醉意一画就是三个小时。 作画的过程中,她频频打哈欠,但还是强撑着画完。 太太们也被她的样子震到,纷纷等了三个多小时,可待画完,她们一看又都无奈发笑。 不过是一幅沐浴图,亏她们还都等着看。 于是众人纷纷散了。 苏锦怡倒在沙发上睡过去,手指碰下画作,画作落在地上。 「我走进去,捡起了画,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厉擎苍蹲在她面前,从回忆中抽出神来,面色越发阴郁。 「炼狱众生相。」 楚眠一字一字说道。 温泉馆的那个通道,她几年前就见过,第一次还是被厉天阙抱过去疗伤的。 她怎么都没想到,那抬头可看的弧顶浮雕藏有这么大的秘密。 更想不到,那幅图居然是出现在一场宴会的笑谈醉酒之后。 「没错,只那一个角度,整幅画都变了。」 厉擎苍点头。 时至今日,他都无法真正说出自己当时的心情,但他清楚地记得,他拿着画的手在抖,「我问她,怎么做到拿下一个国家,她又醉又困,迷迷糊糊间竖起一根手指告诉我,只要一个人,一个网站,一种病毒就可以轻易摧毁一个国家。」 第909页 有时候,一个国家远远比你想像的脆弱。 「……」 楚眠听得蹙起眉,唇紧紧抿住,心跳再次快起来。 「我说,病毒而已,很多国家都经历过,真治不下去的话强行隔离等死甚至杀掉一部分就是,不至于灭国。」 厉擎苍说着看她一眼,观察着她的表情,道,「看样子,你已经知道她接下来说了些什么。」 楚眠的确猜到一些,「a国不一样,a国军事薄弱、财阀为王,这样的架构隐患很多,如果在一个阶层矛盾相对紧张的时候,最先感染的是一群财阀,局面就会变得很不一样。」 厉擎苍听完,顿了顿才继续道,「是,而且a国经历过百年前的财阀乱斗,他们谁都知道冷血和狠才能让家族继续立足,是绝不可能妥协搞什么团结协作的。」 苏锦怡真的把a国的本质都看透了。 接下去她也不用再听了,无非是厉擎苍继续向醉后的苏锦怡追问细节。 楚眠靠着墙,眼神冰冷地看他,「她只是酒后一时胡言,而你,却把它付诸成现实。」 厉擎苍抓住了这个阶层矛盾相对紧张的时机,就是贫民窟尚未重建完成,风岛人尽数被接回国内治疗、学习。 国内是她和厉天阙强压下的风平浪静,原本没什么大事是可以安然度过的。 只要度过,a国就会越来越好。 可是,厉擎苍毁了它。 「酒后一时胡言?」 厉擎苍的声音陡然拔高,脸上全是阴沉,「楚眠啊楚眠,外界也传你这几年所作所为堪称奇才,那你会在醉酒之后画出一幅炼狱众生相吗?」 「……」 楚眠哑然,她按着心口,被心跳加剧搞得有些痛苦。 见状,厉擎苍冷笑着站起来,「说不出话来了?怎么,不敢相信苏锦怡是这样一个人?」 「……」 「在你和天阙、雪鹿心里,她比神都善良,可我告诉你,他们苏氏血脉里就藏着恶!」 「……」 楚眠冷冷地看向他。 「后来修建温泉馆,我命人将那图换了一种笔风复制出来,和苏锦怡说刻到温泉馆,她不记得自己酒后画画的事,但我知道她一眼就看出里边的玄妙,可她故作看不懂,欣然让人刻了上去。」 厉擎苍站在那里呼吸沉重,瞪着她道,「她为什么装看不懂,因为她想压抑自己!」 「……」 楚眠仍是坐在地上没动,她观察着厉擎苍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细细想来她见过厉擎苍的每一次,好像每次提到苏锦怡的时候,厉擎苍的情绪就会变得异常激动,口不择言。 「我告诉你,苏氏一族不用发病,血液里也照样是疯子!苏锦怡能酒后绘出炼狱众生相,我儿子敢持枪弒父,我那看着乖巧的女儿也敢杀人!」 厉擎苍大声地吼出来,近乎气急败坏。 楚眠按住自己的心口,「你不要把厉天阙和他姐姐牵扯进来,要不是你无耻在前,他们姐弟又怎么会那么做?」 厉雪鹿和厉天阙完全是被一步步逼到那份上的。 闻言,厉擎苍倒不生气她对自己的指控,反而直勾勾地盯着她,「这么说,你也承认苏锦怡是个可怕的女人了?」 「我没有承认。」 楚眠眸子冷漠地看向他,「在我听来,不过是人性复杂,一面佛一面魔,她压得住魔,而你厉擎苍……」 「……」 「压住了佛。」 她一字一字道。 -- 作者有话说: 白天继续。 第757章 我为什么要对厉天阙感到害怕? 「你胡说什么!」 厉擎苍勃然大怒,抬起腿就一脚踹到她的身上。 楚眠下意识抬手去格挡,可一使力,心脏又是加剧跳动,整个人一时间变得心慌意乱,手脚无力。 她硬生生挨了这一脚,被踹得倒在地上。 身上又冒出一身冷汗。 这药……厉害了些。 楚眠咬咬牙,勉强支撑着坐起来,转头,睨他,冷淡地道,「难道不是吗?温泉馆通道的踢脚石是她派人弄的吧,为什么好好的通道弄排踢脚石出来,无非就是希望没人走这上面,没人看到众生恶相。」 「……」 「而你呢,一个大财阀应该不需要学那么多精密高深的计算机知识吧,可你学了,因为这几年你一直斗不过厉天阙,你给自己留了个后手,一直在等待时机。」 她理智地揭穿他试图修饰的真面目。 厉擎苍死死地瞪着她,只见地上的年轻女孩一双眼睛十分清澈,连蔑视都透着一股干净的味道,更衬得他像抹无所遁形的阴影。 他气急败坏地又要踹她,楚眠这一次不避了,背靠着墙直视他。 他既然留着她有用,就不会让她死了。 果然,她不避,他的脚停在她眼前反而下不去死脚了。 厉擎苍收回腿,低眸近乎狰狞地瞪着她,「楚眠,你就自以为是吧,你放心,要是事成我不杀你,你早晚会体验到苏家血脉的恶。」 这话说的…… 他似乎很在意旁人认同他,认同苏家血脉里的无尽之恶。 楚眠转了转乌黑的眸子,忽然明白了什么,「你当年……就是因为这一幅画对苏锦怡生了背叛之心?」 第910页 真聪明啊。 现在的孩子都是怎么了,一个比一个聪明。 厉擎苍瞪着她,额上的青筋暴跳。 「……」 楚眠明白自己说准了。 怪不得她一直觉得奇怪。 苏锦怡美丽、善良、聪明,能助他,就算他是一直利用她,那何不利用到底,让苏锦怡助他爬到更高的地方。 要知道厉氏财团虽是厉害,但也是后来在厉天阙手里才爬到第一的位置。 现在她明白了,他是害怕,苏锦怡的聪明才智远远超乎他的想像,她可以陪着他在厉家慢慢明争、慢慢往上爬,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画出一幅炼狱众生相。 这样的女人一旦将恶摆到他身上,他根本掌控不了,所以在厉家立稳位置后他就急着逼死了她。 「一幅画而已,你只是因为担心她可能会把自己的恶用到你身上,就故意在她生产的时候气她,活活逼疯她,然后理所当然地杀了她?」 楚眠无法直视面前这张和厉天阙有血缘关系的脸。 这到底谁才是恶? 也就是说,厉擎苍将厉雪鹿和厉天阙放在蔷园,也是同样的理由,他自知掌控不住苏家血脉,索性从头就压制,不让他们有学识渊博的机会,不让他们有施展的空间,便是恶也难成大事。 他是不是还自以为良心,没对自己的一双儿女下死手? 这就是他的理论? 「……」 是,他是故意的。 见过苏锦怡那样的女人,一般女人又怎会真入得了他的眼睛,但他需要利用贺雅做这逼疯苏锦怡的一颗棋子。 厉擎苍没说什么,但眼中的狰狞足以说明一切。 他低头看她,一字一字阴沉至极,「男女之间,感情是最不牢靠的东西,它随时会土崩瓦解,剩下就是看两个人的算计谁能胜出。」 「……」 楚眠听得只觉荒唐。 「你觉得你现在很幸福是吧,那是因为我儿子现在还愿意哄着你。」 厉擎苍看着她道,「可我告诉你,要是有一天你和他分了,他若对你心怀一丝芥蒂,你就会受到百倍的吞噬,你的聪明在苏家血脉前不堪一击。」 「……」 楚眠垂下眼不说话。 「怎么,开始感到害怕了?」厉擎苍笑。 楚眠摇摇头,抬起苍白的脸看向他,目光坚定,「我和你不一样,我为什么要对厉天阙感到害怕?他为我掏心拼命,我只怕自己难保,我只怕他受伤,我只怕他有一天会突然消失在我眼前。」 「……」 厉擎苍的面容僵硬。 「你怕苏锦怡,是因为你自私。」 楚眠盯着他,双眼黑白分明地印着他此刻的形容,「你根本没想过真正对她好,在你眼里,你自己才是最正确的存在,别人要争厉家的主位,是别人的错;苏锦怡太聪明你无法掌控,是她的错;甚至连你一双儿女,你都从没感到愧疚过。」 「……」 「厉擎苍,别再给自己找什么认同感,我再未见过比你更自私更卑劣的人了。」 她盯着他说出来。 「楚眠!」 厉擎苍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来,转身抓起茶桌上的匕首弯腰就要朝她刺下去。 楚眠不闪不避地坐着。 匕首闪着寒光,停在她的眼前。 楚眠抬起眼,越过匕首直视他狰狞痛恨的眼睛。 她的眼过分坦荡,坦荡地让他有一秒的无所适从。 匕首终究没落到她的皮肉里。 厉擎苍咬着牙一点点收回匕首,呼吸沉重,死死地瞪着她,像是怕自己再站在这里会忍不住杀了她,他转身就往外走去。 「砰!」 木屋的门被重重关上。 楚眠听到落锁的声音,还是那种老式的锁。 她往后靠了靠,感觉着自己过快的心跳声,目光微沉。 厉天阙,你现在在做什么? 忽然,有细微的声响从头顶上方传来。 楚眠仰起脸,就见上面的小格窗上贴上一张大大的脸。 陆、陆云堂? 楚眠以为自己看错了,再定睛一看,就见陆云堂吃力地趴在那格窗上,正拿着工具操作,不一会儿,一扇窗被拆了下来。 陆云堂趴在那里低头沖她笑了笑,然后人就从窗口消失。 下一秒,外面传来细微的声音,紧接着,陆景然和陆景慧先后从小窗那一边翻进来,帅气地跳落。 陆景然一跳到地上就痛得蜷缩成一团。 陆景慧连忙去扶她。 「……」 楚眠虚弱地坐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她们两个,眨了眨眼睛。 厉擎苍是想什么门路把她弄到国外了?到克斯州了?她怎么会看到他们三个? 第758章 厉天阙知不知道我在这里? 「你伤还没好,怎么样?」 陆景慧扶着陆景然就要检查她的伤势。 陆景然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就转身看向一旁的楚眠,两人的脸色都是差不多的苍白。 楚眠沉默地看着她。 「你……没事吧?」 陆景然看向她,眼里的担忧无处隐藏,声音有些僵硬。 楚眠摇头,问道,「我在哪里?」 虽然没能走出这个木屋,但她想,她应该已经不在厉家庄园了。 第911页 「西边。」 陆景慧很快回道,想了想又添一句,「a国最西边。」 还在a国。 楚眠看着她们两个,「那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a国已经被迫锁国了。 而两人,皆是一身风尘僕僕,身上的衣服看着也不是常换的样子。 陆景慧见陆景然半跪在地上,并不往前,目色深了深,直接走到楚眠面前蹲下,抬手抚向她的脸,替她将脸上的乱发拨到耳后,说道,「你们离开克斯州后,我联繫到景然,担心a国随时断航,就赶紧来了。」 「然后你们三个就一起来了?」 楚眠气虚地坐在地上,难掩震惊,「那老爷子……」 她走的时候,老爷子的遗体还停在灵堂。 「我们赶了时间,让老爷子入土为安。」陆景慧语速沉稳而快,「但即使这样,飞机也断了,好在海上来不及断那么干净,我们绕了些路,就悄悄进a国了。」 说得简单,路上怕是颠簸不少。 还有……居然就让老爷子匆匆下葬了。 楚眠看着她们两个,不知道该是什么滋味。 「先说正事。」陆景然看不下去她们要从最开始说起,盯着楚眠问道,「那姓厉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救你出去?」 不是说救她出去,而是问她要不要。 那就是差不多猜中她所想了。 楚眠看向她,摇了摇头,淡淡地道,「他可能要利用我做什么事情,我想先看看再说,厉天阙呢,厉天阙知不知道我在这里?」 「我们没有他的私人电话,弄来的财团电话以为我们是骚扰电话,根本不肯转接。」 「……」 楚眠一听就要报厉天阙的号码,陆景慧就接着道,「还是昨晚厉天阙可能意识到什么,和我们通上话了,他没我们跟得这么紧,晚点到。」 听到这话,楚眠松懈下来,整颗心安定下来。 厉天阙知道她的下落就好,他不急,她不乱,可以看看厉擎苍到底要做什么,听听当年苏锦怡对摩天轮计划还有没有别的转机。 她必须承认,苏锦怡的智谋是她望尘莫及的。 也许她想不到的,苏锦怡在制定的时候就定下破解之法了。 陆景然半跪在一旁,一直盯着楚眠,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姓厉的就这么出去,不绑你?」 「我被下药了。」 楚眠道。 「下的什么药?解药在他身上?」 陆景然抬手就扶上她的肩膀,紧张地问道。 「不知道。」楚眠沉默地注视她,「有弄来抽血的医用管子么?你们可以先带我的血去化验看看。」 闻言,陆景然脸上的神色变了变。 陆景慧蹲在一旁看着她们两个笑了笑,「你们两个还真是心意相通,眠眠,我们到帝都的时候原本不想打扰你,就守在厉家庄园外,结果就看到厉家人进出频繁。」 楚眠坐在地上,有些虚弱地靠着墙壁,听到这话便道,「那是我遣散庄园职员,厉擎苍应该也是想办法乔装带我矇混了出去。」 这个时机太好了。 厉家大量往外出人,大家心情又沉重又乱,进来的人能严肃对待些,可出去的人怎么会仔细辨别。 「没错。」 陆景慧点头。 「那你怎么知道我被抓了?」楚眠看向她们。 陆景慧直接上手在她身上摸了摸,从她口袋中取出一个银制的长命锁,道,「当时我们正在庄园外面守着,姓厉的一出去进了拐弯处就开始换车,他把你从车里拖下来的时候,你口袋里这长命锁要掉不掉的,景然看这东西看了二十多年,当然一眼就认出来。」 「然后呢?」 楚眠又问。 「然后我们就想救下你,但转念一想,以你的功夫怎么也不会在自己家里被人偷袭,对方还是厉擎苍,你肯定有所防范。」 陆景慧继续向她解释,「所以我们担心你可能是故意为之,在设什么局,怕妨碍你,就只跟着,没有乱来。」 这误会就大了。 「我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一时不查才会被他偷袭成功。」 楚眠也解释。 她正说着,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陆景然默默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塑封袋,里边正是抽血用的医用管子和细针。 「我们跟踪的过程中,发现你一直没有醒过,景然担心你是做局做得太投入,既没告知厉天阙,又把自己也耽误进去。」 陆景慧继续充当交待故事线的背景板,「想着今天见到你,就算带不走你也要抽一管血走去查查,必须知道你是不是健康。」 「……」 楚眠没说什么,撑着坐起一些身体,将自己的衣袖捲起来,把细瘦的手臂放到陆景然面前,「抽吧,我现在不能用劲,一使力就会冒冷汗,心跳加快,心悸,除此以外没别的症状。」 听到这话,陆景然眼里顿时掠过一抹杀意,冷声道,「我看过了,只有他一个人,不如把他抓过来,逼他交出解药。」 「厉擎苍是上一代人,身上藏着太多令人出乎意料的秘密,我想看看他到底还要做什么,等他把底牌全亮了再说别的。」 楚眠冷静地说道,「快抽吧,他应该不会离开太久。」 「……」 有秘密又如何,她杀了便是。 第912页 算了,终究是厉天阙的父亲。 陆景然将这话咽下,从塑封袋取出医用物品,用压脉带扎紧她的手臂,摸了摸静脉,取出细针。 正要扎时,她盯着楚眠白皙的手臂和自己手上尖锐的针,迟疑到手指抖了下。 陆景慧蹲在一旁看她,「我来?」 「不用。」 陆景然想都不想地拒绝。 「你手都在抖,别一会扎错了,疼着眠眠。」 「我不会!」 第759章 过来,给我儿子打个电话 「我看你就不行。」陆景慧持续吐槽。 「姐!」 陆景然气得瞪向陆景慧,平静全失,待见到陆景慧似笑非笑的脸,才明白陆景慧是故意激她。 她收回视线,看楚眠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剥开,递到她唇边,「吃颗糖。」 吃了就不怕疼。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楚眠的目光凝了凝。 陆景然以为她不想吃自己给的,转头就准备让陆景慧给她,楚眠低下头干脆地吃了。 楚眠含住糖果,笑了笑,看着她们道,「好了两位,再不给我抽血,厉擎苍真要回来了。」 她脸色苍白,笑容却放松,没了之前对着陆家的种种戒备。 见状,陆景慧和陆景然俱是一怔,随即脸上的表情都舒缓下来。 「没事,云堂在外面放风,有情况会说的。」 陆景慧说道。 话落,陆云堂焦急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姓厉的烟抽完了,就要从河边过来,你们好没有?」 「……」 木屋三人默。 随即,陆景然一针果断扎进楚眠的静脉里。 楚眠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痛得咬碎嘴里的糖,默默看向陆景然,她这果断来得还真是突然。 「好了。」陆景然抽完血,一边收拾一边正色看向她,道,「我们没带人来,你需要多少人接应,我们来通知厉天阙。」 没带人,三兄妹就这么放下陆家过来了。 楚眠无法相信地看着她们,目光恍了恍,随后道,「厉天阙自有分寸,你们只要告诉他,我情况还好,并不糟糕,让他不要担心。」 否则,破坏她将计就计的一定是厉天阙。 「好,那你自己小心。」 陆景然点头,替她拉下衣袖,想了想又道,「我们会一直跟着你,这样,你准备个手势给我,我们看到就出来。」 一个厉擎苍不足为惧。 「捏耳朵。」 楚眠很快给出回应。 两姐妹收到,转身相继从小格窗出去。 陆云堂那张脸又趴到窗上,开始撞窗户,脸上冒着细汗。 楚眠仰头看向他,抿了抿唇,她问道,「为什么?」 财阀们都在想门路出去,他们三个却冒着风险进a国。 陆云堂费力地趴着,正撞着窗户,闻言,他怔了怔,低头看她,慈祥一笑,「我们三个说好了,要是a国实在没救,敲晕你们一家也要把你们带出去。」 绝不会让他们一家三口出事。 「……」 为这个,三个人就义无反顾地来了。 楚眠看着他,笑了笑。 这一笑,陆云堂惊得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差点摔下去,手忙脚乱地装好窗户,三人急急撤离。 …… 楚眠坐在冰凉的地上,摸着银制的长命锁,手指摩挲过上面的「雾」字。 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弧度。 要是从小生活在陆家,她大约也会变成陆晴那样的人吧,傻傻的、甜甜的。 她正想着,外面传来锁被打开的声音。 她抬眼,木门被从外面推开,厉擎苍冷着脸走进来,一身的烟味,眼里没了之前的狰狞。 走进来,厉擎苍看她一眼便朝里边走去,不一会儿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 他单手托着,在上面噼哩啪啦敲了一通,然后将电脑放到茶桌上。 「过来,给我儿子打个电话,让他准备好价值100个亿的钻石和送我出国的渠道。」 厉擎苍转头看向她冷冷地道。 开始谋后事了。 闻言,楚眠目光锐利地看他一眼,道,「我站不起来。」 手脚这么软,一点劲都不能使,她怎么站。 「麻烦!」 厉擎苍阴沉地睨她一眼,大步朝她走来,将她从地上一把攥起来,将她攥到茶桌前按下。 楚眠整个人绵软无力地坐到椅子上,看着电脑上的程序,问道,「我有个问题。」 「你还有问题?」 厉擎苍一想到她之前说的种种就恨不得把她杀了。 「你到底为什么要实施苏锦怡的摩天轮计划?」 她抬眸看他。 「不是有点小聪明么,怎么还猜不出来了?」 厉擎苍冷笑一声。 听到这话,楚眠难再镇定,憎恶地瞪向他,「你真的就为了从厉天阙的掌控中逃出去而毁一个国家?毁自己的同胞?」 所有人都在猜幕后黑手这么做的原因,有想是外国的因素,有想是什么恐怖组织的阴谋。 谁能想到,它的起因仅仅是厉擎苍要逃。 「我被自己儿子软禁几年的时候,国家和同胞去哪了?」 厉擎苍毫不在乎地道。 他只在乎自己能不能逃出生天、东山再起,别人的死活与他何干? 第913页 「你想让厉家庄园乱起来有别的办法!」楚眠愤怒地道,一激动,心跳又加剧起来。 她只能强咬牙忍住。 「苏家血脉再加一个你,我可不敢小觑。」 厉擎苍冷冷地道,对付苏家血脉的儿子,用苏锦怡的办法再合适不过。 只有整个国家都乱了,他们才不会想到他身上,他才有机可乘。 他早就通过网站让人把不同的黑车停在不同的地方,这样他才能一路顺利把她带到最西边。 「行了,给我打电话!」 厉擎苍在键盘上敲了下,电话拨通,打的是厉天阙的私人号码。 他不用手机,用电脑,这样就让人找不到准确地址了。 但就怕厉天阙那边会显示地址,要是知道他已经在赶来的路上,那她就危险了。 楚眠坐着,呼吸微凝,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屏幕。 厉擎苍站在一旁也盯着,视线阴鸷至极。 蓦地,电话被接通。 接通的一瞬,屏幕上跳出对方的地址。 帝都某区某街。 精确极了。 见状,楚眠暗松一口气,看来厉天阙也猜到厉擎苍就是幕后黑手,知道他精通这些,採取了对应措施。 果然,见厉天阙的地址还在帝都,厉擎苍神情从容,觉得一切尽在自己手中。 「厉、擎、苍!」 厉天阙咬牙切齿的声音从电脑里传出来,含着刻骨的恨意。 其实面对厉擎苍,楚眠远没有发现摩天轮计划是苏锦怡制定出来时那般惊恐,她淡定地决定将计就计。 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厉天阙的声音,她的眼眶莫名一酸。 她又让他担心了。 最后一次,一定是最后一次了。 第760章 我要你进苏家找样东西 听到厉天阙如此痛恨的声音,厉擎苍不怒反笑,得意非常。 他站在楚眠身边弯下腰,对着电脑道,「怎么样,逆子,困了你老子这么多年,这份大礼还喜欢吧?」 楚眠坐在那里,听着厉天阙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起来。 「把楚眠还我,我送你出国!」 厉天阙压抑着极致的怒意谈判。 「走是当然要走的。」厉擎苍冷笑一声,「不过怎么走,得我说了算。」 说着,他低头冷冷地睨向楚眠。 楚眠收到视线抿了抿,深吸一口气,用相对正常冷静的声音道,「厉天阙,准备价值100亿的钻石,再给一个绝对安全离开a国的渠道。」 话落,厉天阙在那边呼吸一滞。 他的嗓音顿时变得低沉,「他有没有打你?」 「没有,我比人质还重要,他怎么会打。」 身为人质,楚眠主动替厉擎苍摘清。 没办法,要是厉天阙知道她又被踹又被泼茶,还下药,带人一围,她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行。」 闻言,厉天阙的语气稍微定了定,继续同厉擎苍周旋,「厉擎苍,现在国内局势太乱,100亿的钻石不好筹。」 「这是你的事,不要和我讨价还价。」 厉擎苍面色阴沉。 「好,那我准备好了去哪里给你?」厉天阙问道。 「呵。」厉擎苍冷笑一声,并不回答他的话,只道,「给你6个小时准备,6个小时后,我会再联繫你。」 说完,厉擎苍直接挂断电话。 楚眠沉默地坐在椅子上,盯着屏幕上被挂断的电话。 这一通电话是废的。 厉擎苍试图让厉天阙知道,他是要用卷厉天阙的钱跑路,甚至都想好了换成方便携带的钻石带走。 但厉擎苍蛰伏几年才憋出这么一个大招,一定是想过所有的可能。 就算a国被迫锁国,厉天阙只要还是国内财阀的龙头,就有一定的手段,带厉天阙的钱用厉天阙的渠道离开,后患太多。 会打这通电话,无疑是要稳住厉天阙,让他去筹钻石,不来打扰自己做最后的筹谋。 这最后的筹谋不知道是什么。 楚眠装作没有看穿他,道,「你还真是谨慎,现金黄金不带,只带钻石,也是,钻石好携带多了。」 闻言,厉擎苍低头轻蔑地看她,「你还真以为我会拿那逆子的钻石离开?」 并没有这么以为。 楚眠假装震动地看向他,「你不靠他你怎么走?」 「那不过是稳着他而已。」厉擎苍冷哼一声,「我自有安排。」 说着,厉擎苍放下手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屏幕上立刻播放出屏幕。 屏幕上有小路、有河,远处有山。 是监控。 摄像头下是有点眼熟的木头,和房子里的木头一样。 这是是屋外的场景。 楚眠心下一惊,这木屋外还有监控。 厉擎苍看了一眼,伸手就要拖进度条往回看,楚眠摒住一口气,猛地用尽全力站起来,伸手抓上他的手臂,「你是什么安……呃。」 话到一半,她心跳就快得像是整颗心脏要跳出喉咙,人无力地倒在茶桌上。 笔记本电脑被她撞倒在地上。 「砰。」 一声重响。 「你干什么?」 厉擎苍一把将她打回椅子上,弯腰就捡起笔记本电脑。 电脑没坏,厉擎苍却没了往回拖进度条的兴致,转头瞪向她。 第914页 楚眠瘫坐在椅子里,痛苦地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中瞳孔放大又缩小,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你找死啊?」 厉擎苍恶狠狠地瞪她,嫌命长还敢使劲。 「你这药也太厉害了。」 楚眠紧紧蹙着眉,气喘得不行。 「放心,不是摩天轮病毒,我还要命。」厉擎苍冷笑一声。 前几年厉天阙对他的软禁没那么严,他私下可是搞了不少的药。 说完,厉擎苍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盒,打开,拿出一颗药放到茶桌上,「吃了,能让你缓解些,起码有个散步的力气。」 「……」 楚眠睨一眼那颗药,没动作,只看向他。 「吃,我暂时不要你的命,还要你去给我做件事。」厉擎苍冷冷地道。 「……」 楚眠沉默几秒,有些困难地抬起手抓起那颗药,放进嘴里,硬生生干咽下去,而后问道,「要我做什么?」 厉擎苍并不着急,徐徐道,「我给你下的是毒,三个小时吃一颗这种药可以缓解症状,要是三个小时吃不到,你的心脏就会越跳越快,一般人扛不到四个小时就得死,你可能好些,五个小时吧。」 「……」 「这事办成之前,你三个小时找我吃一颗药缓解症状,办成之后,我会给你解药。」 厉擎苍继续说道。 楚眠瘫坐着,只觉药下去之后,喉咙和胃都有些疼,但心跳却是渐渐平复下来。 「看来这件要做的事你不能亲自去做。」 楚眠看向他,虚弱地问道。 弄这么多花样,无非是他需要个可操控的人质,但他又不找别人,明知道她不好控制还只找她。 难道这件事只能她去做? 厉擎苍站在那里,目光阴沉地盯着她—— 「我要你进苏家。」 「苏家?」 楚眠怔了下,这是她想不到。 a国最西边,是苏家?厉天阙的外祖家? 苏家避世近百年,现在外面连苏家出麒麟人物的声音都没了,更别说知道苏家有疯子血的人已是寥寥可数。 怎么突然扯上苏家? 厉擎苍看她,「我要你进苏家替我找一样东西,就这么简单。」 「不简单。」 楚眠反应很快,「厉天阙听他姐姐说过,苏家好像有规矩,代代避世,不参与外面纷争,出了苏家门就不是苏家人,和苏家再无关系。因此苏锦怡出事,苏家也没任何人出面过。」 「没错,不仅如此,苏家偏居一隅,还打通了一些关系,不用登记户册。外界都不知道苏家到底多少口人,也许都死光了、疯光了也不一定。」 厉擎苍冷血地道,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岳家一样。 楚眠忍住厌恶,道,「那我怎么进去找东西?我是厉天阙的妻子,可苏家又不会认。」 第761章 霸道总裁小娇妻 「这个不用你操心。」 厉擎苍说着走向一旁的茶叶柜,从里边取出一个木纹理的盒子,上面带有密码锁。 他在上面拨了两下,打开盒子。 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牌被他拿在手里,他冷冷地看向楚眠,「你带着这件信物,苏家人就会让你进去。」 「……」 楚眠伸出手,接过玉牌。 带着凉意的一块圆形玉牌,很厚重,雕纹细緻精美,「苏」字刻在顶端,中央以复杂纹理托起一个「锦」字。 这是厉天阙母亲的东西。 楚眠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护住,而后才抬眼看他,「进去以后呢?」 「想办法去苏锦怡房间的后院挖土,挖到了就给我带出来。」 厉擎苍说出自己的目的。 「是什么东西?」楚眠奇怪地问道,「能助你东山再起的财宝?」 他不敢用厉天阙给的钻石,那就肯定要从别的渠道谋取东山再起的资本。 「你哪那么多话!」 厉擎苍不满地瞪她,随后将一个黑羽胸针扔到茶桌上,「自己戴上,太久不说话,或者乱说话,我立刻就走,你就准备好被毒死。」 「……」 楚眠小心翼翼地将玉牌装进自己口袋里,又拿起那枚胸针看了看端倪。 是摄像窃听器。 小小的针孔摄像头藏在黑色羽毛间,从外面看不到任何异样。 准备得很足。 她轻笑一声,「你自己为什么不去,你怕苏家人已经知道你害妻弃子,你不能活着出来?」 闻言,厉擎苍再次被激起怒意,抓起匕首就刺进茶桌上,狠狠瞪她,「楚眠,别逼我!」 「……」 楚眠看他一眼,不说话了,配合地将胸针别到自己身前。 「恢复差不多了就跟我走。」 厉擎苍说着转身就往外走去。 楚眠咬了咬唇,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心跳又快起来,但好在还能稳住,她深吸一口气,缓解身体的异样往外一步步走去。 她一脚踏出木门。 监控中没感觉怎样,一出来她才觉得外面的景色怡人。 外面不是河,是湖泊,一望无际的碧绿湖泊,如同天际倒扣下来的一块玉,山石小岛点缀其中,远处雾气朦胧,似仙境一般。 近处,小草生长旺盛,木屋前花团锦簇,树木连片,美得惊艷。 第915页 这样的地方空气都透着城市里没有的新鲜,怪不得连鸟叫声都这么有力。 「跟我来。」 厉擎苍自是没什么赏景的兴致,迳自往前走去。 楚眠慢吞吞地跟上他。 两人沿湖边往前走,不远处就是一条柏油马路。 走着走着,一抹颜色进入她的视线。 只见蜿蜒通往远方的马路上,一路的路灯都缠着红色丝带,丝带迎风飞舞,犹如一条甩出去的锦缎,在召唤着什么。 「……」 楚眠看着,心念一动。 「怎么不走了?」 厉擎苍回头瞪她。 楚眠淡定地收回视线,一本正经地道,「我想上厕所。」 「麻烦。」 厉擎苍烦躁地四下张望,就看到马路对面有一家公共洗手间,便道,「自己去。」 「那这个……」 楚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针。 「我没看人上厕所的兴致。」厉擎苍阴沉地瞪她一眼。 「不行,我会没安全感。」 楚眠拒绝。 「那就别上了。」 厉擎苍几乎是咬牙道。 「……」 楚眠没说话,但也不继续走,就这么站着不动。 厉擎苍想杀她的心又冒出来,他吸一口气,一忍再忍,朝她伸出手,「给我!赶紧!」 「好。」 楚眠满意地点点头,将胸针解下来递给他,然后转身缓缓往马路走去。 刚走到马路上,她身后就传来厉擎苍威胁的声音,「不要想着逃搬什么救兵,解药我没有放在身上,你老老实实给我找到东西,我自然会给你。」 这么空旷的地方,一个厕所而已,他还不信她就能飞了。 「知道了。」 楚眠应了一句,看路上没车便穿过马路。 公共洗手间打理得很干净,她一步步走进去,里边空无一人。 她望了一眼。 如果是她的话,她会…… 想了想,楚眠随意推开一个单间门,走进去,打开一旁放纸的纸箱,她伸手进去按了按,不禁会意一笑。 她取出一叠纸,只见一只陌生的手机静静地躺在纸堆上。 楚眠锁紧门,靠到一旁拿起手机,打开。 密码。 她的生日,不对,厉天阙的生日,不对。 小心到这份上,是生怕厉擎苍会谨慎到来检查女厕所,还上网搜他们的生日试探密码么? 什么密码是厉擎苍搜不到,却是他们两人共知的? 楚眠握着手机沉思,不过两秒,她便在手机上输入厉小懒的生日。 解锁成功。 她点进聊天界面,里边只保存了一个人。 对方头像:忘生果。 对方暱称:霸道总裁。 「……」 楚眠默默点开这台手机的信息。 我方头像:枯木雪。 我方暱称:小娇妻。 就很……厉天阙。 楚眠默默返回聊天界面,输入文字。 【小娇妻:他让我拿着苏锦怡的信物进苏家找一样东西,可能是财宝之类的。】 文字发出去后对方秒回。 【霸道总裁:我听陆家人说你要将计就计,非要?】 能这么说就不是反对得很强烈,这么看来,陆家三兄妹记住了她的话,没把她被下药的事告诉他。 【小娇妻:嗯,我想看看厉擎苍还要做什么。】 那边又是秒回。 【霸道总裁:苏家我从来没去过,不清楚是怎样一群人。】 关于这一点,楚眠倒还算乐观,她发送文字过去。 【小娇妻:我和厉擎苍的观念正好相反,能培养出苏锦怡的家族一定不差,我完全不担心。】 这暱称看得她眼睛疼。 这次,对方稍微迟疑两秒才回复。 【霸道总裁:洗手池下方隐蔽角落有副耳钉,戴上。】 楚眠听着外面的动静,走出去,到洗手池下方寻到耳钉。 很好。 又是一个摄像窃听器。 她成人形摄影机了。 楚眠乖乖将耳钉戴上,又将两边头发拨了拨,盖住耳朵。 刚弄完,手机又震了下。 她拿起,就见屏幕上多出一条信息。 【霸道总裁:陆景然让我告诉你,要是看到一个右眼下有泪痣的中年男人,可以寻他帮忙。】 第762章 湖边长泪痣的船夫 泪痣?中年男人? 苏家避世那么久了,陆景然怎么会认识人? 楚眠看着这条信息怔了下,回复过去。 【小娇妻:谁?】 【霸道总裁:不知道。你把耳钉摘下来,让我先看看你。】 「……」 这话是挺霸总。 楚眠摘下耳钉,举到自己面前,想想怼得太近了又放远一些。 这样差不多。 她笑着沖耳钉摆摆手。 手机震了下,她拿起来看。 【霸道总裁:怎么脸色这么白,他对你做什么了?你是不是受伤了?】 看到这话,楚眠看向镜中的自己,果然脸色很白,她把耳钉重新戴上,回复过去。 【小娇妻:你这摄像头自带滤镜吧,我不觉得我脸白。不和你说了,再呆厉擎苍要起疑心了。】 第916页 发完,那边一条语音瞬间弹过来。 楚眠点开放到耳边。 「狗东西你要是敢骗我,回来我打烂你屁股!」 「……」 这男人,打屁股上瘾了。 楚眠默默把手机关机,放回去,然后拨拨头发,洗了个手离开洗手间。 一出去,厉擎苍就站在马路对面的路灯下,阴沉着一张脸看她,眼神憷人。 楚眠淡定地朝他走过去。 「这么久?」 厉擎苍怀疑地看向她,又将胸针递给她。 「洗个手都气喘,我有什么办法。」楚眠冷静地回答,将胸针别上。 厉擎苍自然知道自己药的厉害,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领着她继续往前走去,边走边道,「进去后别和苏家人起冲突。」 「我和苏家人无怨无仇,没什么可起冲突的。」 楚眠缓步跟上他,忽然又问道,「苏家避世,还要靠信物才能进去,那你和厉天阙的母亲是怎么认识的?」 「你问题太多了。」 厉擎苍根本不想回答她。 楚眠没有再问,只静静地跟着他,沿路走了许久,厉擎苍忽然停下,指向远处,「去那里坐船,让船夫载你去苏家。」 还要坐船? 楚眠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就见辽阔的湖泊边,一艘小船静静地停在那里。 厉擎苍拿出几张钞票给她。 楚眠看他一眼,接过钞票继续往前走。 只见湖边花草茂盛,几乎没什么人走过的痕迹,显然很少人会来这边乘船,这渔船不会是废的吧。 楚眠想着,越走越近,到湖边了,她才发现渔船不止没废,船上还真的有个船夫。 船是自动化的一艘渔船,不怎么干净,船上堆着厚厚的渔网,还有一堆烈酒的空酒瓶。 男人就这么躺在船上休息,双手抵在脑后,脸上扣着一顶遮阳帽,一身黑衣到处沾着尘土,看起来十分落拓邋遢。 「你好,我要坐船。」 楚眠走近,出声轻喊。 船夫睡得并不死,听到她的声音,遮阳帽便被他拿下来,一个打挺从船上坐起来。 似乎有些功夫底子。 楚眠站在湖边看着他,船夫将帽子往头上一扣,坐在船上转过身来,压低的帽沿挡住他的眼睛,露出半张和冯明大叔同款的络腮鬍脸。 但这人的鬍子没有明叔那么顺眼,就是满脸乱七八糟的胡茬,看着糟心。 「小姐,这是去私人宅邸的船,要游湖去明信桥那边。」 船夫懒洋洋地道,嗓音有着人至中年的浑厚粗沉,咬字却十分清晰,有点像个播音员。 楚眠观察他两眼,又走近两步,将手中的钞票递过去,「我知道,我就是要去苏家,麻烦你了。」 看着她手中的钞票,船夫坐在那里顿住。 就在楚眠开始怀疑厉擎苍给的是不是假钞时,船夫终于有了反应,他摘下头上的帽子,抬眼睨她,「小姐要去苏家?」 极平的一个声调。 仿佛不带任何情绪。 「……」 楚眠却愣住了,她直直地看向他, 船夫顶着一头糟得不知道多久没剪过没洗过的头发,满脸的胡茬,如此不修边幅的一个中年男人却有着一双非常深邃的眼睛,没有那种长期酗酒的萎靡,可能得益于他的眼珠都是漆黑的缘故。 而他的右眼下方,正好有一颗细小的黑痣。 「小姐要去苏家?」 船夫又问了一遍。 楚眠回过神来,平静地道,「对。」 陆景然说的人就是他? 难道这人是陆景然特意买通来助她的? 船夫坐在那里,上下打量着她,「苏家不许外人进。」 「能不能进苏家是我的事,你只要把我送过去就是了。」楚眠说都会继续递钱,「这生意做不做?」 船夫又端详她两眼,然后一把接过钞票,随便卷了卷就塞进沾着鱼鳞的口袋里。 「谢谢。」 楚眠朝他点点头,抬起腿上船。 一靠近,她就闻到浓烈的酒味和鱼腥味,浓得令人作呕。 船停在水上,楚眠被下了药身体不若平时那般,一上船就被满船的难闻味道沖得大脑发晕,脚下船身一晃,她便不支地往下栽去。 没有想像中的疼。 一只略显粗糙的手扶住了她。 楚眠转头,就对上船夫的视线,船夫一脸嫌弃地睨她,「小姐,我这船金贵,你要是晕船就下去,别吐我这里。」 楚眠努力平稳自己的心跳,看了看脏到不行的渔船,揭穿他,「你是懒得清洗吧?」 这船哪里金贵了。 她都找不到可以坐的地方。 她朝他伸手,「有纸么?」 见状,船夫嗤笑一声,拉开渔网,从下面拿出半包纸巾扔给她,「穷讲究,城里来的?」 「……」 纸上都是鱼腥味。 楚眠强忍着不适,用纸巾擦出一块地方坐上去,坐下后,人总算舒适了。 她看向船夫,「可以开船了。」 「哦。」 船夫这才慢悠悠地站起来,走到方向盘前,伸手去启动。 「笃笃笃呜——」 「笃笃笃呜——」 点火点半天,船身震了又震,然后归于平静,半米都没开出去。 第917页 「……」 楚眠有些无语,这船是得多少年了啊,不洗也不保养么? 没等她质疑,船夫已经习以为常地捡起一根竿子站起来,竿子一扯再扯,一拉再拉,变成几米长的长竿。 船夫把长竿往湖里一撑,从容不迫地手动划起船来。 「……」 楚眠默默看着这操作,彻底失去语言能力。 第763章 厉天阙来了 自动档改手动档可还行。 小渔船在湖上缓缓往前驶去,速度很慢,船夫却是一派悠哉。 船撑着撑着,他忽然弯下腰拿起一罐啤酒,拉开易拉环喝起来。 「你这算酒驾么?」 楚眠忍不住出声。 怎么会有这样的船夫。 船夫一手随意地撑着竿,闻言,他转头看她一眼,理直气壮地道,「算,但你看这湖上有交警么?」 「……」 楚眠说不过这种人,转头望向周围,湖泊一望无际,从近到远,颜色由深到浅,浅浅的雾气笼罩着无数的小岛,岛上绿树环绕,如临人间仙境。 她收回视线,看向一身落拓的船夫,想了想问道,「你钱收得不少吧?」 船夫将一罐啤酒很快灌下肚,闻言笑了一声,「小姐,你这几百块连瓶好的烈酒都买不起。」 「……」 楚眠沉默。 如果是陆景然悄悄买通的人,应该听得她话里的意思,应该会在话里话外暗示她自己是帮手。 可这船夫没有。 那陆景然怎么让她去寻求帮助。 她又上上下下打量船夫一眼,这么邋遢,这么吊儿郎当,应该不是陆景然说的人。 楚眠没再多想,静静坐着等待目的地。 小渔船驶过平静如玉的湖面,留下片片涟漪,碧绿的湖水下,不少鱼沿着他们的船游来游去。 小渔船驶了大约十分钟,穿进漆黑无光的山洞里。 楚眠坐在船上,只听到洞里空旷的水声,什么都看不到,正要说话,船夫那突然打起光。 手电筒。 还是老式的那种。 「……」 这人真是……活得随心所欲。 楚眠轻嘆一声,看着小渔船穿过弯弯曲曲的山洞,过了一会儿,外面有亮光照进来。 一时间刺眼。 楚眠抬手挡了挡光,待适应后,她放下手,就见洞口外,清澈的湖水上,一片青青草地映入眼,草间小花点缀,迎风摇曳,中间一条石板路从茂密的花树间通往远处。 颇有些桃源的意境。 「到了。」 船夫将船靠向岸边。 「谢谢。」 楚眠从船上站起来,慢慢走到船角,再摇摇晃晃勉强上岸。 她观察着四周,苏家避世倒是选了个好地方。 船夫撑着竿,带着满身酒气也下了船,似寻常一般问道,「小姐,你到苏家做什么?」 楚眠回头看他,「你不认识我么?」 她最近频上热搜,知名度高得很。 听到这话,船夫笑出声来,「莫非小姐是个大明星?不好意思,我没手机没电话,连电视都不看,谁也不认识,就不找你签名了。」 「……」 楚眠默,向他低了低头,转身便往里走去。 「小姐,要不要我领你进去啊,我和苏家熟!」 船夫在她身后喊道。 楚眠当没听见,继续往里走去,忽然,后面传来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 她回过头去,呼吸顿时一滞。 只见那船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另一个同款黑衣落拓打扮的「船夫」站在旁边,手上握着一根木棍,打完人,他活动着手腕关节。 蓦地,那高大的「船夫」转身朝她看来,满脸的胡茬遮住容貌,他一派不羁地扔了手中的木棍,一双漆黑的眼沖她挑了挑,邪气至极。 厉天阙? 楚眠惊住,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身体僵着往前,只有头别扭地转动。 他怎么来了? 眼睛,漆黑? 他哪来时间还乔装上了,连美瞳都有。 陆云堂站在厉天阙的身后,见到楚眠一喜,正要开口,楚眠立刻将双手伸到身后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她身上还戴着胸针,被监控着。 「……」 见状,陆云堂心领神会,收声。 厉天阙朝他看一眼,陆云堂弯下腰来,拖着那船夫往他们的船上挪去。 楚眠扬声道,「既然你和苏家熟,那就麻烦你领我进去吧。」 闻言,厉天阙勾唇一笑,从小渔船上抓起遮阳帽,一抓到手里,他就被上面的鱼腥味和酒味沖得拧眉。 楚眠看着他一脸嫌弃地将帽子扣到头上,然后大步朝她走来。 她转回扭得发痛的脖子,平静地往前继续走。 蓦地,她的衣领被人往后一扯。 「……」 楚眠默,正要回头看,衣领上似乎被夹了个什么东西,正冰凉地贴着她的后颈。 随后,厉天阙切齿的低沉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管你这脸色叫摄像头自带滤镜?」 楚眠一惊,厉天阙走在她的身后,又道,「这玩意能消音窃听器。」 「……」 闻言,楚眠心下一松,继续往前去,不回头去看他,「你怎么来了?我在湖上没见到你啊。」 第918页 湖泊那么辽阔,有别的船一眼就看到了。 「他要你坐船的时候我就看了地图,这个湖上能容纳下一个家族居住的岛也就这里,我从另一个方向来的,比你们手动档来得早。」 厉天阙傲慢地说道。 他跟在她的身后,什么都不能做,索性把手伸到她的后颈上捏着。 她颈后的皮肤一片白皙,手感细腻。 他肆意地捏着摸着,又道,「该你回答了。」 楚眠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地继续往前走,低声如实相告,「我被下了药,不能使劲,要是得不到解药,我大概会心悸而死。」 话落,她颈上的手一顿,收了回去。 再下一秒,她身后就传来远走的脚步声。 带着沉甸甸的怒气。 「我现在没事。」 楚眠边往前走边道,「厉擎苍就在那里,你还怕他跑了不成,让我先查真相。」 药下都下了,现在就是早一点得到解药和晚一点的事,没什么差。 「……」 脚步声继续远离。 这男人…… 楚眠咬了咬唇,吸一口气,一字一字道,「厉、天、阙。」 「……」 脚步声持续沉重。 「你走,你走了就不要管我,我反正要进苏家。」 楚眠道。 「……」 脚步声回来了。 下一秒,她的后颈又被人捏住,温热的大掌似乎想使劲,最后却化为温柔。 「狗东西!」 厉天阙跟在她身后恶狠狠地骂了句。 楚眠想笑。 往里走了很深很长的一段路,古老的棕色大门在花树深处若隐若现。 门旁树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私人宅邸,谢绝参观」八个大字。 第764章 你……你是锦怡小姐的儿媳? 这个湖域风景这么好,估计很多人都当这里是景点,前面问询过。 楚眠站停在门前,回头睨一眼厉天阙。 厉天阙站在那里,正顶着一脸鬍子,眼神怨妇般地瞪着她。 见她看来,他没好脸色地将她领子上的屏蔽器取下来,往后连退好几步,这屏蔽器离她稍微远一些,就发挥不了作用。 「……」 楚眠抬手指指自己的头。 厉天阙继续怨妇般地瞪她,看了好几秒才狠狠将满是鱼腥味的帽沿压下,压住上面半张脸。 就郁闷成这样。 楚眠无奈地收回视线,准备按门铃,抬起手,她却怔住了,只见门旁没有门铃。 她只好抬手敲门。 她手脚无力,一拳下去,呼吸急了几分,门是一动未动,声音也轻。 「砰!」 突然,门被砸出大动静。 楚眠低眸,看一块石头砸在门上,又默默滚到她的脚边。 门内没有动静。 「砰。」 「砰。」 「砰。」 厉天阙从后面一连扔了好几块石头。 隔着门,楚眠听到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 好吧,幸好是他来了,否则,她连这门都敲不响,更不用说拿信物进去了。 她笑了笑,揶揄道,「船夫好本事。」 厉天阙在后面哼了一声。 门被人从里边打开来,盘着一头长发的中年女人站在门口,满脸不耐烦地上上下下打量她,「这位小姐,我们这是私人宅邸,不能参观的。」 楚眠看了一眼她的眼睛,不是偏灰的瞳眸,身上穿的是极普通的衬衫长裤,双手粗糙,是个长期干活的。 是苏家的女佣么? 「你好,我不是来参观的。」 楚眠说道,从口袋里拿出苏锦怡的玉牌竖起来。 一见这牌子,女人顿时脸色大变,不敢置信地盯着,伸手就要拿。 楚眠连忙后退一步,用尽力气护住手里的玉牌,「这是我的,你不要碰。」 「你怎么会有这个?」 女人震惊地看向她,呼吸都紧了。 楚眠坦诚地自报家门,「我是苏锦怡的儿媳,特来拜访。」 闻言,女人更惊了,对着她好一阵打量,「你……你是锦怡小姐的儿媳?」 楚眠正要点头,女人又急切地问道,「那锦怡小姐呢?」 「……」 锦怡小姐呢? 楚眠被问得一愣,这话怎么听着好像并不知道苏锦怡已经…… 她还没说话,女人又朝她身后看去,皱着眉头道,「是你把她送回来的?」 「嗯。」 厉天阙低着头,嗓音刻意粗沉地应了一声。 闻言,女人嘆一口气,道,「怪不得送完人了你还不回去。」 「……」 楚眠听得一头雾水,女人看向她,面色复杂地道,「你跟我进来吧。」 「好。」 楚眠点头。 对于苏家,她是一点都不清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跟进去,身后传来厉天阙跟上来的脚步声。 楚眠没有回头,继续往里走,旁边的中年女人却停下了,回头一脸意外地看向厉天阙。 「……」 楚眠脸上神色如常,呼吸却轻轻摒住。 认出来了? 中年女人看着厉天阙又嘆一口气,感慨地道,「这么多年,家里人早就原谅你了,可你就是不愿意踏进家门一步,要不是这位小姐,你怕是还不肯回来吧?」 第919页 这话说的…… 一个船夫和苏锦怡似乎还有过什么交集。 这就乔装得有些惊心动魄。 楚眠不出声,心下紧张,却听厉天阙在她身后不远处淡定地道,「总是要回来的。」 很粗哑的嗓音。 语气饱经沧桑,像极了一个历经世事的中年男人。 这演技,他要是混演艺圈,那些演员可都被剥夺了活路。 果然,中年女人丝毫没有察觉眼前的船夫已经变了一个人,反而连连嘆气,连连感慨,「你啊……走吧,去见见家里人。」 中年女人不设任何防备领着他们走进去。 一进去,两边就是一大片的果林,树上叶子嫩绿,各色的果子点缀其间,一路都是果香味。 「阿姨,您怎么称呼?」 楚眠和中年女人并肩往前走,她开了口。 闻言,中年女人看她一眼,透着打量,似乎并不适应她这么个突然出现的人,好一会儿才道,「您叫我秦嫂就好了,我家跟着苏家避居于此上百年了,我是管这片果林的,所以这敲门声只有我听得到。」 楚眠点点头,自报姓名,「我叫楚眠。」 很奇怪,船夫也好,这个中年女人也罢,都不认识她,难道他们都不看电视不成? 苏家座落于辽阔的湖泊之上,景致美如画,石板路弯弯曲曲,四通八达,花树布景全有,山石水景也不落下。 一路走过来,路上全是石柱灯盏,一个现代化的路灯都没有。 楚眠终于忍不住问道,「秦嫂,你们用灯烛?」 听到这话,秦嫂直截了当地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整个苏家都不通电。」 「……」 很好。 不是不看电视,是连电都没有。 这哪是避世,这分明是与世隔绝。 越往里走,楚眠心中的疑惑更多,穿过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致,一大片农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翻垦后的农田里,一群穿得朴实无华的人正卷着裤管,弯腰种庄稼,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边说笑边种地。 田间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诶?那是谁啊?」 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男孩踩着一脚泥抬起头,和楚眠的视线撞个正着,一双偏灰的眼睛立刻露出大大的疑惑。 闻言,田间的人都纷纷抬起头,个个诧异地看向她和厉天阙,笑容僵在脸上。 楚眠望过去,这些人中有眼睛是灰色的,也有不是的。 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站直,将手中的菜籽交给男孩,然后朝他们走来,视线从楚眠跳到厉天阙身上,最后落在秦嫂身上,问道,「秦嫂,怎么回事?」 「苏庭少爷,这位楚眠小姐自称是锦怡小姐的儿媳,还带了信物。」 秦嫂站在那里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闻言,苏庭脸色一变,偏灰的眼直直地看向楚眠,用力问道,「你说你是谁?」 第765章 苏家避世的一群人 「苏锦怡的儿媳,厉天阙的妻子。」 楚眠一字一字说道,将玉牌再次拿了出来。 这话一出,田间上了年纪的人全都变了脸色,他们互相看一眼,都慢慢站起来朝这边走过来。 剩下些年轻的、年纪小的一脸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楚眠站在那里,观察着他们的神情。 苏庭的吃惊没有像秦嫂维持那么久,他朝她伸出手,「能不能把玉牌给我看看?」 「这于我而言是很珍贵的东西,请你不要碰。」 楚眠严肃地道,但还是将手中的玉牌递近一些,让他能看清楚。 这也是厉天阙母亲的遗物,她想好好保存。 但苏庭误会了什么,他低下头认认真真地看着她手中的玉牌,确认是真的以后点点头,道,「我知道,苏家出去的人就不再属于这里,想再进这里,只能凭藉信物,不过她没告诉过你,这信物只能用一次,今天你来了,苏家就要收回。」 「……」 楚眠倒没想到这一点,她也无法向谁求证,她甚至不能回头看厉天阙。 想了想,她只能道,「不行,我可以不再进这个地方,但属于苏锦怡的东西都得留给我老公。」 老公。 厉天阙低头站在后面,被头顶帽子的鱼腥味沖得郁闷,听到这一声,他顿时精神了。 闻言,苏庭皱了皱眉,但没有为难,道,「那你随我去拜见长辈吧,你身上可携带了电子设备?这些是不能进苏家的。」 电子设备。 两个摄像窃听器算么? 「没有。」 楚眠道。 「好的,我父亲和苏锦怡是堂姐弟,算起来我应该叫她一声姑姑。」 苏庭报出自己的关系,目光又落在后面站的厉天阙,他上下打量着,闻着那股鱼腥味,问道,「这位是烨叔?」 「对,他常年呆在湖边,苏庭少爷你不出门,没见过,今天也就是这位小姐来了,他才愿意进来。」 秦嫂站在一旁感慨地说道。 「烨叔。」 苏庭恭敬地朝厉天阙点了点头。 「嗯。」 厉天阙站在后面粗哑地应一声。 「跟我进来吧。」 这回变成苏庭领路。 在不明情况之下,楚眠只能以不变应万变,沉默地跟着苏庭往里走去。 第920页 那群在田间工作的人全都拍拍手在后面跟着,窃窃私语着什么。 从田间离开,经过两个池塘,又经过弯弯绕绕的一片林景,从林子里穿出,一栋古老而精緻的四合院出现在眼前。 两边院子栽满花果蔬菜,打理得很是美好。 「这是个五进院,是苏家的主屋。」 苏庭一边介绍一边领着楚眠和厉天阙往里走去,刚从大门迈入二门,身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楚眠回头,就见又有一群扛着锄头、拎着水桶地的人从外面进来,大多是一些年轻脸庞,为首的是两个中年男人和三个中年女人。 从眼瞳的颜色她就可以判断对方是不是苏家血脉。 一个黑色眼睛的中年女人走过来,好奇地打量着楚眠,一步步挨到苏庭身边,「苏庭,你林伯过来喊我们了,这位就是苏锦怡的儿媳?」 「是的,母亲。」苏庭点头,「我正要带她去见姑奶奶。」 「嗯,走吧。」 中年女人沖楚眠淡淡地点头,礼貌却没有笑容,眼里还透着几分戒备。 队伍越来越壮大了。 后面乌泱泱跟着一大串的人。 见到她就这么稀奇,要是知道厉天阙这个苏家血脉也来了,估计这苏家的小动物都得出来看个热闹。 一路进了三门,庞大的院子收拾得十分干净,连片瓦都是一尘不染。 院中栽着两棵大树,一方鱼池。 鱼池旁,一个白发老太太正坐在摇椅上晒着太阳,闭目养神,一旁有个比她稍年轻些的老妇人正在给鱼餵食,见他们走进来,一脸惊愕。 苏庭往前走去,恭敬地低声道,「姑奶奶,锦怡姑姑的儿媳来拜访了。」 「谁?」 闻言,白发老太太一下子睁开了眼,是双灰瞳,老太太明显是被奉养得极好,精神矍铄,一身的富态,皮肤很白,白得老人斑都特别明显。 「锦怡姑姑的儿媳带着信物来了。」苏庭说着回头看一眼楚眠。 楚眠走向前,恭恭敬敬地向白发老太太低头,「老太太好,我是楚眠。」 「呵。」 老太太讥讽地笑了一声,满眼不善地看向楚眠,「锦怡那丫头向来诡计多端,她又要你来做什么?」 听到这话,楚眠怔了怔,淡淡地道,「老太太,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老太太冷哼一声。 苏庭站在一旁解释道,「你可能不太知道,苏家有规矩,离开这里就不再是苏家人,锦怡姑姑离开时老人捨不得,给她信物,予她一次反悔的机会。」 「……」 楚眠安静地听着。 「我听家中长辈说,大概三十多年前的样子,锦怡姑姑回来过一次,在门外跪着说寻得了治疗苏家疯子血的法子,家中人信了,由她将一位病中的姑奶奶接走治疗,可结果,人再没回来。」 苏庭顿了顿,眉眼之间尽是复杂,「所以我们都以为锦怡姑姑不会再使用这块玉牌了。」 这话的意思是,苏家以为苏锦怡骗了苏家,肯定没脸再回来。 「她没有骗你们,她确实是以为寻到了治疗之法,可最后失败了。」 楚眠轻声说道。 她没有立刻说她和厉天阙已经找到治癒疯子血的办法,这个反正已经来了,不急,看看苏家再说。 「呵,死丫头就是不认命。」 白发老太太冷哼一声,睨她,「怎么,她不敢回来,让你这个小辈过来讨骂?看来你们婆媳关系不怎么好吧。」 「……」 果然,苏家还不知道。 楚眠看一眼老太太,又转头看向周围的一大群人,沉默片刻后才道,「母亲她……已经过世二十九年了。」 话落,全场顿时如死一般寂静。 老太太脸上的阴冷顿时僵在脸上,呆呆地看着她,眼中的讥讽全然没了,只剩下呆滞,「你、你说什么?」 「母亲生产当日,受刺激发了病……」 楚眠站在院中,话还没说完,老太太忽然一拍摇椅扶手,瞪向她身后中气十足地厉喝一声,「霍烨!这些你为什么不说?」 第766章 楚眠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这视线……又是问厉天阙? 楚眠紧张地抿唇,厉天阙这是找了个什么麻烦人物乔装,太难弄。 等下。 霍烨。 这个名字,她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楚眠来不及想就被秦嫂扯到一旁,秦嫂扯着她又看向厉天阙,「霍烨,给老太太回话。」 一双双眼睛顿时全看向厉天阙。 楚眠也看向他,在故作的平静中给他眼神支持。 加油! 你可以的。 国内一级优秀男演员。 整个院子里,空气仿佛都在凝滞。 几秒后,厉天阙穿得一身落魄黑衣慢慢走向前,走到中央,抬手扶了下帽子。 「……」 楚眠下意识地抬手做了个遮挡胸针的动作。 厉天阙站在那里,在帽沿下飞快地沖她投了个怨毒的眼神。 妈的,抓个厉擎苍毫不费力的事,搞得他现在扮渔夫扮个没完了。 狗东西,回家给他等着。 厉天阙很快压下帽沿,挡住眼底那抹怨念,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卟嗵」一声就跪到地上。 第921页 没有语言。 只有一跪。 犹如作画,留出令人遐想的大段空白。 楚眠被他跪得心一跳。 这一出又是…… 白发老太太坐在那里瞪着厉天阙,见状动怒道,「你以为你下跪就有用了?你瞒了家里多少年?」 「姑奶奶别动怒。」 苏庭站在一旁连忙劝道,「我想烨叔也是怕家里人伤心,所以一直瞒着。」 这话好…… 主动将厉天阙的人设丰富到位了。 楚眠观察过去,只见老太太脸上没有生疑,所有人的脸有感慨,也有难过,但就是没有生疑。 蓦地,一抹灵光闪进楚眠的脑子里。 她想起来了。 霍烨。 苏锦怡的好友,曾替她去稻城偷书学治疗疯子血的医蛊之术。 稻城。 一时间,许多八竿子打不着的记忆全部冲到楚眠面前。 陆景然爱上了一个稻城的过客,那男人不爱她,为她喝光稻城的酒也不过是因为心中爱慕的女人死了…… 陆景然说,遇到右眼下方有泪痣的中年男人可以寻求帮忙。 楚眠忽然什么都明白了,她呼吸一紧,呆呆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厉天阙,一只手绞住袖子。 手指死死地绞下去。 过度的用力让她的心跳突然加快起来,整个人无端地心慌,身上冷汗一层层地出。 渐渐的,她眼前变得空白。 现场的苏家人还沉浸在苏锦怡逝世的噩耗中,楚眠突然身体发软地往下倒去。 一个黑影猛地冲上来。 楚眠落进熟悉的怀抱中,她抬起眼,对上厉天阙惊忧的视线,厉天阙张口就要唤她,她神志顿时清醒起来。 「楚眠小姐,你没事吧?」 苏家众人纷纷围上来。 楚眠把手搭在厉天阙的身上,勉强站稳,歉疚地看向他们,「不好意思,我有点低血糖,不太舒服。」 「给她找间房休息!」 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了起来,闻言她声音冷硬地发下话。 「是。」 秦嫂上前,一把从厉天阙怀里把楚眠扯了出来,扶着往右边的厢房走去。 …… 厢房里的陈设也是古色古香,偶尔有那么几件现代物品,但电什么的通通没有。 秦嫂想将她扶到床上休息,楚眠不肯躺,就靠着雕镂莲花纹的床栏平稳心跳,一手按着心口。 「你这脸白得真是吓人。」 秦嫂没了之前开门时的冷脸,看着她眉头紧皱,说道,「我去给你弄点红糖水。」 说完,秦嫂便走了出去。 楚眠独自一人待在房中,想着自己刚琢磨出来的真相,心生讽刺。 本来只是想看看厉擎苍还要做些什么,没想到挖出了这么深的故事。 秦嫂很快回来,搅着一碗红糖水走到床前。 楚眠要去接,秦嫂皱眉道,「行了,我看你软得跟没骨头似的,哪有力气,我餵你。」 说着,秦嫂便舀起一勺红糖水餵到她唇边。 楚眠脸色苍白地笑了笑,欣然喝下,「谢谢秦嫂。」 末了,她又定定地看向秦嫂两眼,故作随意地道,「我来这里之前还以为苏家就只有苏姓人呢。」 「这怎么可能。」 秦嫂是个干惯活的人,麻利地餵她喝着糖水,边餵边道,「大概百年前,苏家的老祖宗决定避世而居,家里的许多帮佣都决定跟随,否则,就一个姓氏避世,这传承不早就断了?」 「所以这百年下来,苏家后代便和帮佣后代通婚?以便传承?」 楚眠问道。 「是啊。」 秦嫂被她问着,自然而然地就说出她想知道的事,「像你婆婆锦怡小姐,她本来在家里定下是要和帮佣霍家通婚的,就是送你过来的那个船夫,霍烨。」 「原来是这样。」 楚眠喝着糖水淡淡地道。 「锦怡小姐从小聪慧,跟着几个老爷子学贯古今,知识很是渊博,我们都等着她来做苏家的领路人,结果她就被你公公给拐跑了,说什么外面的世界很大,得去看看。」 秦嫂说到这里深深嘆了一口气,「家里给定下的婚约也不要了。」 「……」 楚眠沉默。 外面的世界是很大,只可惜,苏锦怡没有遇上良人。 「规矩是说离开苏家就不是苏家的人,可家中尚有亲人,怎么就一个个离开便再不回来,其实大家多少心里都有数。」 秦嫂神色黯然地道,「苏家的人再聪明,也挡不住身体里的疯子血,这些年出去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所以她们猜测苏锦怡没脸回来,反而是在往乐观的方向想。 只有这么想,苏锦怡才能一直「活」在苏家。 「砰。」 一颗石子砸在窗户上。 秦嫂沉浸在苏家的悲哀宿命中,没有发觉。 楚眠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疲惫地道,「辛苦秦嫂了,我想一个人躺会。」 「行,那你休息下再去老太太面前回话吧。」 秦嫂点点头,端着碗往外走去。 门被关上。 楚眠坐在床边,抬手摸了摸身前的胸针,一个黑色的身影从窗口利落地翻进来,一下子蹿到床上,带着满身的鱼腥味。 第922页 楚眠放下手,颈后一凉,那屏蔽器又给她夹上了。 下一秒,她被人从后拦腰抱住,男人的头颅抵到她的肩膀上。 -- 作者有话说: 放假快乐呀!!!放假也要码字呀!! 第767章 造孽啊!造孽啊 一抹温热贴到她的皮肤上,带着缱绻缠绵。 厉天阙从后拥着她,薄唇吻着她的颈,呼吸撩过她的感知,一点点蔓延,酥麻进她的心里。 楚眠渐渐放松下来,人往后靠在他的怀里,仰头看着上面老式床的横栏,上面雕镂着人、景、物…… 「你还要玩多久?」 厉天阙吻着她,低沉的嗓音压抑着不贊同。 他见不得她这样。 他现在不想知道厉擎苍还要做什么,不想遵守什么遗嘱,只想拿到解药后弄死这个人。 「……」 楚眠看着他,没有回答。 厉天阙不满地张开唇,轻咬住她的脖子,细细磨着,舌尖舔舐,用他的方式折磨着她。 她任由他胡作非为着,一双眼静静地看着上方,低声道,「厉天阙,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 厉天阙含糊地问道,唇舌依旧游走在她的颈上。 「那个被你打晕的船夫……」楚眠缓缓说道,「大概率是我的生父。」 「……」 厉天阙的吻停住了,侧目睨她,「不可能,那么邋遢那么丑,怎么生得出你这么漂亮的女儿。」 这话说的。 楚眠往后靠在他的肩上,掀眸注视着他变成黑色的眼睛,继续道,「不止如此,他喜欢你母亲,他们原本还有苏家定下的婚约。」 「……」 厉天阙被雷到了,手从后托着她,「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百年前,一群帮佣随苏家避世,然后便开始通婚,到上一代,就是霍烨和苏锦怡。」楚眠解释给他听,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是不是很狗血?」 她和他之间,还藏着这么一层莫名其妙的渊源呢。 厉天阙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眉头拧了拧,没有追问细节,只冷冷地道,「那也是他们的事,跟我们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我知道,只是有些感慨,我和你,好像命中注定要遇见一样。」 他们的相识,仿佛从上一代就埋下了伏笔。 而他们,被一步步引到这里,渐渐拨开了所有的迷雾。 闻言,厉天阙低头在她的耳后亲了一下,嗓音低哑性感,「那你就是苏锦怡特地带到我面前的,她要给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楚眠听得心头一颤,顿时从自己不算太好的情绪中走出。 她转头看他,对上他深邃的一双眼,她笑,「那一定不是给你,而是给我们互相的理由。」 「……」 厉天阙深深地凝视着她,握住她的手慢慢抬起,遮到胸针的上方,低头吻上她的唇。 楚眠闭上眼,回应他的吻。 「砰。」 一声轻响,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随后,是什么碗砸碎在地上的声音。 楚眠意识过来已经来不及做什么,只能将身前的胸针挡住,抬眸看去,就见秦嫂站在门口惊悚地看着他们两个,地上一碗银耳莲子羹砸得稀巴烂。 「造孽啊!造孽啊!」 秦嫂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两个,激动地直拍大腿,「霍烨啊霍烨,你就是得不到锦怡小姐,你也不能对她儿媳下手啊!你疯了不成?」 「……」 这都什么跟什么。 楚眠感觉自己头上冒了一堆的黑线,厉天阙仍是维持着拥她的姿势,低头凝视着她,嗓音低沉,「等下。」 「……」 楚眠看他,他要做什么? 厉天阙放开她,低着头朝秦嫂走过去。 秦嫂毫无防备,还在喋喋不休地道,「我看你是魔障了,失心疯了,跟我去见老太太请罪,走,跟我走!」 说着,秦嫂就要去拉他。 厉天阙抬起手,一记手刀干脆利落地噼在秦嫂的后颈,秦嫂眼一翻就倒在地上。 「……你抱下她啊。」 楚眠看着秦嫂就这么倒在地上愣了下。 他居然把人噼了就不管了,秦嫂又不是什么坏人。 「我不抱别的女人。」 厉天阙哼了一声,弯下腰勒起秦嫂的衣领就往里拖。 「她只是个阿姨。」 「奶奶我也不抱。」 「……」 楚眠说不过他,只能嘱咐。「你轻点。」 「哦。」 厉天阙应着,从窗帘上扯下几根垂带,把人手脚一绑,直接将人拖到床后和墙中间的空隙里,拍拍手,「好了。」 「……」 你还真是做坏事的一把好手。 出了这样的插曲,楚眠竟很快地消化自己刚得知的身世,道,「我时间不多,最好是在这三个小时内就找到厉擎苍要的东西,你有找到你母亲的房间吗?」 「找到了。」提到这,厉天阙就一脸烦躁。 「怎么了?」 楚眠见他脸色不对,有些奇怪地问道。 厉天阙脸色铁青地道,「一群人拉着我去扫墓,拜了霍家双亲拜霍家祖宗,拜完又去苏家祠堂外再拜,我这辈子就没磕过这么多头。」 第923页 真是操了。 「……」 楚眠默,想想说道,「这里也算我们俩共同的根了,磕两个头没什么。」 「那群神经病还要跟我叙旧,拉拉扯扯的,从开裆裤的时候开始聊,一年一年聊,直聊到二十来岁,才聊到我母亲房间外面的那片蔷薇藤被鸡啄过。」 厉天阙脸臭得不行了。 「……」 楚眠想像着那般画面,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来,「那我们过去看看吧。」 得抓紧时间。 楚眠从床边站起来,往外走去。 这种四合院能通的岔路太少,一出去,做什么都容易碰上人。 「你把屏蔽器拿走,离我远些。」楚眠站在门口说道。 省得别人又以为他在骚扰白月光的儿媳。 「……」 厉天阙黑着脸把屏蔽器从她衣领上拿开。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床后边,秦嫂昏睡得香甜,并开始打呼噜。 …… 走出一道门,院外传来清脆的鸟叫声。 楚眠正要顺着厉天阙指的路继续往前走,几个小小的身影突然跳到她面前。 她低头,是几个小孩子在蹦哒,为首的是那个田间的小男孩,生着一双灰瞳,模样看着机敏可爱。 因为厉天阙和厉小懒的缘故,楚眠很喜欢这样的眼睛,哪怕它在旁人眼里并不正常。 「你们好。」 楚眠低头微笑着看他们。 第768章 人丁逐渐凋落的苏家 「姐姐好。」 几个小朋友见她笑得友善便没了戒心,开心地问好。 「不对不对,不能叫姐姐。」为首的苏家小男孩认认真真地掰了掰手指,一算,「要叫阿姨,或者叫婶婶也可以。」 「叫什么都行。」 楚眠笑着道。 「阿姨好。」小男孩礼貌地向她低了低头,然后看向她身后的厉天阙,又一低头,「爷爷好。」 「……」 厉天阙捲起衣袖就想揍孩子。 楚眠连忙将双手搭在小男孩的肩膀上,推着他往前走去,问道,「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阿姨,你是外面来的人,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呀?」 一个小女孩走在旁边好奇地问道。 「对呀对呀,我偷听大人们说外面有小孩子专门看的动画片,那是什么,和我奶奶做的皮影戏一样吗?」 又一个小孩跟着问道。 面对一双双充满求知的眼睛,楚眠终于明白她们来的目的,「你们是不是很想出去看看?」 「是啊!」 小朋友们齐声应道,然后又一个个耷拉下脑袋,有些难过。 被楚眠搭着肩膀的苏家小男孩一派老成地嘆气,「不行的,姑奶奶说过,我们苏家人要生生世世呆在这里。」 「你们带我去苏锦怡的房间,我给你们讲外面的世界好不好?」 楚眠提出交易。 一群好奇的小朋友欣然同意,小男孩把手一伸,「我知道姨奶奶的房间在哪,走,跟我走!开道!」 楚眠轻笑。 「……」 厉天阙不远不近地跟着,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的楚眠,见她笑容自然,心情应该还行。 一路上,楚眠给他们讲着外面的种种,讲孩子有很多玩的玩具、游乐场,也讲孩子想优秀要学很多知识,练很多技能…… 一群小朋友越听越投入,个个都痴痴地盯着她,小脚都迈不向前了。 「外面那么好吗?」 小男孩转过头,大大的眼睛里写满神往,「可是我每次一拿起书,家里长辈就说不用认那么多字,我问人都问不到。」 外面的孩子很多一听到读书就皱眉,这里的小孩却是一听到念书就开心。 楚眠五味杂陈地低头看着他们,「家里人不让你们念书吗?」 「只念一点点。」 小男孩比出自己的小尾指一点点。 不让念书,不通电,与世隔绝,养些小动物,种些农田,过着最纯朴的生活。 「无知者无欲望,庸庸碌碌者无烦恼。」 楚眠停下来道。 这大约就是苏家选择避世的理由,苏家基因里的聪明会给他们带来烦恼,懂得越多,知识垒得越厚,烦恼就越多,而疯子血是最不安定的因素,它随时在苏家人焦虑或痛苦、苦恼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既然你明白这个道理,就不该给他们讲那么多。」 一个年迈而冰冷的声音传来。 楚眠回头,就见一身富态的老太太由苏庭扶着走进来,一双苍老的眼满是不贊成地盯着她,「难不成你这次来是给我苏家多制造几个苏锦怡吗?」 让这群孩子对外面有了嚮往,让他们想出去,然后得不到一个善终。 楚眠朝她低了低头,淡淡地道,「老太太,其实苏家要做的不该是逃避,而是像母亲一样积极地去寻找治疗之法。」 「呵。」 白发老太太冷笑一声,「出去的人也不止一个,哪个活蹦乱跳地回来了。」 苏家也不是没找过,有用吗? 「……」 眼看两人有怼起来的趋势,苏庭一旁忙转移话题,「楚眠小姐,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想来看看母亲的房间。」 楚眠道。 第924页 「就在这里,随我来。」 苏庭扶着白发老太太往前走,看了一眼厉天阙,「烨叔也来了啊。」 老太太横眼一扫,满是不满,「没出息的东西,当年留不住人,现在巴巴地跟在人儿媳后面算怎么回事。」 「……」 厉天阙站得挺远,听着这一声,帽沿下的脸黑得彻底。 事成之后,他要炸了苏家。 连祠堂一起炸! 楚眠都不敢去看他的脸色,默默带着一群小朋友跟在苏庭和老太太身后。 苏庭推开一处小门,一进去,花香扑面而来。 楚眠有些愕然地望过去,这是一处小院,满墙的蔷薇藤随风起舞,掀起一阵阵的绿浪。 正是好时节,蔷薇花盛开,花瓣娇嫩欲滴,颜色白粉相间,蝴蝶在其间翩翩起舞。 整个小院仿佛被涂抹上了粉色,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哇!原来姨奶奶的小院这么漂亮啊。」 一群孩子似乎也没来过这里,见到这景色激动地就往里冲去。 楚眠转过头,看向停在好几步之外的厉天阙。 只见他站在那里,头抬了起来,一双眼直直望向里边,目光沉着,似也有吃惊。 苏锦怡离开苏家太多太多年了,可这个小院打理得跟外面一样干净,不止如此,连蔷薇都被守护得这么好,可见苏家长辈心里一直惦记着人。 「不用想那么多,等我去了,这苏家小辈也没几个能记得住苏锦怡,这里便要住进别人了。」 老太太忽然回头看楚眠,一眼看透她的想法。 楚眠看过去,「我听秦嫂说,母亲跟着家里几个老爷子学习过。」 「没了,先疯后死,都没了。」 老太太板着脸冷冰冰地道。 苏庭站在一旁,黯然地低下头,「现在苏家的老祖宗就是姑奶奶。」 「我这人冷血,谁疯谁死都好,我都掀不起什么触动。」 老太太说着迳自往里走去。 苏庭站在一旁沖楚眠抱歉地笑了笑,「你别介意,老太太性子就是这样,她人很好,很坚强,苏家好多长辈都去了,只有她还守着我们。」 「嗯。」 楚眠听着,微笑着向他点头。 「楚眠小姐,进去看看吧。」 苏庭朝她靠近了些。 一股鱼腥味猛地蹿过来。 厉天阙压着帽沿,从两人中间硬生生地挤了过去,苏庭被挤得背撞到一旁门边上,背还好,胸口却疼得离谱。 他刚刚……是不是被人用手肘顶了下? 他看过去,见柔柔弱弱的楚眠站在原地,一点事都没有,厉天阙又头也不回地往前,仿佛只是借道过了下。 难道是他的错觉? 可胸口肋骨真的好疼。 第769章 他该遭到报应了 楚眠站在那里,看着苏庭一脸怀疑人生地揉着胸口,默默往前走去。 一群孩子已经在小院子里玩开来,小男孩到处蹦,小女孩爬到鞦韆上荡来荡去。 白发老太太站在那里,一双写满皱纹的眼看着这些孩子,眉间的忧虑越来越浓。 「老太太和我的一位老师很像。」楚眠走到她身边。 老太太转头看她,有些莫名。 「心有多软,嘴就有多硬。」 楚眠淡淡地笑了笑。 闻言,老太太的神情滞了下,随后哼一声,「胡说八道,苏锦怡怎么找你这么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做儿媳,她是嫌自己一个人闹腾还不够?」 还带着儿媳闹。 楚眠听着,垂眼,「她过世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老太太别过脸去,「那正好,省得婆媳两个一起折腾,天都能给你们掀翻了去。」 「您的意思是,如果她在世,会喜欢我这样的儿媳,是吗?」 楚眠太能理解这类老太太的深层意思。 「……」 一身富态的老太太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怎么刚才没看出来,你这么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说完,老太太一扭头,推门进了院中的房间。 楚眠看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厉天阙,抬起脚跟着老太太走进去,房间依然是古色古香的味道人,但与之前的房间不同,这里放了很多的书。 明明只是个卧室,却有整面墙的书架,书密密麻麻地垒在一起,连床头都有个小书柜。 可见苏锦怡还在苏家时有多爱看书。 房中唯一的摆设是一瓶蔷薇干花,立在窗前,旁边摆着笔墨纸砚。 楚眠看着,仿佛看到一个满身书卷气的少女推开窗,望着窗外的满墙蔷薇,纤纤细指执起毛笔在纸上书写下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嚮往。 「她儿子女儿呢?怎么没来,是担心我苏家对付他们不成?」 老太太在一旁坐下来,冷冷地看向楚眠。 听到这话,楚眠怔了怔,估计霍烨当年回来的时候,只报了所谓的「喜」,苏锦怡嫁了人,生了两个孩子,其它,一概没说。 楚眠从窗前回头,在老太太对面坐下,想了许久才如实相告,「母亲遭到了厉擎苍的背叛,生产当日,厉擎苍带女人回家,她被刺激发病,被赶来的警方击毙。」 老太太坐在那里,一下子攥紧了椅子上的扶手,沉声道,「咎由自取,我早说过外面的人靠不住。」 第925页 「母亲过世后,厉擎苍另娶,将一双儿女弃在蔷园,姐弟两个常年遭受佣人欺负,姐姐发了病,杀光所有佣人后也自杀了。」 楚眠低声说道。 「……」 苏庭和厉天阙站在门口,听到这话,苏庭惊呆地看向她。 老太太的手死死地抓着扶手,下巴抖了抖,盯着她,「那你丈夫呢?」 她的声音克制不住地紧张发颤。 厉天阙不由得抬眼看向她。 「他……还好,只是他一直不能对母亲和姐姐的死忘怀,他恨厉擎苍,可母亲有交代,不能害家人,所以他抢了厉氏财团,将厉擎苍软禁起来。」 楚眠道。 「做得好!」老太太激动地拍向扶手,「这才像我们苏家的人!」 「……」 厉天阙抱臂斜靠在门边上,暗暗冷嗤一声,他当然做得好。 苏庭站在一旁,见状问道,「楚眠小姐,那你这次来就是想看看苏家?」 楚眠抿了抿唇,平静地道,「对,我就是想替厉天阙来看看他的根,无意打扰,抱歉。」 「不用说抱歉,你比霍烨好,至少敢说实话!」 老太太说着痛恨地剜了厉天阙一眼,斥骂道,「回来二十多年都不敢进家门,一句实话都没有,没出息!」 「……」 厉天阙转头看向外面,郁闷地只能沉气。 妈的。 他这是替楚眠那个生父挨了多少骂。 视线收回来,老太太又看向楚眠,「你回去后和你丈夫说,让他把厉擎苍交给苏家处置,条件随他开,苏家就算一直避世,也是留了些本的。」 话说到这儿…… 楚眠眸色一深,问道,「苏家不会还藏着什么惊世财富吧?」 不然,厉擎苍非要她来这里找什么。 听到这话,苏庭倒吸一口气,定定地看向楚眠,这问得也太直截了当了。 老太太目光一变,盯着楚眠,「怎么,你丈夫钱不好赚了,打起苏家的主意了?」 「没有,我就是问问。」 楚眠淡淡地道。 「是苏锦怡传下来的话吧?」 老太太冷笑一声,「没错,百年前财阀乱斗,世道混乱,我们苏家藏了不少的古玩珍品,任何一件都是价值连城,但在苏家,也就是放在地库里堆灰,那地库的钥匙我记得还在苏锦怡手里,她想让她后代来苏家讨?」 原来是这样。 看来厉擎苍是看上了这批古玩珍品。 让她去房间挖,应该就是要挖钥匙,苏锦怡对这男人真是什么防备心都没有,什么都说。 厉擎苍有钱的时候自然是不在意,现在要跑路,就打起苏家的主意。 人……真是烂到底了。 楚眠的眼睛冷了冷,正想着,老太太突然站起来,「要讨也行,老祖宗把钥匙给她,地库就由她说了算,但是得把厉擎苍交到苏家来。」 说完,老太太便往外走去,苏庭连忙恭敬地搀扶着她。 两人一路往外走去,苏庭询问要不要在祠堂给苏锦怡和厉雪鹿添两个位置。 老太太说要,并要拿厉擎苍的血来祭。 楚眠坐在那里,余光中人影一晃,屏蔽器又夹到她的衣领上。 「知道真相了?能收手了?」 厉天阙在她身旁坐来,将帽子扔到一旁,眸子深沉地看向她。 「我还以为厉擎苍会有什么别的底牌,结果这次不出意外。」 楚眠想着被袭击以后的所有的事情,苦笑一声,「他真是把你母亲利用了个彻底,要她帮自己夺位,要她死,用她的酒后之计脱身,现在还要她守的地库古玩……」 一个人居然可以恶劣到这种程度,令人胆寒。 她转头看向厉天阙乔装后的脸,顿了顿道,「厉天阙,就照老太太说的做吧。」 「……」 厉天阙睨她,眸子深邃。 「他该遭到报应了。」 楚眠道。 第770章 现在还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个世上。 话落,她的手被厉天阙握住。 他的掌心温热她冰凉无力的手指。 「那我让人把他抓过来。」厉天阙低沉地道。 「不,我得先出去一趟,我还有最后一句话问厉擎苍。」 楚眠说道。 厉天阙目光沉沉地睨着她,眉头紧紧拧着。 「没事,相信我。」 楚眠沖他笑了笑,然后将衣领上的屏蔽器取下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看向外面一群正在玩闹的小朋友,「小朋友们,进来帮阿姨一个忙。」 一群半大的小孩子举着小锄头、小铲子雄纠纠、气昂昂地迈进后院,麻利地挖起土来。 挖得兴高采烈。 苏锦怡显然埋得不深,很快,苏家的小男孩就从地底下挖出一个红色的盒子,献宝般地送到楚眠面前,「阿姨,阿姨,是不是这个?」 楚眠接过来,挺大的一个木盒,木盒精緻,上面还有花纹。 她抹去上面的泥,没有打开,而是交回小男孩的手上,「把这个交给老太太,说我答应她的要求,现在就出门将厉擎苍带来。」 说完,楚眠转过身,抬眸睨向站在墙边的厉天阙,沖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然后道,「船夫,就麻烦你送我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办。」 第926页 「……」 厉天阙沉默地看她。 楚眠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 船停在石洞边缘,一缕光从外面泄进来。 陆云堂在船上坐着,被轻微颠簸的船弄得很是不舒服,他坐直一些,看一眼身旁昏睡着的渔夫,郁闷地捂住鼻子。 这味道实在太沖了。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陆云堂连忙拿起手机,放到耳边,「怎么了?」 手机里传来陆景然的声音,「厉擎苍弄了条小船也过来了,我不知道小雾的计划,没有出面阻拦,人估计很快到你那,你想办法给小雾她们留个记号,再盯着点,看看姓厉的要做什么。」 「行,我在这盯着。」陆云堂立刻应道。 说完,陆景然那边就挂了电话。 挂得那叫一个飞快。 陆云堂拿着手机愣了愣,小妹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对劲,明明见到楚眠后她就放松不少,还忍不住笑过,怎么突然间听起来又跟之前一个样了。 来不及细琢磨,陆云堂看一眼旁边的渔夫,伸手推了推他,「餵——」 渔夫睡得跟死猪似的,一动不动。 看来还有一会能睡,不用绑了。 这么想着,陆云堂便起身准备先到花树间找个位置隐藏着,好好盯着厉擎苍。 刚一起身,后颈就被猛地一击,眼前一黑,人一软,重重地倒在船上。 船身被震得一阵晃悠。 一旁,满身落魄的渔夫静静地站在船上,抬手按了按脖子,一双眼不复之前的随意散漫,变得冷漠深沉。 突然来一个厉家儿媳。 突然他被袭击。 古怪颇多。 这些人究竟是要做什么? 渔夫在船上蹲下来,毫不留情地将陆云堂扭过去的肥脸扭正过来,这一眼看下去,他怔在那里,久久回不了神。 …… 楚眠同厉天阙一前一后离开苏家,从苏家的大门走出来,花树林间的石板路上飘着落花。 刚走出几步,楚眠垂眸,看向一旁的树下,就见到一个湿湿的鞋印。 与此同时,她的手腕被厉天阙暗暗捉住。 他也发现了。 楚眠盯着那鞋印,眸子转了转,道,「你那船我坐不惯,太晕,你回去拿张小凳子给我吧。」 她回眸,厉天阙沉沉地盯着她。 相信我。 楚眠直直地看向他。 「……」 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厉天阙一手搭着帽沿,恶狠狠地瞪她一眼,最终还是顺了她,一步一步退回去,返回门内。 楚眠听着门被关上,站在石板路上拍了拍手,「出来吧。」 话音刚落,她的太阳穴上就贴上冰冷的枪口。 「我只是让你来找钥匙,没让你那么多话!」 厉擎苍站到她身旁,切齿地道,恨不得立刻杀了她。 「你是指我在老太太面前如实相告的事情?没办法,我总要为自己筹谋点和你交易的资本。」 楚眠从容不迫地说道,没有丝毫的畏惧。 「交易?」 厉擎苍眯起眼,冷冷地瞪着她。 「我又不是个傻子,我在苏家逛了一圈差不多便明白了。」 楚眠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花树林里花飞花舞,缓缓说道,「苏家是从苏锦怡离开之后才断电,变成真正的与世隔绝,这一点估计你没想到,所以你不敢冒然闯进苏家寻那批古玩。毕竟一个苏锦怡就让你害怕成那样,整个苏家你不清楚到底还有多少人口,你更会忌惮。」 「……」 厉擎苍咬牙。 「但现在我进来了,你知道苏家已经完全变成不通外界消息的桃源世外人,整天只晓得拿锄头种地,解决一群农民实在太简单,根本不需要我。」 楚眠平静地说道,「不需要我,我不就拿不到你的解药了?我当然要使点绊子。」 她那些实话也不是不经脑子就讲的。 厉擎苍听着,将枪口用力地顶住她的太阳穴,「小丫头,你想怎样?」 「原本你编个故事就能进来拿地库古玩,但现在,我的实话在前,你的人头被苏家记上了,虽然你有枪,但苏家人口也不少,想就这么拿着一批古玩脱身离开太有难度。」 「……」 「时间拖得越久,厉天阙那边就越可能查到你的所在。」 楚眠道,「厉先生,不如你先将枪放下,听听我的交易。」 「行,我倒要听听你要说些什么。」 厉擎苍将手枪拿下来,目光阴沉地盯着她。 见枪卸下,楚眠慢慢转过身去,看向面前的厉擎苍,微微一笑,从容交易,「我可以助你拿到这批古玩,但你不仅得在事后如约给我解药,现在还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厉擎苍握紧手中的枪。 「a国现在的困局可有什么最佳的解法?」 楚眠问出自己最迫切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厉擎苍明白了她的意思,冷笑一声,「原来你搞这么多事就是想知道苏锦怡当年有没有留下解法?」 第771章 上一代集齐了 她必须这么做。 她中了药,可以寻求医生,可以在厉擎苍可能藏的地方搜寻。 但这个答案,总不可能指望在把他逼上绝路的时候讲出来,只能是在这个时候,厉擎苍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层层包围,自以为掌控权还在他手里,才会觉得这个答案无关紧要,告知她也无妨。 第927页 「你已经利用摩天轮病毒脱身了,a国继续乱对你也没多少好处。」 楚眠站在他面前看着他道。 「那你得先说说,你能怎么帮我?」 厉擎苍反问道。 苏家的大门紧闭着,几片花瓣从树林间飞出来。 「很简单,老太太说了,让我把你交给他们,地库随便我去,我可以顺理成章地将那批古玩转移出来,他们还会帮我忙。」 楚眠淡淡地道。 闻言,厉擎苍笑起来,「你这是要我去送死?」 话落,林间突然传来细碎的声音。 楚眠看过去,厉擎苍惊得立刻举起手中的枪,「什么人?」 林间树叶茂密,花朵点缀其间,一眼看不出什么,忽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林子里蹿过去,是只猫。 厉擎苍缓了口气。 「送死不至于,苏家要给苏锦怡和厉雪鹿在祠堂添两个位置,然后用你的血去祭,这怎么也要一番功夫,足够把古玩弄出来了,到时,你身上有枪,劫持个苏家老太太,一个人利落脱身还是没问题的。」 楚眠继续说道,「如果没有我帮你,你独自一人不好解决,古董比钻石更难拿。」 厉擎苍站在她面前,听着这番话,眼色沉了沉,道,「你这丫头的话我还真不敢全信了。」 「我还想要解药呢。」 楚眠一脸坦然,仿佛不存任何算计的心思,「不然,你也可以利用你网站的人攻进苏家,抢取地库,但这就需要时间了,但你耽误不起,厉天阙迟早能找过来,你必须得早点离开a国,不是吗?」 她拿稳了他的心态。 想脱身东山再起的人是他,他比较急。 「……」 厉擎苍看着楚眠道,「苏家刚要我的人头,你就献上了,你不怕他们心生奇怪?到时连你也困住了?」 「我自然有办法解释。」 不用解释了。 只要知道当前困境的解法,你就该跪下。 楚眠一脸真诚合作的表情看着他,厉擎苍思考着她话里的真实性。 楚眠被下了药,完全没有平日的精神,一张脸苍白如纸,抬手都费力,看着没有任何的攻击性,但凡她惜点命,她就不敢在解药没拿到手之前乱来。 这么想着,厉擎苍颌首,「好,告诉你也无妨。」 「……」 楚眠眼睛一亮,直直地看向他身后。 苏家的大门微微从里拉开一点缝隙,厉天阙就站在门后,一双漆黑的眼朝她直视而来,身侧的手慢慢握紧成拳。 楚眠与他的视线对上,给他一个安定的目光。 只要厉擎苍一松口,他就可以把人按住。 厉擎苍背对着苏家大门,看着面前的楚眠道,「解决困局的办法也不是没有,当初……」 话还没说完,一个黑影忽然从石板路旁的树林里飞身而去。 一阵鱼腥味和酒味混杂在一起的气味冲过来。 楚眠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厉擎苍被人狠狠压倒在地上,手中的枪也被人一把夺了过去。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现在不能用力,做什么都不能硬来。 只见那黑影夺枪之后就地一滚,身手干脆地一跃而起,把枪指向地上的厉擎苍,慵懒地冷笑一声,「不好意思,两位的交易该停止了。」 楚眠看过去,赫然是那被厉天阙一棍打晕的船夫。 一身落魄邋遢,满脸胡茬,唯有一双眼深沉,不见萎靡。 霍烨。 和苏锦怡有过婚约的苏家帮佣后代。 她大机率的……生父。 厉擎苍倒在地上,被撞得眼前发晕,他从地上慢慢站起来,拍了拍手,看向眼前的男人,也笑了一声,笑得极为轻蔑,「霍烨,我还真没想到这船夫就是你,怎么,当年死缠烂打不成,就把自己弄成了这个鬼样子?」 闻言,霍烨的眼底变得阴沉起来,握紧手中的枪,一字一字道,「厉擎苍,你应该明白,我忍你不是一天两天了。」 「……」 她的解法。 楚眠有些郁闷地看着两个男人站在那里对峙,上前想说话。 霍烨猛地一转手腕,将枪头对准她,「这位小姐,在我完全弄清楚你的目的之前,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子弹可不长眼睛。」 「……」 楚眠默。 「看着挺柔弱的一个女孩子,怎么说起话来这么狠,张口就是要劫持老太太,老太太都多大年纪了,这么不懂尊老?」 霍烨看着她语气凉凉地道。 他打晕陆公堂后就准备进苏家提醒,没想到在树林间听到两个人交易,原来不止这个厉家儿媳来了,连厉擎苍也来了。 「……」 楚眠看着眼前的枪口,心里毫无波澜。 没事。 这剧情她熟。 那时见陆景然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样。 第一次大惊小怪,第二次就淡定了。 她还没说话,忽然又有极快的跑步声传来。 霍烨握着枪就要转身,但连头还没来得及转过去,冰冷的枪口就抵上他的脸。 随后,一个清冷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 「你动她一下试试。」 「……」 楚眠站在原地,看着陆景慧、陆景然姐妹赶到。 第928页 陆景然站在那里,冷着一张苍白的脸将枪怼着霍烨,手指已经抵在扳机上,随时准备扣下去。 空气一度寂静。 风停了。 花不飞了。 连猫都不出来熘达了。 「景然?」 霍烨手中的枪还对着楚眠,听到这一句后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不顾脸上的枪口,他震惊地转过脸去,呆呆地看向陆景然,目光一颤,脱口而出,「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分开20多年,被自己的前妻用枪怼上,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陆景然脸上不复年轻的细纹,而是她苍白的脸色。 楚眠不由得多看他一眼。 但陆景然完全感觉不到,她只冷冰冰地盯着霍烨,一字一字用力地道,「把枪放下!」 第772章 全员拿枪怼 霍烨站在那里看着陆景然眼底的冷漠,又睨了一眼她身后陆景慧,问道,「你们怎么会来,陆家又在谋划些什么?」 怎么会和厉家、苏家扯上关系。 「这些你不用管,我再说一次,把枪放下。」 陆景然盯着他,目色更冷,食指开始弯动。 霍烨见她当真没有半分留情的意思,脸色沉了沉,握着枪的手渐渐垂下来。 一旁,厉擎苍看着这场景,步子往旁边挪了下。 「别动!」 霍烨和陆景然齐刷刷举起枪对准他。 「……」 厉擎苍站在那里,脸色顿时阴沉到极点。 「这到底怎么回事?」 霍烨侧目看向陆景然。 陆家看样子是和这厉家儿媳是一伙的,他们在合谋什么? 「……」 陆景然当没听到,只转眸看向楚眠,等待她出声。 「……」 楚眠看着这画面,突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一旁陆景慧拉了拉她,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 楚眠摇摇头。 奇怪,外面这么热闹了,厉天阙怎么没出来,反正要问的暂时也问不到了,无所谓再藏着掖着。 正想着,一个年迈却精神十足的声音从苏家大门里侧传出来,「诸位在我苏家门前聊得好生热闹,不如进来聊聊怎么样?」 苏家姑奶奶…… 「苏庭,开门迎客!」 这话一落下,苏家的大门就被人从里边拉开来,外面阵仗大,里边的阵仗更大。 苏家众人分两边而站,个个神情或戒备、或愤怒地瞪着他们,他们的手中多数人都拿着手枪,什么型的都有,老式,但应该还管用。 中央,苏家一派富态的姑奶奶就坐在一张椅子上,一双灰瞳正冷冷地看着他们。 苏庭站在那里,眼神也不复之前的客气,变得极为戒备,举着手上的枪对准外面。 而楚眠心心念念的某人正抱着双臂斜一派慵懒恣意地靠在门旁,头上的帽子已经被他摘下。 一个苏家人正拿枪怼着他。 他沖她挑了挑眉,语气似聊天气一般轻松,「怎么样,是不是很热闹?」 他也被枪指了。 多有意思。 「……」 热闹过头了。 她就说他怎么不出来,原来门后也热闹开来了。 楚眠抬起脚往前走了两步,直视白发老太太,「看来老太太一早察觉出有问题了。」 面上看着不动声色,任她来去,暗地里却把武器都拿出来了。 「要是谁拿个信物进苏家,我都深信不疑的话,那苏家早没了。」 老太太坐在椅子冷笑一声。 「是因为我问苏家财富?」 楚眠疑惑,因为觉得她觊觎古董,才生了戒心。 「你伶牙俐齿,暗中观察苏家整个布局,身边还跟着个假船夫,你让我怎么觉得你没问题?」老太太反问道。 楚眠睨向厉天阙,「怎么看出来是假的。」 霍烨虽然比厉天阙矮一些,但厉天阙一直低着头,身形便相仿了,说话更应该没露出破绽。 毕竟他演得那么绝。 闻言,老太太笑起来,睨了一眼外面还举着枪的霍烨,道,「乔装得是不错,什么细节都注意到了,但霍家这小子我还算有两分了解,他再怎么样也不会一直黏着别人家的儿媳不放。」 「……」 楚眠默。 「……」 霍烨也很僵硬。 「……」 厉天阙一脸坦然。 他就黏了,怎么? 「当然,你也可以说,他跟着你是想从你身上知道厉家的事,可怪就怪他不大会藏,你一晕倒,他就扑上去抱你,牢牢抱在怀中,连呼吸都重了许多,这可不是一句下意识救人就能解释的。」 老太太看向厉天阙冷笑着道,「这个假船夫是你的情人吧?你们俩一早就决定好上我苏家讨好处来了。」 「……」 行,别说了。 她知道苏家人都聪明了。 楚眠无奈地睨向厉天阙,厉天阙耸肩。 他怎么知道老太太一把年纪了眼睛这么毒,一点老花都没有,还能感觉到他呼吸重。 见他们都不说话了,老太太抬了抬下巴,「都进来,给我这老人家好好捋捋,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眠没动,一旁的霍烨却动了,他放下枪,转身一步步跨进大门,走到苏家老太太跟前,弯曲膝盖,跪到地上磕头,「老太太,霍烨不孝,给您磕头了。」 第929页 楚眠转眸看向陆景然。 陆景然仍是举枪对着厉擎苍,脸色冷冷的,扫都没扫霍烨一眼。 见楚眠看来,陆景然立刻拿着枪走到她身边,上上下下地看着她,「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 楚眠没说话,定定地盯着她。 陆景然的目光变了变,垂眼,低声道,「你……猜出来了?」 「真的?」 霍烨真的就是她生父? 「……」 陆景然点了点头,又道,「我不会让他伤害你。」 「上次在克斯州,你为什么不说?」 楚眠看向门内跪着和苏家老太太说话的霍烨问道。 上一次,陆景然只说她的丈夫喜欢另一个女人,却没说过那个女人就是苏锦怡,也没说他就在苏家。 「……」 陆景然抿着唇,没有说话。 「你不想我和厉天阙乱想。」 楚眠道出她的想法。 「我们没养过你一天,凭什么让你去承受上一代的乱七八糟。」 他们上一代再怎么样,和他们无关,她和厉天阙好就够了,知道这些也没用。 陆景然低声说道,仍是不看霍烨一眼。 「你一直知道他离开后就在苏家?」 楚眠又问道。 「猜的,他那个人为苏锦怡活了一辈子,怎么会不回到这里。」陆景然面无表情地说道,语气极为平淡,「我也没想到你一上船就遇上他,我在监控里看着也吓了一跳。」 她猜的…… 还猜准了。 其中滋味……楚眠无法从陆景然的脸上探究出来,她就好像没有半点波澜一样。 「还有糖么?」 楚眠问道。 陆景然疑惑地看她一眼,一手举着枪,一手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果,是她喜欢吃的那种。 楚眠接过来,剥开糖纸递到她面前。 「……」 陆景然惊呆地看着她,楚眠淡淡地笑了笑,「吃吧,甜的。」 第773章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我必须破釜沉舟 陆景然看着她笑了,低头将那一块糖含进嘴里,薄荷的清凉随着甜味一起在口腔里扩散开来。 「甜。」 她只尝到甜了。 楚眠捏着手里的糖纸,抬眸往前望去,就见老太太低头看着跪在跟前的霍烨,道,「行了,站一边去。」 「老太太,我还要向您介绍一个人。」 霍烨说着从地上站起来,转身踏出门口,漆黑的眼直视陆景然,朝她走去,伸手要去拉她。 「……」 陆景然往后退了一步,将枪口对准他,目光冷冽。 霍烨看着她,压低声音道,「我不管你们三兄妹来苏家图谋什么,苏家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跟我进去认认人,剩下我来解决。」 陆家一心要搅乱a国的局势,四处发展壮大。 这一次到苏家来怕也是为此,可苏家这位姑奶奶眼里容不得沙子,被她盯上,她是不在乎把所有人都留在这里的。 陆景然冷漠地看着他,一字一字道,「这是你的家,我认什么人?」 不止他。 还是苏锦怡的家。 她来认人,不是笑话么? 「景然!」 霍烨蹙眉。 「烨叔,这位是……」苏庭站在老太太身边,疑惑地看向霍烨。 霍烨看着陆景然苍白而冷淡的脸,有些无可奈何,他转过身看向老太太,低头,道,「老太太,她是我在外面娶的妻子,名叫陆景然。」 陆景然站在那里,听着这一声,手上差点走火。 「前妻。」 她冷冷地道。 「还没办离婚。」霍烨立刻道,眉头皱得很紧,声音压得更低,「你真不要把这里当成陆家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方。」 楚眠看向霍烨,看来不管当初分开时闹得多难看,再见面,他还是想保全陆景然。 「你妻子也来了?」 老太太坐在那里,视线扫过楚眠,「看来她和厉家的这位儿媳关系匪浅,一个个都上了我这苏家,到底是想图些什么?」 刚才两人剥糖吃糖的举动都落在老人家的眼里。 「老太太……」 霍烨刚要说话,老太太抬手,一眼看透他的想法,「行了,我会把你妻子交给你处置,都先进来吧。」 楚眠和陆景然、陆景慧互相看一眼,抬起脚往里走去。 厉擎苍也被推进去。 「砰。」 一声重响。 苏家的大门在他们身后用力关上。 所有的枪口齐刷刷对着他们,形成了包围之势。 陆景然手中的枪被霍烨夺下,霍烨要将她拉到一边,被陆景然面无表情地挣开。 一头银发的老太太雍容地坐在椅子上,目光从他们每一张脸上掠过去,停在厉擎苍身上几秒,最后回到楚眠身上,「来,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就从你先开始,你来说说你到底是谁。」 楚眠站在枪口之下,淡定地道,「老太太,这我可没骗您,我就是苏锦怡的儿媳。」 「哦?」 老太太笑道,「那你倒是说说,你身上带着毒,又带着公公带着情人上我苏家,是个什么章法?我活这么一大把年纪也没见人这么玩过。」 第930页 原来老太太已经看出她被下了药。 这话说的……怎么有一种伦理大混乱的错觉。 楚眠正要开口,一旁的厉天阙迳自推开用枪怼着自己的苏家人,往前走去,边走边扯下脸上的假胡茬,露出一张稜角分明、英俊分明的脸。 「老太太,这世界上有种东西,叫美瞳。」 厉天阙冷哼一声,低头将眼中的美瞳取下来。 「你小心些,低头。」 楚眠看他动作粗暴,不禁蹙了蹙眉,抬起手替他将眼中的美瞳取出来。 厉天阙抬起脸,剑眉下一双偏灰的深瞳邪气至妖异,带着不可一世的高高在上。 见状,老太太都怔在那里。 美、美什么? 苏庭还握着枪,见状错愕地看着他,「你、你是……」 「厉天阙。」 厉天阙一字一字念出自己的名字。 「锦怡姑姑的儿子?」 苏庭惊呆地瞪大了眼。 霍烨听得一怔,站在一旁看向身形伟岸的厉天阙,都长这么大了。 厉擎苍站在一旁,在厉天阙扯下胡茬的一瞬间,他脸色就变了,他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早来了?」 「不然呢?」厉天阙睨向他,轻蔑一笑,「还以为我在帝都给你找钻石?」 「你——」 厉擎苍简直气炸,看着风平浪静的,怎么突然之间一个个全冒出来了。 「游戏结束了,解药交出来。」 厉天阙已经懒得再和他废话,上前就一把扯过厉擎苍,拉开他的西装外套寻找解药。 厉擎苍没有任何反抗,任由自己的外套扣子被他扯掉下来,落在地上。 解药没有找到。 外套拉开的一瞬间,厉擎苍腰间缠着的又宽又厚的腰带露出来,正中央还有一块小小的电子屏幕,闪烁着数字。 是炸弹。 厉擎苍看着面前的厉天阙,缓缓抬起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手上多出了一个遥控器,拇指就停在红色键上方。 「游戏结束了吗?我的好儿子。」 厉擎苍笑起来,笑得眼底尽是阴鸷。 「……」 厉天阙的脸色冷下来,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然后一步一步往后退,将楚眠拉到自己身后。 「……」 现场一片譁然,面面相觑。 霍烨把陆景然往身后一拉,举起手中的枪,但没有扣动,「厉擎苍,多年不见,你越来越疯了。」 「我也没办法。」 厉擎苍紧紧握着手中的遥控器,「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我必须破釜沉舟。」 居然还留了这一手。 楚眠站在厉天阙的身后蹙起眉,她侧目,只见苏庭举起枪,对准了厉擎苍的头。 「打准点,做不到一击毙命的话,我们就要同归于尽了。」 厉擎苍忽地看向苏庭嚣张地道,拇指指腹就贴着遥控器上的红色键。 「……」 苏庭的动作僵硬住,他当然没把握一击毙命。 「到这一步了你还取地库古玩?」 楚眠看过去,声音冷淡地道,「厉家的人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你以为你跑得出a国么?你现在收手,我让你回庄园,至少还有条命在。」 第774章 地库之宝(1) 听到这话,厉擎苍大笑起来,看着厉天阙和楚眠道,「我等这么多年才等到今天,我不会再回去了!你们可以阻止我,只要你们不想要解药,不想要解法,你们想留在这里陪我一起死!」 「……」 厉天阙冷眼看着他。 陆景然一把扯开霍烨的手,走到楚眠身边,小声地道,「这炸弹威力很猛,真炸开来差不多能毁半个苏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这炸弹出自陆家的工厂,她再清楚不过。 楚眠抬眸看向厉天阙,眉头蹙了蹙,她现在使不上力,但以厉天阙的身手要做到一击毙命应该不难。 只是…… 解药她就再得不到了。 楚眠抿唇,这个厉擎苍以前次次闹事、次次失败,这一次,倒是留了太多的后手让人防不胜防。 「怎么,不敢动手了?」 见所有人都无话了,厉擎苍扫了一圈,最后笑着看向举枪的苏庭。 「……」 苏庭郁闷地睨向一旁的老太太,老太太在椅子上坐得纹丝不动,态度端得从容,脸上丝毫不见色变。 「厉擎苍,你可想好你这么做的后果?」 老太太慢条斯理地问道。 「老太太,我现在走投无路,取苏家一点财不为过,这也是当年苏锦怡许给我的,您也知道,她那么爱我,什么都愿意给我。」 厉擎苍站在那里理直气壮地说道。 「这么说,苏锦怡当真已经被你逼死了?」 老太太沉着声问道,手指握紧扶手,恨得厉害。 「开地库。」 厉擎苍不同她废话,直接进入主题。 老太太目光狠厉地盯着他,半晌,她沉下呼吸,道,「好,我开地库,苏庭,领路。」 「是。」 苏庭收起手中的枪,扶着老太太站起来。 老太太睨一眼一旁站着的霍烨,霍烨低头走过去,同苏庭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太太往里走去。 「都跟我进去,一个也别落。」 第931页 厉擎苍说着,率先跟上去。 「跟着我。」 厉天阙将楚眠拉进怀里,搂着她往前走,低声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没到三个小时,还好。」 她的心跳是有些不稳,但还没到要死的地步。 厉天阙的手掌按了按她的肩膀,「你自己再想办法让他吐口,如果不行,我可忍不到三个小时。」 到了一定时间,他一定会杀人取药。 即使这个人,是他的生父。 没人可以从他面前夺了她的命。 「我再想想。」 楚眠低声道,头隐隐作痛。 错过了最好的时间,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让厉擎苍松口,这人现在绑着炸弹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哪还会说什么解法答案。 众人浩浩荡荡地往里走去。 苏家人始终对着他们一群外来的人形成包围之势,手中的枪一刻都不放松。 一路上,霍烨终于将自己隐瞒的事情讲给老太太听,「锦怡似乎早有预感自己会死,所以留了遗书给我。」 「遗书说什么?」 老太太问道。 「她不准我将她的死讯带回苏家,徒惹一门伤悲;也不让我替她报仇,让我只做个局外客。」 霍烨扶着老太太说道。 听到这话,老太太沉声道,「当年她离开苏家时,你一心追逐她,跟着她背叛了苏家,她这是对你有悔,所以不让你插手,不让你为她做太多。」 「不管是因为什么,她说的,我都会照做。」 霍烨说起正经事来声线低沉厚重,不再似在船上一般随意而萎靡。 「你啊……我早就说过,她当年选错了。」 老太太嘆了一口气,沉着脸往前走。 陆景然同陆景慧走在一起,前面的声音不时传到后面来,落进她的耳朵里。 她品着嘴里的糖,面上没有什么情绪变化。 楚眠看着她,突然就听陆景慧拔高声音道,「是啊,苏锦怡可真算得上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看男人的眼光差得可以,她要是同姓霍的在一起,那才是皆大欢喜,谁也不用被迫害了。」 这一番话夹枪带棒的,意喻为何,该点到的都点到了。 陆景然仍旧面无表情。 霍烨回头看了一眼,目色微黯,什么都没说。 楚眠默默和厉天阙对视一眼,有些无奈地笑笑。 陆景慧曾输在苏锦怡的手里,计谋上是输得心服口服,没什么好说的,对苏锦怡更没什么意见,这番话完全是为陆景然抱不平,沖的是霍烨。 她抬手揽上厉天阙的后腰,示意他别介意。 「我现在没心情管这些。」 厉天阙根本没往深了想,他只冷冷地盯着厉擎苍。 他真的再忍不下去了。 「霍烨?不过是苏家的一个帮佣,苏锦怡可从未看得上他过。」 厉擎苍走在人群中冷笑一声,抬头看向霍烨,「我没说错吧?当年你苦苦哀求,向她下跪,可她还是跟着我走了。」 「……」 竟然还有这样一段。 楚眠听得蹙眉,不由得看向陆景然。 陆景然神情木然地随人流往前走,似乎全没听进去,可厉擎苍偏偏要把这火彻底点个沸腾,他转头看向陆景然,「你们是夫妻,陆家怎么说也是个大家族,怎么选男人不查查背景,一个卑微的帮佣之后也能入陆家的眼?」 对陆家的认识,厉擎苍是许久之前就知道了。 「厉擎苍!」 霍烨猛地回头,眼神发狠地瞪向他。 「苏锦怡都有走眼的时候,我们陆家女儿怎么就不能走个眼了?」 陆景慧反唇相讥。 「姐。」 陆景然看向陆景慧,她现在没心情管这些,她只想知道楚眠在想什么,要不要杀了厉擎苍取解药。 「……」 霍烨不说话了,扶着老太太继续往里走。 老太太看着,「你们这些个还真是能搭台子唱出好戏了。」 说着话,庄严肃穆的祠堂近在眼前。 苏庭道,「地库就在祠堂下方,进祠堂请安静,不要骚扰祖宗先灵。」 「快点!」 厉擎苍不耐烦地瞪他。 苏庭率先走进去,领着众人踏入二道门,对着祖先牌位跪下,磕三个晌头后,低着身子在地上摸了摸,地上石板移动,露出一个朝下的阶梯来。 第775章 地库之宝(2) 厉擎苍低头看去,眼底一亮。 地库。 这就是苏锦怡和他说过的地库,收藏着无数古玩,价值可敌国的地库。 他握着遥控器正要进去,想了想,他转头看向老太太,「老太太,你先进去。」 拥有如此财富的一个地库,苏家很可能设了机关。 「呵。」 老太太冷笑一声,由苏庭和霍烨搀扶着手往下走去。 「你们也下去!」 厉擎苍又看向厉天阙和楚眠,指挥着他们。 厉天阙的眼神冷飕飕地扫向他,手被楚眠握住,两人往下走去。 见状,陆景然和陆景慧也毫不犹豫地跟着下去。 有这么多人顶在前面,厉擎苍放心地下阶梯,楼梯只有很窄的一段,抵达下方,眼前是一道石门。 厉天阙抬手去推了推,石门极为笨重,一点动静都没有。 第932页 「钥匙呢?」 厉擎苍高声喊道。 负责去拿钥匙的人递来木盒,厉擎苍看了楚眠一眼,楚眠伸手接过来,打开木盒。 一把有手掌那么大的石匙搁在木盒里,上面还贴着一张白色封条。 钥匙都埋地下了还怕弄掉么,还贴封条。 楚眠把木盒给厉擎苍看了看,厉擎苍不假思索地道,「开!」 楚眠正想着封条的意义,厉天阙从她手里边接过木盒,直接撕下封条,取出石匙插进石门的锁眼中,旋转两圈后,石门松动。 霍烨和苏庭向前,两人用力推门将石门推开来。 一推开,一阵尘土落下来,似绵绵小雨般。 「这里已经有太多年没人进来了。」 苏庭挥开面前的尘埃说道,「我们苏家人安于避世,没人想着动这笔财富。」 钥匙给了苏锦怡后,苏家人也没想过要拿过来,就这么一直任由地库留存在地下。 「进去!」 厉擎苍不耐烦地催着他们。 一群人陆陆续续走进去,里边是个漆黑的地下室,空气幽冷异常。 等过了一会,空气流通得更好以后,苏庭和霍烨才点起蜡烛,烛光幽幽地照亮这个地下室。 地下室不大,一眼看得到头,一排排的博古架立在地上,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古董,连墙上都挂满字画。 「……」 楚眠有些惊讶地看着,苏家避世的时候还真敛了不少的宝贝。 厉擎苍看着这些,没有楚眠的惊讶,反而极为愤怒,「只有这些?」 怎么可能只有这些! 苏锦怡可是说,苏家财富,富可敌国。 「这里的东西要是拿到黑市上卖,足够你东山再起了。」 楚眠说道,这博古架上的东西放得随意,可是有好几件都是书上才扫过一眼的孤品,极为珍稀。 「不够!」 厉擎苍脸色铁青地喝道,他筹谋这么多,把整个国家都拉下水了,不是只要这一点点的。 他借着昏黄的烛光到处走,抬起腿踢了踢四面的墙,猛地取下一副字画,盯着面前的石墙,明白过来,「这地库不止这么大,对不对?」 这面墙的声音和别的墙声音不同。 「地库只有钥匙继承人才能进来,我也没进来过。」 老太太站在一旁冷冷地道。 「你们过来,给我把字画全取下来!」厉擎苍再次吩咐他们。 厉天阙站在楚眠身边,眼中的躁意越来越浓。 霍烨、苏庭、陆景慧上前,将墙上的字画一一取下,露出一面光秃秃的墙。 很平滑的一面墙,没有钥匙孔,看着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苏锦怡掌管钥匙的地库。 陆景慧思索片刻,在上面摸了摸,自上而下,摸到下边时,一道线状的灯光自地面缓缓亮起来,游走向两边,沿着墙边的边缘往上,再游向上方。 灯光形成一个「口」字。 「……」 楚眠站在厉天阙身边错愕地看着,就见线状灯光继续在墙面游走,延展出几条灯光,最后又汇聚于中央。 只听「咔」的一声,有石块往里退去,露出一个黑色仪器。 陆景慧就站在一旁,看了一眼道,「是指纹锁。」 「……」 苏家连电都断了,所有人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结果,在这不止有光,还有先进的指纹锁。 楚眠沉默地看着。 厉擎苍的脸色彻底黑了,竟然还得指纹锁! 「应该是需要苏锦怡的指纹。」陆景慧道,看向厉擎苍,「看来这里的财宝你拿不走了。」 不可能! 他千辛万苦才到了这里,他不会就这么罢休! 厉擎苍死死瞪着眼前的墙,蓦地回头瞪向苏庭,「你,去准备炸药,你们苏家连枪都藏着,应该也有炸药,给我炸开这堵墙!」 说完,他又瞪向老太太,「你,过来,给我试指纹!」 「不可能是我的,我说了,我没进来过。」 地库的钥匙继承权从来就没到过她的手上。 老太太刚说完,就被厉擎苍一把扯过去,厉擎苍近乎歇斯底里,「给我试!」 「你动作轻点!」 霍烨不悦地瞪向他,将老太太的手拉出来,轻轻放到仪器上。 无法解锁。 连最有资格的老太太都不是,看来只可能是苏锦怡的指纹,这个女人,嘴上告诉他一切,却守得比什么都紧! 「去!十分钟内,我要这堵墙炸开!」 厉擎苍瞪向苏庭。 解不了锁就用最暴力的办法,一堵石墙而已,他还就不信了。 「……」 苏庭看着近乎疯癫的厉擎苍,郁闷地一步步退出去。 厉天阙一直盯着厉擎苍,算着时间,他真等不了厉擎苍把财宝运出去。 最好,就是现在。 他扫了一眼霍烨别在腰间的枪,抿紧薄唇,蓦地低头,就见楚眠若有所思地盯着那面墙,想得出神。 「在想什么?」 厉天阙问道。 「我觉得有些奇怪。」 楚眠靠着他低声说道,「钥匙就埋在地下,却贴着封条,这里有不少古董唾手可得,却偏偏又安了一个指纹锁锁住更多的财宝。我感觉……」 第933页 「感觉什么?」 厉天阙将她搂得紧了些,她身上似乎越发凉起来。 楚眠沉浸在自己的疑惑里,没感觉什么,她抬眸看向他,轻声道,「我感觉这封条、指纹锁就好像有个人在说,等等,你再想想,你想清楚要不要这么做,你再想清楚一点,我给你迟疑的机会。」 第776章 厉天阙终究还是为她动手了 闻言,厉天阙的脸色猛地变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又看向墙上的灯光,死死地盯着。 谁是这个好像的人,自然是拥有石匙的继承人——苏锦怡。 关于地库之宝,在苏家以外,他的亡姐都不清楚,只有厉擎苍知道。 所以,苏锦怡早就料到厉擎苍会来这一趟? 那她会做什么? 楚眠看着他的脸色,伸手拉了拉他,「这也只是我的猜想。」 「你不会错。」 厉天阙想都不想地道。 他的女人,怎么都不会错。 「……」 被他这么坚定地相信着,楚眠反倒有些不敢肯定了,说起来也就是一张封条、一个指纹锁的事,说不定只是她想多了而已。 否则,这指纹锁估计只有一个人能解得开。 而那人,不是苏锦怡。 这么想着,楚眠的心脏突然跳动快起来,身上掠过一阵阵寒颤,痛楚铺天盖地落下来。 楚眠下意识地抓住厉天阙的衣服,眼前晕眩,「厉天阙,我不舒服……」 「解药!」 厉天阙一把搂住她,歇斯底里地朝厉擎苍吼出来。 「眠眠。」 陆景慧和陆景然同时朝她扑过来,担忧地看向她。 厉擎苍看过去,算算时间,是该差不多了,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一整瓶药扔过去,「解药不在我身上,这药能缓解,三个小时一颗,等我出去,会给你们解药。」 如今的局面是两相持稳。 厉擎苍要绑着炸弹,也要稳着他们,他们随时想取他性命,但也要稳着他。 「来,坐下来。」 厉天阙接过药,将身上的黑衣脱下往地上一扔,抱着楚眠坐下来,打开药瓶倒出一颗,餵到她唇边。 楚眠抬手揪着自己的衣服,越难受就越想抓些什么,一用力心跳就越快,死循环一般。 她发晕地低下头,勉强吃下他手中的药。 「我这有水。」 陆景然急忙拿出随身携带的水瓶拧开,餵到她唇边,「你慢慢喝,小心些。」 这第二次发作显然比第一次更厉害了。 楚眠眼前先是晕眩,随后一阵发黑,什么都看不到,她不敢说,只能小心翼翼去摸水瓶的存在。 她抖着手摸了个空。 「……」 陆景然惊呆地看向她。 厉天阙盯着怀中仍故作镇定的人,心一下子沉到谷底,他抓过水瓶,仰头往嘴里倒了一些,低头就覆上她的唇,将水送进去。 唇上覆下温热,清凉的水入了她的唇间。 楚眠能感觉厉天阙拥着自己的手有多用力,她心颤了下,就着他餵过来的水喝下,咽下那颗药。 「别怕,没事,没事。」 厉天阙将额头抵着她,一遍遍地安抚着她,声音透着股无能为力,他贴着她低语,「动手,让我动手。」 他几乎是在乞求。 他真忍不下去了。 楚眠犯晕得特别难受,想说什么也说不了,只能攥一下他的衣服,示意他不要乱,她没事。 他能一击毙命,可解法怎么办,他母亲的遗嘱怎么办…… 他一直都想遵守的。 厉擎苍可以死在任何人的手里,偏偏不好死在他的手里。 厉天阙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他贴着她冰冷的额头,呼吸沉重,声音越发地哑,「我受不了。」 他不能再看她这个样子了。 苏家老太太站在博古架旁看着他们。 厉擎苍站在那里,看着厉天阙给楚眠餵水,目光顿了顿。 地下室里的空气很冷,是一种透进骨子里的冷。 霍烨立在一旁,有些疑惑地看着陆景然眉间的紧张,他已经很久没见她这么紧张一个人过,连女儿丢了,她都可以坚强面对。 陆景然蹲在地上,只盯着楚眠苍白的面色,用纸巾替她擦去脸侧的汗,刚擦去,冷汗又冒出来。 她被厉天阙抱在怀里,呼吸急促而虚弱,一下又一下,眼睛半睁着。 明明厉天阙就贴着她的额头,她却什么都看不见,眼神没有任何焦距。 「披件衣服。」 陆景然看着,脱下身上的风衣披到楚眠的背上。 厉天阙的目光落到她腰间的军用匕首上,目光一厉,然后又看了看她。 「……」 见到他的眼神,陆景然怔住,和陆景慧对视一眼,眉头微蹙。 不行。 这一招太险,她没把握做到。 但楚眠已经这样,她也等不及了,她的女儿这些年已经受太多苦楚了。 这么想着,陆景然从地上慢慢站起来,朝着厉擎苍走去。 苏家老太太看着,神情淡定从容。 霍烨盯着陆景然,却是一惊。 她想做什么?太冒险了?以她的力气绝做不到。 霍烨的呼吸一紧,抬起脚无声无息地朝陆景然靠过去,没有注意到厉天阙正慢慢松开手,扶着怀中的人靠到墙壁上。 第934页 楚眠虚弱地低下头,心跳乱得让她几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厉擎苍站在那里盯着楚眠,一只手紧紧握着手中的遥控器。 陆景然摒着呼吸在昏黄幽暗的地下室里靠近,蓦地要拔出匕首,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冲出来,以闪电般的速度一手反扣住厉擎苍的拇指,死死往外折。 厉擎苍怎么都没想到厉天阙会突然发狂,这些人当中,要说他最不防的就是厉天阙。 毕竟他这个好儿子要遵守母亲的遗嘱。 可当厉天阙就站在他面前,脸色犹如阎罗般暗沉时,厉擎苍慌了。 厉擎苍彻底慌了,一瞬间脑袋一片空白,顾不上疼痛,条件反射般地要用另一只手去按遥控器。 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厉天阙折着他的手指,一把从陆景然的腰间夺过军用匕首。 一道寒光闪过。 厉天阙的眼底掠过浓烈的杀意,匕首死死朝着厉擎苍的手腕刺了下去,利落一划。 「啊——」 声嘶力竭的惨叫在地下室里响起,震着每个人的耳膜。 遥控器自厉擎苍的手里落下,霍烨飞扑过去摊手接住,碰都不敢碰一下。 厉擎苍的手腕被硬生生割了半截之深,手掌和手臂间只连着点皮肉。 「……」 楚眠坐在地上等着药效起作用,待她渐渐有视觉时,她抬起眼,就看到厉天阙颀长的背影陷在烛火的光中。 鲜血溅了他半身。 他终究还是为她动手了,厉天御如此,厉擎苍也是如此。 第777章 他的疯狂让人生出心疼 她抿住嘴唇,鼻尖泛酸得厉害,眼眶湿润。 又来一次。 为了她,他一再违背自己想坚持的东西。 厉擎苍痛得往后倒去,连带着两个博古架轰然倒下,一声巨响,珍品古董倒了一地,有些已经变成碎片。 「……」 陆景然有些震惊地看向厉天阙。 她以为,厉天阙那一个眼神是让她去砍断厉擎苍的手,她已经做好准备拼尽一切全力,没想到,他是要自己动手。 为了她的女儿,他连自己的生父也能…… 厉擎苍倒在凌乱的博古架上,一只托着自己断开的手腕,托得整个人直发抖。 他眼神又惧又恨地瞪向厉天阙,「你、你——」 「你什么?你不早觉得厉天御是我杀的么?」 厉天阙低眸轻蔑地看着他,修长的五指握住满是鲜血的匕首,一步步走向他,带着满身的凛冽,声音幽冷,「他,我杀得;你,我又有什么杀不得?」 说着,厉天阙猛地俯下身,将手中的匕首狠狠刺进厉擎苍身旁的地面。 匕首尖端没入。 厉擎苍抖得更加厉害,痛得脸色死白,一双眼死死瞪着他,「逆子!逆子!」 「你生出来的儿子大逆不道有什么奇怪?」 厉天阙盯着他,唇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伸手一把攥过他的衣领,「说,解药在哪里?」 厉擎苍痛到歇斯底里,身体不由自主地一直颤抖,他想着自己这些年被软禁的生活,想着每一次以为能出头却次次被抓回去,这一次……他扰了整个国家,以为必能逃出去,没想到又落得这样的下场。 罢了。 他输了。 厉擎苍瞪着他,后悔地道,「是我心软了,我早就该杀了你,不该让你这小疯子长成大疯子。」 苏家的血脉要防就该防到底的。 是他留手,才给自己养出一头恶狼来。 听到这话,厉天阙双眼变得猩红,只重复问着一个问题,「解药在哪?」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厉擎苍此刻痛得只想解脱,手腕的血不断往下淌着,画面看着血腥恐怖。 陆景然和陆景慧冲过去,一把扯开厉擎苍的外套,顾不上他身上还绑着炸弹就开始搜寻。 摸了半天,两人摇头。 厉天阙蹲下来,一手攥着厉擎苍的衣领,一手拔起地上的匕首便贴到他的喉咙下方,眼神近乎狰狞,「我不杀你,但我会把你的皮一点一点剥下来,我让你知道什么叫痛苦,什么叫自作自受。」 这话一出,陆景然和陆景慧都吃惊地看向他。 以前看传闻,都说厉天阙行事不按正常逻辑,唯我独尊,逆他者亡,狠起来不留任何余地,像个疯子一般。 传闻很真实,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疯狂让人生出心疼。 「我来。」 陆景然和陆景慧、霍烨三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姐妹两人一左一右揽住厉天阙的手臂。 霍烨则是将手搭到厉天阙的肩膀上,皱眉看着他,有些心痛,「这事我替你做,你母亲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 厉擎苍死有余辜,可他这样要付出的心理代价太大了。 「滚开!」 厉天阙一个挣扎让他们松开,继续拎着厉擎苍的衣领,匕首尖已经贴上他的皮,折磨般地缓缓划出一道血迹,一双眼狠厉而疯狂地盯着他,慢悠悠地道,「怎么样,就从这里开始,你敢吗?」 「……」 厉擎苍被砍了手,身体已经挤不出一丝气力,整个人被抓着才能坐在上。 他的面上一片死白,盯着面前仿佛已经入了魔的厉天阙,「苏家的血脉,果然一个都不能留。」 第935页 闻言,厉天阙直接将匕首刺下去,厉擎苍痛得几乎晕过去。 匕首尖贴着他的皮肉慢慢往下划。 画面之残忍让苏家老太太看得都蹙起眉,将脸别到一旁。 苏庭捧着炸药跑下来就看到这血淋淋的一幕,狼狈地摔了一跤,呆呆地看着,完全不懂是什么情况。 厉天阙满不在乎地实施着他的酷刑,厉擎苍痛到已经喊不出声来。 眼看厉天阙的匕首往心脏走去,陆景然和陆景慧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忧,但显然,厉天阙这时完全听不进去她们的话了。 他只知道索要解药。 霍烨上前想拉他,根本拉不开。 几个人在那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厉天阙折磨厉擎苍,毫无办法。 「你以为你输,是输在自己当年不够禽兽,没把一双儿女赶尽杀绝么?」 一个虚弱而清冷的声音忽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厉天阙拿着匕首的手一顿,猛地回头,就见原本坐在地上的楚眠慢慢站了起来,她的脸色还是很苍白,唇上没有一点血色。 她看着他脸上溅到的血,眼眶泛红,疼得整颗心在蜷缩。 傻瓜。 「你……看得到了?」厉天阙僵硬地问道。 「好一点了。」 楚眠想沖他笑,可看着他这个样子,她的笑容变得苦涩。 她走向他,伸长手去拉他。 到这一步,厉天阙根本不肯松手,不管用什么方法折磨,他都要逼厉擎苍交出解药。 「你让他起来。」 楚眠看着他道,声音虚弱,「我要让他知道,他到底输在哪里。」 「……」 厉天阙定定地盯着她,鲜血溅在脸上,染红了他的眼尾,妖冶而可怕。 良久,厉天阙丢了匕首,松开厉擎苍,从地上站起来,想去拉她的手又退却。 他现在的手太脏。 楚眠看他一眼,伸手就握上他的,没有任何的迟疑,然后看向陆景然,「把他扶起来,去开门。」 「你也要炸这地库?」 陆景然有些错愕地看向楚眠。 「不用炸,让他试试。」楚眠的视线落在厉擎苍的身上,「看看我的猜想对不对。」 「他的指纹?」 陆景然明白过来,但没明白得彻底,「这怎么可能。」 这里是苏家的地库,财宝也是苏家的,苏锦怡都离开多少年了,地库的指纹怎么可能用厉擎苍的。 一旁的霍烨闻言却动了,上前一把将厉擎苍从地上拉扯起来,将他推到石墙前,抓着他的手按到指纹锁上。 第778章 苏锦怡的声音 只这么一下,无数的光在石墙上游走开来。 石墙开始缓缓向下方移动,缩进地下。 尘埃落地。 「……」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怔住了,包括厉擎苍自己。 他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石墙,死白的脸上出现裂痕。 不可能! 这不可能! 苏锦怡怎么可能把他的指纹设成解开苏家地库的钥匙! 石墙完全没入地下,露出一个大得看不见底的空间来,里边线状的光四下游走,天花板、墙壁、地面,亮完又暗。 里边,什么古物都没有。 只有一个空空荡荡的超大空间,里边摆着一些零碎的物件,有画,有书,独立地摆在支架上,像一个最普通的个人展览。 楚眠顺着幽暗的光线,看到一张苏锦怡的画像,也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想。 苏锦怡真的早就猜到厉擎苍会走这一步。 她握紧厉天阙的手,抬眸看向血流不止的厉擎苍,「有止痛药吗,得给他包扎下伤口,否则,他撑不下来。」 闻言,陆景然想都不想地走到楚眠身边,从她披着自己的风衣口袋里拿出一瓶止痛药。 「你怎么随身带这个?」 霍烨皱了皱眉。 陆景然没有回答他,上前一把掐住厉擎苍的下巴,打开,直接往他嘴里倒了三颗止痛药,迫使他干咽下去。 厉擎苍痛得厉害,自然也没拒绝,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里边。 见状,霍烨让苏家的人去取来一块布,将厉擎苍断了的手随意绑了下。 厉擎苍整个人几乎站都站不稳,摇摇欲坠一般,呼吸极沉,他死死盯着石墙里边,蓦地,不知道他想到什么,他推开霍烨一个步子冲进里边。 双脚踩实地面的一瞬间,里边的灯光完全亮起来,将整个往里伸展的空间照得格外明亮。 仿佛有什么机器在内部运转,发出沉重的声音,大约是太久不曾维修过。 忽然,一个空灵而苦涩的年轻女声响起。 「擎苍,当你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我想我已经死了,并且,输得一败涂地。」 「锦怡?」 霍烨听到这声音一脸愕然。 厉擎苍表情惊惶,不住地往后退,脚下一个踉跄人就摔坐在地上,他眼睛死死地瞪向里边,瞳孔紧缩,「苏锦怡?你死了,你是死了……」 对。 他亲手设了局,逼她发疯,让警方杀死的她。 她的尸首都是他料理的。 厉擎苍坐在地上惶恐不定地想着。 楚眠看了一眼厉天阙,厉天阙的脸色沉了沉,牵着她往里走去。 第936页 入眼的支架上摆着一本书,楚眠伸出手翻了翻,一张照片从里边掉落下来。 照片中,年轻女孩穿着浅色的长裙坐在湖边,两条白皙纤细的腿没入湖中戏水,回头微笑的一瞬间被定格下来。 楚眠转过照片—— 【赠予令人一眼惊艷的美人。厉擎苍。】 笔迹金钩铁划、行云如水。 是一手好字。 楚眠正看着,苏锦怡空灵般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现在正坐在我们离开苏家前每次约会的湖边录这段话,我有些恍惚,仿佛看到当年第一次相遇时你问路的样子,一抬头,又看到你落了水,一转头,又看到你说不肯走时的落寞。」 这段录音大概是在一个黎明,或是在夜里,背景音里水声潺潺,远处有蛙鸣声,静谧极了。 只是听起来……似乎没有光。 苏锦怡是笑着说这些话的,她自言自语一般地道,「你还记不记得你落水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你脸白着,浑身湿漉漉的,狼狈得可怜,偏偏还抓着我不放,说要对我负责,只是因为我对你做了人工呼吸。」 「……」 陆景然看向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的厉擎苍,怪不得刚刚看到厉天阙给楚眠以口渡水,他会出神。 「我那时觉得父亲说的话不错,冰雪聪明敌不过人心险恶,看看这人,借着机会就想占便宜,真没意思。」 苏锦怡轻笑一声,「是从什么时候改观的呢,是你长时间如一日地守在湖边的小木屋等我?是你画了无数幅并不好看的画像?还是你跑几十公里路为我买回来的水果?我也算不清了,人好像一旦入魔障后,就会坚定地相信着自己想相信的事。」 楚眠站在那里,看到面前好些幅立在那里的画。 厉擎苍的画功不如他的字,确实一般,但每一幅都算是画出了精髓,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很美,是能人一眼可见的用心。 厉擎苍在追苏锦怡这方面下足了苦功。 她转眸看向此刻脸白如纸、憔悴狼狈的厉擎苍,一个男人要怎么做才能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一直都是在利用? 「魔障?」 止痛药渐渐起效后,厉擎苍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开始和这个声音对话,神情近乎癫狂,「你要真入了魔障,哪会在这里布这些东西!苏锦怡,你根本也是做了两手打算!」 这里什么古董都没有,就外面有几件。 她就是要他满怀希望,再扑一个空! 「擎苍,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喜欢你。」 苏锦怡轻声笑着,对比厉擎苍人至中年的癫狂,她的语气是一种执着到底的眷恋。 「……」 厉擎苍人再次僵硬,他瞪着面前立着的一幅幅画像,牙关咬得死紧,眼里堆砌着冷硬。 「你说,我不应该是一只被困在苏家的小鸟,可小鸟愿意过这种日子,她是为你才想飞出去,她不想你在厉家的斗争中那么累,她想用她小小的羽翼遮住你头上的风雨。」 「……」 「从始至终,她都是因为你。」苏锦怡说着苦笑了一声,「可你好像不明白,你竟然给我看那幅炼狱众生图试探我。」 「……」 厉擎苍动也不动地站着,闻言呆了下。 她知道他那时是在试探她? 苏锦怡的声音无比涩然,「你说你不害怕我有遗传病,你有把握一辈子不让我发病,因为你不会让我受到任何刺激。可你试探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在害怕,原来你一直忌惮着我。」 第779章 苏锦怡篇:忌惮(1) (以下是苏锦怡篇,尽量简短) 其实,苏锦怡从来没有想过离开苏家。 可是突然有一天,这种离开的信念开始坚定无比。 「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是在故意接近我?」 说这话的时候,苏锦怡抱着双腿坐在湖边的树墩上,回眸看他。 厉擎苍坐在木屋前她亲手打造的一张木椅上,木椅制作得很简陋,他往上一坐,却添了几抹风流雅致。 他手上捏着一支烟,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举手投足间是一派世家公子的慵懒。 闻言,他抬眼笑着睨她,长睫根根分明,答得不太走心,「嗯,故意的。」 「……」 她目光直直地看着他,唇抿得紧紧的。 「不图你些什么,我何苦在这湖边天天等着你出来?」 厉擎苍笑得散漫,令人参不透真假。 「图我什么?」 她执着地问。 厉擎苍听着,笑容顿了顿,将烟放在嘴里咬了咬,而后又扔到一旁,在椅子上俯下身靠近她,一双眼睛盯着她,深邃得折射出深情来。 「图你美貌,信不信?」 他说。 家里的人总说她看人很准,但事实上,苏锦怡不太能看懂厉擎苍,他总是三分真、七分假,说话似是而非,眼神迷惑人心。 她坐在树墩上,托着脸直勾勾地看他。 「又不跟我走,还这么看我?不怕我强抢了你走?」 他低笑,见她发丝滑落到脸上,抬手要替她拨开,想了想又作罢。 「你真要回去?」苏锦怡盯着他英俊、凌厉的眉眼,「那个地方并不让你开心,不是吗?」 「谁说的?」 第937页 他睨她。 「你每次接到家里的电话,你都是等着响一会儿才接,每次接完,你都会抽菸,很安静,什么话也不说。」她盯着他说道。 「把我观察得这么仔细?」 他取笑她。 「你在这里的时候比较开心,钓条鱼你都能笑。」 她又道。 厉擎苍自然没有时间把镜子揣在身上照照自己,听到这话不禁疑惑,「有么?」 「留在让自己开心的地方不好么,为什么非要回去?」 苏锦怡看着他道,「苏家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一块世外桃源,这里山好水好,活在这里不比外面喧闹更舒服?」 男人的目光流连在她脸上,「你这是要把我招进苏家?」 「……」 又来。 每次她和他认真说话的时候,他总会扯些不正经的。 苏锦怡不看他了,低头看自己脚下的泥,有些恼怒地踩了踩,忽听他低沉的声音传来,「舒服的地方未必适合我,争权夺利的厉家才是我该呆的地方。」 「为什么?」 苏锦怡忍不住了,抬眸看他。 厉擎苍歪头睨她,眸子里带着笑意,「我还以为你准备不理我了。」 「……」 苏锦怡才发现自己又上他的套,每次她被他气着的时候,他总能有办法在下一刻就让她转移了情绪。 她想走了。 苏锦怡准备起身离开,厉擎苍忽然道,「我是个私生子。」 「……」 她停住了。 「我是我父亲外遇一个大学老师后生下的私生子,当时他膝下只有一个长子,他嫌少,为留下我,他求了我母亲,让她装怀孕,让我顺利地做了厉家的二少爷。」 厉擎苍说着,人往椅背上一靠,一双眼望向平静无波的湖面。 「他妻子竟然同意?」 苏锦怡生在苏家,没有听过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大家族里这种事不稀奇,真闹出丑闻了,对我母亲和大哥也没任何好处,再说,我母亲又不是没有办法对付我。」 厉擎苍笑了笑,笑得有些讽刺。 「……」 苏锦怡定定地看着他。 「你听过捧杀么?」 厉擎苍收回视线盯着她,明明还是在笑意,眼底却生了冷,「我18岁以前是家中过得最舒服的少爷,母亲最宠我,要什么给什么,跑车、名表,甚至,我在学校看上的女孩,第一天我调笑两句,第二天人就能在家里坐着等我。」 闻言,苏锦怡愕然地看向他。 「从小到大,我考试缺席、不及格,升不了学,她就想尽办法帮我遮掩,花钱疏通;我在外打架斗殴、未成年飙车,也全是她出面解决;我父亲训我两句,她私下拿钱接济我,让我去玩。」 厉擎苍看着她道,「18岁以前的厉擎苍就是一部纨绔子纪实,你能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混帐事我都做过。」 「……」 「听完后是不是更不待见我了?」 厉擎苍又笑,漫不经心的,又好像走了心。 「她是故意让你得不到成长。」苏锦怡道。 「当年我父亲留下我也是为兴旺家族多留一份希望,但我这德行早就不入他的眼了,我也无所谓,反正怎么样都有我母亲宠我。」 「那你后来是怎么知道的?」 她想,私生子这件事一定瞒得很好,也许,只有当事的三个人知道,他的父母,以及,他的生母。 「后来,我看上一个勤工俭学的女孩,我就每天去人家兼职的地方堵她,强行送她回家,她成绩一般,回家以后还要找同一个弄堂里的老师补习,听说以前是个大学老师,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被辞退了,只能打打零工,收廉价的钱给人补习。」 厉擎苍说道,「我就扔了一大笔钱,要她也给我补习。」 「……」 苏锦怡已经猜到那位补习老师是谁,目光不禁黯然。 「我是追女孩子去的,偏偏这女人还认认真真地给我补习起来了,还为我买了根戒尺,做错就打,每天附带一堂思想教育课,拿我当个小孩子训。」 厉擎苍说到这里,笑着摇头,「太烦人了,我便找人暗地里打了她一顿,第二天到补习时间,我在她家门口正准备对等待的女孩做点什么,她居然回来了,手上举着输液袋给我们讲课。」 那他当时一定很震撼吧。 他的人生,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想要挽救他的人。 「后来你没再打过她吧?」苏锦怡问道。 「想打也没机会了,她被人活活打死了。」 厉擎苍语气轻飘飘地道。 -- 作者有话说: 添了苏锦怡的番外,不是要洗白厉擎苍,就是讲述一下这一段的前因后果,一定努力简短! 第780章 苏锦怡篇:忌惮(2) 闻言,苏锦怡惊得从树墩上站了起来,呆呆地看着他,「怎么会……」 那个老师,是他的亲生母亲吧? 「就是我在她那里上了两个星期的课之后吧,我推开她家的门,满地的血,她浑身没一块好肉,又青又紫,睁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上面。」 厉擎苍倒是坐得住,他随意地说着,「她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我在她看的天花板里找到一些照片、日记,才知道她当年是被我父亲迷惑了,怀孕的时候才知道厉家是什么样的家族,她敌不过只能由着我被带走,我父亲的新鲜劲过了,她便把我母亲逼出校园,逼到小巷子里过活。」 第938页 苏锦怡站在那里,风吹过她的长裙,也迷了她的眼睛。 她问他,「真相呢?」 「真相就是我父母发现我和她走得近了,不能让私生子丑闻曝出,所以派人杀了她,就这么简单。」 厉擎苍轻描淡写地说着。 她定定地看着他,他有些不自在地撇过头,舔了舔唇,嗓音低沉,「别这么看我,搞得我多可怜似的。」 「你恨他们吗?」 苏锦怡问他。 「恨?为什么要恨,我和那女人相处也不过两个星期,我得对她有多少感情么?」 厉擎苍听着不禁轻笑一声,人剖白得过分坦诚,「只是有些不甘罢了,我的人生成了旁人操纵的一颗棋子,偏偏我还活得自以为是。」 「……」 「我想改变,但棋子做久了,就很难做棋者。」 他过去从未认真读书,再想从头学,太难,而他,似乎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他斗不过他的母亲,也斗不过母亲多年来精心培养的第四子厉擎举。 他只能冷眼看着他们之间的差距,他什么都懂,却什么都争不上,这种无能为力像一只只虫子在每一个夜晚都将他咬得遍体鳞伤。 苏锦怡站在那里看着他,明明他还是笑着,可她却看出了他眼睛深处的痛楚、挣扎,以及……无止无境的孤独。 她在他面前蹲下来,抬头注视着他。 远处的马路上传来喇叭声。 是厉擎苍的助手催他该走了。 厉擎苍低眸看她,勾唇,「真不跟我走?」 苏锦怡摇了摇头,「我告诉过你的,我有病,我还有家里定下的婚约,我走是背叛苏家。」 该争取的都已经争取过。 他待在这的时间也够长了。 厉擎苍低眼凝视着面前这张文静美丽的脸,抬手抚向她的脸,她的皮肤就像是一块上好的白玉,温润无暇。 指尖尚未触及到,他修长好看的手突然一弯,掐住了她的喉咙。 「……」 苏锦怡没动,只沉默地盯着他。 她的脖子太细,细得仿佛他只要轻轻一握就会断掉。 厉擎苍盯着她,眼底掠过一抹狠意,「这些话是我的老底,你要是说出去,会毁掉我现有的一切。」 「……」 苏锦怡还是没动,连挣扎一下都没有,只是静静地盯着他。 如果他真想杀她,就不会告诉她。 他说这些,不过是做最后的赌,赌她会不会对他的故事生出心疼,从而跟他离开。 在她的注视下,厉擎苍败了,他松开手,捏了捏她的下巴,视线落在她的唇上,猛地朝她低下头。 苏锦怡一惊,急忙闪躲。 但他的唇并未落下,他停在她的嘴唇上方,一双眼又深又暗地盯着她,低喃一声,「苏锦怡,你心真够硬的。」 他的呼吸灼烫,仿佛夹着心痛。 「……」 「不碰你了,有婚约的苏家小姐。」 他低笑着松开手,「不跟我走说不定对你是好事,过些年我要还活着的话,再来看你。」 说完,他便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离开。 头也不回。 她从地上站起来,注视着他的背影,像是知道她在看,厉擎苍抬起手挥了挥,洒脱以作告别。 可不知道为什么,苏锦怡想起的是他那一次落水,她下水救他时,他在水下看她的眼神,仿佛……她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 厉擎苍离开后,苏锦怡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 她还是会坐在房间里看书看一整天,也会好好看自己养的蔷薇,偶尔熘出去在周边转两圈,只是那木屋她不怎么去了,一去,她就会想到那个看着玩世不恭,眼睛里却藏着痛苦的男人。 渐渐的,苏锦怡就不怎么想起这个人了,到后来,好些天也不会想起一次。 她以为,她的一辈子也会这么平淡地过去。 直到有一天,她在电视上看到一个新闻,新闻画面中,厉家几兄弟正在参加一个宴会,和他容貌有些相像的兄弟们和旁人侃侃而谈,拍肩搭背、推杯换盏。 只有他,他斜靠在窗边抽菸,唇角像勾着弧度,又像没有,烟气缭过他漫不经心的脸,他看着窗外,似乎,所有的悲喜与他无关。 蓦地,他兄弟喊他,他掐了烟,笑着走过去,端起酒瓶满桌倒酒,服务着他们。 旁人欣然接受,仿佛他生来就是伺候他们的。 整个画面在新闻中不过播了三、四秒,却在苏锦怡的脑海里停了一夜。 第二天,霍烨给她带来新弄到的蔷薇种子。 霍烨是苏家给她选定的人。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霍烨话不多,但对她很好,向来让着她,也惯着她。 严格意义上来说,两人的感情很不错。 湖边的木屋她要,霍烨便偷偷为她搭;霍烨做错事挨罚,她便顶着未来儿媳的名头去霍家求情。 可两人也仅限于此,哪怕是十几岁感情最朦胧的时候,两人也没私下里拉个手看个星星什么的,倒是一起偷过爷爷的酒喝。 「霍烨,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不避世,你会做什么?」 她站在屋子里,趴在窗口上看他。 「没想过。」 第939页 霍烨蹲在她的窗口下方挑选种子。 苏锦怡冒出一点头去看他,「那你是不是也没想过要是不娶我会怎样?」 闻言,霍烨挑种子的动作一顿,拧眉看她,「你想嫁给别人?可以,但不能是外面的人。」 她和厉擎苍的认识,他一直知道。 「为什么?」 苏锦怡看他问得一针见血,不由得疑惑。 「这里和你年纪般配的也有,你可以挑,我们受苏家的教育长大,我们知道怎么照顾你,外面的人不行。」 霍烨站起来,站在她的窗外,眉目被阳光扫过,格外严肃。 第781章 苏锦怡篇:忌惮(3) 苏锦怡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的话,一脸老成地说着照顾,就好像已经准备好把她的一辈子给包办了。 她趴在窗口,「霍烨,你不是我的附属品,这里的每个人都不是,你不要总把照顾我当成你的义务。」 「哦。」 霍烨淡淡地应了一声,一副你说你的,我做我的表情。 「霍烨,世界这么大,你真的不想出去看看吗?」苏锦怡看着他,认真地问道,「也许外面才有你真正想照顾的人。」 「……」 霍烨单手捧着一手种子,看着她沉默不说话,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你在想什么?」 她问。 霍烨对她向来是知无不言,也不会有半句谎话,他道,「我从5岁开始就知道要照顾你一辈子,没想过有别的人。」 「那你喜欢我吗?」苏锦怡问得直接。 「喜欢。」年轻的男孩也答得直接,没有丝毫的犹豫。 「那我要嫁给秦叔家的儿子。」 「可以。」 秦家的儿子不错,好读书,和她有话聊,不像他,从小就是逼着自己读,没几分兴趣。 他神情都没变动一下,然后道,「种完蔷薇再去找你父亲退婚?」 苏锦怡听着这话笑起来,趴在窗口笑得乐不可支,脸上的明艷胜过朝阳。 她是个文静的人,很少会笑成这样。 「你看你,一点波动都没有,喜欢一个人至少得有点占有欲吧?」她如释重负般地道,「这样也好,我就不担心你是被我辜负了。」 「辜负?」 霍烨不明白她的意思。 苏锦怡在窗口站直身体,注视着他疑惑的眼睛一字一字认真地道,「霍烨,我们解绑吧。」 「你到底想做什么?」 霍烨觉得她最近越发古怪了,是因为认识那个每日守在湖边的男人? 她要真喜欢,招进来也未尝不可,只要那人能安心学习如何照顾她。 「我啊……」 苏锦怡抬起眼,望远小院上空的天,很蓝,蓝得清澈,雪白的云缓缓飘过,阳光落进她的眼里,她笑了笑,「我想去挽救一个人。」 「……」 「我想让他尝世间真正的悲喜。」 她说道。 霍烨看着她眼中的坚定,眉头再一次蹙起来,他心底隐隐不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 晚上,苏锦怡留了一封信悄然离开苏家。 她将和霍家交换的婚约信服奉还,文内字字句句都是请求苏家长辈谅解,说自己还会打电话回来。 苏锦怡抵达帝都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她穿着一袭淡色的长裙,散着一头长发,拖着行李箱穿梭在人来人往的都市街头。 她停在路边,用手扇着风来抵御帝都的大太阳。 马路对面是一栋巍峨的建筑大楼,保安警卫无数,里边正在召开一个什么重要的会议。 等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有人陆陆续续从里边走出来,苏锦怡一眼就在人群中捕捉到那一个颀长的身影。 他走在后面,还是边上,走得漫不经心的,没人同他搭话。 他边走边给自己点了根烟,明明是吊儿郎当的,却又有一种世家子弟养出来的风流倜傥,让人厌恶不起来。 前面的人在寒暄,似乎是他的兄弟,被高层赞赏着。 有人回头看他。 厉擎苍抬眼看过去,咬着烟笑了笑,走过去拦开司机,伸手替他们开车门。 蓦地,他似是感觉到什么,转头望去。 见他看过来,苏锦怡开心地沖他扬起手。 「……」 厉擎苍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完全凝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连身上那股漫不经心都没了。 她又沖他扬扬手。 厉擎苍一把拿下烟砸在地上,抬起腿就朝她狂奔而来。 所有人都错愕地看向他。 车子呼啸而过。 苏锦怡惊愕地看着他,想阻止他,厉擎苍已经接连翻过两个护栏,在一堆死命长鸣的喇叭声中冲到她面前,阳光落在他好看的脸上,宛若一个没长大的少年。 「你怎么来了?」 他死死地盯着她,呼吸都是不匀的。 「我来了,你不开心吗?」 苏锦怡双手负在身后,笑盈盈地看他,裙摆扬起美好的弧度。 隔了两秒,发觉眼前的人是真实以后,厉擎苍的呼吸更喘,盯着她道,「决定跟我了?」 「什么叫跟你,我来帮帮你。」 苏锦怡蹙眉。 「那就是跟我了!」 第940页 厉擎苍一把将她扯进怀里抱住,眼里流露出狂喜,心脏跳动得强烈,强烈到一声声她都听得清楚,「太好了!」 天气很炎热,这个拥抱带着汗意的黏腻,并不是很舒服。 可苏锦怡听着他的心跳声,不忍心挣开。 …… 厉擎苍将她带到自己的车上,给她买了支甜筒冰淇淋,伸手拨开她因为热而黏在额边的发。 「要来也不说,我可以去接你。」他看着她晒得有些泛红的脸道。 「交通很方便,不用接。」 苏锦怡查过怎么用外面的交通,很简单。 她坐在车上,一手握着甜筒吃,一手将旁边的文件翻开,摊在自己的膝盖上看,翻了几页以后感慨道,「财阀真是可怕,控制了a国绝大部分人的一生,从工作到生活,几乎是全垄断,难怪阶层分化越来越严重。」 「这就看懂了?」 厉擎苍看她认真的样子笑。 「看,房地产不就是这样么,用廉价劳力给你们盖房子,盖完又高价卖给他们,还得买你们的电器、家具,你们是坐着赚钱呀。」苏锦怡咬着甜筒睨他一眼。 「房地产是很挣,但这一块不在我手里,所以,别拿看剥削家的眼神看我。」 厉擎苍说着,抬起手抹去她嘴角的冰淇淋渍。 苏锦怡被他这个亲密的动作弄得一怔,她抿了抿唇,把注意力放到文件上,「那就试试争呗,你是想要一点实权还是……」 「我要整个厉家。」 厉擎苍打断她的话。 苏锦怡抬眸看向他。 「就算有一点实权还是会有人压在我头上,我厌恶被人掌控、威胁的感觉。」 非常厌恶。 他十八岁以前就是被人当个玩偶一样操控,以后,他再也不要了。 -- 作者有话说: 厉家上一代的明争暗斗我会三言两语带过,主讲两人,苏锦怡篇时间线会飞快的。 第782章 苏锦怡篇:忌惮(4) 苏锦怡沉默地看着他,厉擎苍笑,「怎么了?」 「我知道你是不甘,但你有没有想过,即使你得到了,你也不会开心。」 她道,眼神就像看一个在地狱里浸淫太久的人。 她想,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人人都争逐的东西自然是能让我开心的。」厉擎苍挑眉,从她手中接过甜筒餵到她唇边,「好了,快吃,一会就化了。」 苏锦怡低头咬了一口,品着这抹冰凉,良久,她做下决定,「好,我帮你,但是,等你得到这一切却并不开心的时候,你要告诉我,我带你走。」 回苏家。 在湖边钓鱼,他开心。 「这么自信,你帮我,我就一定能得到厉家?」厉擎苍笑她,继续给她餵冰淇淋,不时给她擦下嘴。 「试试。」 苏锦怡笑得自信,转头望一眼外面的高楼大厦。 她以前的世界里没有这些,但以后,她未必不能主宰这里。 …… 就这样,苏锦怡留在厉擎苍的身边帮她。 厉擎苍发现,苏家出麒麟之材不是一句戏言,苏锦怡在学习方面展现的天赋超越常人。 仅仅一个股票,她看了一个月的大盘和过去的操盘例子,就敢下场玩一手空手套白狼,让厉擎苍手上一个一直在勉强经营的电子零件公司直接晋升成国内一线,品牌一夜打响。 也成为一次操盘经典事迹。 在厉家从未冒过头的厉擎苍第一次在家族的宴席上坐到主位,父亲也松口将他的位置调到财团内部,给他更大的职权。 他食髓知味,便要继续。 他要做的是挤走所有的其他兄弟,包括现在风头正盛的厉擎举。 苏锦怡尽心地陪在他身边,两人接连创下一个又一个的品牌,帮助厉氏财团实现在一些小众区域同样垄断。 厉擎苍的位置越爬越高,可就是这样,他仍是超不过母亲的亲生儿子。 外界不知道,但他父亲清楚地知道,这第二个儿子不过是个私生子,能做事帮衬家里当然好,但要掌大权,自然就欠了些资格。 苏锦怡和厉擎苍的第一次分歧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苏锦怡向来觉得人可以争,但要争得光明正大。 那位厉夫人欺负厉擎苍基础没打好,追不上她的儿子,那她偏就帮厉擎苍在一次次明面上压过厉擎举。 这样就已足够。 可厉擎苍急近,在一次重要签约会议前,他买通了一群混子路上碰瓷厉擎举夫妇,拖延他们的时间,让厉家长辈失望。 这事,厉擎苍瞒着苏锦怡。 事成了,他顺利成为财团年度重点项目的主事人,一向不出错的厉擎举则第一次被父亲当众喷到狗血淋头。 入夜,厉擎苍参加完家里的宴会,便带了瓶红酒匆匆赶到苏锦怡的小洋房里。 小洋房院中的墙上爬满了蔷薇藤,绿油油的一片,在夜风中如海浪般此起彼伏。 他匆匆上了木楼梯,声音飞扬,「锦怡,我带了瓶好酒,庆祝一下。」 他笑着靠到房间门口,然后,笑容凝在脸上。 一个偌大的行李箱打开在地上,苏锦怡站在床边正在收拾衣物,平时温柔的脸上此刻没有半点表情。 「你干什么?」 第941页 他走进去,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苏锦怡面无表情地挣开他的手,低下身子将衣服放下行李箱,厉擎苍攥开她的手,用力将行李箱盖了上去。 「砰!」 一声重响。 窗户没关,夜风吹着窗帘呼呼地响。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做错什么了?」他盯着她,呼吸很沉。 她过来以后,他没有任何底线地宠着她,她要做什么都行,要什么东西他都给。 闻言,苏锦怡站直了身体,冷漠地看着他,「我说过,我不接受小人行径,我不做,你也不能做。」 就为这事? 厉擎苍在心底笑,但面上不显,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柔声哄着,「锦怡,我知道你善良,但我在争权夺利,争权夺利就没有善良可言,现在其余几兄弟已经针对我了,他们的手脚更不干净。」 「他们不干净他们的,你不能不干净。」 苏锦怡想都不想地道。 厉擎苍听着这话神情一顿,喉头莫名地哑了,「什么?」 「我帮你,是希望你能在这种争夺中消恨,也希望你看到这里面有多不堪,从而厌烦。」 苏锦怡站在他面前,一双杏目直直地盯着他,「但我没想到,你恨那些把你变成这样的人,却又在飞快地变成他们。」 在此之前,她不是没暗示过他,但他一意孤行,还试图隐瞒她。 厉擎苍从来不知道苏锦怡抱得是这样的心思,他呆了下,随即宠溺地道,「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对你好不就够了?我对你是永远不会变的。」 「不要。」 苏锦怡干脆地推开他的手,弯下腰打开行李箱,继续将衣服收拾进去。 厉擎苍站在那里,看着她收拾得极为果断的动作,心乱如麻,为缺一个帮手,还是为什么,他分不太清。 他只知道,她这一走,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又要成了幻象。 他不能够接受。 他拿了根烟咬在嘴里,拿出打火机去点,却怎么打都打不着火。 他有些烦躁地砸了打火机,取下烟道,「所以你就不要我了?」 「……」 苏锦怡沉默地关上行李箱。 她想拉他出地狱,可他甘之如饴地越陷越深,她有什么办法。 「你这么决绝地要走,到底是因为我今天拦了下厉擎举这种小事,还是因为那男人?」 厉擎苍道,手指将烟捏成一团。 苏锦怡拉着行李箱站起来,莫名地看向他,厉擎苍讽刺地一笑,「从你来帝都后,他就跟个鬼魅似的跟在我们周围,怎么,跟我久了,没意思了,又想起前头的好……」 「啪——」 一记清亮的巴掌声。 厉擎苍呆呆地看着她,不敢相信平时说话声音都不大的女孩会动手打他。 「别再让我对你更失望。」 她冷淡地说着,拉起行李箱便从他身旁离开,就如同她第一次来时一样,不给他任何缓冲的时间。 -- 作者有话说: 按目前的进度,苏锦怡篇应该能在10章内能结束,也就是差不多2万字内,不长。不想看的可以先攒一下。 第783章 苏锦怡篇:忌惮(5) 厉擎苍僵硬地站在原地。 苏锦怡从小洋房里出来以后,霍烨已经在门外的树下等着。 见她出来,霍烨沉默上前,接过她的行李箱往外走,苏锦怡蹙眉看他,「你不用来接我。」 「我走的时候和家里长辈保证过,一定要将你好好地带回去。」 霍烨说道。 大晚上的,这个地方僻静,计程车并不好打,两人便沿着公路往前走去。 夜晚的路灯幽幽照着看不见尽头的路,霍烨一路都没有声音。 苏锦怡低头道,「我已经背叛苏家,长辈们不会原谅我了。」 话落,一枚玉牌递到她面前。 她有些愕然,霍烨看向她,「这是长辈们给你的一次后悔机会。」 只要她愿意回去,苏家还是会接纳她。 苏锦怡接过来,苦笑一声,「其实我并没有后悔,只是有些难过,我没能改变他。」 「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厉家的明争暗斗太厉害,这里根本不适合你。」 霍烨不解地看着她,什么样的喜欢会让她喜欢到连家都不要了。 闻言,苏锦怡走在路边,低头看着脚下,好久才道,「不知道,就觉得特别心疼他,他在别人的算计中掉进了一个泥沼,我想拉他上来。」 但她发现,他似乎更适应在泥沼里。 或许,她真的错了吧。 她以为自己在挽救他,但他根本不需要。 「你应该顾好你自己。」 霍烨皱眉。 听到这话,苏锦怡忽然明白自己无法爱上霍烨的原因,这世上有人喜欢被照顾,有人喜欢被需要。 而她是后者。 两人走着,不多会,两道刺眼的灯光明晃晃地打过来。 两人退到路边,那车却也不往前开,就这么停在路中间,灯光也熄灭。 苏锦怡站在路边看过去,昏黄的路灯下,黑色的轿车静静地停在那里,厉擎苍坐在驾驶座上,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直直地看着他们两个,一只手将方向盘死死握着。 「不用管他,走吧。」 第942页 苏锦怡淡淡地道,转身继续往前走。 她既然决定走了,他怎么想不归她管。 霍烨跟上,后面传来车子启动的声音,忽然,车胎快速摩擦烧过路面的声音传来。 苏锦怡不由得回头,就见厉擎苍开着车朝霍烨冲过来,眼底一片肃杀,苏锦怡震惊,急忙将霍烨往旁边推,自己反而踉跄地站到了他的位置。 车灯照亮她的脸。 厉擎苍盯着她,瞳孔震了震,猛地急打方向盘,朝着一旁的大树狠狠撞过去。 一声巨响。 车祸发生在一瞬间。 整个车头都凹了进去。 苏锦怡冲过去,用力拉开车门,只见厉擎苍坐在驾驶座上,安全气囊不知道为什么没弹出来,他满头的鲜血,脸色惨白,昏死在那里。 「厉擎苍?」 苏锦怡呆住,紧张地拍着他的脸,「你醒醒,你醒醒。」 厉擎苍被她拍醒,睫毛颤动着睁开眼睛,一滴血正顺着他的眼睛落下,他盯着她,眼前雾蒙蒙的。 他嘲弄地扯了扯嘴角,「你这么放不下他,要替他挡在前面,还跟我来帝都做什么?」 他气虚到极点。 苏锦怡看着他发间还在不断往下淌血,根本不知道伤得怎么样,顿时有些心乱,转头看霍烨帮忙。 手腕忽然被捉住。 她低眸,厉擎苍想坐直一些,却被安全带勒得动弹不得,他抬手握住她的腕,一双眼半是怨恨半是痛楚地盯着她。 「给我一点甜头就抽身,苏锦怡,没你这么绝情的。」 他咬着牙说出来,齿间全是血。 「你别说话了。」 苏锦怡皱眉。 霍烨帮忙叫来了救护车,厉擎苍被抬上救护车时,手仍死死抓着苏锦怡不放,苏锦怡只能跟着上车。 氧气接上,输水挂上。 厉擎苍躺在救护车里,眼睛浅浅阖着,嘴里一直说着什么。 苏锦怡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男人许久,才低下头去听。 「我改好不好……」 「我干净一点……」 「我只有你了……」 诸如此类的话他喃喃地重复着,一遍遍重复,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地握住她的。 苏锦怡低眸看着自己被握疼的手,心脏蜷缩。 也许,这世上真有宿命一说。 而厉擎苍,就是苏锦怡的命门,没有来由,没有对错。 谁也不能阻止一个女孩飞蛾扑火般地去爱上一个深渊中呆了太久的魔鬼。 …… 厉擎苍再醒来是在医院的病房里,头又疼又昏。 病房里空无一人,他拔掉输液针撑着床艰难下地,一步步走到窗前,抬手用力拉开窗帘。 像是冥冥中有预感一样,他望出去,就见到楼下不远处的亭子里,霍烨在和苏锦怡说话。 两人似乎起了争执,脸色都不大好。 忽然,两人又都不说话了,就这么安静地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霍烨往后退两步,忽然朝着苏锦怡屈膝跪下。 厉擎苍看到苏锦怡震惊的眼神,她的脸上有了犹豫。 「……」 厉擎苍站在窗前,一只手绞住窗帘,死死绞着,手背上青筋暴跳出来。 忽然,他不敢再看下去,一把将窗帘拉起,呼吸沉重地站在那里。 他走到门口,靠在门旁的墙壁上数着时间。 他从未有一刻觉得时间这么漫长过,慢得他能数清楚输液袋里滴下的每一滴药水。 直到寂静的病房里,传来极低的脚步声。 苏锦怡从门外走进来,见病床上没人,输液袋在滴水,以为又出了什么变故,急忙要往外走,「医……」 声音戛然而止。 她看着靠墙的厉擎苍,厉擎苍白着一张脸站在那里,一双眸子正定定地看着她脸上的紧张。 「你没走,我又赌赢了。」 他道。 「那恭喜你,我现在也是你能掌控的一部分了。」 她褪去紧张,面无表情地说道。 闻言,厉擎苍呼吸一沉,一把将她扯进怀里,低头就吻了下来,强势蛮横。 苏锦怡挣扎,一口咬在他的唇上,厉擎苍不躲不闪,反而更加疯狂不顾,恨不得连她的呼吸一併掠夺,血腥味在两人的唇间弥散开来。 他把她牢牢扣紧在怀里,吻她的唇,吻她的耳—— 「锦怡,嫁给我。」 第784章 苏锦怡篇:忌惮(6) 自那以后,苏锦怡度过了她和厉擎苍最快乐的几年。 他会坐在设计师的工作室里,杂志不看,手机不拿,就这么坐着看她一套一套地换礼服。 朦胧的灯光下,她穿一身礼服走出来,他的眼中永远都是惊艷。 她让他选两套,他选不出来。 后来,那个设计师成了苏锦怡的私人设计师,再也没替别人设计过一件衣服。 他也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全部仰仗她,他也在努力让自己的实力配得上她替他夺来的位置,但总归,他的学习能力不如她强,偶尔会出错。 这个时候的厉擎苍通常会很暴躁,他年少时的太顺导致他难以接受任何一次挫败。 他砸了一地的文件。 每当这时,他又会想如果他动一些手脚,他们会顺利很多,不用这么辛苦。 第943页 苏锦怡平静地看着他,什么责备都没有,给他泡了一杯加过安眠药的牛奶,待他睡下后,默默捡起地上的文件,一份份垒好,开始做弥补措施。 做整整一夜。 最后扛不住人往后靠在沙发扶手上睡了,天亮醒来,她身上盖着毯子。 她走到房间,没有看到人。 待走到厨房,就看到平时衣冠楚楚的一个大男人站在流理台前和一团发酵好的面团做斗争,脸上、身上的衬衫沾得全是面粉,狼狈得一塌糊涂。 「你在做什么?」 她靠着门框看他。 厉擎苍抬眼看她,不复昨晚的焦躁,勾唇笑了,「醒了?你不是说想吃手工水饺,我给你做。」 苏锦怡走过来,倚在流理台上看他手上沾的全是面糊,不禁道,「还是我来吧。」 这做得也太差劲了。 「别动!」厉擎苍直接把面糊抹到她脸上,逼她往后退,「说了我做就是我做,回去睡觉,醒了就能吃。」 厉擎苍很坚持。 苏锦怡擦着脸上的面糊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乖乖回去睡觉。 再醒来果然有两盘热气腾腾的水饺就摆在餐桌上,就是造型……每个都丑得挺别致。 苏锦怡咬了一口,面皮太厚,馅里肥肉太多,味道偏咸。 她看一眼面前因为做水饺做得衬衫都汗湿的男人,厉擎苍直勾勾地盯着她,「怎么样?」 她一个一个往嘴里夹,笑着道,「好吃。」 吃着吃着,厉擎苍靠了过来,从旁边环住她的身体,大掌扣住她的头,将脸埋进她的颈窝,「我要是没有你该怎么办?」 他的嗓音透着浓浓的无力,还有歉疚。 苏锦怡坐在那里,任由他抱着,安静地咬着嘴里的水饺。 她知道,他在用他的方式和她道歉,他昨晚不应该发火。 「我要是再像昨晚那样,你就别管我了。」 他的声音闷闷的。 苏锦怡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臂膀,「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就像个被惯坏的孩子,这世上真的不是什么事都是全由你操控的,你要学会接受意外。」 闻言,厉擎苍直起身来,伸出自己的一双手,「孩子切肉的时候受伤了。」 「……」 苏锦怡看过去,果然见他好几根手指都贴了创可贴,不禁心疼,「手工水饺去街上买一份就好了,你自己做什么,疼不疼?」 「都流血了,吹吹。」 厉擎苍哄她。 苏锦怡在感情这方面不如厉擎苍游刃有余,她当了真,抓着他的手吹起来。 他低眸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便低头吻了下去,含住她的唇细细吻着,她睁着眼,在他深色的眼里看到全部的自己,那样的专注深情令人沉溺。 「只要你不是意外就好了。」 他吻着她说。 她不会是意外。 她那么善良,他随时都能赌赢。 …… 婚后。 霍烨选择了离开,他带不走苏锦怡,也无脸回家,便选择周游各处。 厉擎苍真的改变了。 他听她的话,变得干净一些,再干净一些。 不再乱动手脚,只通过正当方式在财团内争取更往上的方式。 只是厉擎苍听话,不代表他母亲那一支力量会任由他的壮大,接连乱七八糟的手段迎面丢来,两人疲于应付。 苏锦怡也不免中招。 她被带到一个陌生的仓库,接二连三的闷棍落下来,她被打得奄奄一息,倒在地上。 她脑袋一片空白,睁着一双眼睛就看着鲜血自身下流出,越流越多、越流越多…… 她痛苦地蜷缩起身体,手捂上自己的肚子。 厉擎苍冲进来的时候,正好阻止了一记落在她头上的闷棍。 她看着他不顾一切地护在她的身上,明明满脸惊惶,却还故作镇定地抬手抹掉她脸上的血,「别怕,别怕,我带你走,我马上带你走。」 一记记闷棍全部落在他的背上。 她看着他一口血喷出来,随即便昏死过去。 这事过去之后,属于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没了,而厉擎苍的母亲跑她面前来各种明嘲暗讽。 那一段时间的苏锦怡,自己都像陷入泥沼。 厉擎苍停掉了手上的一切工作,在医院里陪她,他不仅把手工水饺做好吃了,还学会了纯手工馄饨、纯手工面条…… 「你就当这个孩子没来过,我们会有属于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他和她说。 那个时候的苏锦怡很痛苦,痛苦到没有细想他这句话其实是凉薄的。 他这个人,从来都当他失去的尚未来过。 她只是躺在那里,看着他趴在她床边憔悴的脸,伸手过去轻抚,和他说,「原来你在厉家,活得比我想像的还要苦。」 「只要你好起来,我就不苦了。」 他说。 在他几乎不阖眼的照顾,苏锦怡出了院。 出院的第一件事,她就做了人生的第一次暗斗,她直接下套将厉擎苍的母亲从厉氏财团赶了出去,从此,这个人在厉家再无实质的话语权。 事成之后,厉擎苍看她的眼神有些变化。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用这些手段。」 他坐到床边,端牛奶给她喝。 第944页 「她以为,我只有这些本事对付她,所以得寸进尺,我偏要她明白,有些手段我不是不会,我只是不屑。」 她靠在床头轻声道,手下意识地捂住自己平坦的肚子,「我的善良,只给还有救的人。」 第785章 苏锦怡篇:忌惮(7) 厉擎苍把她搂进怀里,手上随意地拨着她的发丝,语气也极是温柔,「好了,不想了,睡觉,乖。」 她将自己依偎进他的怀里。 厉家的腥风血雨把她惹到了,只有在他的怀里,她才能稍微安然一些。 她以为,他能明白,她只做这一次,只是为他们的孩子复一个仇。 可她不知道,这件事已经在他的心里埋下一颗种子。 名为忌惮的种子。 正在一点点生根。 这之后,两人还是如之前一般,不暗斗,只明争,一路并肩作战。 苏锦怡也越发觉得厉家都不是什么大出息的人,也许只有推厉擎苍上去,对厉家、对国内经济都好。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终于来临。 手术室打开门的一瞬,厉擎苍想也不想地往里沖,忽略过抱着女儿的护士,直直冲到手术台边上。 看着一头汗水、脸色苍白的苏锦怡,他惊惶得就像当初冲进仓库时一样,他握住她的手不断亲吻,「生完了,没事了,你不会有事了。」 从她发作开始,他就慌得不行。 「我知道。」 她气虚,但还不至于迷糊,她看着他紧张的样子笑,「去看看孩子。」 「不急,我先送你回病房。」 厉擎苍直起身来,看着旁边一堆的血棉,眉头拧得厉害。 那个时候,苏锦怡生产的疼全部消了,也治癒了第一次失去孩子的痛。 后来,他们的路越来越顺风顺水。 事业上,厉擎苍成功成为厉家的掌事人,整个财团尽在他手里,虽麻烦时有,但毕竟已经不是从前受气的时候了。 厉擎苍彻底地蜕变了,他不执着于阴谋算计,也不会再为些小小的挫败而暴躁。 他行事越来越沉稳,被人称为更胜于其父的一代枭雄。 生活上,厉擎苍从来不会忽略她,他记得她衣服、鞋子的号,他记得她的生理期,他记得她所有爱吃的、不爱吃的,甚至是偶尔感冒用药,他都是把药放到她的面前,不用她亲自去看吃几颗。 他们的女儿名为雪鹿,跟在他们身边长大,是个特别活泼灵动的女孩。 他们常常一起在花园里种花,在庄园里骑脚踏车,也在温泉馆里泡温泉。 只是经常泡着泡着,厉擎苍就会把厉雪鹿扔到门外,转身抱住她放到榻上,任由小女儿在外面乱蹦乱跳地叫。 人间烟火气,不过如此。 谁又能说一句,厉总与夫人不相爱。 …… 公事偶尔会闷得人疲惫。 日头当空,华丽的总裁办公室里,刚开完会议的厉擎苍坐到办公桌前扶额休息,有脚步声传来。 「厉总,我给您倒杯咖啡吧。」 是秘书。 他疲倦地应了一声,靠在椅背上几欲睡过去,直到腿上忽然一沉。 他睁开眼,就看到女秘书侧坐在他的腿上,一双化得精緻的眼睛娇媚地勾引着他,一只手攀上他的胸膛,声音柔柔的,。「厉总,我会一点推拿,我帮你解解乏好不好?」 「……」 厉擎苍头昏脑胀的,还有些没明白过来,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擎苍,那个项目……」 苏锦怡站在门口,声音消失,一双眼沉默地看着他们,脸上没有表情。 厉擎苍忽然清醒过来,一把推开身上的女秘书,恼怒地道,「滚开!」 「……」 苏锦怡仍是沉默。 那女秘书也没想到苏锦怡会突然进来,直慌得低头跑走,经过苏锦怡时小声地叫了声厉太太。 「自己去财务处结工资走人。」 苏锦怡留下一句冷淡的话。 「是。」 女秘书羞愧不已地掩面跑了。 厉擎苍从办公桌前站起来看着她的脸,她眼中的漠然赫然跟当初驱逐他母亲时一模一样。 他心底一沉,「我有点乏,她自己坐上来的,我没碰她。」 「……」 苏锦怡抱着文件走到他面前,「这个项目有点问题,我想和你说下。」 话落,她的手腕被厉擎苍隔着办公桌捉住,他盯着她,「你不信我?」 苏锦怡抬起眼看他,一双眼睛平静如水,明明没有任何攻击性的,但就是莫名有一种穿进他身体里的锐利。 「你说我应该信吗?」 她淡淡地反问。 厉擎苍紧紧握住她的手,直视她的眼睛,「我过去是混帐,但遇上你以后,我没有别人。」 他的呼吸都是沉重而缓慢。 看着他,苏锦怡忽然「噗哧」一声笑起来,拿起文件亲密地拍他的手臂,「我知道,你紧张什么?」 见她眼中毫无芥蒂,厉擎苍怔了下,随即明白过来。 他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抱起放到办公桌上,又恨又爱地瞪她,「好啊,苏锦怡,敢耍厉氏财团的一把手,你是不是吃熊胆了?」 斥责着,厉擎苍低头就去吻她的唇,狠狠地压着,直吻得眼看要走火苏锦怡才急忙按住他的双肩推离他。 第945页 她坐在桌上,唇被吻得润出一抹娇嫩欲滴的颜色,她满眼自信地看着他,「我这么好,我就不信你会舍了我。」 「谁敢舍了你,不怕你报复?」 厉擎苍站在她面前,指腹在她瑰丽的唇上摩挲。 「是啊是啊,我报复起来可是很凶的!」 苏锦怡故意做出张牙舞爪的样子,很可爱。 可厉擎苍想的却是她刚刚在门口那副漠然的样子,笑容顿时有些维持不住,苏锦怡却环住他,把头靠到他的胸膛上,「不管你在这个位置上坐多少年,总会有人想搞些事情,也有很多人想分化我们。」 他现在位置爬得高了,总会有美女以各种各样的目的接近他,诸如此类的声音都在一点点飘进她的耳朵里。 而对他,她也知道,外面有很多声音说他是靠女人上的位。 他从来没为这个发过脾气,她也不怎么敢和他深谈这个问题。 他其实不差,他绝对有资格坐这个位置,他只是被耽误了基础,这些年也在尽力补足。 「不会,怎么有人分化得了我们。」 他按住她的后脑轻轻抚着说道。 「那我不听那些声音,你也不要听那些声音,我们只做自己。」她柔声道,末了又添一句,「不过你这裤子不要再穿了,换掉。」 她对他,是有占有欲的。 第786章 苏锦怡篇:忌惮(8) 「知道了,怎么这么爱吃醋。」 他搂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笑得宠溺。 …… 有人信感情能天长地久,就有人信感情比烟花还容易转瞬即逝,难以掌控。 流言能止于智者,也能越滚越大,滚成雪球,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人间烟火让普通的时间变得美好,却也同样会将美好耗尽在时间的长河里。 人只一字,解法却各不相同。 后来,厉擎苍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手上产业越做越大。 流言也从未停止过,对手会直接说你在靠女人,朋友说两句你有个好老婆,巴结的下属则是说,厉总,要不让厉太太退了吧,她总在财团占着一席之位不好。 苏锦怡似乎也隐隐察觉到了不妥,她渐渐从财团中抽出身来,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家庭上。 于她而言,不管扮演哪种角色,只要她愿意,她都能得心应手,也自得其乐。 她退向幕后。 可她的退,只是他以为的退。 当他看着流言减少,把关注全放到财团的时候,他在两个大项目上差点做错决定,每次都有不错的属下言辞激烈地反驳他、提醒他,让他认识到自己的失误。 他庆幸自己有不错的下属,可这种庆幸没过多久,他便发觉这两人是苏锦怡招进来的。 不止如此,凡是别有用心接近他的女人都在不知不觉间离开了,等他猛然想起来,人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他这才真正明白,他的确是靠女人坐到的这个位置,只要苏锦怡愿意,他可以一直坐,但若有一天她不愿意,他…… 厉家的威胁全都不在了。 可厉擎苍却再度感觉到那种被掌控的窒息感。 他做起噩梦,他梦到自己的脖子被人狠狠掐住,掐得他喘不过气来,一睁眼,是一脸漠然的苏锦怡。 再一睁眼,却是一脸担忧的苏锦怡。 他从梦中惊醒。 「做噩梦了?」 苏锦怡开了灯,下床倒一杯清水给他。 厉擎苍从床上坐起来,将水喝了,伸手将她捞进怀里抱着,整张脸都埋进她的颈间。 「没事,只是个梦。」 她任由他抱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他拥紧她,头抵着她,嗓音透着一股惊悸后的沙哑,「我梦到别人传我父母是人间佳偶,听说他们的故事浪漫得没有一点联姻的味道,但我却是个私生子,他们最后也把脸全撕破了。」 「……」 「苏锦怡。」他连名带姓地唤她,从她颈间抬起头来,双手捧住她的脸,一双眼睛有些猩红地盯着她,「你能爱我多久?」 苏锦怡疑惑地看着他,而后笑道,「你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吗?」 「回答我。」 他死死盯着她。 看着他激动的样子,苏锦怡怔了怔,而后微笑着认真道,「我会爱你很久。」 「多久?」 他非要问个明白。 「嗯,爱到……」 苏锦怡盯着他发红的眼想了想,收敛起笑容,她朝他靠过去,轻轻吻在他冰凉的嘴唇,一字一字道,「爱到沼泽将你吞没为止。」 其实,苏锦怡什么都感觉得到。 这一晚之后,她彻底撤了自己在财团安插的眼线,她安眼线不是为了控制些什么,她只想让他少走一弯路,让一些不怀好意的人自动消失。 可他如果介意,她就撤掉。 她以为他会懂,她也不相信有她在,沼泽会将他吞没。 毕竟他会为她挡下所有的闷棍,他会去教堂祷告几个整夜,只为祈求她能生产顺利,他会因为她不接电话,而放下手边的事茫无头绪地到处找她,他会陪着她和雪鹿做最无聊的游戏,困到极点也不去睡觉。 人间的悲喜与烟火真正体验过,是很难捨下的。 可她没有想到,有一天,厉擎苍会拿着一幅炼狱众生图来试探她。 第946页 这幅画再怎么改,苏锦怡也能认出自己的痕迹,她不怎么记得自己是怎么画下的,但她第一次最直观地知道厉擎苍在忌惮她,甚至是恐惧她。 她微笑着把话轻轻带过,凉意却从脚心直蹿头颅。 她静静地看着他,第一次去想,他是真的爱她么?如果爱她,怎么会忌惮,怎么会恐惧。 他该明白,这个世界唯一不会伤害他的,就是她。 是因为她有疯子血? 他是不是觉得她这样的人精神会不稳定,无法保证爱他一生一世,如果是这样,她愿意去改变。 早已认命的苏锦怡开始到处寻找方法治癒疯子血。 疯子血,她的原罪。 她原以为,只要治癒了疯子血,他们就能回到从前。 她拼了命要找方法,可是连霍烨最后的办法都失败了,这让她一度精神恍惚。 她看着厉擎苍,她想,他越来越加倍加倍地对她好,是不是就只是怕她会对付他?他为什么害怕,是他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什么呢,不爱她?一直在利用她? 这样的念头几乎困疯了她。 她开始害怕,害怕自己要发病了,更害怕自己对厉擎苍所有的怀疑不过是自己要发病了。 他们的感情开始出现裂痕。 她爱这个男人,却又控制不住地去怀疑他的真实与否。 厉擎苍在她眼中分裂成了两个,一个抱着她说没她该怎么办,一个拿着炼狱众生图试探她。 她根本不知道该拿他如何。 苏锦怡甚至开始有预感,她觉得自己离发病不远了。 可是,她怀了身孕,若她出事,这个孩子便也保不住。 她必须要做些什么了。 在厉擎苍出国的一段时间里,她带着人在深夜悄无声息地进入苏家祠堂,秘密安排下一切。 她在苏家祠堂里跪了一夜,回到帝都,在自己的卧室里写下遗书。 一切都安排好了,只等命运替她安排结局,她便安心养胎。 也正因为如此,那一天来临的时候,苏锦怡的心情竟格外平静。 厉擎苍为表示关心,这一胎,他请了专业的团队到庄园里为她接产。 苏锦怡的肚子白天开始发动,到晚上她陷入了最痛苦的时光,身体里裂开来的剧痛几乎将她毁灭。 第787章 苏锦怡篇:忌惮(9) 厉擎苍就是这个时候带着贺雅堂而皇之地进了庄园的大门。 那边的房门紧锁,翻云覆雨,这边苏锦怡死死绞住了一个护士的手,偏灰的深色双瞳死死盯着上方。 后悔? 绝望? 真到这一刻,她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连疼痛,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孩子出生后,苏锦怡平静地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头,满身冷汗,虚弱得面容惨白,仿佛落了几缕魂魄一般。 被宠得懵懵懂懂的厉雪鹿从外面跳进房间里,兴高采烈地跑到苏锦怡面前,看着床上睁着一双灰瞳的漂亮宝宝,问道,「母亲,是弟弟吗?」 「嗯。」 苏锦怡沖她淡淡地笑。 「太好了,我有弟弟了!」 厉雪鹿高兴地低下头来,不敢碰这么软这么小的宝宝,就隔着包裹宝宝的巾毯亲了亲。 苏锦怡抬手抚向她明媚的小脸,「天阙。」 「什么?」 厉雪鹿抬起小脸,茫然地看向她。 「天上宫阙,里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会有任何的求而不得。」苏锦怡柔声问她,「给你弟弟取这个名字好不好?」 「好呀,天阙,好听的,母亲。」 厉雪鹿扬起灿烂的笑容,「我弟弟以后肯定会要什么就有什么!」 「我想休息会,你把弟弟带回你房间,让护士姐姐她们陪着你,行吗?」苏锦怡又问道。 「好哦。」 厉雪鹿乖巧地点点头,跟着护士姐姐们离开。 离开前,像是有什么预感似的,厉雪鹿回头看了一眼苏锦怡,莫名不安,苏锦怡靠在床头沖她笑得温柔。 厉雪鹿这才放下心来离开。 「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让她出来。」 苏锦怡吩咐人。 做完这一切,她平静地等待着,厉擎苍没有表情地出现在门口。 生雪鹿时,他满脸惊惶,生怕她有个万一;而这一次,厉擎苍却是带着满身女人的香水味而来。 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低眸看她,「生完了?」 这似乎是他们认识以来,他第一次用如此冷漠的语气同她说话。 苏锦怡掀开被子,一双白皙的脚落地,她身上换了一件宽松的长裙,衬得她人格外娇弱,就像一朵被雨打过的蔷薇,花瓣在无声凋谢中仍故作顽强盛开。 她坐在他面前,嗅着他身上的气味,抬手将他有些敞开的衬衫扣子一颗颗扣上。 扣到一半,她看到上面的一抹口红痕迹。 厉擎苍低眸看着她的动作,伸手拦开,低沉地道,「这些事会有人做,你先休息好。」 「你爱过我吗?」 苏锦怡抬眸凝向他的眼睛,平静地一字一字问道,「从一开始,你就在利用我?」 「……」 「这么多年了,你为我做的每一顿饭,为我掉的每一滴泪,都不是在讨我的欢心,都是想利用我助你得到今天的一切?」 第947页 她问他。 「你不该想控制我。」 到这一步,厉擎苍也懒得掩饰了,「以前,我觉得你善良,善良的人再聪明也比较好摆布,但你不是,你身体里有疯子血,你有恶,你想把我的一切控制在你手里,我说过的,我最厌恶被人掌控的感觉。」 苏锦怡听着,眼神没有变,她只是看着他,固执地问着她的问题,「所以,没有爱过我?一点点都没有?」 她怎么会这么失败。 她平静的声音就像一把锐利的刀凌迟着他的身体,他呼吸沉重起来,低头看着她控诉,「难道你的爱就没有掺半点杂质?」 「……」 「你明明可以在顷刻间设计出颠覆一个国家的计谋,却陪着我慢慢奋斗这么多年,图什么?图你无聊且聪明,高高在上,图我是一颗可以随意操控的棋子?你所谓的爱难道就没有一点看我好玩弄的意思在里边?」 「……」 「我已经被人掌控那么多年了,我好不容易才有今天,我不会再允许谁扼着我的脖子,你也不行!」 他低吼出来,眼中充满厉色。 「……」 苏锦怡呆呆地看着他,突然低低地笑起来。 原来如此。 原来,他一刻都未真正相信过她的爱。 她怎么忘了,他生在一个薄情凉性的家庭,见的都是腥风血雨与猜忌,利益、自保都在感情之上。 她笑着,笑得苦涩,笑得眼泪都落下来。 看她这样,厉擎苍坐到床边,握住她的双臂,目光紧紧地盯着她,「锦怡,这一次你输了,你认了吧,你疯吧,你疯了以后我就不用再担心你在我身边又安插了多少眼线,不用和女同事说话的时候都注意着措辞,不用怕你什么时候觉得我没意思了给我来上一刀。」 他说着,眼里顿时生出一种歇斯底里的扭曲、疯狂,以及……兴奋。 苏锦怡着他的一字一句,继续笑着,眼泪也继续落着。 原来,他这么怕啊。 她在他的眼里,是不是比他那一对父母更加可怕? 厉擎苍捧住她的脸,抹去她的眼泪,将她按进自己怀里,五指埋进她汗湿的发,急切地道,「你病了以后我会对你好的,我把那女人赶出去,你就每天乖乖呆在家里等我,我办完公事来照顾你,我给你做饭,我给你洗澡穿衣服,晚上我拥着你睡觉好不好?嗯?好不好?」 他急切地说着,一遍遍吻着她的耳朵,「好不好?锦怡,好不好?」 苏锦怡柔弱地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一遍遍地说着,泪水再次落下来,「为什么我会爱上你这样一个人呢?」 「……」 厉擎苍身体僵硬。 「为什么我救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不肯从沼泽里爬上去看一眼呢?」 她抬起脸去看他,颤抖着唇去吻他的下巴,「你爬上去看一看,看看我苏锦怡到底有多爱厉擎苍。」 厉擎苍被她吻得浑身莫名颤抖,他低眸看着她被泪水盈满的眼眶,身体里有什么在乱蹿,心突然间被绞得痛不欲生。 忽然,苏锦怡张开唇咬住了他的下巴,死死咬下去。 厉擎苍一疼,不假思索地用力推开她。 苏锦怡刚刚生产完,根本没有力气,她重重地跌躺在床上,如脆弱的布娃娃。 厉擎苍站起来,惊魂不定地摸着自己锐痛的下巴,「今天庄园的人我做过安排了,没你的人,就算你不疯,从今天起你也别妄想再出门一步,再操控我一次!」 -- 作者有话说: ok,下一章就结束苏锦怡篇啦。 第788章 苏锦怡篇:忌惮(止) 别妄想…… 好一句别妄想,她头也不回地离开苏家,来到谁都不认识的帝都活了这么多年,就剩一句别妄想。 苏锦怡笑着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她还是盯着他笑,笑得讽刺,笑得悲凉。 「……」 厉擎苍无意识地后退一步,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疯了。 他找专业人士问过,生产的痛苦与虚弱加上精神刺激,是很容易逼疯一个人的。 她开始发病了么? 苏锦怡收回视线不再看他,只赤着一双玉足往房门外走去。 外面,人很多,有没走的医生、佣人,还有厉擎苍准备好的人手,他们全都候在外面。 见苏锦怡走出来,所有人都看向她。 她一头凌乱的湿发下面容精緻而苍白,一双脚就这么踩在地上,长裙渐渐染上鲜血,一滴、又一滴,在裙上晕染开来,也顺着她的腿淌下来,与皮肤的白皙形成鲜明对比。 「你想干什么?」 厉擎苍走出去。 苏锦怡走到门口,抬眸看了一眼墙上,她从墙上取下装饰用的一柄剑,剑鞘上还镶嵌着发暗的宝石。 她取下来,忽地拔出剑就往前砍去。 她的动作绵软无力。 「……」 可大家还是被吓了一跳,纷纷往旁边闪避。 疯了。 太太疯了。 与此同时,一队警察踩着楼梯直闯上来。 苏锦怡猛地回头,将手中的剑对准了身后走出来的厉擎苍,一双眼黯然地看着他胸口衬衫上的那抹口红印。 明明知道只是把装饰的剑,连开封都没开封过,厉擎苍还是惧得靠到墙上,惊惧地看着她,不清楚她现在的精神情况。 第948页 看着他眼里的戒备与猜疑,苏锦怡再次悲凉地笑了。 她裙上的血迹越来越多,鲜血也流淌到一双玉足上,在地板上延伸出一条短短的血路。 她踩着自己的血,以剑指他,一步步走向他。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明白她当年为什么提着输液袋给你讲课。」 「厉擎苍,你为什么就不肯爬上去看一看,为什么?」 「……」 厉擎苍往后退去。 「砰。」 一声枪响。 子弹穿过苏锦怡的心口,血色的窟窿仿佛在她的心脏位置开出一朵最妖冶的蔷薇花来。 紧闭的房间里,厉雪鹿趴在床边,一双手飞快地捂住小小婴儿的耳朵,小声哄着,「别怕别怕,小天阙,外面放烟花啦,乖,姐姐在这里呢。」 身下的婴儿很乖,没有哭闹,一点都没有被吓到,他只是睁着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看她,嘴角一弯,笑了。 仿佛,她就是他的全世界。 「真乖,姐姐会好好保护天阙哒。」 厉雪鹿笑眯眯地看他。 「……」 厉擎苍不敢置信地盯着她,一剎那间,他眼中血丝满布,整个眼球几乎爆裂开来。 他猛地转头,就见一队警察站在那里,为首的维持着开枪的姿势。 不。 不是这样,不会是这样! 剑从苏锦怡本就软绵绵的手里落下来,砸在厉擎苍的脚边,砸得他心惊肉跳。 他低下头,苏锦怡已经躺在那里,鲜血彻底染红她身上的长裙,她阖上了眼睛,面容在鲜血中美得惊心动魄。 厉擎苍的双腿软了,他跪坐到地上,呆呆地看着她身下越来越多的血。 多年以前,那个女人提着输液袋给他上课,要他学道理,后来,她也是这样躺在地上,身下全是血,全是鲜血…… 他想起来了,苏锦怡说过,那个女人曾经想挽救他。 想把他从一条看不到前路的迷途拉回来。 「你爬上去看一看,看看我苏锦怡到底有多爱厉擎苍!」 他抖着手想去抚她的脸庞,想像平时一般替她勾起耳边的发丝,想把她抱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可还没触到,他就把手收了回来,见鬼一般地缩回来,靠墙坐在地上。 不是! 不是这样! 结果不是这样!他不接受!他不接受! 厉擎苍贴着墙,看着地上的苏锦怡眼睛死死盯着,表情狰狞得近乎扭曲。 贺雅冲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吓得直捂住了嘴。 现场的人很多,看到只穿着一件真丝睡衣的贺雅,所有的怀疑在窃窃私语传开来。 「厉总连警察都叫好了,怎么还让我们做外面的防守?不让太太跑出去。」 「这怕都是算好的,怪不得要让太太在家生产。」 「太太疯了,要杀人,警察才好下手啊,名正言顺。」 「……」 厉擎苍靠在墙上,脑袋空白了一瞬,再回过神来,他充血的眼睛慢慢平复下来。 是了。 是他叫来的警察,一切都是他的算计。 他赢了。 她掌控不了他,她再也掌控不了他,这个厉家,终究是他说了算。 苏家的血脉,太恶了,从骨子里就恶透了。 还真是不容易剷除啊。 幸好,他在这女人的股掌之间保全了自己。 今后,他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利益、女人、至高无上的权利,他都可以随心所欲了,再也没人可以是他厉擎苍的威胁! 厉擎苍忽然笑起来,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得猖狂,他撑着墙慢慢站起来。 贺雅跑到他面前,紧张地看着他,「真、真是你叫的警察?」 「我赢了,我赢了。」 厉擎苍低眸看着地上不再动弹的人肆无忌惮地笑着,笑得无比得意。 后来,他坐在沙发上,看向抱着孩子的女儿,招了招手,「来,把弟弟抱给我看看。」 小小年纪的厉雪鹿站在那里,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闻言,她呆呆地看着自己完全变了的父亲,他就像被什么附身一样,一张脸变得完全扭曲,眼中全是阴厉,再不见平日慈爱。 下意识的,她抱紧怀中的弟弟往后退了几步,不肯被他碰。 厉擎苍坐在那里看着,看着她灰色的眼睛,心脏猛地一缩,疼得浑身都痉挛。 随后,他竟是低头呕吐起来,呕得血丝都出来了。 他将这一切归于他对于苏家血脉的噁心,发自肺腑的噁心。 他一扬手—— 「赶去蔷园,这辈子都不要让我再见到这两双眼睛。」 …… 潮湿、冰冷的地库里,苏锦怡一字一句地说着。 楚眠一步步走到前面,渐渐从她的声音、从她留下的物件里拼拼凑凑出故事的真实面貌。 她转头看向中央歇斯底里的厉擎苍,问他,「当年的警察,不是你叫的,对吧?」 第789章 穿过厉擎苍的胸膛 闻言,厉擎苍像是被踩了脚一般,一把打下旁边的画,阴戾几乎在他眼中爆开来。 「是我叫的!」 厉擎苍瞪向她,「你根本不懂,要和机关算尽的苏家人较量需要付出多少!她想彻底地操控我,她想把我当成一件玩物,我不可能任由她摆布!」 第949页 厉天阙站在楚眠的身边,听着这话,一双深色的眸阴沉沉地睨向厉擎苍,薄唇抿着。 霍烨站在一旁低下了头。 陆景然和陆景慧沉默地站在一旁,就看着楚眠慢慢站出来。 她的脸色在灯光下虚弱苍白,她一点点走向厉擎苍,看着他缓慢地说道,「其实苏锦怡很好理解,她离开苏家,是为了你;她有能力做更多却陪你慢慢熬,是迁就你成熟的进度;她在公司安排眼线不告诉你,是顾及你的自尊又想成全你的一帆风顺;甚至是叫来警察,她都只是想让你明白,她一直是在毫无保留地爱你,没有半分算计。」 「你胡说!」 厉擎苍站在那里,被胡乱包扎的断手鲜血直流,他狰狞地瞪着她,另一只手猛指自己的胸膛,「警察是我叫的!是我赢了!如果我不这么做,我就沦为她的玩物!」 他每个字都用尽力气,根本不管鲜血涌得越来越多。 楚眠继续走近他,步子依然缓缓的,慢慢的,不带任何攻击性的,就像当年最后一刻的苏锦怡。 厉擎苍惊恐地后退一步。 「她到死都想挽救你,哪怕是你到了这里,她都希望你能住手,你能回头,可你……一刻都不肯去相信她的感情。」 楚眠逼近他,看着他眼中的恐惧嘲弄地笑了一声,「也是啊,怎么信呢?」 「……」 「要是信了,你就全错了,你亲手毁了这世上最爱你的一个女人,你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所以你只能错,一错到底。」 楚眠看着他眼里狂涌出来的血丝,继续诛心,「你把她当成你杀的,你将你们的一双儿女弃在地狱里,你宁愿把自己的人生搞得像精神错乱一般,也不敢直面苏锦怡飞蛾扑火般付出一切的爱。」 厉擎苍步步往后退,看着楚眠的眼神越发恐惧,蓦地,他朝她扑过去,「你住口——」 厉天阙抬起腿便一脚踹了过去,眼中一抹厉色掠过,「别碰她!」 如杀一般的语气。 厉擎苍狼狈地跌坐到地上,撞了一堆的支架,许多物件全部掉落在地上。 他完全没了之前绑架楚眠后的那种志得意满,他看着满地的东西发抖得厉害,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警察就是他叫的。 他们都错了。 苏锦怡是他杀的。 他赢了。 他压制了苏家血脉的恶,他成功了…… 是他赢了!苏锦怡是他杀的!她是他杀的!对,她就是他杀的,他逼疯了她,他让人开的枪! 「对,是我杀的,我赢了,我赢了,她一直想控制我,和父亲母亲一样,都想控制我……」 他死死盯着满地的狼狈,喃喃地说着,脸上的肉狰狞地抖。 霍烨看着他这样闭了闭眼。 这就是苏锦怡不顾一切都要选择的人,她没有将他从沼泽中拉起来,反而被他亲手按进了沼泽。 忽然,苏锦怡苦涩的笑声再次传来,「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听到我这番话,但如果听到,一定是很久以后的事情吧,你撑不住厉氏财团了,你走投无路了,便连我最后的一点利用都要耗干尽。」 「……」 「那我们的孩子呢?我检查出来有孕了,我想到生雪鹿的时候了。」 苏锦怡的语气突然轻快了下,「也许,我现在做的这一切都是没用的,一切都只是我在胡思乱想,你那么喜欢雪鹿,也会喜欢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们还有救的对吗?」 苏锦怡重改这个地库时,显然还没有对厉擎苍完全死心,只是做了两手的准备。 那段时间的她,心绪最为不宁,她不知道厉擎苍是真的变了,还是自己要病发了,所以才会那么怀疑。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厉天阙。 厉天阙的脸色幽暗难辨,他有些嘲讽地勾了勾唇。 喜欢?属于父亲的喜欢,他一天都没有得到过。 「可要是你到了这里,该怎么办?如果连我的死都没有唤醒你,那你是真的从未有一刻爱过我,又怎么会对我的孩子多好呢?」 苏锦怡苦涩的声音在地库里响起,有一种不敢相信的悲凉。 「……」 楚眠站在那里听着,喉咙像是被堵了什么一样不舒服。 苏锦怡太聪明,她什么都懂,却还是什么都不顾。 爱惨了啊。 她转眸看向厉天阙,伸手握上他的,他手上满是血污,缩了缩,还是被她柔软的手指紧紧勾缠住。 如果连我的死都没有唤醒你……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警察是她自己叫的?这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自杀,她没疯吗?她到最后一刻都没有疯? 假的,都是假的! 倒在地上的厉擎苍却忽然抬手抱住头,断手的血渗出来,淌过他的面容,淌过他死死睁着的眼睛,画面血腥可怖至极…… 蓦地,他又从地上站起来,控诉一般地指向厉天阙和楚眠,「这里是你们做的手脚是不是?你们模拟了她的声音,你们想干什么?想让我承认自己错了?不可能!我没错!」 「……」 厉天阙将楚眠拉到自己的身后,冷冷地看着他。 眼前的厉擎苍更像是一个疯子。 「我不会相信你们,我不信!」 厉擎苍声嘶力竭地吼出来。 第950页 忽然,地库传来新的动静,线状灯光在地上游走,游向不远处的一堵墙,墙面渐渐透明。 像一层玻璃般,清晰地映着里边的博古架。 这里边才是宝库。 厉擎苍直勾勾看着,眼里露出贪婪,宝库,他可以东山再起了,他要离开这里,他要做回万人之上的厉擎苍! 他跌跌撞撞地朝着玻璃墙冲过去,伸手就去推玻璃墙。 他的手一放在上面,有灯光又动起来,顺着他的手指游走,整个玻璃墙像是变成了一台电脑屏幕。 又是指纹解锁。 下一秒,玻璃墙自动往两边分开。 一支短箭从里边飞射出来,穿过厉擎苍的胸膛。 第790章 他终于死了 玻璃墙的后面,什么宝物都没有,只有一个设定好的机关弩立在那里。 所有博古架的影像都是玻璃屏幕设定好的,是一场幻象。 等待厉擎苍的,只有一支短箭。 「……」 厉擎苍站在那里,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胸膛的箭刃,鲜血渐渐在他伤口晕染开来。 血如蔷薇。 和她当年一模一样。 「擎苍,我爱你,直到沼泽将你吞没为止。」 她微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就像她每一次在他耳边说的情话。 其实,她一直在说的啊。 她一直都在说,她很喜欢他,从他故意接近她开始喜欢他,从他翻过护栏在车来车往中跑向她时喜欢他,一直一直……喜欢他。 呵。 呵呵。 厉擎苍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伤口,他低低地笑起来,笑得颤慄不已。 明明服用了过量的止痛药,他还是觉得巨大的疼痛在身体里炸开来,像无数的虫子嘶咬着全身,咬烂他的每一寸皮肤。 他慢慢跪倒在地上。 「……」 所有人都错愕地看着他。 楚眠看着这一幕,指尖颤了下,她说不上是意外还是意料之中,但总归不好受。 她的身旁,厉天阙猛地冲出去,冲到厉擎苍面前,一把攥住他的衣领,「解药,解药在哪里?说啊!」 厉擎苍被厉天阙提得摇晃,他颤抖地抬眼看向面前的儿子,眼中的阴戾、贪婪、狰狞似乎都不见了,只剩下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鲜血从他的嘴里慢慢溢出。 他缓缓抬起手,想去触碰厉天阙。 厉天阙攥死他的衣领,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避,不让他碰,只歇斯底里地吼他,「解药!解药在哪里?」 「木、屋。」 厉擎苍含着血说出两个字,手还想去碰他。 厉天阙直接松了手。 厉擎苍就像一块已经烂得没有任何稜角的树木,就这么倒在地上,他挣扎着撑起自己,一点点往前爬去。 在他的不远处,是一幅倒地的画像。 上面的女孩年轻、美丽,她靠树而站,抬手遮着叶间落下来的碎光,唇角的弧度微微上翘…… 「厉擎苍,摩天轮计划的解法是什么?」 楚眠出声问道。 但厉擎苍似乎已经听不到了,他趴在地上,艰难地往前爬,断掌拖出长长的血痕。 见状,站在画边的陆景然往旁边让开来。 厉擎苍继续往前爬,卑微的,毫无尊严的,像一只断了足的虫子向前蠕动着,他死死盯着就在不远处的画,一只手往前摸去,一点点够过去。 就差一点。 只差一点。 他眼睛充血地盯着,却再挪不动一步,眼神光渐渐淡去,手指落下来。 离画上苏锦怡的笑容,仅三公分。 他不动了。 「……」 楚眠转眸看向一旁的厉天阙,厉天阙站在那里,一双眼沉沉地看着地上的厉擎苍,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无喜,也无恨。 良久,他低笑一声,似嘲讽,又似别的什么。 她走向他,不顾他身上的血污贴进他的怀里。 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块寒玉,没什么温度,可嵌进他的怀里,他便什么温度都有了。 厉天阙顿了几秒,抬手拥住她,怕手上的血脏了她,他反过手,以手臂压在她的后颈,就这么抱着。 「他终于死了。」 他拥着她,视线仍落在厉擎苍的身上。 这些年下来,他没有一刻不想将厉擎苍碎尸万段。 「是。」她伸手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肩前,「你解脱了,厉天阙。」 这个魔鬼一般折磨他这么多年的男人,终于死了。 谁也不会想到,厉擎苍会死在苏锦怡的手上,其实是大快人心的,只是,苏锦怡、厉雪鹿再也不会回来。 想到这里,楚眠忍不住更加拥紧厉天阙。 她替苏锦怡、厉雪鹿不平,她更心疼厉天阙。 …… 从地库上去,外面的阳光明亮得刺眼睛。 楚眠抬头看过去,看着停在树梢的光晕,觉得短短几个小时竟是恍若隔世。 厉擎苍的遗体被抬了上来。 苏家老太太发了话,待苏锦怡和厉雪鹿的牌位做好,要滴厉擎苍的血在灵位前,等完成祭礼才允准遗体火化。 对此,厉天阙什么话都没有,一个人走进苏锦怡的房间,找了张椅子坐下。 楚眠站在院中的水池前,洗着手上的血污。 第951页 鲜血混着水冲下去,她的手慢慢恢复白皙。 「他会不会有事?」 一个声音落入她的耳朵。 楚眠转眸,陆景然站在她的身边,正抬眼望着房间里的厉天阙,眉头微蹙。 楚眠顺着看过去,厉天阙就坐在门口里侧的一张老式椅子上,很容易看到,他仍是一身的血污,连手都没有洗,就这么垂着,他身体后仰,仰头抵在椅肩上,阖着双眼。 阳光透进去,斜斜地只照了一半的房间,明暗不清。 「他没事。」楚眠望着他,低声道,「他就是……想姐姐了。」 他和亡姐那些年受过的折磨和苦痛,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 这种突如其来的答案导致的情绪,是需要消化的。 陆景慧跟着走过来,嘆息一声道,「苏锦怡聪明了一辈子,怎么就算不到,厉擎苍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会在她死后不厚待她的儿女,她宁愿死都不肯带着儿女离开。」 太过盲目。 像她那样的女人,带着自己的儿女在哪过不了好日子。 闻言,楚眠站在水池前搓了搓自己的手,继续用清水清洗着,淡淡地道,「她以为她想得很全面,她用自己的命来唤醒厉擎苍,如果厉擎苍根本不为所动,那说明是一直在利用她,那自然会对他们的儿女不会多重视,那等将来厉擎苍彻底疯魔,把主意打到苏家的时候,她就了结这一切。」 「……」 陆景然和陆景慧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可她算错了一件事,那就是厉擎苍对她不是爱,也不是不爱,所以在她死的那一刻他就疯魔了。」 楚眠有些苦涩地道,「厉擎苍把一切都归于苏家血脉的恶,便连自己的一双儿女都恨上了,所作所为又怎么会是简单的不重视。」 -- 作者有话说: 所以,一定要长双明亮的眼睛呀,要相信爱,也要不盲目相信。 第791章 阿眠,我想我姐了 这应该是苏锦怡怎么都想不到的一件事。 「……」 陆景慧和陆景然听了沉默。 「遗嘱也是一样,她立下遗嘱,不让儿女伤害厉擎苍,一是让厉擎苍知道她的苦心,让他对儿女歉疚从而待他们更好,二是怕儿女因此陷进父母失和,必须要选择一个的两难境地。」 可让她想不到的是孩子对父亲根本谈不上选择,而是恨透了,恨进了骨子里。 两个孩子不止是受不到重视,还被肉体、精神双重折磨着,折磨到厉雪鹿年纪轻轻发病自杀,连个葬礼都没有,是厉天阙一捧土一捧土埋了。 所以,这一封遗嘱不止没达到它应该有的效果,反而像个咒语般束缚了厉天阙很多年。 她能明白的事厉天阙也明白,所以他此刻才难受。 霍烨朝这边走来,脸上的胡茬在阳光下看起来更加邋遢凌乱,闻言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她倒是想得透彻。 「那你说,厉擎苍最后醒悟了么?」 陆景慧又道。 厉擎苍最后说出了解药的所在,算醒悟了?可他在中箭之前,一直在歇斯底里。 楚眠看着自己的一双手,看着上面的血水被沖刷干净,顿了顿,「也许,他这些年一直是清醒地看着自己精神错乱。」 他可能是醒的,但从没悟了。 陆景然安静地站在一旁,从头到尾都没有做出过评价。 陆景慧嘆了一声,抬头见霍烨站在一旁,不禁道,「还真是每家都有每家的烂帐。」 「……」 霍烨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只看向楚眠道,「老太太请你们去主屋说话。」 「等一下。」 楚眠淡淡地说道,接过陆景然递来的帕子擦干净手,转头看向陆景慧,「慧姨,帮我端一盆水到房间里。」 她还没服用解药,没有力气去端一盆水。 「好。」 陆景慧应道,找苏家人借了个盆放水,然后端着朝房间走去。 楚眠跟着走过去。 陆景然站在水池前,静静地看着楚眠的身影。 霍烨走到她身边,想在老太太问话以前搞清楚陆家在这个事件里到底扮演什么角色,但视线落在她身上,话就变了,「你到底怎么了,生病还是受伤?」 他的眉头紧紧皱着。 陆景然没有说话,低头看一眼自己手上的表,解药应该要送过来了。 见状,霍烨抓过她的手腕,「跟我走,苏家有学医的。」 「我没事。」 陆景然这才开了口,挣开他的手,神色清冷。 「你……」 「陆家没有打苏家主意的意思,你放心。」 陆景然抬眼,没什么情绪地看他一眼,又道,「楚眠走,我们自然就走了,不会停留。」 「……」 霍烨看着她,他只是想知道她这么苍白的面色是怎么回事。 但她想划清界限的样子很明显。 他恨过她,恨她为陆家所谓的大业弄丢了孩子,更恨她对孩子的死无动于衷,只一心做陆家的事,他离开那时,她还坐在办公桌前办着公。 这么多年下来,他日复一日地漂在湖面上,恨渐渐淡了。 但只要一想起女儿的死,他还是不舒服,于是他也不说话了,就这么沉默地站着,等楚眠和厉天阙出来。 第952页 …… 楚眠走进房间,将门和窗户关了起来,把直刺过来的阳光挡在外面。 房间里的光一下子暗下来。 她回头,厉天阙还是维持那样的姿势坐在一片暗影中,连身上的血色都在发暗。 她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来,用帕子放进盆里湿了水,然后捉住他的手给他擦洗。 这一动,厉天阙身体震了下,他睁开双眼,从椅子上坐直,低头看着楚眠给他洗手,稀释过后的血水落下,将帕子染红,也脏了她的手。 「别弄了。」 厉天阙要抽回手,却被她力道软绵绵地抓住。 「别动。」 她低语着,继续给他擦洗,将他手上的血污一点点擦洗干净,认真而专注,低垂的长睫似一片乌羽,轻轻地落在他的心口。 厉天阙没再乱动,而是往前坐了坐,低头弓下背,将两只手都垂到身前,任由她替他擦洗。 「解药来了么?」 他的嗓音低沉喑哑,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 「已经在来的船上了。」 楚眠轻声道。 厉天阙的行动一向暴力干脆,得知解药所在后,他直接命人把木屋拆了一点一点地找。 结果也的确如他所料,厉擎苍一开始是不愿意让他们轻易得到解药的,所以解药位置放得很是刁钻,翻柜子根本找不到,最后是在一块空心木头里找到的药物。 但厉天阙不放心就这么随随便便服用,还派医生一併过来。 一盆水不能将厉天阙手上的血腥气完全洗掉,只不过是把血污全部抹掉而已。 水已经变成淡红色。 楚眠起身想让人帮忙再换一盆水,手忽然被一拉,她坐到他的腿上,被他环住。 他像个孩子般靠到她的身上,「阿眠,我想我姐了。」 「我知道。」 她抬起手抚上他的脸,抚上他分明的稜角,指腹轻轻摩挲着,很是心疼。 厉家最悲哀最无辜的是厉雪鹿,厉天阙至少熬了过来,可是她却葬送在上一代破败的爱情中,尝尽了苦还不得善终。 「他们一个利益薰心、精神错乱,一个飞蛾扑火、不管不顾,我竟是他们的儿子。」 厉天阙靠着她,讽刺地笑了一声。 他们的爱情闹得人不人、鬼不鬼,却弄得他姐一无所有,他姐算什么? 听到这话,楚眠的手指游移到他的下巴上,抬起他的脸,对上他极深的一双眼。 「在地库的时候,我也在想苏锦怡失算了,可后来我想,这事要是放在我身上,我会怎么做。」 她道。 厉天阙盯着她,像是想到什么,低哑地道,「也是,我要是坚持站在财阀的立场,阻止你重建贫民窟,甚至不惜用尽手段,把你关起来,不将你放出去,你会怎么样?」 「你不是厉擎苍,你不会这样做。」 她目光柔软地看着他,「但如果,我说如果,在我爱上你以后你还是这样,我想,我可能会和她的选择一样。」 做不到断得干净,做不到拿得起、放得下。 只就剩一句—— 我爱你,直到沼泽将你吞没为止。 第792章 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舍不下你 厉天阙看着她,眸中似有什么在波动。 楚眠注视着他,用目光描绘过他的脸庞,最后在他的唇上轻轻吻了下,道,「没人能真正看到未来,我只知道,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舍不下你。」 她理解苏锦怡的想法。 太爱了,连不爱都只能放在自己死后,这一箭只能在自己死后才能射出去。 闻言,厉天阙的长睫动了动,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蓦地,他一手握上她的后颈,寻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不带情慾。 更像是一种孩子的依赖。 他吻着她,修长的手指攀上她的脸,食指抵在她的眼角,细细地磨着她的唇,慢慢辗转,着迷般地品她的柔软,温热的呼吸互相交缠,将她苍白的唇吻出血色…… 楚眠坐在他的怀里,安静地回应他。 他闭上眼,又睁开眼,眼里深如寂夜,孤独而脆弱,她忍不住伸出舌尖轻扫,想扫去那些情绪,厉天阙的身体又是一震,追着她深吻下去。 他们拥吻,在他母亲的房间里。 她告诉他,她对他的爱,如他母亲一般。 「我不会做厉擎苍。」 他吻着她,低哑地开口。 他向她保证,在他母亲的房间里。 他绝对不会让她落得苏锦怡的结局。 「我知道。」 楚眠轻轻吻着他的薄唇说道。 被楚眠吻过的厉天阙像是一只被顺了毛的猫,很快便没了一身丧气。 他坐在椅子上抱着她,道,「解药差不多该到了,我们出去。」 「嗯。」 楚眠点头,要从他身上下来。 「行了,亲人都没力,还走路。」 厉天阙冷哼一声,直接将手捞到她的腿弯处,将她抱起来。 嫌她亲吻没力他还亲那么久? 楚眠有些无语,没有徒劳挣扎,「外面很多人,我自己可以走。」 「你走不了。」 「……」 她怎么就走不了了。 厉天阙抱着她走到门口,还能抬手将门打开,然后堂而皇之地走出去。 第953页 院子里站了很多,陆景然、陆景慧、霍烨,还有苏庭,一群孩子,以及一些苏家人,见厉天阙就这么抱着楚眠从苏锦怡的房间走出来,众人都是一怔。 外面来的人就是开放呀。 「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陆景然见状,第一念头就是楚眠又难受了,连忙走上前来问道。 「没,我……」 楚眠想说自己没什么,但好像这么解释更奇怪,没事还被当众抱着,显得矫情,只好道,「解药来了吗?」 「快到了。」 陆景然抓过她的手握了握,还是凉得像块冰,「别担心,你会没事的。」 「嗯。」 楚眠在厉天阙的怀里沖她笑了笑。 这一次来到a国,楚眠对她笑的次数好多。 陆景然站在那里,也跟着笑了。 「……」 霍烨站在一旁,看着她们两个,目光微凝。 …… 厉天阙直接将楚眠抱进了主屋。 苏家的老太太坐在上首,见厉天阙就这么走进来神色如常,道,「坐。」 语气听不见亲近,也没什么疏远。 特别平。 楚眠被厉天阙抱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老太太正要开口询问,外面就有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进来,为首的是孟墅,他带着医生和解药走进来,走到两人面前,「厉总,小姐。」 「解药检查过了?」 厉天阙看过去,冷声问道。 「解药有半瓶,拿了两颗做过检测,没什么不妥。」 孟墅立刻将手中的药瓶递过去,又看向一旁的医生,「赶紧给小姐看看。」 「是。」 医生连忙打开手中的医药箱,拿出听诊器给楚眠听了下,又给她把脉,最后拿出一份检查报告单,道,「这是之前厉太太抽血的检验单子,确实有中毒迹象,用这解药没有问题。」 厉天阙接过来,一脸冷漠地看着上面的数据。 见状,楚眠道,「其实不用这么小心,不可能有问题。」 厉擎苍毕竟不是真的精神错乱,他只是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敢直面自己的问题,因此,他最后说的话不可能有假,这解药肯定是真的。 「吃了再观察。」 厉天阙对厉擎苍别说亲情,就连丝毫的信任都没有,哪怕这人已经死了。 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楚眠也不再说什么,笑了笑,按照医生嘱咐的量把解药吃了。 「解药会在两个小时内中和体内的毒素,厉太太很快就恢复如常,不过这毒药解药都有些伤胃,这些天饮食要清淡,多吃好克化的食物。」医生又说道。 「好的,多谢。」 楚眠点点头。 「既然毒解了,是不是该聊正事了?」 苏家老太太端坐在那里看着,听到这里开口问道,面色严肃。 孟墅领着医生退下去。 楚眠看一眼厉天阙,厉天阙坐在她身旁,随意地跷起一腿,一双眼凉凉地看向老太太,「事实就是这样,厉擎苍绑了我老婆,餵她毒药,逼她来寻地库古玩,现在厉擎苍罪有应得,死了,就这么简单。」 老太太看向他,看着那双出自苏家的灰瞳,抬手按了按自己梳得齐整的白发,「那这事说到底也就是苏家和厉家的事,这陆家……又怎么回事?」 老太太年纪大了,一双眼睛却尤为锐利,直接看向陆景然,却不问她,「霍烨,你问清楚了?」 霍烨站在一旁,闻言站出来道,「她们是跟这位厉太太一起来的。」 「你们也是来救她的?」 老太太看着陆景然、陆景慧,这两个女人虽然年纪都不轻了,可身上带的都不是普通人的气质,不像是听命于人的随从。 「老太太不用猜了,我们陆家对苏家没有丝毫的兴趣,楚眠走,我们就走。」 陆景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双眼清冷地看向老太太,不卑不亢地道。 「我们也确实该告辞了。」 楚眠跟着说道。 事情已了,她没能从厉擎苍的嘴里得到摩天轮计划的解法,外面还有很多事等着他们去做。 他们不能再耽误时间。 闻言,老太太开口,「我估且相信你们不是另有目的,但你们现在还不能走。」 这是要强行留人? 楚眠怔了下,刚要问,老太太已经看向厉天阙,「你得留下来,跪祠堂拜祖宗。」 「他不是拜过了?」楚眠脱口而出,厉天阙扮霍烨的时候就被押着去祠堂外拜过了。 「那不算,那是我故意让人耍他玩的。」 老太太哼出一声。 上苏家行骗不用付出代价的? 「……」 厉天阙匪夷所思地睨向老太太。 耍、他、玩? -- 作者有话说:第2章可能要白天下午哈。 第793章 认亲 楚眠听了也是一惊,难以置信地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这么会玩? 厉天阙一巴掌拍向椅子扶手就要站起来,楚眠忙不迭地按住他,冷静,少年,这老太太怎么着也是你姑奶奶。 整个苏家都是和你带点关系的亲戚。 厉天阙被她拦住,没有发作,但脸色铁青下来。 老太太却不以为意,迳自道,「厉擎苍不配为人父,今天拜过祖宗后,你就改姓苏吧,入我苏家族谱。」 第954页 这就要改姓了? 苏……天阙? 楚眠坐在那里,默默看一眼身旁的男人,厉天阙站在那里,闻言脸色更差了。 楚眠攥了一下他的手指。 厉天阙坐下来,冷声道,「我来这一趟不是为了认亲。」 「怎么,认回苏家还委屈你了?」老太太幽幽地看他一眼,「厉家那边都是一群脏货,我看你和他们关系也不近,你就不想要个依靠?」 「我要靠苏家还用等到现在?」 厉天阙满不在乎地道。 「你……」 老太太看他油盐不进顿时气竭。 真是个不识相的东西。 一旁的苏庭见状忙道,「天阙,姑奶奶的意思是苏家对疯子血已经有一套预防、治疗的办法,你留在这里,能降低发病的机率,安然度过余生,她是为你好。」 「……」 厉天阙又无语地看向他,天阙?怎么就叫这么亲密了? 苏庭低头,一派温柔慈爱,「天阙,算起来,我是你表哥。」 末了,他又叫进来站在门外的一些苏家人,挨个介绍,「算起来,这是你表叔、表婶,这是你小姨,这是你三表姐,这些是你表妹、表弟, 还有这几个,都算得上你侄子侄女……」 乌泱泱涌进一大群人。 个个目光直直地看着厉天阙,刚才闹了那么大一出,这会他们才静下心来认认这门亲。 「……」 厉天阙坐在那里,脸色更加难看。 他什么时候就要认这么多门亲了? 楚眠坐在那里默默看着,又看一眼肃着脸的老太太,忍不住勾了勾唇。 刚才在地库,老太太一直没说话,全程打量着他们,估计也明白了苏锦怡的一双儿女这些年压根没过好,所以才会要厉天阙认亲。 苏家,倒是不坏。 她的厉天阙,多点亲人并不是坏事。 她正想着,就见那些表叔、表姨的站在那里看老太太一眼,见老太太确定要认亲,便纷纷从自己口袋掏金项鍊的掏金项鍊,掏玉佩的掏玉佩,热情地朝厉天阙递过去。 「天阙,表叔家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就送给你当个见面礼吧。」 「这个玉佩是一对,当年你爷爷给我和你母亲一人一个,现在给你,你凑一对。」 「……」 厉天阙看着他们,很想掀桌走人。 他不看他们,直接低下眼,却见一群小傢伙站在大人们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口袋,等着他掏点什么见面礼来。 掏个屁! 有好东西也留给家里的小傢伙。 「阿眠,走人!」 厉天阙一刻都呆不下去了,抓起楚眠的手就要走。 「等下。」楚眠反握住他的手,一个主意在脑海里生成,她转眸看向老太太,平静地问道,「老太太当真有治疗疯子血的办法?」 老太太身边的苏庭开口答道,「虽然不能完全治癒,但我们有药可以缓解发病前的焦虑,况且这里山清水秀,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我们苏家人不适合外面的尔虞我诈。」 说这话时,苏庭看向厉天阙,有些苦口婆心的意思。 「……」 他的疯子血早就好了! 厉天阙拧眉,懒得听。 「我们能不能去见见那些发病的苏家人?」 楚眠又问道。 老太太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略一思索便点头,见见也好,见到了他们就知道这病发起来有多可怕,不早早预防,下场有多惨。 楚眠便牵着厉天阙站起来,跟着浩浩荡荡的苏家人往外走去。 「你搞什么?」 厉天阙握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扯进怀里,拧眉问她。 「你觉得苏家人怎么样?」 她靠近他,低声问道。 「挺烦。」 厉天阙很坦诚地给出自己的答案。 「……」 楚眠默,她抬眸看向他,道,「我觉得他们人都还不错,我想把疯子血已经不是不治之症的事告诉他们,这样,你也能多一门真心真意的亲戚。」 疯子血有治法,这话一出,想必苏家人对他会好感倍增。 「我有你和儿子就够了。」 厉天阙根本不在乎多不多一门亲戚。 她知道。 可她希望,他能获得的更多一些。 楚眠勾缠住他的手指,和他轻声说道,「我是有自己一点自私的想法。」 厉天阙看她,等她的下文。 「苏家人虽不是像厉擎苍说的那样都是极恶之人,但基因里带来的智慧不假,你和母亲就不用说了,你看老太太年迈了,却仍是耳聪目明,一眼就看穿我们有问题。」 楚眠说道,「现在正值国难,正是缺有识之士的时候,我们又没得到解法,要是有苏家人倾力相助,可是好事一桩。」 厉天阙走在路上,把玩着她的手指,将她的手捏来揉去,双眸洞穿一切地看着她,「说来说去,你就是要把我和苏家绑上关系。」 被看穿了,楚眠也不慌,只淡淡一笑,「苏家要是没有疯子血这个病,实力不容小觑,给我们儿子添这么强的一门亲戚,不好吗?」 「……」 什么话都让她说了。 他还能说什么? 厉天阙哼了一声,没再异议。 第955页 苏家人领着他们去往密林深处,一进去,各种鬼嚎般的叫声传来,叫得撕心裂肺、惨绝人寰,如鬼魅夜行一般,林中连只鸟雀都不见。 一进去,苏家人的脸色就沉重很多。 再进去,就见到一排砌得非常坚固的房子,房子不大,每个屋前都用短短的精钢锁链绑着一个人。 有年纪大的,有年轻的。 有的在啃咬锁链,有的在大喊,有的则是呆坐在椅子上,嘴角淌着口水,傻傻地喃着什么。 犹如进了疯人院,画面癫狂。 厉天阙的步子猛地顿住,一双眼掠过一个个发病的苏家人,握着楚眠的手一紧。 他发病的时候……也是这样? 第794章 拜祖宗这事还没忘? 这个念头刚在他脑袋里出现,旁边一个柔软的声音便响起。 「没有。」 楚眠眸子清亮地看着他。 「……」 厉天阙低眸,她还真是了解他,他心里想什么她都一清二楚。 「你发病的时候也很好看,长得帅的人做什么都不丑。」 楚眠一脸认真地说道。 「……」 流口水也帅么? 厉天阙没有追问,省得问来自己闹心。 旁边一直关注着他们的霍烨听到这里,不禁开口,「发病的时候?」 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眠看他一眼,没有回答,只看向一旁的苏庭,问道,「这些都是……」 苏庭再次担起介绍的责任,将在场的苏家病人一一介绍过后,最后指向那个呆呆坐在椅子上的老人,停顿片刻后道,「天阙,这位便是你的外公,已经病几十年了。」 楚眠一惊,之前听老太太的意思,她还以为厉天阙最亲近的长辈已经不在了,原来除了那位姑奶奶还有一位。 她看过去,老人不像其余人大喊大叫,他就是眼神毫无光彩,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嘴巴抿两下,口水便往下淌。 但他穿得都很体面,没有一点邋遢的地方,干干净净,苍老却不憔悴,显然平时有好好伺候。 她转眸看向厉天阙。 厉天阙站在那里,目光极沉地看向那个老人,薄唇抿着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你母亲走后,你外公嘴上说着当没这个女儿,但每个深夜都去她的院子里徘徊,后来你母亲回来接人去治病,你外公还以为她想通回来了,没想到人又走了,这一次后,人便疯了。」 苏家老太太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兄长,眼眶变得湿润。 这个家,本该是由他来当的,一个个的疯了、死了,她才会顶上。 「我们苏氏一族註定世世代代困死在这种基因上,不得超生。」 苏庭黯然地道。 他们苏家人千方百计地想要活下去,却活得那么难。 楚眠静静地看着厉天阙,厉天阙幽幽地睨她,「你看我干什么,你想救就救,反正现在药够。」 他这话没有放低,足以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到。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他,既莫名,又隐隐感觉到些什么,眼神就变得小心翼翼了,连老太太都怔愕地看着他们,「这话什么意思?」 「老太太。」 楚眠看向她,淡淡一笑,「如果疯子血有解药,苏家还要这样继续与世隔绝,让孩子们连书都不能念吗?」 听到这话,看到炸弹都不动一下眉的老太太震得直往后退两步,接着又一把抓住她,「你这话什么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可别耍我。」 「老太太能耍人,就不能被耍了?」 厉天阙逮着机会便嘲讽回去,完全不拿她当长辈。 楚眠将手搭在老太太隐隐发抖的手臂上,沖她笑着点点头。 也许,这就是厉天阙和苏家的缘分。 当年苏锦怡出事的时候,他与厉雪鹿都以为苏家不闻不问是不想管他们的死活,哪里会知道苏家连电都断了,厉擎苍这一闹,倒把他们之间的线牵了回来。 「……」 老太太看着她,眼睛一下子红了。 …… 楚眠向苏家人叙述了一下他们找到枯木雪与忘生果的过程,又详细说了下自己被绑架的原因和摩天轮计划。 老太太听完,看向楚眠的目光变了,「你竟然能把贫民窟的人接出来?」 这外面是什么情况,她大约是知道的,a国的阶层固封这么多年不是开玩笑的,她一个女孩子居然能做成这样的大事,倒是小瞧了。 「后遗症不少。」 楚眠苦笑一声。 「你比你母亲会挑人。」 老太太不由得看了厉天阙一眼,当年她就不喜欢厉擎苍,真正有担当的男人哪会拐了人家女儿不来道声歉的,品行就不成。 「……」 我用你夸? 厉天阙懒洋洋的。 「我会派人将药送来。」 楚眠说道。 「不用。」老太太想了想,看向一旁鬍子拉碴的霍烨,「霍烨,你这些年也不在苏家呆着,你就随他们走一趟,拿回药,然后再看一看外面的情况,是不是真乱到难以收拾了。」 「是,老太太。」 霍烨对老太太的话十分听从。 「倘若药是真的,你们就是苏家的大恩人。」 老太太又看向楚眠,眼神变得亲近许多,「你们正是困难,苏家没什么别的本事,钱财有些,脑子也有点,苏家人可随你们差遣。」 第956页 听到这话,楚眠的心念一动,她现在的确是太缺人了。 「差遣不敢,如果能得到苏家的帮助,那真的是感激不尽。」 楚眠站起来道,诚心诚意地感谢。 见她这态度,老太太便知药的事真大于假,不禁很是激动,「快快,牌位弄好没有,赶紧让他们小两口拜了祠堂离开,外面那么多事,别耽误他们了。」 「……」 厉天阙无语,拜祖宗这事还没忘? …… 看着苏锦怡和厉雪鹿的牌位立在苏家,厉天阙终究还是选择下跪一拜。 厉擎苍的尸体就焚烧在苏家祠堂前,以慰苏锦怡的在天之灵。 厉天阙站在祠堂门口,眸色极冷地看着厉擎苍的遗体被熊熊大火燃烧,周围的空气滚烫,烧灼着他的皮肤。 厉家的这一笔烂帐,就此结束。 他转过头,就见楚眠被一群小孩子拉到旁边,孩子们缠着她说话,苏庭见状也走过去,说了句话。 火势很大,声音有些响,楚眠听不清,苏庭便靠近她一些说话。 「……」 厉天阙的脸绿了,大步朝着他们走过去。 「我看天阙这人性子不大好相处,以后苏家和我表弟的关系还要多靠表弟妹你多多周旋。」苏庭十分诚恳地将一个包递给楚眠,「这是长辈们的见面礼,你就收了吧。」 「好。」 楚眠欣然接过。 还是表弟妹的性子好,长得又清纯又漂亮,苏家的大和谐就靠她了。 这么想着,苏庭沖楚眠笑,一抬头,就对上厉天阙杀人般的幽冷目光,苏庭背嵴一寒,脸上硬是扯出一抹表哥的关爱,「天阙啊……」 厉天阙拉着楚眠的手就走,连多看他一眼似乎都嫌弃。 「……」 苏庭的笑容僵在脸上。 果然还是表弟妹可爱。 -- 作者有话说: 过渡章。 第795章 上一代的爱恨情仇 楚眠被厉天阙拖着往前走,一口气走出一大段路。 她抬眸看一眼他铁青的脸色,有些无奈地道,「我解药才服用不久,你确定要让我这么走路?」 她走得心慌。 「那就抱着走。」 厉天阙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大步往外走去。 「你表哥是想和你拉近些关系,又不知道怎么下手,才和我说话的。」楚眠太清楚他这会阴阳怪气是为什么。 还说。 厉天阙抱着她,沖她挑了下眉,眼里一抹幽光掠过,「哦,那要不要我回去再和他培养培养感情。」 「……」 他这样子更像是回去搞一门血仇。 楚眠笑笑,「不用了,走吧。」 反正苏家人也知道外面有很多事等他们处理,应该不会太在意。 厉天阙抱着她走了一段路,陆景然、陆景慧、霍烨都跟上来,孟墅也带着人追上来,大队伍从苏家离开。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楚眠被抱得有些尴尬,几次想下来没能下来。 「快快快,我得赶紧去告诉老太太,这个霍烨哦,老不羞哦,当年没娶成锦怡小姐都憋出毛病了,居然跑去轻薄锦怡小姐的儿媳……还敢打我!」 一个着急忙慌的声音传来。 秦嫂用手捂着疼痛不已的头和一个救她出来的苏家人往这边走。 楚眠一听,后知后觉地歉疚起来,她怎么忘了,秦嫂还一直被绑着,这毒搞得她记忆力都一时弱了。 她转头想同秦嫂道个歉,秦嫂走着走着已经看到他们。 她先是看到走在人群里莫名看着她的霍烨,顿时气急败坏地冲过去,照着他就是一顿锤,「好你个霍烨,还敢打我,你跟我去见老太……」 霍烨更莫名了,也没法回手,只能抬起手臂扛着。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抱着楚眠的厉天阙,看的是背影,还是那黑色的衣服,楚眠也还是那身衣服。 「要死了,要死了,这还抱着呢……」 等等。 两个霍烨? 怎么会有两个霍烨? 她怕是脑袋被敲坏了,要死,她这是生大病了啊。 这么想着,秦嫂头一晕,人就软绵绵地倒下来,被一旁的人接住。 「……」 看着这一幕,楚眠更加愧疚。 秦嫂,他们真不是有意的。 她让医生留下给秦嫂医治,就被厉天阙抱着继续往外走。 一行人出了苏家往湖边走,还没走到,就看到腆着啤酒肚的陆云堂站在树下,身边跟着一些没进去的厉家保镖。 见他们出去,陆云堂摸着后颈迎上来,笑容刚扬起就见到人群中的霍烨。 「是你!就是你!」 陆云堂的笑容顿时没了,握着拳头就朝霍烨冲过去,犹如一堵移动的墙,「敢打我,你找死!」 「……」 霍烨又是下意识抬起手臂去扛揍,没有选择还手。 但陆云堂的力道比秦嫂还狠,拳头如雨点子般落下,霍烨被打得骨头一痛才反应过来,「二哥,是我。」 陆景然侧目,脸上没什么表情。 「二哥也是你叫的?」 陆云堂又要揍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人一怔定定地看向他,在他乱七八糟的鬍子里辨认出来,「霍烨?」 第957页 「……」 霍烨撩起衣袖,整条胳膊被揍得青瘀到处都是。 …… 湖边,孟墅已经将一艘不大不小的游艇停在那里。 众人陆陆续续上船,游艇缓缓启动,穿过山洞行驶上在雾气朦胧的湖面上,周围空气清新。 到了甲板上,楚眠才被厉天阙放下来,一下来,她就发现哪怕是在风景如此怡人的湖面上,船上也瀰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陆家三兄妹靠着护栏而站,陆景然面朝湖面,面淡如水。 而陆景慧和陆云堂则不同了,一个冷冷地盯着一旁站着的霍烨,另一个则是凶神恶煞地瞪着霍烨,随时像要吃人一样。 「……」 霍烨沉默地靠着护栏,抱臂而站。 楚眠靠在厉天阙的身旁,默默看着上一代人的爱恨情仇,刚知道了他父母的,现在就轮到了她。 真妙啊。 「原来你这些年都在这啊,山清水秀,你可真够逍遥的,又娶妻了吧?得儿女成群了吧?怎么又混得这么惨,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陆云堂终究是忍不住开了腔。 他并不知道霍烨钟情于苏锦怡这件事,只知道当年为了个孩子,陆景然夫妻闹翻,从此,她就像变了一个人,眼里只有工作工作工作,楚眠出现后她才好一些。 「……」 又是逍遥又是惨,楚眠觉得陆云堂的文学造诣属实一般。 霍烨站在那里,一手按到护栏上,眼中不见什么怒气,只沉声道,「二哥,我没有娶妻。」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难不成以为我妹妹还会回头找你?」 陆云堂顿时戒备起来。 「……」 霍烨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不是他先提的么? 他看一眼陆景然的背影,片刻后才道,「我没这么想过。」 「呵。」陆云堂气笑了,「还你没这么想过,你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你以为你还配得上我妹妹?」 「……」 陆景然听不下去,转身往里走去。 霍烨看着她离开,按在护栏上的手用力了些。 「我告诉你,你现在不止配不上我妹妹,还配不上……」 陆云堂说着朝楚眠看去,腿忽然被人踢了一脚,他转头,陆景慧正冷冷地看着他,示意他别再说了。 楚眠看着,转身面向湖泊。 见状,厉天阙跟着她转过身,一手搭在她的腰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 楚眠看他,「你去换身衣服,我去找下陆景然。」 「你怎么就有忙不完的事?见不完的人?」 厉天阙锁眉,有些不悦,手握在她的腰侧将她搂得紧了些。 闻言,楚眠忍不住笑道,「你怎么什么都能醋?」 「老子乐意。」 「……」 楚眠不说话了,也没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湖面吹风。 片刻后。 厉天阙还是放开了手,「行了,人在这里,心也不在这里,去,晚上陪我。」 「厉总,做人要厚道,我心可是一直在你这里。」 第796章 原谅你,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楚眠笑着戳了戳他的手臂,看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 厉天阙侧目看她,走得这么快跟他说心在他这儿? 呵。 女人。 厉天阙回过身,慵懒地靠着护栏,掀眼冷冷地看向对面站着的霍烨。 莫名其妙跑出来,凭白给他女人多添点事。 「……」 霍烨注意到他的眼神,有些莫名,陆家护短看不惯自己也就算了,他又是为什么? 顿了顿,霍烨朝厉天阙走去,想跟他聊些事情。 厉天阙收了刀片般的眼神,转身就走。 霍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失笑,他在湖面上漂了这些年,漂成万人嫌了。 …… 楚眠在游艇的小客厅里找到陆景然,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除了风衣后,她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配驼色长裤,衬衫衣摆干练地收在腰间,衬得她更加清瘦。 她端着一杯水,倒出一颗止痛药吃了下去。 「伤口还疼?」 楚眠走进去。 见到她,陆景然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道,「没有,准时吃点药而已,你坐。」 陆景然观察着楚眠的脸色,见她服用解药后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放下心来。 小客厅是真的很小,放下两边的沙发后走不了多少步,楚眠也不愿站着同她说话,便在她身旁坐下来。 在克斯州消除芥蒂后,她们两人的关系缓解不少,但远远还没达到谈心的程度。 于是两人坐着,气氛莫名尴尬。 楚眠便直入主题,看着她问道,「你不打算告诉他?」 陆景然和霍烨闹僵的源头就是她,现在她没死,不说清楚么? 闻言,陆景然有些奇怪地看向她,「这是你的选择,你想告诉他就告诉,你不想告诉,我不会多半句嘴。」 「……」 楚眠有些哑然,随即笑了笑,「我还以为你记着他当年的离开才不说。」 原来,只是把选择权交给她。 陆景然摇头,态度严肃而坚定,「我怎么想不重要。」 她怎么想才重要。 第958页 「那你怎么想呢?」楚眠笑着看她。 陆景然被问得一怔,看着楚眠眼中的笑意,忽然明白过来她是特意过来关心自己,顿时,心口跳了跳,唇角不由自主地弯起来。 她深深地看着楚眠,一字一字坦诚地道,「我没怎么想,真的。」 从当年得到楚眠「死讯」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丧失了在情感上思考的能力。 「要是你讨厌他,我可以离他远点。」 楚眠注视着她道。 这话里明显的偏向让陆景然心口又是一跳,像是有一簇小火苗点进她冰冷麻木的身体里。 「你……为什么……」 陆景然想问,一出声却不知道该问什么。 楚眠看着她,然后脱了脚上的鞋子,缩起双腿抱住膝盖坐在沙发上,「其实一开始我真的不喜欢你,觉得你这个人太冷漠,所以我宁愿跳悬崖都不想认你。」 「……」 陆景然自责地低下眼。 「可是后来,我看到你手臂上的伤,我才想到人都有自己隐藏起来的一面,你这个人习惯把自己周围都筑起了墙,关着里边的鲜血横流。」 楚眠对她开诚布公,一双眼清澈至极,「后来又经历那些事,我就想,原谅你,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原谅。 听到这两个字,陆景然完全呆住,双眼剎那红了,她别过脸去,抬手按了按眼睛。 「怎么,还怕在我面前掉眼泪?」 楚眠笑。 「不是。」 只是没有任何资格在她面前落泪,给她负面情绪。 楚眠转眸看了一眼,从一旁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虽然原谅你了,但是我一时还改不了口,有点别扭,你也不用太期待。」 「你一辈子不叫我都是应该。」 陆景然想都不想地道,话说得又快又急。 只要她好好活着就行了。 说完,陆景然才看到她手中的纸巾,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却不擦,只攥在手里,感受着它真实的存在。 「……」 楚眠看着她这样,喉咙微微哽住。 她以前从未真正了解过陆景然,这个女人过去是什么样子她不知道,但现在,就像一堵纸做的墙,表面坚不可摧,实则脆弱而敏感。 楚眠索性从陆景然的手中抽出纸巾,替她擦拭湿润的眼眶,道,「既然如此,我和他接触接触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他真相,那你和他之间呢?」 他们这些年好像连离婚的手续都没办。 「我和他没有之间。」 陆景然几乎是僵硬地坐在那里,任由她擦着,嘴上道,「他离开我,经历一切回到这里,说明他已经看透了,给自己的归宿是和苏锦怡有过去的地方。」 既然如此,他们又哪来的之间。 过去不过是一段她强求的虚妄。 「好,我知道了。」楚眠点点头,「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见她要走,陆景然急切地要走,「我可以给你煲汤吗?」 「……」 楚眠看她,「你伤还没好。」 「哦。」 陆景然点头。 见状,楚眠就知道她可能又歪成别的心思了,便道,「等你伤好以后再煲吧,作为母亲,你是欠我挺多的。」 陆景然怔了怔,随后笑起来,直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楚眠太过直接的表述反而让陆景然松一口气,只觉得未来能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可以做。 至于霍烨…… 这一刻,陆景然还真不想了。 …… 天色渐晚,考虑到楚眠这一天的身体损耗太厉害,厉天阙不愿意连夜赶回帝都,便包了一座大酒店。 楚眠坐在书桌前,将笔记本电脑打开,同巅峰会的几人开视频会议。 她摇了摇手中的笔,道,「我没能从厉擎苍的嘴里得到摩天轮计划的解法,这个难关,还得靠我们自己度过。」 「……」 屏幕上,位于各处的几人听着都是一脸疲惫。 他们已经在耗尽力气了,可摩天轮病毒不解决,国内就会有层出不穷的隐患,太累了。 完全看不到前路。 「我决定加入陆家和苏家的力量。」 楚眠给出一记重磅炸弹。 闻言,几个疲倦不堪的人都坐直起来,她道,「我想过了,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结束的战斗,所以我们这边的力量越大,才越有希望。」 第797章 爹地!你也不能看妈咪 「是,眠姐。」 几人纷纷应下,都精神了些。 楚眠这个消息于他们而言算是好消息,国内的情况时好时坏,病毒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阶层的矛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爆发,他们确实需要人手,也需要钱。 开完会,几人询问了一下她的身体状况,在得到楚眠没事的回答后,这场视讯会议才结束。 楚眠关掉电脑,拿出手机看了一会新闻。 她被厉擎苍绑走一天多的时间,仅仅是这一天多的时间,那些财阀又作出不少的妖,这个在疯狂敛钱,那个在疯狂裁员,还有的在想着怎么确保自己的钱财还能走得悄无声息。 而大众也是一会平静,一会又被一点点新闻惹得胡思乱想,又有人相继游行、闹事。 第959页 怎么看,这个国家都已经在陷在一种病态里。 楚眠坐在那里看着,手机突然被人从她手里夺走。 她抬起头,一股沐浴过后的清冽香气便包围住她,她脚下一轻,人已经被厉天阙从书桌前抱起来。 楚眠抱上他的脖子,对上他水洗过一般的眸子,轻声道,「我还想再看看。」 厉天阙幽幽地盯着她,「要么,今晚给我好好睡一觉,要么,我造个笼子关着你,过点苏家人的日子。」 这话里的威胁不能再明显。 她要是不好好睡一觉,明天起,他就不让她碰正事了。 她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毕竟她现在力气还未完全恢复,他根本不会放心她出去做事。 于是她讨饶地道,「好,我今晚好好睡觉,你放我下来,我去洗个澡。」 「你还有力气洗澡么?」 厉天阙轻蔑地看她一眼,迳自将她抱进浴室,将她放进自己已经消毒沖刷过几遍的浴缸里。 浴缸里盛满乳白的牛奶浴,还飘了些花瓣。 这么用心…… 楚眠笑着看他一眼,厉天阙三下五除二将她剥了个干净,把她抱进去。 水温适当,一坐进去,楚眠冰凉的身体立刻得到温暖的舒解,暖得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一只大掌覆了上来,托着奶白的浴水擦洗她的颈,他的掌心温热,指腹带着些许的粗粝,就这么摩挲过她的皮肤,动作很轻很轻。 「我自己泡会再冲下就行了。」 楚眠道。 「别乱动。」 厉天阙蹲在浴缸边上,不悦地睨她一眼,然后绕到她身后,将她一头稍微沾湿的头发虚虚拢起,用一旁的发绳随便扎了两圈。 头发被束了上去,楚眠纤细的脖颈线条完全暴露在他的眼中,牛奶一般的水渍从她白皙的颈上滑落,滑下圆润的肩,没入浴水中。 这脖子,真他妈勾人。 厉天阙半跪在她的身后,手掌托起一捧水淋过她的脖子,看那奶渍一点点落下,看得他喉头紧绷。 楚眠坐在浴缸里,享受着牛奶浴的舒适,忽然,一抹柔软落在她的颈上。 厉天阙从后吻上她的脖子,一根手指卷着她一抹没被扎紧的落发。 这一段时日,她的头发变长了,绕着他的手指卷个几圈都没有问题。 「……」 这确定是让她好好休息的意思? 楚眠转过头,还来不及说什么,厉天阙捏住她的下巴便封上她的唇,唇舌勾缠,她颈上滑落的牛奶渍让人鲜血沸腾。 「我不碰你,我就亲两下。」 厉天阙含着她的唇,压抑着胸口的燥动,克制地告诉自己,她体力还没恢复,不行,绝对不行。 楚眠看着他幽暗的眼,手从水中伸出来,碰了碰他英俊的脸庞,想着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今晚是难得的休息,便道,「要不,轻点?」 这一声,简直就是受害者一脸单纯地给郐子手递刀子。 「操。」 厉天阙被撩拨得心脏狂跳,极力克制着离开她的唇,「少勾引我。」 「……哦。」 楚眠笑笑,将他勾缠自己头发的手拿下来,「那我自己洗会,你先出去。」 厉天阙被她推了一把,胸口顿时一空,他不满地靠回去,伸手要替她擦洗,可一接近,满池的奶香扑进他的鼻尖,他的喉咙又发干起来。 忍。 得忍。 厉天阙一再告诫自己,一只手还是从水面滑了下去。 楚眠颤了颤,没有拒绝,厉天阙闭着眼吻过来,身上的浴袍贴上她的后背,尽数沾湿。 忽然,外面传来手机的声音,厉天阙猛地清醒过来,睁开眼,看她的眼神就跟看个妖精似的,尽是埋怨,然后臭着一张脸往外走去。 「……」 楚眠有些无奈,这人……自己守不住自己,还怪她不拒绝。 她歪过头,枕在浴缸壁上。 厉天阙拿起楚眠没有开静音的手机,是一个视频电话,他点开,一张恨不得贴到镜头上的小脸铺满手机整个屏幕。 「爹地!」 见到他,厉小懒在那边立刻激动地喊了一声,然后迅速切到正题,「妈咪呢妈咪呢?」 那边,厉小懒被荷妈拉得离手机远一些。 荷妈没想到是厉天阙接的电话,忙道,「少爷,我们今天刚搬进蔷园,小懒可能是有点不习惯,不肯睡,非要和小姐视频。」 「妈咪呢妈咪呢妈咪呢?」 厉小懒在那跟个复读机似地碎碎念,一双眼睛睁得比葡萄还大,发着亮。 这样子哪像不习惯,明明是太兴奋。 厉天阙懒洋洋地看他一眼,然后朝着浴室走去,「你妈咪在洗澡。」 进了浴室,他将手机牢牢对着自己,低眸看向浴缸中白皙的美人,「儿子,你说两句。」 楚眠整个人浸在温热的牛奶浴中,脸被蒸得有些泛红,她刚刚就听到厉小懒的声音了,笑容已然勾起,嘴上却严着道,「厉小懒,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睡?」 听到楚眠的声音,厉小懒更兴奋了,小脑袋歪来歪去地在屏幕里找楚眠,可怎么找都是厉天阙的脸,不禁嚷嚷道,「妈咪妈咪,我要看你!我不看你睡不着!」 一旁的荷妈连忙教育道,「女孩子洗澡,男孩子不可以看。」 第960页 「唔,好吧。」 厉小懒有些郁闷地瘪起小嘴巴,忽然眸子一转,想到一个问题,他都听到妈咪的声音了,那妈咪肯定就在爹地的旁边。 他顿时瞠大眼睛,「爹地!你也不能看妈咪洗澡!快走快走!」 --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今天起晚了。 第798章 和爹地结婚吧 爹地也是男孩子! 听到这话,楚眠坐在浴缸里差点笑出声,只见厉天阙脸一黑,随即也不怕湿了浴袍,就这么在她身边的浴缸壁上坐下来,对着手机冷哼一声,「我跟你可不一样,小东西。」 嗓音慵懒,带着一股傲视一切的高高在上。 小东西…… 楚眠听得抿唇,这称呼还带往下一代继承的么? 她抬起脸,却见厉天阙一手举着手机只对自己,低头正幽幽地看着她,抬手在她光滑的颈上摸了一把,嗓音变得暗哑性感,添了一句,「你说对么?」 「……」 哦,这句小东西还是朝她说的。 她往水下沉了沉,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就听手机里传来厉小懒的声音,「为什么呀?我们都是男孩子啊,荷奶奶,我和爹地不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 听到这问题,荷妈在那边头都大了,干笑两声才勉强解释道,「小懒,爹地妈咪是成年人,是结了婚的,他们住一个房间不分你我,所以和你不一样,你只是个小孩子。」 「哦……」 厉小懒若有所思,爹地妈咪睡一个房间就不分你我了,那他怎么就分了呢,他以前也和妈咪睡一起呀,他不要分。 一点都不要。 这么想着,厉小懒认认真真地道,「妈咪,那等我长大变二世祖就和你、和爹地一起结婚吧!」 这样他们也不分你我啦。 这边,厉天阙的手正在奶般的浴水中滑上滑下,进进出出。 楚眠绷紧了身体,无声瞪他,厉天阙笑着要低下身去吻她,冷不防耳朵里灌进这么一句,顿时一张俊庞绿了。 「你做梦!」 厉天阙拧眉骂了句,而后问道,「你《三字经》背会没有?数字会不会数到20?运笔练得如何,字会写了几个?」 一听到学习问题,厉小懒顿时萎靡了,有些僵硬地笑笑,「嘿嘿,差不多,差不多,老师今天还夸我了。」 「夸你什么?」 楚眠有些感兴趣。 她都没有关注厉小懒最近的学习状况。 一听到楚眠的声音,厉小懒又来了精神,兴高采烈地贴到镜头前,语气格外骄傲,「老师夸我在《三字经》上画的画好看!」 「滚去睡觉!」 厉天阙是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了,直接将视频挂断,把手机往旁边叠好的浴袍上一扔。 「你对他那么凶做什么,小孩子内心很脆弱的。」 楚眠忍不住说他。 还挂电话。 「脆弱?厉小懒?你确定?」 厉天阙坐在浴缸边上讥笑一声。 「……」 楚眠想了想厉小懒说着结婚都不忘二世祖的事,行吧,他就不是那种脆弱的小孩。 别人家孩子成绩好、身体好,他们家儿子……心态好。 被厉小懒这么一打岔,厉天阙那点想控又控不住的心思彻底歇了,替楚眠洗过之后就把人抱上床,心无旁骛地睡觉。 楚眠这一天的事经历下来也累得厉害,头枕在厉天阙的臂弯,缩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他的怀里一向温热,躺在他身边,就仿佛有汲取不断的力量。 这一觉,楚眠睡得天昏地暗,直到外面传来救护车的长鸣声,和尖锐的车喇叭声,她才在迷迷糊糊睁开眼,恍惚地看着眼前的黑暗。 一只大掌按上她的耳朵。 楚眠抱了抱身旁的男人,低低地喃了一声,「不用,我已经醒了。」 闻言,身旁的男人倏地起身,黑暗中她都能感觉到他现在的脸色一定很臭。 她跟着坐起来,打了个呵欠,又拿出手机一看,是凌晨两点。 她转眸看向窗外,遮光的窗帘很厚,但还是隐隐有外面的光落进来,救护车的声音一直在响,吵得人心神不宁。 厉天阙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冷着脸望出去。 楚眠也下了床,走过去,只见酒店前的马路上,一辆辆救护车呼啸而过,不时出现一辆,不时又出现一辆,有去有回,忙碌个不停。 在这个节骨眼上,救护车如此频繁出动,指向只有一个。 楚眠给叶成打了个电话,问过情况,果然,是这边出现了聚集扎堆的病人,中了摩天轮病毒的病人。 楚眠站在窗口,看着窗外一辆辆经过的救护车,再没了睡意。 疫情四地而起,没有根治之法。 这里的疫情很快就会上新闻,这里会成为新的敏感地区。 她让叶成想办法再弄点医疗设备和物资往这边送,控制住这里的情况。 叶成说,这样的敏感地区会越来越多,而他们手上的物资会越来越少。 如今a国的疫情,就像一只腐烂的布袋,她拼了命地去补,也抵不上腐烂的程度。 …… 楚眠没有再睡下去的心思,穿了衣服同厉天阙从房间离开,两人乘电梯到达一楼。 第961页 走出酒店大门,一阵凉风扑面而来。 楚眠被厉天阙拉进怀里,他拉开身上的风衣替她挡去风,楚眠站在酒店前的小广场上,看着路上救护车经过,红灯频闪,一双眼沉默而黯然。 厉擎苍死了,可他留下的这个烂摊子却不能随着他的死一起结束。 每一辆救护车走过,楚眠看到的都是一个破碎的家庭。 身后传来脚步声,楚眠回头,就见陆景慧、陆云堂、陆景慧都下来了,后面,孟墅同霍烨也从大门走出来。 谁都无法在这样的夜晚睡得安稳。 夜风吹过,陆云堂沉了脸色,有些感慨地道,「我们陆家想了几代人的复仇,想着a国乱,现在真乱了,倒谈不上什么报复的快感。」 这一辆辆救护车里,感染的都是无辜的民众,和陆家当年的灭门之仇谈不上丁点关系。 「陆家什么时候会这么想了?」 霍烨正看着马路上的情况,闻言不禁看向陆云堂,很是奇怪。 他这些年漂在湖上,外面竟大变了模样,陆家不谈复仇了? 「你懂什么。」 陆云堂不想看她,听了陆景慧的嘱咐,他也不说楚眠就是霍烨的女儿。 「a国早该洗盘重来了,只是没想到,会通过这种方式。」 霍烨沉声说道。 楚眠侧目看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问了一句,「厉天阙母亲有向你提过炼狱众生图么?」 第799章 厉天阙试探霍烨 她知道不大可能,可万一呢。 她看过去,果然,霍烨摇了摇头,「没有,那些年我一直游历在外,我是收到她死讯才赶回去,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没有任何意外。 苏锦怡只知道炼狱众生图让厉擎苍猜疑了她,哪知道厉擎苍还会利用起来。 在外面站了会儿,众人陆续回到酒店,在金碧辉煌的大堂里坐下来,每一个上去,似乎都没了睡意。 孟墅同保镖们端来一些水。 大家纷纷端水喝,霍烨没要,从口袋里摸了一小瓶的烈酒,打开,就跟喝水这么喝。 「哼,还变烂酒鬼了。」 陆云堂看霍烨极不顺眼。 「……」 霍烨没说话,就这么喝着酒。 楚眠接过一杯水喝了两口,水是凉的,入了喉咙,凉得心口没那么烦闷。 「眠眠,我们得想办法把陆家的资产往这边转移,不然我估计你撑不了多久。」 陆景慧坐在一旁说道。 闻言,楚眠转过头,就见陆景慧和陆云堂一脸坚定地看着她,她手指摩挲了下水杯,「现在钱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医疗设备、物资。」 a国被迫锁国,光靠国内的生产能力,短期内还能勉强维持,但长久不了。 「好,这方面交给陆家,但你们得和总统府通声气,得让我们来去自由。」 陆云堂想都不想地应下来。 「这个没问题。」 楚眠点头。 霍烨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夜里的救护车红灯似乎就没有停过。 半晌,他转过头,视线落在厉天阙的身上,「天阙,能否借一步。」 「……」 厉天阙正把玩着楚眠的手,忽然听到这么一声,眉头拧起来。 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这么亲切,自来熟是不是也得打听一下他的名声? 他当没听到,继续把玩着楚眠柔软纤细的手指,从食指玩到尾指,又从尾指玩到食指,拿她的指甲轻轻刮自己的手…… 忽然,那刮的力度重了些。 他低眸,楚眠看着他,靠近他小声地道,「替我去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 看看是什么样的人? 她该不会是想…… 厉天阙偏过头,几乎贴在她的耳朵上,声音很低,却有些咬牙切齿,「不认。」 她身边的人已经太多太多了。 再多下去,他还不得天天等着她分时间给他? 楚眠低笑一声,没有任何异议地看他,「好,听你的。」 她正愁怎么处理和霍烨的关系呢。 「……」 看着她全心信赖的眼神,厉天阙噎了下,她这样倒显得他多约束她一样,明明他早就约束不了她了。 啧。 麻烦。 厉天阙狠狠捏了捏她的手,站起来离开。 …… 马路上,救护车时不时地过去一辆,偶尔有哭嚎的声音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惹人心慌。 厉天阙没有走太远,站在大堂的落地窗前,看着稍远些的楚眠,冷冷地道,「有话就说。」 霍烨站在一旁,靠着落地窗,摇了摇手中的小酒瓶,将瓶中最后的一点酒仰头喝完,喝得一身酒气。 他转头,就见厉天阙一直直勾勾地盯着楚眠,连借一步说话都不肯走多远。 霍烨的目色深了深,随即带着几分酒意道,「天阙,你是锦怡的儿子,我不想同你拐弯抹角,有些话我说了,你先不要急着发怒。」 听到这话,厉天阙冷冷地看向他。 「我是陆家的女婿,我了解陆家,他们一心复仇,要搞乱a国,当年我也帮着陆家做了不少事情,因为那时我为了娶我妻子必须效忠陆家,也因为你母亲的死,我很讨厌你父亲一类的财阀。」 第962页 霍烨换过衣服,仍是一身黑衣,鬍子没有刮,邋里邋遢,唯有一双眼睛漆黑沉稳,不沾什么酒鬼的气息。 他看向陆景然那边,有些自嘲地笑了一声,「他们复仇的心思深到了骨头缝里,不会轻易改变。」 「你想说什么?」 厉天阙幽冷地看他。 「你现在已经是新一代的财阀,我不希望你出事。」霍烨看着他道,「你不要走你母亲的老路。」 苏锦怡的老路…… 厉天阙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笑了,「你是说楚眠一直在利用我?」 「我看得出你对她很是喜爱,可你也看到了,她和陆家的关系匪浅,就算摩天轮计划是厉擎苍的手笔,陆家这个时候要把资产转移到国内,你就不觉得奇怪么?」 霍烨道,「一个一心要重复百年前财阀乱斗的家族突然间要跟着你们拯救a国?没有原因?你就这么信了?」 a国乱不乱无所谓,但厉天阙是苏锦怡留在这世上最后的血脉,不能有事。 「……」 厉天阙是真的笑了,定定地看着霍烨,嘴角勾着一抹玩味。 「……」 霍烨被他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弄懵了,眉头皱得更紧,「你怎么这么看我?」 因为你蠢。 厉天阙有些想走人,但想到楚眠的嘱咐,还是按捺住了,只道,「你也说了,陆景然是你的妻子,你现在来跟我说这些,让我防着陆家,你安的又是什么心?」 「我不想你出事。」 霍烨沉声道,否则,他不会多这句嘴。 「不想我出事。」厉天阙冷笑一声,「你对苏锦怡的情深意长用在我身上了?大可不必,听说你和陆景然也有个女儿,你这份情用在她身上就成了。」 闻言,霍烨握着小酒瓶的手猛地一紧,瞳孔紧缩,鬍子挡着也能看出他一瞬间沉下来的脸色。 他看向厉天阙的目光顿时没那么慈善了,格外冰冷,「看来厉总对陆家知道很多,是我逾越多嘴,你请便。」 连他有个女儿的事都知道,那肯定也知道他女儿已经没了。 故意拿这个事来刺他。 这孩子的血液里没有完全遗传苏锦怡。 「……」 厉天阙站在原地,好整地暇地看着霍烨转身离开,朝一旁的偏门走去。 到了门口,霍烨猛地一把将手中的酒瓶往地上砸去。 玻璃片被砸了一地,到处飞溅。 厉天阙看着,冷笑一声,转身走了回去,在楚眠身边坐下来,楚眠正在和陆家三兄妹聊接下来的安排。 见厉天阙回来,她不禁用眼神询问他。 看得怎么样了? -- 作者有话说: 我正在想怎么让霍烨知道真相呢…… 第800章 乖乖的,在车上给我数星星 厉天阙往身后的沙发背一靠,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心,语气懒洋洋的,「他说,让我防着你。」 「?」 楚眠懵了下。 「他说,你在利用我,要搞死我。」 厉天阙继续拨她的头发。 「??」 楚眠怔怔地看着他,然后笑了。 行吧,想也知道,霍烨这是怕厉天阙——苏锦怡的孩子受到伤害。 她坐在那里,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反正也睡不着了,不如早点出发回帝都吧。」 现在航班紧张,机票并不好订。 她开了口,在场的人自然都没有异议。 楚眠站起来,准备回房间收拾一下,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接起一看,是樊冰冰打来的电话。 「餵。」 她将手机放到耳边。 「眠姐,刚刚收到的消息,丰家跑路了。」樊冰冰在那边有些急切地道。 丰家。 好久没听到这两个字了,丰神俊的父亲丰海川这人向来随风倒,站队起来跳来跳去,之前在大金融峰会上,丰海川又选择站在她们这一边,她也就没再注意。 没想到,现在又要弃国难跑路了,不得不说,这是个精緻的利己主义者。 「消息属实?」 楚眠问道。 一个那么大的家族想跑路没那么容易的,这个时候离开是弃国于不顾,不拿着家产走怎么行,但产业……都在总统府和厉氏财团的眼皮底下。 「我刚刚派人去调查,丰家的帐有做空的痕迹,还特意留了两个远房的侄子坐阵,而其余人都不见了。」 樊冰冰的语气难得急成这样,「眠姐,不能让他们走,现在所有的财阀都在观望着,丰家要是成功跑路了,其余人都会效仿的,那国内就加速乱套了。」 所谓财阀,都是几乎垄断国内某个或某几个行业,要是全这么跑路还得了。 闻言,楚眠的脸色淡下来,「你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是因为……」 「据说,丰家是往西跑的。」 樊冰冰不需要多说,楚眠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丰家很可能就在他们这边。 楚眠挂了电话,搜索出a国地图,a国的最西边没有海,但连着一个非常小的国家,因为国小势弱,所以这边的边境线守得并不严,有好几个区域都能轻易……出国。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楚眠正想着,一只修长的手出现在她的眼皮底下,地图被放大,厉天阙的食指在上面划了一个圈,「这里,路最好走,能用最快的速度穿过小国,抵达丰家在海外的一个大市场。」 第963页 他刚刚听到她的电话了。 楚眠自然相信他的猜测,抬眸看他,「不能让丰家走。」 厉天阙站在一旁,伸手搭到她的肩膀,将人轻而易举地勾进怀里,而后转眸,「孟墅,准备车,准备枪。」 「让大家做好防护。」 楚眠添了一句。 丰家孤注一掷准备跑路了,手上自然什么都不会少,今晚怕是会有一场恶战。 「是。」 孟墅一听这话就知道今晚不会那么太平度过,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大步跑出去。 「我们也去。」 陆景慧和陆景然不约而同地站起来。 …… 世界上有些边境线守得再严不过,有些边境线……就如同儿戏一般。 比如,这一条边境线。 一条极宽的马路,路中央横着一条红色的宽线,便是两国的边境线。 此刻,正是天亮之前最暗的一段时间。 几排的车静静地横在马路上,沉默地守株待兔。 被围在中央的轿车里车窗紧闭,车里的呼吸有些沉,孟墅坐在驾驶座上,望着前面无尽的黑夜将手枪掏了出来,检查着子弹。 楚眠坐在后座,被厉天阙揽在怀里,听到孟墅动枪的声音,便道,「给我一把冲锋。」 这种近距离的对战,冲锋比较适合。 「是。」 孟墅收起手枪,翻开一旁的箱子。 「天上的星星还挺多。」 厉天阙往打开的天窗外望了一眼,声线慵懒,一手搭在她的腰上无聊地画着圈。 这都快打起来了,他还挺有闲情逸緻。 楚眠配合地往上看一眼,「嗯,星星挺好看。」 话落,孟墅把冲锋鎗往后递,楚眠倾身上前去接。 厉天阙姿势极为随意地坐着,继续在她腰上画圈,一双深邃的眼平静地看着两人递枪接枪,薄唇一勾,笑得性感,「你今天敢下车我就敢把丰家人放了。」 「……」 闻言,楚眠的动作一顿,手上刚拿到的枪被孟墅反应极快地夺了回去。 孟墅咻地一下将冲锋鎗按回箱子里,用力关上,在驾驶座上端正坐好,假装无事发生。 「……」 楚眠默默转头,厉天阙坐在那里,仍是笑着,见她看来还邪气地挑了挑眉。 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便道,「我现在恢复得差不多了。」 她能作战。 「哦。」厉天阙颌首,表示瞭然,笑得温和,「那你猜,我会怎么放走丰家人?」 「……」 ok。 楚眠知道自己今晚是不可能碰到枪了,只能悻悻然地坐回去,靠到他的手臂上,然后拍掉一只在自己腰上画圈的魔爪。 见状,厉天阙满意了,「真听话。一个丰家而已,我一会就让他们全都跪在你脚下。」 「嗯。」 楚眠除了点头,也做不了别的。 「厉总,被你猜中了。」 孟墅突然变紧张的声音传来。 楚眠抬眸,只见几道远光灯朝这边斜斜地照过来。 寂夜之下,两方车队对立。 隐藏在黑暗中的几排车子显然是在等候,可对面的车只停顿了片刻就疯狂地加速开上来,因为他们别无选择,今晚必须过了这边境线。 见状,孟墅推开车门便跳下车,又给厉天阙开门。 楚眠坐在车上,耳朵里被塞进两个耳塞,紧接着头顶又被胡乱揉了一把。 「乖乖的,在车上给我数星星,回来我考你。」 说着,厉天阙便弯腰下了车,一下车,他唇畔的笑容荡然无存,眼底只剩下幽冷肃杀,薄唇缓缓开启—— 「动手!」 「砰——」 刺耳的枪声划破天际。 很快,就变成一片杂乱的交战声,震耳欲聋的枪声简直要将车顶掀翻。 第801章 厉天阙我们会照顾,放心 楚眠坐在车上安静地听着,孟墅在喊话,对面似乎也喊了些什么,但听不太清楚。 但一轮喊话后,交火明显更激烈了。 果然,丰家不准备束手就擒。 楚眠往前看去,只看到枪火光犹如星子坠落,密集震撼。 「砰——」 车门突然被打开。 楚眠转过头,就见面色不大好的陆景然被人推了进来。 是霍烨。 霍烨将人推到她身边,就在外面把车门用力关上。 楚眠摘下一侧的耳塞,枪火声更加震耳。 陆景然蹙眉看她一眼,转头去推门,不料霍烨整个人往车门上一靠,在漫天的枪火光中拿出了一小瓶烈酒仰头喝起来。 「别想了,你这情况就给我好好待在车里。」 他抿了一口酒,侧目看着车玻璃上的反光道。 「霍烨你给我让开!」陆景然气急败坏地拍门,「我们已经分道扬镳了,我的事你别管!开门!」 霍烨将车门挡得死死的,在密集的枪火中喝着酒,几乎是直着喉咙往下灌,跟喝水一般。 完全没有开门的意思。 「啪!」 陆景然狠狠打了一下门,转身看向楚眠,「你收下腿,我从这边出去。」 楚眠抬手拦她,「算了,你身上还有伤,随我坐着吧。」 「不行,厉天阙还在外面。」 第964页 陆景然皱眉,说着往外面看了一眼,枪声密集极了,就没断过。 「……」 你什么时候也对厉天阙这么关心了? 楚眠默。 陆景然收回视线时就看到楚眠盯着自己,道,「我刚才看过了,这边其实占不到多少优势,所以厉天阙才会亲自出去,他是你老公,是你儿子的父亲,我不会让他有事,你收下腿,让我过去。」 她站起来,坚持要过去。 「……」 他是你老公,是你儿子的父亲。 楚眠听着,心底生出些暖意,她握住陆景然的手腕,「他不会有事的,你坐下。」 「你就不担心?」 陆景然疑惑地看她,她和厉天阙两个孩子不是很亲密要好么。 「担心,但也没办法,不过他要敢让自己有事,我就带儿子跑路。」楚眠轻笑一声道。 「……」 这外面火拼呢,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陆景然看不太懂她,被她拉着坐回去,霍烨站在门外,回眸见陆景然坐了下来,摇了摇手中的半瓶酒,扬声道,「你安分坐着,我去帮个忙。」 语气很家常,就跟说要出去吃顿饭一样。 楚眠坐在车里就看着霍烨忽地转身,快步往前面火拼的地段跑过去,朝人群扔出手中的酒瓶。 「砰。」 霍烨边跑边一枪开出去。 瞬间刺眼的火光照亮了半空,枪声一时停止,众人纷纷闪躲。 「……」 楚眠正看着,一旁的陆景然忽然推开车门也沖了下去,拔出手枪就不管不顾地往前跑去,加入战斗。 她伸手想拉,只拉到一片带着硝烟味的空气。 一个个都冲出去了。 就剩她呆在车里,她怎么越活越跟个废物一样。 楚眠有点想下车,但想想厉天阙的威胁又只能作罢,她从车上拿出几个装枪的箱子,放到车门外的地上,好让大家能及时补充武器。 随即,她又跪在后座上,从后备箱里搬出两箱水,也都放到车门外。 做完这些后勤工作,她又没事了。 她抬头看一眼天窗外的星空,忽然就听到杂乱的枪声中,有对面丰家的人在喊,「打厉天阙!他在那里!给我把厉天阙先杀了!」 「……」 楚眠的脸色一下子冷下来,从后座站起来,倾身向前,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往前望去。 她前面还有两排车挡着,所有的车门都打开着,成为大家挡子弹的堡垒。 人群晃动中,她一眼捕捉到厉天阙站在边上一辆车旁,听到对面的叫嚣,他非但没有躲,还站直了朝对面不停放枪,直压制对面气焰低了很多。 楚眠咬住嘴唇,眉头不由自主地蹙起来。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谁杀了厉天阙,我给他一箱金条!」 是丰神俊父亲丰海川的声音,已经急到喊声都快撕破了。 重金之下,必有莽夫。 果然,这声音不到两秒,对面就有人不顾危险从车后跑了出去,冲着厉天阙的方向疯狂扫射。 楚眠望着厉天阙变动的脚步,明白他能避开。 「小心!」 有两人的异口同声突然传来。 只见一直守在厉天阙身边的陆景然和霍烨同时飞身朝他扑过去,厉天阙猛地一低身子,已然避开对面的攻击。 陆景然、霍烨忽然冲到他身边,他目色一震,低吼出来,「蹲下!」 找死呢? 霍烨这才明白厉天阙能搞定这种局面,于是飞快地低下身,绕到厉天阙身后。 但陆景然显然不如他那般听话,她就站在两人的身边,面前是被打得千疮百孔的车门,她冷着脸直接朝对面放枪。 两边子弹几乎同时发射出去。 霍烨看着,眼睛一震,直接飞身过去,将陆景然硬生生扑倒在地上。 「砰!」 子弹射出身体的声音在陆景然炸开来,她重重地趴到地上,背上压着沉甸甸的人。 她转头,就看到霍烨那张乱七八糟的脸和他肩上被打出的血窟窿。 她的脸上溅到不少的热血。 「霍烨!」 陆景然瞪向他,一时间不知道是怒还是别的什么。 「陆景然!陆家的复仇就这么重要,值得你在这玩命?」 霍烨压在她的背上,瞪着身下的人彻底怒了,眼中充血,气急败坏地吼道,「女儿已经没了,你还要把自己的命丢了是不是?」 他到这一刻还是以为陆景然是为了陆家才会接过厉天阙,甚至是以命保厉天阙。 「……」 陆景然看着他全是血的肩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景慧和陆云堂拿着枪靠过来,见状,陆景慧皱了皱眉,「景然,扶他先下去,厉天阙我们会照顾,放心。」 「……」 厉天阙半蹲在身前,闻言无语地看着他们。 他怎么就沦落到要他们一堆中年人来保护自己了? 他拧眉,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孟墅,冷声吩咐,「五分钟内给我解决!」 「是!」 孟墅立刻应声。 第802章 楚眠将长命锁给霍烨看 枪火声再次密集起来。 楚眠还留在车里,看着陆景然弯腰扛着霍烨的一条胳膊朝这边走来,霍烨垂着头,半个身体几乎都挂在她的身上,呼吸痛得有些急促。 第965页 陆景然抬头看向楚眠,有些犹豫。 楚眠直接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将霍烨带过来。 不管怎样,霍烨是为陆景然受的伤,陆景然是为厉天阙开的枪,而厉天阙……是为她才会做这一切,站在所有财阀的对立面。 至于她,她是无法捨弃自己生长的土地。 所以四捨五入一下,这霍烨是为国家受的伤。 大义凛然。 值得称颂。 陆景然将霍烨放到楚眠身边的车座上,随即叫来跟随的医生,医生站在车门边上,用剪刀剪下霍烨肩膀处的衣服,看了一下情况,道,「还好,不会有生命危险。」 听到这话,陆景然转头就朝交火区跑。 「陆景然!」 霍烨气得从位置上坐起来,想去拉她,但连片衣角都没拉到,枪口倒是扯到,痛得抽气。 楚眠坐在那里,听着外面的枪声,看一眼霍烨的伤势询问医生,「需不需要手术室。」 「不用。」 霍烨又跌回位置上,人往后靠去,眼皮下坠,「直接取子弹。」 「直接取?」医生都听得愣了下。 「对,直接取,我受得住。」 霍烨的嗓音带着一股成熟的浑厚,此刻受了伤,听起来有些发飘,「要是有酒的话就更好了。」 「我手边确实没有麻醉。」医生看着他的伤势,想了想道,「我去拿酒。」 医生转头离开,特殊情况採取特殊办法。 霍烨靠在椅背上,鲜血淋了大半边身体,衣服慢慢被浸染,不用说,一定很疼,但他除了呼吸难受些,别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楚眠沉默地看着他。 她刚刚看到了,陆景然要为厉天阙解决丰家那个不要命的狂徒时,霍烨是不假思索扑上去的。 怪不得当年陆景然明知霍烨心里藏的是另外一个女人,还愿意同他结婚,这个男人对她,大概就真的是除了不爱,没什么不好。 「你在看什么?」 霍烨低垂着眼,忽然沉沉地问道。 「我在想,一个满身鱼腥酒臭的渔夫居然也有捨己救人的魄力。」 楚眠淡淡地道。 闻言,霍烨自嘲地笑了一声,「很意外吧,我这样的人居然没有烂死在湖面上。」 「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陆景然怎么图上你这外貌了。」 楚眠说着,抬眸望了一眼外面的情况。 厉天阙和孟墅带人向丰家那边逼近。 她这一转神,一阵血腥味忽然直扑过来,一只粗糙的手猛地掐住她的脖子按到椅背上,霍烨撑起身子,冒着虚汗的额下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她,一颗小小的泪痣停在眼角下方。 「说下,你和陆家是什么关系,你在天阙身边有没有别的目的?」 霍烨中了枪,虚得不行,按着她的手都在发颤。 他在厉天阙、陆景然身上得不到答案,只能问这个年轻的女孩了。 楚眠被他按着,并不慌乱,手就这么摆在身上,从容回答,「这个问题我已经在苏家说过了。」 「老太太不知道陆家一直以来想要做的是什么,我知道。」 霍烨继续掐着她的脖子,眼睛漆黑,「说,是不是陆家把你送到天阙身边勾引他?从而进行陆家的复仇。」 就像当初的陆景慧一样。 闻言,楚眠的眸子转了转,「如果我说是呢?你要怎么样,是站在陆家这一边,还是替厉天阙对付陆家?」 说完,她认真地观察着霍烨的神色。 「……」 看来他猜的是真的了。 霍烨的呼吸越发沉起来,眼底更加发冷,「那你们就得给我通通离开a国!我不杀你,更不会对付陆家,但是,你们也休想动天阙一根汗毛。」 「……」 楚眠沉默。 这个选择……倒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霍烨握住她脖子的手紧了紧,眼中掠过一抹幽色,「那就从你开始,陆家看来很重视你,只要你在我手上,她们就不得不离开。」 怎么就非要在她身上动手脚呢。 外面枪声漫天,楚眠镇定地坐在车里,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袖子,半晌才抬起头对上霍烨的视线,冷静地一字一字缓缓说道,「霍先生,你不会以为我在苏家没动过手,现在又不出去,所以我就是你可以随便钳制的人吧?」 「什么?」 霍烨愣了下,楚眠抬起手,手掌一个反向,动作柔软而灵巧地击向霍烨的手臂,而后另一只手拍向他的胸膛。 这车里的空气实在是太浑浊了,酒气、血腥气,还有硝烟味,全部混杂在一起,她闻得不太不舒服。 他再掐下去,她就要吐了。 霍烨受了枪伤,血还在流,被她这么还击整个人都撞到后面的椅背上,痛得直喘粗气。 他震惊地看向她,「你会功夫?」 她的动作十分灵巧迅速,是有着功底的,不是随便挣扎,恐怕她的功夫还不低。 「会。」 楚眠抽出纸巾,擦了擦自己脖子上被沾到的血。 一会要是被厉天阙看到,这男人肯定要炸毛。 「那你不出去?」 霍烨惊了,陆景然伤成那样都出去了,她这身功夫却留在车里? 「厉天阙让我在车里数星星。」 第966页 楚眠将脖子擦了又擦,翻开一旁的镜子照,看来还得用点水才能擦干净。 「……」 霍烨听着,眉头紧紧皱起来。 看来,厉天阙对这女孩的着迷程度比他想像的还要深,难怪他怎么说,厉天阙都不会相信,更不会防范。 这么想着,霍烨瘫坐在位置上,慢慢拔出腰侧的手枪。 陆家和厉家如今的关系,太糟糕了。 「陆景然曾经也拿枪口对着我,后来,她悔得在自己身上划刀子。」 楚眠淡定地对镜擦着脖子上的血,顿了顿,她平静地添了一句,「不知道霍先生悔起来会做什么?」 「你说什……」 霍烨的话未说完,楚眠就抬起一只手,指关一松,一个银色的长命锁垂坠下来,晃荡在霍烨眼前。 「啪——」 霍烨的手一松,手枪狠狠砸在他的脚背上。 第803章 不用,我能活 疼痛在这一刻是什么感觉,霍烨全然没了。 瞳孔狠狠紧缩。 他一把攥住楚眠拿着长命锁的手,发红的眼瞪着她,「你怎么会有这个?你怎么会有?」 这是属于他女儿的长命锁。 他的声音破了,脖子上的青筋在狂跳,手指更加用力,让肩上的血流越来越多,伤口又深了一个度。 「你说呢?」 楚眠反问,脸上没什么情绪。 他只想着陆家一心复仇,所以她应该是为了陆家大业才接近厉天阙,就没想过另一种可能? 闻言,霍烨目光一滞,这才呆呆地看起眼前这张年轻的面庞。 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去打量一个人。 她面容白皙,五官清透,不是那种过分张扬的美,而是一种不具备攻击性的清纯舒服,这样的长相一般都有一双柔情似水的杏目。 但眼前女孩的眼睛并不柔弱,她看人的时候分明带着一股力量,是一种内心强大而折射出来的光。 恍惚间,霍烨仿佛看到当年稻城的巷子里,陆景然穿着一身民族服饰踩着湿湿滑滑的石板路往前走,忽然回头沖他笑得开心,身上的银饰叮叮噹噹地响。 他也真的听到了。 他恍过神来,看到长命锁上的小铃铛在摇晃作响。 「这怎么可能……」霍烨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握住她手腕的手开始发抖,血红的眼睛泛出水光,「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他的身体都在颤慄,呼吸停了又停。 「要做个亲子鑑定么?」 楚眠既然拿出了长命锁,自然就不准备再瞒下去。 她这简单直入的一句话击溃了霍烨最后的一点强撑,他呆呆地看着她,泪水溢出眼眶,淌了下去。 他满脸的胡茬,哭……也不好看。 「你没死,那你这些年怎么过的?还是你早就回到你母亲身边了?」 忽然之间,铺天盖地的悔意朝霍烨袭来,他为什么不继续找了,为什么这些年不去陆家再看看…… 他怎么可以一直漂在湖上。 医生拿着瓶酒走过来,见车里边气氛不对,站在车外没动。 楚眠扭了扭自己的手腕,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看一眼外面的医生道,「你先取子弹。」 「不用,我能活。」 霍烨直勾勾盯着她,一手直接挡出车门不让医生靠近。 现在就是万箭穿心,他都能活。 「……」 这叫什么话。 楚眠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忽然,外面密集的枪火声停了。 安静。 无比的安静。 就好像这天地间从来不存在任何声音一般。 无边的黑夜从东方撕开一道口子,一抹温柔的光泄出来。 楚眠抬眸望出去。 交火,结束了。 …… 孟墅将丰家人尽数带回酒店。 酒店的大堂里,偌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钻石般的华彩,也照着灰头土脸的丰家一群人。 丰海川一身贵气的西装走了样,头发变得凌乱不堪,脸色又黑又臭,放在身侧的手死死握着,青筋跳着他浓浓的不甘心。 在他身后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几个儿子,以及一堆亲人、心腹,个个垂头丧气、狼狈不堪。 仔细一数,都快上百人了。 这么大的大堂都显得拥挤不堪。 丰神俊站在人群中,缓缓抬起一张黯然的脸,看向不远处。 楚眠站在灯光下被厉天阙抬起下巴,她被迫地仰着头,厉天阙低头在她的脖子上仔仔细细地看,眉头拧得有些狰狞,「哪来的手指印?」 「……」 血擦干了,还留了手指印。 楚眠想想还在动手术取子弹的霍烨,决定还是不给他中年的身体再加一颗子弹了,于是道,「我等你等得紧张,自己无意中按了脖子。」 厉天阙幽冷地盯着她,「你拿这鬼话去问问厉小懒,看他信不信。」 「……」 楚眠默。 厉天阙抬起手,在她的脖子摸了几下,有些用力,恨不得将上面的指印给抹去。 他的眼底掠过一抹幽色,转眸看向一旁的保镖,「叮嘱医生,让他好好检查伤口,多检查几遍,小心有碎弹片留在骨头里。」 「……」 他明知道霍烨是无麻醉做的取弹手术,他还要人家细细检查。 第967页 楚眠摸摸自己的脖子,轻声道,「我真没事,别担心。」 「我再看看。」 厉天阙拧着眉检查,生怕她还有别的伤,好像刚刚在外面火拼的是她一样。 楚眠无奈地被他检查着,另一边,孟墅和保镖们提着一堆的箱子走进来,在地上放下,当着丰家人的面直接用枪打开上面的密码锁,把箱子全部打开。 一箱箱的全是珠宝。 纵然楚眠这几年也见过了大世面,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能闪人眼的珠宝,要是全部堆在一起,怕是能堆成一座山。 所有的箱子里全是珠宝,没有钞票,没有衣服裤子什么,算得上是「轻装出行」。 「厉总,小姐。」 孟墅将箱子全打开后便站到一旁。 厉天阙这才转头看过去,有些讥讽地睨向丰海川,「本事不错,居然在我眼皮底下弄到这么多值钱玩意。」 a国要是亡了,钞票就成了一堆废纸,这个时候当然是珠宝才有价值。 「……」 丰海川脸色极差地站在那里,闻言,他几乎咬碎一口的牙齿,成王败寇,他没什么好说的! 他攥了攥拳头,沉住气走出来,看向厉天阙道,「厉总,我知道你们现在又要用钱和财阀们斗,又要稳住国内摩天轮疫情,不如这样,我们做个交易,这些珠宝我可以全部给你们,只要让我们离开,等我出了国经营起丰家,我还会源源不断给你们提供资金,助你们一臂之力。」 他说这话的时候,厉天阙的保镖四散而立,围着丰家人站那里,手上的枪也全对着他们。 这场景下,这话多少显得无知而可笑。 厉天阙坐回一旁的沙发上,坐在正中央,一腿悠闲地跷起,勾起薄唇,似笑非笑地看向丰海川,就像看着一个垂死蹦跶的臭虫,「姓丰的,你脑子是不是被打出洞来了?」 落到他的手上,不用给,这些珠宝也是他的了。 第804章 泡醋缸里得了 这话一出,在场除了丰家人都忍俊不禁,暗自憋着笑。 「……」 丰家人顿时更加灰头土脸了。 楚眠一步步走到箱子面前,弯下腰随手抓了一把的珠宝,松开手指,七八个戒指掉落下来,钻石很大很漂亮。 她不禁笑了一声,「金字塔的顶端之所以耀眼瞩目,是因为有夯实的基础在底下托着,丰家靠着无数a国的民众才有了庞大的家业,丰家对民众、对国家本就该有些承担……」 「我只是个商人。」 丰海川咬牙切齿。 若不是情境不对,他真想嘲笑楚眠的天真,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爱国心、救世心! 「丰家利用权势为所欲为的时候怎么不说只是个商户了?」 楚眠冷笑着一字一字道,「丰总,您这行为……叫叛国。」 说着,她抬起眼看向面前的丰海川,一双眼锐利,如利刃的寒光般直刺进丰海川的眼里。 叛国。 重量极足的两个字。 丰家人中,有人不以为然,有人皱眉,有人心虚地默默低下头。 「不要跟我摆大道理,丰家有现在的家业是丰家人的本事,今天的国难既不是我造成,我也没必要为此负责!」 丰海川脸色难看地咬了咬牙。 a国亡不亡关他什么事,摩天轮病毒会死多少人又和他有什么关系,他要守的是丰家的一代又一代。 「丰总真是诡辩一流。」楚眠冷笑地道。 「是你假天真,什么理想道德,我和你谈不到一起去。」 丰海川冷冷地道,也不再搭理楚眠,迳自朝着前面走去,「厉总,整个a国民众数以亿计,可经济全掌握在百分之一的人手里,是财阀,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家族,为了一群草芥搞什么平等,搞什么救国救危难,你不觉得可笑么?」 楚眠太理想主义,厉天阙却是和他一类的人,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厉天阙悠闲恣意地坐在沙发上,一手横在沙发背上,身上的风衣敞开,闻言,他勾了勾唇,似笑非笑,看不出是个什么情绪。 楚眠站在一旁,一双眼看向丰海川,认真地问道,「可笑的点在哪?」 她并不觉得可笑。 「这世上最贱的就是草,被割了一大片还能生长,让百分之一的人去为百分之九十九的野草捨身做事,荒谬至极!」 丰海川不若平时游走于上流的圆滑,他字字攻击性极强。 楚眠的眼越发冷冽,蓦地,她抬起腿就踹在丰海川的膝盖上。 丰海川根本不防她会来这一脚,当即被踹得倒在地上,痛得一手抱住膝盖,一手指她,「你——」 孟墅立刻拔出枪对准他。 「……」 丰海川收回了手。 厉天阙坐在沙发上冷笑。 「父亲——」 丰海川的几个儿子激动地想要上来,又被保镖手中的枪拦住。 丰神俊站在一旁,蹙眉忧伤地看向楚眠,往日明朗的脸庞此刻憔悴了很多,他道,「楚眠。」 楚眠转眸看他。 厉天阙的笑容凝在嘴角,一双眼冷厉地看过去。 「我知道我们这样做很不道德,但我父亲也是没有办法,刚刚你们的人给我们做过检测了,我大哥一家都感染了摩天轮病毒,我父亲是担心我们一家都折在这里。」 第968页 丰神俊近乎请求地看着楚眠,希望她能网开一面。 自从摩天轮病毒爆发后,厉天阙的人就一直盯着各大财阀,利用声势逼他们公开感染人数、人名,大哥本来是丰家板上钉钉的接班人,这消息要是一出,丰家企业肯定都会变乱。 所以与其等着事情变糟糕,还不如早点逃出a国。 「……」 楚眠听这话倒是挺可笑的,于是笑了,「你们死活藏着感染人的具体行踪,导致无法第一时间隔离相关接触人员,导致摩天轮病毒在国内四处爆发开来,医院塞满人,殡仪馆塞满尸体,到你嘴里,却成为一个父亲的慈爱了?」 「我——」 丰神俊语塞,目光黯然地看着她,「楚眠,我们也只是想自保,你放我们一马吧。」 楚眠刚要说话,身后一个愠怒的声音传来。 「阿眠。」 她回头,就见厉天阙坐在沙发上幽幽地盯着她,他伸手在自己身旁拍了拍,「坐过来。」 还给他聊上了。 有什么好聊的。 「……」 楚眠收回视线,看向倒在地上的丰海川,「丰总,我要你公开丰家的感染人数,以及他们晚宴后的所有的行程。」 丰海川这一次出逃,想必不少财阀都收到了风声。 正好,她拿丰家做一个典型,让其他财阀知道,逃,是逃不掉的。 「我们要出了这个头,以后就再不能在a国立足了。」 丰神俊虽不懂太多的东西,但他知道,丰家要出了这个头,就是帮着他们踩其他所有财阀的脸,就算国难过去,他们也难存活了。 这么想着,他有些焦急地想去抓楚眠的手,「楚眠,再商量商量,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我们愿意捐钱,愿意……」 「阿眠!」 厉天阙的语气已然有些怒了。 楚眠将手往后一放,避开丰神俊的触碰,转头看向厉天阙,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醋鬼。 泡醋缸里得了。 厉天阙已经放下跷着的腿,面色更为阴沉,「这件事好解决的很,和他废什么话。」 说着,他朝孟墅勾了勾手,「枪给我。」 楚眠看着厉天阙一派不羁地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风衣是墨色的缘故,她感觉他的周身开始散发出一股黑色的气息,像火柴燃尽后的烟,一触即燃。 厉天阙接过孟墅递来的枪,坐在那里转着把玩,两条修长的腿稍稍跨开,风衣的一角搭在腿弯。 把玩了一会儿,他掀起长睫看向正慢慢站起来的丰海川,「姓丰的,我女人让你公开感染者的具体行程。」 「……」 丰海川拧着眉没说话。 「砰!」 厉天阙握着枪毫不迟疑对准他的膝盖就是一枪。 一个血洞在丰海川的腿上炸开,丰海川惨叫一声昏死倒地。 丰家人全都吓了一跳,抱团缩到一起,看厉天阙的眼神就如看阎王一般。 第805章 厉天阙活脱脱一个大反派 「……」 楚眠默默看着,好吧,果然是他比较干脆利落。 就是血腥了点。 她按了按自己被枪声吵疼的耳朵,一旁丰神俊有些激动地想要上前,「厉天阙,你……」 厉天阙坐在沙发上,把玩着手上的枪,闻言,他抬眼轻蔑地看向丰神俊,「如何?」 「……」 丰神俊眉头紧蹙,瞪着他却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 见状,厉天阙的笑容更加轻蔑。 没用的废物。 「你们丰家的主事人晕了,看来不能领导你们了。」 厉天阙瞥一眼地上的丰海川,轻描淡写地问道,「孟墅,丰海川下面一任的主事人是谁?」 「我刚翻了丰家的文件,应该是长子继承,但他现在已经感染摩天轮病毒,肯定不能出来做事,那就是次子。」孟墅站在那里一五一十地说道。 「哦?」 厉天阙挑眉。 两个保镖心领神会地上前,将丰家里边一个微胖的年轻男人推出来,丰神俊紧张地看向他,「二哥……」 「厉、厉、厉总。」 年轻男人站在光可鑑人的地上,双腿都在发抖发颤,恐惧万分地看向厉天阙。 「丰二少爷,要是你来做丰家的主事人,能不能公开感染人的具体行程?做个爱国爱民的财阀?」 厉天阙转着手里的枪,慢条斯理地问道。 「……」 爱国爱民,这话从您嘴里出来怎么那么让人毛骨悚然呢? 孟墅默默看一眼自家的大佬,面上一点情绪都不露。 「我、我……」 男人已经吓懵了,紧张得脸色惨白,一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他根本不敢答应,答应就是丰家的罪,不答应的话…… 这么一会迟疑的时间,子弹就直直地射入他的膝盖。 「啊——」 男人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抱着腿倒在地上拼命哀嚎。 丰家人抱得更紧了,一大半都受不了这阎王殿的场景,低低地哭起来,拼命抽泣。 楚眠看着他们,见他们身穿华服,却满是惶然惊恐,平时的仪态不复存在,看着有些可怜,可事实上,他们若可怜,被感染的人群又该怎么算呢。 第969页 丰家若不是太过自私,也不会弄到这一步。 「下一个。」 厉天阙甩了甩自己的手腕,态度随意地就好像在叫下一道菜。 「下一个就该是……」 孟墅站在一旁,默默看向站在最前面的丰神俊,没错,丰家下一位继承人该轮到他了。 闻言,厉天阙跟着看过去,视线在丰神俊白色的西装上扫了一眼。 他隐约记起,丰神俊似乎很喜欢穿白色。 他一次次撞见,这人似乎都穿着一身白色站在楚眠身边。 小东西最开始怎么就和这人交集,图这白色文雅?呵,哪有他穿得好看。 他冷笑一声,手指已经扣下扳机。 「砰——」 丰神俊的膝盖也同样被子弹射穿,人顿时直直栽倒在地上,痛得只能发出低哑破碎的声音。 「……」 楚眠站在一旁,低眸看着突然倒下的丰神俊,眉头一蹙,转头看向厉天阙。 「他说他不愿意做个好人。」 对上她的视线,他一本正经。 「……」 丰神俊还什么都来不及说呢。 楚眠的眸色锐利了一些,厉天阙坐在那里,像个被家长指责的叛逆少年,有些不服地用舌尖顶了顶腮帮,道,「丰家敛财举家出逃,还带走不少核心机密去讨好他国,这是叛国奸细;带感染的病人去国外,是影响两国关系。这样的人死不足惜,我只是作为一个爱国的商人看不下去,略施惩戒。」 道德至高点都被他一个人占完了,她还能说什么? 其实在她看来,丰家不顾a国民众生死一昧自保,不公开具体行程的确罪无可赦,但丰神俊这人……就是个少爷,一辈子没有过什么主见,坏不到哪去,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楚眠看着丰神俊腿上血淋淋的伤口,抿了抿唇,转头看向一群瑟瑟发抖的丰家人,「下一个是谁?」 「……」 你们俩夫妻是恶魔吗? 就这么一个个问过去,不从的就是一颗子弹? 丰家人个个害怕地看着他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说话。 其中一个身形较为单薄瘦弱的男人发着抖站在那里,眼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贪婪替代。 他吞了吞口水,猛地从里边冲出来,直直扑跪到厉天阙面前,抓住他的裤腿哀求道,「厉总,我是丰海川的侄子,只要您让我做丰家的主事人,我愿意公开丰家感染病人的行程,以后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厉天阙嫌弃地将他一脚踢开。 男人被踢了下也不敢吭声,急忙跪好,「厉总,我保证以后丰家上下都听您处置。」 闻言,厉天阙低眼看他,在他眼底看到了贪婪,不禁笑了笑。 也是,要是在平时,丰家的主事人根本轮不到一个侄子,今天可是个机会。 丰神俊倒在地上,难以想像平时在自己父亲面前拍尽马屁的堂哥会突然倒戈,只感觉人性凉薄不过如此,又想到楚眠刚刚那番叛国之言,其实他们丰家都一样,都是凉薄之人…… 顿时,他有些悲哀地闭上眼。 「厉总……」 男人还眼巴巴地看着厉天阙,又恐惧又贪婪,头上汗水直冒。 厉天阙揶揄地看他,「你这样……还真像条狗。」 男人呆了下,而后飞快地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是,厉总说的是,我以后就是厉总的狗,汪、汪汪、汪汪汪。」 「……」 整个大堂里除了哀嚎,就剩下男人的叫声。 厉天阙听着笑了,慢悠悠地收起手中的枪按在沙发上,眼底尽是邪气,一字一字道,「丰总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听到这话,男人先是怔了下,随后明白过来。 丰总。 叫他丰总。 厉天阙这是答应了! 顿时男人学狗叫学得更欢了。 「……」 所有人神色各异地看着这极为讽刺的一幕。 楚眠有些无奈,这要是放电视剧里,厉天阙活脱脱一个大反派。 第806章 以后我穿白色给你看 丰神俊倒在地上,连痛都觉得麻了,撇开脸不忍再看。 丰家人个个耷拉着脑袋,不知道接下来属于他们的命运是什么。 厉天阙将枪随手一丢,扔给孟墅,从沙发上站起来,整了下衣襟,眼底掠过一抹幽色,「孟墅,送丰家人回帝都,除了『大义凛然』的新丰总,其余人该是什么罪就由法庭来判。」 「是。」 孟墅低头。 「厉天阙!」丰海川在地上堪堪醒来,就听到这一番话,差点没晕过去,他咬牙切齿地瞪向厉天阙,「你伤我父子,将来到了法庭上你也没有好下场!」 闻言,厉天阙低笑一声,单手随意地插进裤袋,往前走了两步,在他伤口处轻轻一踢,丰海川痛得再度惨叫。 厉天阙看着笑意更深,语气云淡风轻,「丰家举家出逃,在边境线遭遇他国歹人扫射,我收到新丰总的举报信,赶来抓叛国者,还慈悲心发作救了你们,我这么一个做好人好事的,怎么就没好下场了?」 孟墅站一旁,心领神会地跟话,「没错,要不是我们赶到,丰家人要尽数被他国歹人杀了。」 「是!是我举报的丰家!」 第970页 新的丰总疯狂站队,将丰家踩得死死的。 「……」 这一会儿的时候,故事竟然都编圆了。 丰家人抱团瑟瑟发抖,这种瞎话都说得出来,还是不是个人了? 丰海川更是面若死灰。 厉天阙低头看着他们,视线落在一旁的丰神俊身上,抬起脚…… 他的手突然被人握住。 楚眠拉着他的手就走,小声地道,「行了,就这样吧,越看越像个反派。」 他这么个做法,她都要怀疑他们做的事是不是占个理字了。 「你说什么?」 厉天阙乖乖地被她牵着走。 「我说,厉总办事真有效率。」 楚眠回头扯出一抹笑容。 「那是自然。」厉天阙挑眉,又道,「好人真是难做,他们居然还要把中枪的帐栽我头上,简直荒谬。」 「……」 你可闭嘴吧。 楚眠简直听不下去,拉着他快步出去。 丰家举家逃跑被逮回来的事,厉天阙不仅没想瞒,还让孟墅把事传了出去。 他们还没回到帝都,这风声已经传遍a国上下大大小小的财阀、家族,一时间,人人自危。 丰家,真的被竖了个典型。 …… 一夜之间,丰家散了,一个没听过名字的丰家侄子匆匆上了位,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公开丰家的感染人,以及他们的具体行程。 摩天轮病毒被撕开一个口子,哪怕是个小口子,也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楚眠坐在回帝都的车上,被手机不停的震动吵醒,她打开来一看,是新闻推送。 丰家的行程一出,扯到不少普通民众,像藤上结出的葡萄,一串又一串,不过普通民众的行程要查就不难了,很快就全部公开出来,直接带去隔离,避免继续影响他人。 「如果所有的财阀都愿意公开,至少我们能控制住疫情不会大规模爆发。」 楚眠关了手机说道,可惜,现实不会如此美好。 他们这次拿丰家竖典型,无异是杀鸡给猴看,那些财阀中肯定会有人狗急跳墙,这次回去,迎接他们的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她想着,迟迟等不到旁边人给出回应,不禁转头。 只见厉天阙坐在她旁边,风衣如墨,他低着头,如刃的眉下一双眼浅浅阖着,睫毛很长,眼皮上有一道浅辙勾至眼尾,画出几分妖异。 她每次看他,注意力被拿捏最狠的地方不是他与常人不同的灰瞳,而是这一抹双眼皮线,是她见过最好看、最性感的弧线。 竟然睡着了。 楚眠没有出声,只静静地看着他。 车子剎了下,厉天阙身体一歪,朝她倒过来,斜斜地靠到她的肩上。 楚眠坐着一动不动,只提醒司机,「开稳一点。」 「是。」 司机轻声应了一下。 楚眠任由厉天阙靠着,抬起手轻轻抚上他高挺的鼻樑,又抚上他眼上那一抹辙。 忽然,她的手被厉天阙握住。 他的手心很热,虎口的纹身嚣张至极。 「……」 醒了? 楚眠怔了下,厉天阙将她的手按到自己腿上,指腹按了按她的手心,「阿眠。」 他靠在她的肩上,嗓音低沉喑哑。 没睡着吗? 「怎么了?」 她轻声问道。 「以后我穿白色给你看。」厉天阙闭着眼捏她柔的手,似呢喃一般,声音低低的,「再敢看别人我就把你眼睛用红丝带天天蒙起来。」 「……」 什么跟什么? 楚眠听得一头雾水,低头去看他,不如他用词的狠,他脸上一派平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是在说梦话么? 她问了句他在说什么,厉天阙没有回她,呼吸均匀地睡着。 楚眠摇了摇头,不懂这是又怎么回事。 一行车队有条不紊地驶向帝都的方向,厉天阙和楚眠的车很宁静,连电台都没有开,后面紧跟着的一部商务车里坐着一堆的中年人,气氛却并不怎么好。 「你干什么?」 一晚上没好好睡过,陆云堂坐在后堂被车颠得几乎睡着,忽然身边人一动,他不耐烦地吼出来。 坐在前面的陆景慧和陆景然闻言回头往后看,只见原本半躺在后座的霍烨摇摇晃晃地挣扎着要坐起来,但他才做完的取弹手术,人虚弱得厉害,面白如此,摇摇晃晃的。 车子一摇,他就往陆云堂身上倒去,车子一晃,他就撞到陆云堂身上。 陆云堂就怒了。 「到哪了?」 霍烨吸着气强撑住自己的身子,在后座歪歪斜斜地坐好,转头往外望去。 「快到帝都了。」 陆云堂没好气地道。 一听这话,霍烨的目光震了震,道,「我要下车。」 「……」 陆家三兄妹无语地看着他。 陆景然的眉头皱起来,看着他虚弱的脸,「你才做的手术要闹什么,是想在眠眠面前搏可怜么?」 陆景然没想到霍烨替她挡了一颗子弹,楚眠就干脆地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了。 这一告知,霍烨整个人就开始不对劲。 楚眠和厉天阙在外面处理丰家,他取颗子弹都不安分,一会要站起来去看看,一会又坐回去,手术到一半,又忍着剧痛跑去大堂偷看。 第971页 第807章 霍烨与陆景然 她想,女儿失而复得,对霍烨来说是又惊又喜,所以他迫切地想在女儿面前刷存在感。 这本该不该她管,但她不希望霍烨装可怜去博楚眠的好感。 谁也不能逼楚眠。 「……」 闻言,霍烨抬起眼看她,触到她眼中的不贊同,他别开眼,不顾伤势抬手拍了拍车窗,「我要下车。」 「霍、烨。」 陆景然冷冷地唤出他的名字。 「我要找个理发店!」 霍烨又重重拍了一下车窗,现在知道楚眠就是他们的女儿,他总不能一直用这个形象出现在女儿眼里,那女儿得多糟心。 「……」 陆家三兄妹默。 你这番闹腾就是想去理个发? 陆景然收回了视线,没再说什么。 司机继续往前开,看到前面有一家理发店,他将车慢慢停下来,在路边停下。 霍烨立刻推开车门下去,捂着一侧的肩膀踉踉跄跄地往前走,车子在他旁边呼啸而过,差点撞上。 「要不,我下去看一下?」 陆景慧看着出声,不管怎样,霍烨这伤是为陆景然受的,他们就把人放在这里,很容易出事。 听到这话,陆景然伸手推开车门,淡淡地道,「你们先去帝都,我看着他,晚点再来。」 说完,也不等陆云堂和陆景慧同意,她便关上车门,跟在霍烨身后走向理发店。 阳光正好。 这是一家高级的理发店,里边极为宽敞,暗色调充斥着科技感,大屏幕上走过各式各样的发型模特。 迎客的工作人员见他们进来立刻低头问好,「请问两位是要剪发吗?」 两位? 霍烨回头,就见陆景然面色冷淡地跟着进来,她道,「是他要剪,不是我。」 工作人员立刻微笑着看向霍烨。 「我要把鬍子颳了,然后剪个女……小女孩会喜欢的发型。」霍烨拨了拨自己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说道。 「啊?」 工作人员愣了下,小女孩喜欢的发型? 这大叔穿得一身邋遢,倒是挺盲目自信的,还要小女孩喜欢呢。 她转头看向陆景然,一脸「他说这种不要脸的话太太您都不管管」的表情。 陆景然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于是道,「给他理个正常的发型就行。」 「呃,好的好的,先生这边请。」工作人员一边安排洗发小弟领霍烨进去,一边对陆景然道,「太太,请去休息区坐吧,我给您倒点水,您先生理发要一点时间。」 「我不是他妻子。」 陆景然声线清冷地说完,然后朝着她说的休息区走去。 工作人员看着她高挑的背影,一头长发微扬,就说么,这么漂亮有气质的阿姨怎么会有那样乱七八糟的老公。 陆景然休息区的卡座上坐下来,随手翻着一本发型书,不时去看墙上的时钟。 她清楚,这一次楚眠和厉天阙回到帝都,要面对很多未知的危险,她是一步都不想离开楚眠。 理个发怎么要这么久。 陆景然有些不耐烦地抬头看向理发区,忽然就听到一阵惊呼声传来。 旁边有不少人站起来往理发区走去,还有穿着工作服的女孩子拿手机偷偷对着什么在拍,脸上的笑意掩都掩饰不住。 「判若两人啊。」 「大叔也太帅了吧,我可以我可以。」 「这么帅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玩行为艺术呢?」 「我算是明白大叔怎么会有那种自信了,这不盲目啊,难怪那阿姨跟着他。」 听着这话,陆景然从卡座上站起来,抬起腿往理发区走去,从人群中挤出,就从悬空的镜子旁看到坐在位置上的霍烨,理发师正在做对头发的最后修饰。 霍烨还是那一身邋遢的黑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被剪短,脸上的鬍子被尽数刮去,露出一张五官分明的脸庞,挺鼻薄唇,轮廓清晰而深邃,让一双漆黑的眼变得尤为瞩目,眼角的一点细纹不仅不失分,还让他看起来更为英俊沉稳,是一种成熟的魅力。 而他眼下的一颗泪痣更是点睛之笔,气质沉淀由此而起。 「……」 陆景然看过去,眼里没什么变化,神色淡淡地收回视线。 她早就知道霍烨长得好,只是不知道过去二十多年,他依然可以做到让人注目,明明年纪都一大把了,比她还大那么多。 霍烨从位置上站起来。 两人从理发店离开,车队早已经远走,陆景然在路边招了辆计程车。 霍烨坐车座,她坐副驾驶。 「去帝都。」 陆景然开口。 「去最近的大型商场。」 霍烨也开口。 「……」 陆景然回头看他,眼中压抑着不悦的情绪。 「我得换身衣服。」 霍烨看着她沉稳地开口,理由十足。 「……」 陆景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两人来到商场,霍烨进进出出几家店,买了几身衣服,还换了一套西装穿上,天热,他将西装搭在臂弯上,露出里边的深色衬衫,走起路来更加人模人样。 两人走在一起,一路上惹来不少的目光。 毕竟人到中年,还有这种相貌和气质、气场的实属难见,这还一见就两个。 第972页 「你又要做什么?」 以为终于可以去帝都的陆景然看着霍烨一家花里胡哨的门店面前,不耐烦的情绪越发浓了。 闻言,霍烨侧目看她,一双眸子漆黑,嗓音厚重沉稳,「你现在脾气怎么越来越燥了。」 「你现在事怎么越来越多了?」 陆景然不满地盯着他,他还要在这里逛多久。 「我刚和女儿相认,得买点礼物给她。」霍烨不认为自己这叫多事。 「那不叫相认,她只是告知你实情,你别逼她。」 陆景然的面色又差了几分。 「所以,为了相认,我得多买点礼物。」 霍烨说着就一头进了门店。 「……」 他现在不止事多,话还密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陆景然有些无语,但看他走路都偶尔踉跄,想想还是跟进去,一抬头,就看到粉粉嫩嫩的门店招牌——娃娃玩具屋。 她走进去,霍烨已经抱起一个大眼睛的粉裙娃娃,「你说眠眠会不会喜欢这个?」 第808章 回家找儿子啦 「……」 陆景然站在那里看着他怀里的粉色大裙摆娃娃,忍了又忍,才压着情绪较为正常地问出一句,「你说呢?」 楚眠已经不是三岁的孩子了,都在做大事了,怎么可能喜欢这种娃娃。 一旁的销售在旁边已经观察两人许久了,一般进店的都是年轻的父母,或者给孙辈买玩具的奶奶外婆之类,但看这两人说父母吧并不年轻,说是爷爷奶奶,也不像。 两人的外貌条件都太过出色,尤其是气质,一点都不像老人辈,可能是生得晚? 这么一想,销售满面笑容地走过去,「两位是给孩子买礼物吗?」 「给我女儿买。」 霍烨直接道。 果然是生得晚。 「我们这里就是给小公主专属打造的玩具屋,这个娃娃还会说话,可以换衣服换发型,小女孩都很喜欢的。」销售立刻热情地介绍起来。 「好,买一个。」霍烨没有多想便应下,「还有没有别的?」 「有,我们这还有一些益智玩具,比如公主拼搭屋,能让孩子在玩的过程中开发智力,引导她们主动去思考,在这边。」 销售引着霍烨去看,是满满一墙的拼搭屋,粉得眼花缭乱。 陆景然站在一旁,就看着霍烨跟过去一本正经地看起来,不时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先生,这些拼搭屋的难度有分级,要是孩子小一些就选简单点的,不知道你们家宝贝多大了?」销售微笑询问。 「25岁。」 「……」 销售脸上热情的笑容凝固了。 这是在逗她吗? 陆景然听不下去,拉开玻璃门就走出去,走了几步,她回过头来看向里边。 只见霍烨还在和一脸僵硬的销售谈论着玩具的事情,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毛病,漆黑的眼中带着笑意。 她垂下眼,要是当年她没有弄丢孩子,他可能就是这样会买一堆粉色玩具的父亲。 陆景然收回目光,不再去看。 …… 另一边,为了安全考虑,楚眠将车队化繁为简,较为低调地驶入帝都的车流中。 摩天轮病毒已经闹了好些天,可帝都的街头人仍是不少,他们形色匆匆,恨不得将口罩戴个几层,都在想尽办法屯货,生怕有一天吃喝都成了问题,却不想这样频繁出来,感染的机率更大。 车子驶向蔷园,直接将车停进庭院里。 庭院中,墙上的蔷薇花全开了,迎着风掀起一阵阵的浪,绿叶翻涌,空气清新。 院中停着一个轻巧的花架鞦韆,穿着家居服的厉小懒同学正跷着一条小短腿坐在上面,两手横放,头上戴着一顶嫩黄色的小渔夫帽,半眯着眼晒上面叶间落下的零星阳光。 一杯橙汁被绑在他的小脑袋边,他一侧头就能就着吸管喝上一口,舒服惬意地就像在度假一般。 一旁,纯白的小狗也蹲在鞦韆上,正撅着屁股使力,努力让鞦韆晃动起来。 「……」 楚眠无语凝噎地看着,一个虚四岁的孩子怎么就能把自己的日子过成了退休生活。 「加油!小海豚!」 厉小懒喝了一口橙汁,给狗狗加油。 听到动静,他睁开眼看向院中停下的轿车,眨巴着一双大眼睛。 穿着围裙的荷妈听到车声急急忙忙从洋楼里跑出来,看到车子特别开心,「少爷小姐回来了!」 这一声把厉小懒吓得直接从鞦韆上滚下来,渔夫帽飞了,小海豚蹿出老高,小傢伙一路连滚带爬跑进洋楼里。 不一会儿,又跑出来,厉小懒手里抓着本薄薄的书站到车门旁,摇头晃脑地高喊起来—— 「人猪出,性本善善……」 楚眠实在听不下去,默默按下车窗。 厉小懒挤眉弄眼地偷偷看过去,就看到厉天阙倒在楚眠的肩膀上,闭着眼在睡觉。 呦呵! 厉小懒顿时长吐一口气,直接把书往后面的鞦韆上一扔,往车门上一趴,仰起小脑袋,满脸大写的乖巧可爱,「妈咪你回来啦,我好想你呀,你想不想小懒呀?」 楚眠对他实在狠不起来,见他这样忍不住笑了一下,转头看一眼肩上仍睡着的男人,小声道,「赶紧去练写字,爹地一会就醒了。」 第973页 自从上次厉小懒替厉天阙求婚救得磕磕巴巴以后,厉天阙让老师教得越发狠了。 「哦哦哦。」 厉小懒聪明地点点头,转头就往洋楼跑。 楚眠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视线从厉小懒身上转到眼前熟悉的老洋楼,会心一笑。 终于又要回到这里住了。 「厉天阙,到家了。」 她伸手轻轻拍他的脖子。 厉天阙的眉头拧了拧,闻到庭院里的花香,眼睛才缓缓睁开来,这才发现已经到蔷园了。 「我睡了多久?」 他问着,没有立刻坐直起来,而是伸手环住她,将脸埋进她的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薄唇划过她的皮肤。 楚眠被他摩擦得有些痒,低声道,「没多久,下车吧。」 「再抱会。」 他又抱了她一会儿,跟吸氧似的吸够了才放开她,同她一併下车。 楚眠被他牵着手走上台阶,进了大门。 一进去,就见客厅中央的地毯上摆着一张简单的小课桌,厉小懒正坐在上面,手上握着一支铅笔正煞有介事地写字。 一旁的老师站在那里,满脸的无奈,见他们进来,他低了低头。 「少爷、小姐。」 荷妈端了两杯水过来。 厉天阙松开楚眠的手,直接朝着厉小懒走过去,低头看他,厉小懒小小的背嵴挺得直直的,握笔极为用力,在纸上写下一个「目」字。 「这个字写得还可以。」 厉天阙没想到自己一进来就看到儿子在用功,语气上松了不少。 「谢谢爹地,我也觉得我把妈咪的名字写得最好看!」 厉小懒得意洋洋,翘起了小尾巴。 「……」 厉天阙看着上面占了一整格的「目」字,面色顿时一言难尽,「这是你妈咪的名字?」 「对啊。」 厉小懒低下头,握着笔用力又在旁边写下「民」字,一个简单的「眠」字让他横跨了上下左右三大格,上宽下窄,结构混乱,丑不可言…… 第809章 丰海川献阴计 厉天阙第一次知道楚眠的名字可以丑到这种程度。 他一把提起厉小懒的衣领,将小傢伙从位置上拎起来,拎到自己面前,一双眸没什么情绪地盯着,「这两天你是不是就没好好学习过?」 楚眠扶额。 帮他作弊都能砸到脚。 「呃……」 厉小懒像只漂浮在半空的小乌龟,两只小手两只小脚垂着,眼看是演不下去了,他眨眨眼睛,挤出一脸谄媚的笑容,「爹地,你在外面有没有想小懒呀,小懒可想可想你了。」 「想我你就写出这一个破字?」 厉天阙冷哼一声。 「我想你想得学习不了呀。」厉小懒继续眨巴眼睛,一脸可爱。 「好啊,以后你的学习桌上安个摄像头,我天天盯着你,你想我的时候我还能跟你聊天,保证你能好好学习。」 厉天阙道。 「……」 厉小懒顿时丧了脸。 怎么搬到什么地方他都要学习呢,人生好艰难。 …… 丰家一遭沦落,成为这场摩天轮计划中,厉天阙、楚眠、唐瑾辰这个三角组合同财阀博弈的第一场胜利。 简单到简陋的特殊病房里,丰海川睁着眼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脸色如死灰一般,一手滴着输液,一手被手铐拷在床上,显示他现在是个犯了事的罪人。 他小心翼翼了一辈子,谁上风他就跟随转,没想到到了这把年纪,他却成了一个阶下囚。 丰家世代的产业与名望就这么到了厉天阙手里,成为他轻易控制的一把利刃。 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啪——」 他咬牙一巴掌狠狠拍到床上,手背上的针游走,痛得他想死。 「父亲……」 丰神俊从一旁的病床上强撑着坐起来一些,白色的被子落下,他担忧地看向自己的父亲,「您没事吧?」 「丰家弄到这地步,你说我有没有事?」 丰海川攥紧了拳头,转头瞪过去,「你说你,当年不是将楚家那一对姐妹玩在股掌么,怎么现在楚眠那女人对你半点情份都不讲?」 丰神俊蹙眉,靠回床上,「我从来没有将她们玩在鼓掌,而且楚眠……我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又出逃叛国,她怎么还有情份对我讲。」 他落得这样的下场一点都不冤。 「你对不起她?」 丰海川看他。 「当年,她被人欺负,万分狼狈地找到我,让我帮她离开帝都,还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 丰神俊回忆着过去,苦笑一声,「可我告诉了楚醒,后来楚眠就被送到贫民窟一呆三年,要不是她生命力强,恐怕人已经……」 他当时只以为楚醒和楚眠是好朋友,楚眠遭了难,楚醒在担心,他就说了。 现在想想,楚眠遭遇的一切都和楚家脱不了干系,和他,也脱不了干系。 「你说楚眠被人欺负,什么样的欺负?」 丰海川在手铐里挣扎着坐起一些,直直盯着他。 「……」 丰神俊看着他眼中的探究心中咯噔了下,闭着唇没有说话。 但看儿子这个样子,丰海川大概也猜出一些了。 第974页 这时,门被推开来。 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进来,为首的在丰海川的病床边上坐下来,「丰先生,我是你的辩护律师,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这是三张陌生面孔。 丰海川是有律师团的,可现在树倒猢狲散,哪还有真正的自己人。 丰海川冷哼一声,「你们出去,别打扰我休息。」 他已经落到厉天阙的手里,又是叛国,什么律师都救不了他,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 「丰先生,您看下这个。」 那律师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支钢笔,递给丰海川看了看。 丰海川看过去,认识那支钢笔,那是他赠予一个大财阀的钢笔,上面还有他亲自刻的字。 见丰海川认出,律师便道,「我们家老爷和丰先生相识一场,特地让我来看看您的情况。」 丰海川冷笑一声,「是想来问我到底怎么落到厉天阙手里,想知道厉天阙对我们这帮人的情况到底掌握多少,又准备对他们做些什么吧?」 看他? 关心他? 呵,怎么可能,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见他这样,律师也不恼,只淡淡一笑,压低声音道,「我们家老爷想问丰先生,丰家落到这种地步,您就甘心么?就不恨么?」 「……」 丰海川的神情一僵。 是啊,他怎么甘心,他恨的不得了。 也罢,丰家落没了,他没活路了,但他也不能就这么放过厉天阙。 这么想着,丰海川眼中掠过一抹狠意,看一眼门口玻璃窗口外的警察,压低声音道,「那就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别走我的老路,我当初就想着能图太平就图太平,所以向厉天阙倒戈,但现在你们看到了,厉天阙是头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一昧忍让只会让他打得死无葬身之地。」 「您的意思是……」 「联合起来跟他死斗,想赢,只有这一条路,顾忌这顾忌那就是我这样的下场。」丰海川看着律师道。 「死斗可容易两败俱伤,百年前的财阀乱斗留存下来的家族并不多。」 谁都会怕。 「死斗也想讲方法的,厉天阙、楚眠、唐瑾辰,他们占尽了经济、权势、民心,只有将他们分化,斗起来才方便。」丰海川给律师出谋划策。 「父亲……」 丰神俊皱眉。 「这个我家老爷也想过,之前想把楚眠借势搞下去,结果,厉天阙冒着风险都要公开他们的婚姻关系,硬是把人保了起来。」律师道,「他们很难分化。」 闻言,丰海川半躺在病床上冷笑一声,「那是你们没有找对方法,没有一种关系是牢不可破的,只是你们没找到真正的突破口。」 「愿闻其详。」 律师严肃地道。 「唐瑾辰和厉天阙之间没有矛盾,那他和楚眠呢,当年,不是他把楚眠弄进江南堂的么,他们之间怎么可能没有芥蒂,你们就不多查查?把这芥蒂放放大?」 丰海川的眼里满是阴恻,「至于男女之间的关系更简单了,什么爱不爱的,根本不可靠,男人最受不了的是什么?」 「……」 绿帽子? 律师突然悟了。 -- 作者有话说: 再现百年前的乱斗。 第810章 你别忘了,我是厉天阙 特殊病房里聊得热闹,走廊尽头的监控室里,楚眠坐在屏幕前也看了个热闹。 她猜到那些财阀肯定要藉机来问问丰海川的话,但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段。 楚眠坐在椅子上,揉了揉自己的指骨,陷入思索。 本来,抓到摩天轮计划的幕后黑手可以公开,能让民众知道真相,但现在,这个黑手是厉天阙的父亲,不管他们父子和不和,关系摆在那里,就不可能公开了,这会影响厉天阙。 现在厉天阙的地位不能被撼动,否则真的会乱套。 那现在就只能专注攻破疫情,但疫苗需要时间,不可能那么快出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控制……说到底,还是要和一群财阀打交道。 和财阀的这一战,才是最后一战。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楚眠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厉天阙的来电。 一家三口在蔷园里用了一顿饭后,满脸生无可恋的厉小懒被老师逮着继续学习,她来了这里,厉天阙则去财团处理事情。 「怎么了?」 楚眠接起电话问道。 离他们中午吃完饭不过两个小时,她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力气恢复了多少?」 厉天阙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像一根羽毛轻轻刮过她的耳膜。 这话……好像两个小时前的饭桌上,他才问过。 「都恢复好了。」楚眠笑着说道,低头将自己的手张开,又握紧,再没了之前的那种虚弱感。 得到自己要的答案,厉天阙也没挂电话,只顺着问道,「跑去玩偷听监视,都听到些什么了?」 楚眠听到手机里传来一些细微的动静,她能想像厉天阙说这话的时候人往后一靠,两条腿直接嚣张地摆到办公桌上,整个人松弛得厉害。 她便也往后靠了靠,身下的椅子是转椅,她坐着转了半圈,抬眸看向屏幕,道,「按住丰家的时候,我们就知道那些财阀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向我们示弱要么联合起来同我们死斗。」 第975页 「然后?」 厉天阙的尾音上勾,十分性感。 「现在看来,他们会选择死斗。」 楚眠冷笑一声。 她不是不能把这传话的律师按住,假装两人的谈话从未有过,但这没什么用。 这个律师不过只是个引子,他既然如此听得进丰海川这一套话,就说明他背后的主子已经想过了,倾向于死斗。 她的话落,手机那一边很是平静,厉天阙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你一点都不意外?」 楚眠惑然。 「向我们示弱就得公开家族内部感染人数,自损来向我们俯首称臣,都是当惯人上人的,谁受得了这委屈,还不如死斗,说不定就把我们斗下去,a国还能是他们做主。」 厉天阙在这个圈子呆久了,比她看得透彻。 是啊。 如今a国内忧外患,不说共同抗疫,倒把这群财阀给委屈坏了,恐怕都觉得自己是无奈之下被迫死斗。 楚眠靠着椅背,苦笑一声,看着屏幕上丰海川阴恻恻的脸,低声道,「丰海川说,死斗的第一步是要分化我们,他们会用尽手段查很多很多的事去分化你和唐瑾辰,分化你和我。」 丰海川能想到的,那群财阀自然也会想到。 「分化?中了枪还这么闲,看来我得让医生再好好看看他有没有其他的伤口,可能心肝脾肺肾都中弹片了,得切开看看。」 厉天阙冷哼一声。 「……」 楚眠想想那画面,似乎挺可怕的,她垂下长睫,淡淡地道,「具体会出什么招,暂时还未知,不过是朋友之间、男女之间最重的芥蒂。」 这算不上是什么阴谋,就是想直接把芥蒂摆你们脸上,看你们受不受得了。 「怎么,你怕我真被他们算上?」 厉天阙低笑一声。 「我不是怕这个。」楚眠顿了顿,握紧手中的手机,「我只是想,厉天阙,历史是一个轮回吗,百年前的乱斗又要再现了。」 这一次,又要有多少的家族和无辜的家庭沦为时间长河中的一粒尘埃。 又会不会有她和厉天阙。 「你害怕?」 厉天阙的笑意没了。 「有一点。」 她道。 「……」 厉天阙的呼吸顿时沉了起来,她能感觉到他似乎在那边坐直了。 「我不甘心自己做过的努力全成了白费,不甘心a国成为人间炼狱,也不甘心……和你才过这一点时间。」 监控室小小的,只有她一个人。 空调温度很低,她觉得皮肤冒起一阵阵寒意,寒得她喉咙不适,眼眶发涩。 她听到着自己低低的声音透着不甘,也透着不舍。 她们在一起其实还没太久吶。 短了。 真的太短了。 「阿眠,我们不可能输。」 他低沉地一字一字道,每个字都叩在她的耳膜上,「你别忘了,我是厉天阙,我是天宫,天宫里,要什么就有什么。」 「……」 楚眠坐在转椅上,心脏狠狠跳了一下。 「我要我们赢,我们就会赢。」 「……」 「你要a国是人间,它就不会是人间炼狱。」 「……」 「我们要白头,我们就会白头,下雪淋一下、白梅落一下的那种可不算。」 他的声音如一张细细密密织起的网,将她网住,隔住了她所有的不确定与不安。 楚眠听着,眼睛莫名酸得厉害,但整个人也跟着沉淀下来,她笑了笑,「嗯,下雪淋发、白梅落发都不算共白头。」 既然逃不开的局面就不逃了,勇敢面对才重要。 冲锋陷阵,她楚眠从来就不怕。 通完这个电话,楚眠像是被打了一剂强心针,再次充满斗志。 从监控室离开,她没对丰海川和律师做任何处置,这是一场正面较量的死斗,有招就来,她接招。 车子停在路边。 楚眠坐到车上,朝司机道,「去厉氏财团。」 她的资产已经没了,现在那些财阀除了分化他们,还有就是对付厉天阙的势力。 她从今天起就要站在他的身边,同他并肩作战。 车子启动起来,缓缓驶向前,刚拐过两个弯,车子停下来。 楚眠抬眸,就见前面的路上横停着好几部车,没有任何要让路的意思,显然是沖她而来。 第811章 这只是个开始 这么快就来了。 果然,见丰海川不过是一道小小的流程,对那些财阀们来说,他们心里早已经有了决断。 就是拼个你死我活。 丰海川是她和厉天阙发给财阀们的一个信号。 那她,就是财阀们想发给厉天阙的一个信号。 表示这场战役,正式开始。 车门被齐齐打开,一群蒙着头面只露眼睛、穿着黑色劲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个个手上执着枪,直朝他们的车走过来。 司机不止是司机,还带了功夫,看到这场面伸手就去旁边摸枪,「太太,你低下头来,我解决。」 几个人站到楚眠的车窗边,做了个「出来」的手势。 「没那么严重。」 楚眠语气淡淡地说道,从一旁取出一把手枪,放在手里检查了下,然后在外面人强行开车门的时候,身子往后倾,一脚用力踹开车门。 第976页 几人被踹得连连后退,对着他们的车就扫射起来。 楚眠冲出去,果断地向对方开枪。 后座力震得她虎口有些疼痛。 司机和后面紧跟着的几个保镖也一齐冲上来,护在楚眠身边。 这座城市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还记得当年楚醒被绑架的时候,那些绑匪怕事闹大,不敢在街头开枪,可现在,枪声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响起。 仿佛这座城市毫无安宁。 鸟雀惊飞,受惊的车辆不住地后退、拐弯,反而在不远处的路口堵了起来,行人更是惶惶不安地跑开。 楚眠想着这些只觉讽刺,手上的力道也更加狠辣,她用手肘顶撞一个冲过来的男人,一枪打在对方的腿上…… 对面有备而来,人手很多。 他们的车子被打得千疮百孔,仿佛随时会炸开来,无法进去躲避。 「太太,你往后躲一躲吧。」 保镖们应付得有些吃力,不禁说道。 「不可能。」 楚眠的声音带着一股寒意。 后面就是堵住的车群,她现在跑过去就等于把战火波及到那里。 况且,她清楚地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总不能往后的每一次,她都靠跑到人群中避难。 她靠在树后,微微探出一点头,看着地上的一双双脚,判断对方还有多少人和具体位置,再度握枪走出去,狠狠打击对方。 突然,有黑色枪口在混乱中对准了她。 楚眠飞快侧身,只见一团粉色的什么东西从她眼前掠过,然后在刺耳的枪声中被炸成无数碎片。 「啪。」 一颗蓝色的眼珠子掉落在她面前,上面长长的假睫毛烧没了。 洋娃娃? 楚眠回眸,就见陆景然冷着脸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手上的枪不断扫出子弹,将楚眠面前的几人一一击倒。 她身旁还跟着一个仪表堂堂的中年男人,两人毫不犹豫地冲进这场混战中,以身挡到楚眠面前,对着前面的歹徒打起来 「……」 楚眠怔了下才继续加入。 这场火拼维持了前后不到十分钟便结束,以歹人输得一塌糊涂告终。 倒不是陆景然一加入,他们这边形势就逆转了。 而是有突如其来的狙击枪掩护,以及警方搭直升机快速抵达的支援。 楚眠这才知道,厉天阙已经发下话,只要她一出门,她的大概路线就被规划好了,沿路会有人先探查一遍路线,确保没有问题。 如果没发现问题也没大事,叶成会暗中跟随,必要时进行狙击掩护。 而警方才得了厉氏财团赠送的数十台直升机,还是全新的,正兴奋着,楚眠出事的消息一传到,他们自然第一时间出动救援,不敢有半分怠慢。 于是,这场战斗就这么结束了,歹人全部被警方押走。 「眠眠,你没事吧?」 陆景然紧张地冲到楚眠面前,长发汗湿地贴在苍白的脸上。 她看起来比自己有事多了。 伤没痊癒就敢往火拼现场沖。 「我没事,你怎么在这?」 楚眠转了转自己有些发麻的手腕,她好久没开这么久的枪了,不是很适应。 「我们正想去找你,路上碰到堵车,又听到枪声,不放心过来看看。」陆景然道,还好跑了一条街过来看,还能帮上点忙。 我……们? 楚眠这才看向她身边一直站着的男人,上上下下地打量。 见她看来,男人一下子挺直了嵴樑,一双漆黑的眼堆起笑意,有些做作地释放着……慈爱? 楚眠被自己的用词惊了,然后,她看到男人眼角下方的一颗泪痣。 小小的。 加深了他轮廓的线条。 「霍烨?」 楚眠很是意外。 「对,是我。」 霍烨的眼睛顿时亮了,直勾勾地盯着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连忙将自己因打斗而弄乱的衣服整理好,用力拉了拉衣襟,然后又抬头看她,想从她眼底看到一点点赞赏。 「……」 楚眠看看他,又看看面无表情的陆景然。 行吧,她现在算是彻底知道陆景然当年怎么就那般执迷不悟了,归根结底就是看脸。 「这些人……他们动手了?」 陆景然担忧地问道。 这些财阀看丰海川没跑掉,就开始破罐子破摔了。 「嗯。」楚眠点了点头,看着满地的血迹蹙眉,「这只是个开始。」 后面,还会有更多的恶战等着她。 楚眠这边也有三个人受了点伤,好在都不重,她看着救护人员将人抬上救护车,嘱咐了几句。 霍烨站在一旁直直地看着她,唇角不自觉地翘起,「她长得很好看,身手也好,御下也有温度。」 才二十五岁,怎么就长得这么好了。 没有一丝缺点。 「……」 陆景然沉默地看他一眼,现在觉得什么都好了,之前还不是拿枪怼楚眠。 「眠姐。」 叶成姗姗来迟,身上背着一个用来背狙击枪的大提琴箱,看起来十分笨重。 楚眠睨他一眼,叶成现在是弹无虚发,掩护得很好。 「谢了。」她道。 「眠姐还跟我说谢?」 第977页 叶成抬了抬眼镜,一转头看向陆景然和霍烨,有些吃惊,陆家也来了? 楚眠看到他的眼神,想着接下来还要和陆家、苏家合作,于是开口介绍,「介绍一下,叶成,我的副手,这两位……我……父母。」 她说话一顿再顿,说父亲母亲好像特别亲溺,就只能飞快一句父母交待。 「???」 叶成的头上缓缓浮出三个问号。 跑一趟克斯州,跑一趟西边,眠姐你就父母双全了? 第812章 厉小懒见亲戚啦 爹妈是这么好捡的? 这边叶成满是疑问,那边陆景然、霍烨一听都变了脸,唇角往上提得按都按不住,大概是觉得年纪不小了,得稳重些,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地控制着…… 成了要笑不笑的样子,叶成看着只觉诡异。 「你好。」 上次在陆家,陆景然没有好好认识楚眠身边的这群年轻人,现在便郑重其事地向他点头。 「您好。」 叶成淡淡地向他们点头,然后看向楚眠,「眠姐,接着去哪?」 本来是准备去厉氏财团的,但现在…… 楚眠看着自己身上溅到的血和陆景然、霍烨不太好看的面色,道,「先回蔷园吧。」 这会去财团是给厉天阙添堵。 他们一行人重新换了车回到蔷园。 「那些财阀怎么知道眠姐的行踪,要不我查下?」 叶成替楚眠拉开车门,一边说道。 「他们不是知道我的行踪,而是猜到我们会盯着丰海川,所以决定先来个下马威,告知我们他们要开战了。」 楚眠淡漠地说道。 霍烨同陆景然紧随其后,闻言,霍烨的面色沉了沉,「那这么一个小洋楼安全性太低了,得去个更安全的地方。」 「越低调越让人想不到。」 楚眠倒不觉得这里有多不安全。 里边的人大概是听到他们的声音走了出来,是陆云堂和陆景慧,一个手上拿着超大的彩虹波板糖,一个手里拿着本《三字经》,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眠眠,你们回……」陆景慧的笑容刚扬起就僵住,「你们这是怎么了?」 怎么身上都是血。 「碰上一伙人,打了一架。」 楚眠对陆景慧的态度一向温和,「您来怎么没说一声?」 「我和大姐想过了,a国局势紧张,景然留下来帮你,我们这就回克斯州准备,好早点把该转移的转移过来。」 陆云堂说道,又拿起手中的糖道,「走之前想来看看小傢伙,还没见过呢。」 原来如此。 楚眠没想到他们会特地跑来看厉小懒,走亲戚这种很平常的事落在她身上,莫名有些触动。 毕竟,以前没有接触过。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笑了笑。 「是妈咪回来了吗?」 稚嫩的童声在里边响起。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里边扑出来,陆景慧目光一深,一个转身就将厉小懒抱起来,用手捂住他的眼睛,然后看向楚眠她们,「你们三个都去洗一下,别让孩子看到了。」 容易留下心理阴影。 楚眠想说不必,她这儿子是见过世面的,但这是陆景慧一番好心,她也就没说什么。 「诶?诶?什么不让孩子看?是妈咪回来了吗?」厉小懒蹬着两条小短腿问道,「漂亮姨婆,你别捂我的眼睛呀,我都看不到啦!」 见见小傢伙…… 姨婆。 霍烨站在那里,瞬间理清了人物关系,一双眼倏地冷下来,找不到半点温度,「你才25岁生什么孩子?」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他。 陆家三兄妹的眼神相当一致,有你什么事? 「……」 楚眠有种被雷到的滋味,默默转头看向脸色难看的霍烨。 他这是在凶她吗? 见楚眠清澈分明的一双眼看过来,霍烨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口是心非地挤出三个字,「生的好。」 「……」 庭院里的氛围尴尬到连风都不路过的程度。 …… 楚眠回房沖了个澡,将身上溅到血的衣服换下,换了一身清爽的衣裤。 走到楼下,换过衣服的陆景然和霍烨已经呆在大厅里,看着站在中央的厉小懒。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厉小懒舔着比他脸还大的波板糖,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打量他们两个是何方神圣。 陆景然微笑着看他,如同面对她一样,不敢过于接近。 而霍烨的脸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他弯腰站在那里盯着厉小懒,看不出高兴或不高兴,反正脸上没有笑意,眼睛沉沉的,像乌云压境似的。 这还搞上认亲环境了。 「你们是谁呀?」 厉小懒见他们不说话,便主动开口,一出声就是软软糯糯的小声音,听得能让人当场化了。 陆景然的笑意更深,张了张口还是没法理直气壮地自报姓名。 「你怎么就这么大了,那你妈妈不是二十出头就生的你?」 霍烨弯着腰,双手摁在膝盖上,眉头拧紧。 二十来岁生孩子得多伤身体。 「好像景然也是二十出头生的眠眠。」 陆景慧听不下去,忍不住出言讥讽。 第978页 「……」 霍烨的脸色一僵。 陆景然已经淡定了许多,自从霍烨知道楚眠是他女儿以后,整个人就不对了,完全变了,几乎看不出从前的影子。 「你买的那些礼物呢?」 陆景然看着霍烨转移话题。 她不给楚眠买礼物,是不想增加楚眠的心理负担,但她忘了一件事,楚眠已经有自己的宝宝,她应该给这孩子准备一份。 还好,霍烨买了很多,楚眠用不上,给这孩子正好。 「……」 霍烨明白陆景然的意思,想了想走出去拿礼物,虽然这些礼物他并没有准备给什么……外孙。 楚眠走下楼来,厉小懒站在那里亮了眼睛,「妈咪,他们给我带礼物啦!」 话音刚落,霍烨就抱着一堆的玩具走进来,全部堆在茶几上。 顿时,整个客厅都变粉了。 全是粉粉嫩嫩的玩具、娃娃,粉得刺人眼睛。 「……」 客厅里再度陷入寂静。 厉小懒站在那里看着,眨巴了两下眼睛,连糖都不舔了,他看看山似的粉色玩具,又看看自己,然后疑惑地看向楚眠,「妈咪,我不是小女孩呀。」 小女孩才喜欢这些,他是小男孩,他不喜欢娃娃。 「……」 客厅里死寂再死寂。 楚眠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外面传来车子停下的声音,适时地解围了这种氛围。 她抬起头,就见一个颀长的身影近乎慌张地从庭院直直冲进来。 厉天阙。 她还来不及笑,脚便是一空,整个人被厉天阙横抱起来,再一转眼,眼前的画面开始旋转,人已经上楼的楼梯上。 厉天阙就这么抱着她上了楼。 一群人呆在客厅里,都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那两人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 客厅里死寂死寂再死寂。 -- 作者有话说: 白天有点事,第2更可能会晚,所以你们可以等到晚上再来看。 第813章 你既然希望我在家做个全职妈妈 厉小懒紧紧握着手里的波板糖,葡萄似的大眼睛在周围人身上转了一圈,小声音懵懵的,「我妈咪呢?」 怎么咻一下就没了? 「……」 众人默。 陆景然拉过他的小手,指指茶几上的玩具道,「要不你再看看这些礼物,随便玩玩也行。」 玩粉娃娃吗? 厉小懒把眉头皱得跟个小老头似的,又不忍伤陆景然的心,只好摆摆小手,一脸的老成持重,「不必不必,我爹地说了,我要以学问为重。」 「……」 众人再度哑口无言。 楚眠生的这是个什么宝贝。 …… 「砰。」 旋风颳过,门被狠狠关了上去。 下一秒,楚眠直接倒在柔软的大床上,厉天阙跪在她身前,一双手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你这是干什么?」 楚眠连忙按住自己的衣服,一抬头就看到他阴沉的脸色,心不由得一沉,「厉天阙……」 她知道他怎么突然匆匆回来了。 幸好,她及时换过衣服。 「放手。」 厉天阙低着头,一双眸子锐利而暴躁,按捺着不悦。 「我没受伤,你把我身边都围成一张网了,我不会有事。」她柔声说道,手指缠着他的。 「我再说一遍,放手。」 厉天阙的面色越发不好,冷冷地盯着她。 「厉天阙……」 「楚、眠!」 他将她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咬在牙关,有种吞血噬骨的阴寒。 「……」 楚眠看他这样没了招,到底没有劝动他,手指被他一根根掰开来,然后被检查了个彻底。 他鹰隼般的视线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楚眠不自在地蜷起手指,「你看我都说我没……」 厉天阙封住了她的唇,灼烫的掌心抚上她的脖子,摸着上面一根细细的脉,来回摩挲,他的唇舌往下游走,吻过那根青脉,轻舔吮吻。 她颈间的清香落进他的鼻尖。 他眼神一暗,「洗过澡了?」 「嗯。」 他将她往怀里一捞,嗓音泛哑,「那就陪我再洗一遍,我车开得出汗了。」 「开车还能出汗?」 楚眠一怔,开车又不是什么消耗大体力的运动。 「我是指接下来的开车。」 「……」 楚眠没了声音。 果然,厉天阙出汗了,不止他,楚眠也出了一身黏腻腻的汗,不得不再重新洗过一遍澡。 回到床上,楚眠恨不得把脸埋进被子里,「那么多人在楼下……」 她这算不算又一次的社死? 「怕什么,就说我们在楼上商量怎么处理今天的事。」厉天阙一个翻身靠到她身上,把脸埋进她的颈间用力呼吸着。 用的是同一款沐浴露,她都不知道他有什么好闻的。 再说他这话…… 她有些无奈,「他们最好是能信。」 全是过来人,她可没那么乐观。 「你儿子能信。」 厉天阙靠在她颈间说着。 「……」 楚眠伸手抱住他的头,手指埋入他的发间,随意地拨着,拨得他半湿的发更加凌乱。 第979页 厉天阙蹭了蹭,蹭她一手的水渍,嗓音低沉而厉,「从今天起,你不要再单独行动了。」 「我知……」 「不听话就锁起来。」 厉天阙躁了,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楚眠抿住嘴唇,索性不说话了。 「财阀我自会解决,你该做的已经做了,幕后黑手也是你找出来的,你不负谁了,接下来你就给我呆在家里陪厉小懒学习。」厉天阙冷冷地宣布他的决定。 他收到消息时,楚眠那边的火拼已经结束。 他正在和孟墅他们开会,一接到电话,他的手几乎拿不稳文件,那么大的一个办公室他只觉得窒息万分,直到听到那一句全身而退,心脏跳动的速度才慢下来。 他的呼吸全落在她的颈间,很痒,很热。 她拨弄着他半湿的短发,低笑一声,「哦,这样啊,那好吧。」 闻言,厉天阙猛地从她颈间离开,撑起身子低眸盯着她,一双性感的眼充斥着无法相信,「你同意?」 他家狗东西居然懂服软了? 「就像你说的,我这边我能做的我都完成了,天宫也被我造没了,现在没有特别需要我的位置,所以,我本来是想去财团找你,给你打打下手什么的……」 楚眠边说边观察着他的神色,说话慢悠悠的,「不过你既然希望我在家做个全职妈妈,我也可以。」 由于刚刚洗过澡的缘故,厉天阙的眼睛有些潮湿,长睫也湿得勾人。 但这会,他的眼神十分僵。 莫名看得好笑。 楚眠忍住笑意,厉天阙盯着她,「你要陪我?」 「本来是,但你希望我陪小懒,我就陪小懒。」 楚眠煞有介事地道。 话落,她的唇上就疼了下,是厉天阙咬的。 厉天阙看出她是故意,眸子愠怒地瞪着她,「平时又不见你这么听话。」 「那我接下来是……」 「陪、我!」 厉天阙从牙齿缝中挤出两个字,低下身子抱住她,又在她身上胡作非为起来。 她连忙去挡,「好了好了,关键时期,我们少浪费一点时间在这种事上面好不好?」 「不好,提了神我才能做事。」 厉天阙把手探进被子。 「……」 她是薄荷糖么还提神。 楚眠连连去挡,忽然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从紧闭的门口泄进来,她道,「好像是做菜了。」 这香味还挺浓的,是让人食指大动的那种。 「哦。」 厉天阙并不管。 「我饿了。」 「……」 厉天阙抬起头,终是停下来。 楚眠又换上一身衣服,对着镜子一照再照,特意用粉底遮盖到脖子上的吻痕,确认自己看起来不会再遭遇社死后,才同厉天阙离开房间。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一下楼,那股饭菜的香味更加浓郁了,似乎有海鲜,还有蒸排骨。 楚眠低眸看向,偌大的客厅里现在只剩下陆云堂和厉小懒,厉小懒坐在陆云堂的腿上打着呵欠,陆云堂以《三字经》为扇给他扇着风,边扇边稀奇地道,「你这小孩怎么这么懂享受,你说的学业为重呢?」 「不要急不要急。」 厉小懒满不在乎地摆摆小手,忽然余光中瞥到什么,他一扭头就看到下楼的厉天阙,顿时小脸惊慌,连忙从陆云堂身上滚下来,抢过《三字经》念起来。 -- 作者有话说: 今天出了趟门,太累了,筋疲力尽,很没状态,晚上要早睡了,零点那一更不用等,我明天白天一起发,尽量养足精神早发。 第814章 挤挤一起坐吧 「书拿倒了。」 厉天阙一手插在裤袋,一手牵着楚眠,眼神不阴不阳地看过去。 「……」 厉小懒弱弱地看一眼他,又看一眼手中的书,果然拿倒了。 他舔舔小嘴唇,一本正经地念道,「善本性,出猪人……」 「你怎么不从最后一个字开始倒着念?」 厉天阙冷哼一声。 「……还不会。」 厉小懒默默放下书,这回老实了,「爹地,你罚我吧。」 他又没好好学习。 「明天中午之前,把整本《三字经》都背下来,一个字都不准错。」厉天阙痛快地罚了。 厉小懒眼前一黑,人软绵绵地倒在陆云堂的怀里,嗡声嗡气,「可爱舅公,哪里有不读书的地方啊?」 「……」 陆云堂连忙接住,被他萌得心都化了。 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小孩,他都不捨得回去了。 他看向楚眠,替厉小懒转移话题,「正好,他们菜做得差不多了,用餐吧。」 他们? 楚眠怔了下,不是荷妈一个人在做菜? 餐厅和厨房连着,一进餐厅,楚眠就见荷妈、陆景然、陆景慧、霍烨四个人杵在厨房里,蔷园的厨房不算小,但这样一看,就显得空间特别挤。 四人各忙各的。 烟雾都来不及排,从厨房里游走出来,带着浓浓的香气。 反倒衬得在餐厅里坐着的孟墅和叶成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见厉天阙和楚眠到,孟墅同叶成忙站起来,低首,然后站到一旁。 第980页 他们有正事要禀报,不然也不会碍在这里,但问题是,厉天阙和楚眠一上楼就上到了晚上,他们没机会…… 楚眠也知道他们有正事,但没管,只松开厉天阙的手一步步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她的视线先落在陆景然的身上。 果然,陆景然在煲汤,汤锅里烧得滚开,咕噜咕噜地往外冒泡,她用勺子舀起一勺,顾不上烫嘴就尝了一口,然后询问陆景慧,「怎么没以前家里煲得香?」 已经很香了。 楚眠靠着门边暗暗地想,陆景慧凑过去,看着汤味正宗的煲汤道,「已经很好了。」 「再扔两片香味调个味。」 霍烨背对着陆景然忙自己的,听到她们的对话开口。 这汤还是以前他教她的,她在陆家做过显摆过,现在去问陆景慧。 「……」 陆景然拿勺的手一顿,然后取了两片香叶认真地放进锅里,盖上锅盖,就这么等着。 楚眠便看向霍烨,霍烨正在切一盘刚烤好的鸭子,鸭皮油亮,香味浓郁,他阴着一张脸,用菜刀狠狠地剁下去。 「砰——」 声音响亮。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鸭子有什么世仇。 须臾,他按了按自己的肩膀,大概是枪伤在疼,楚眠以为他会停下,没想到他扬起菜刀,更加用力地剁下去,剁得肉沫横飞。 这只鸭是不是生前咬了他? 厉天阙走到楚眠身边,往里看了一眼,视线落在霍烨那张阴恻的脸上,视线一顿,薄唇抿成一线。 是他。 「小姐,你们下来啦?」荷妈一转头看到楚眠,笑着道,「正好,可以开饭,家里真是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是很久了。 她和厉天阙都是双亲缘薄的人,没想过有一天厨房会挤那么多长辈做饭。 「嗯。」 楚眠点点头。 餐厅里的灯光明亮非常,印有蔷薇的餐具被摆上餐桌,菜码了整整一桌,丰富多样,令人眼花缭乱。 只是这么多人,这样一张长形的餐桌不太够看,坐不满所有人。 到要上桌的时候,除了厉天阙,谁看自己都是多余的。 「我还有伤,不能吃海鲜,你们吃吧。」陆景然最先说道,霍烨跟着颌首,「我也一样。」 「我只是个佣人,我不上桌吃,你们坐你们坐。」 荷妈连忙说道。 「那个,我报告完事情就走了。」孟墅和叶成几乎异口同声。 然后,餐厅里一片寂静。 楚眠看着,道,「挤挤一起坐吧。」 「……」 已经坐下的厉天阙单手靠在椅背上,转头睨向她,挑眉,要他跟人挤? 楚眠拉过一张椅子,直接贴到厉天阙边上,表示要挤的意思。 「……」 厉天阙没说话,算是默许。 大家这才入座,堪堪勉强够坐下一张桌子,厉小懒还是坐在楚眠的腿上,「妈咪,我要吃那……啊!」 他叫了一声,已经被厉天阙拎过去。 厉天阙将小傢伙放在自己腿上,厉小懒顿时不敢放肆了,拿起小勺子默默往嘴里扒饭。 众人默默看着。 楚眠对这一幕已经习以为常,拿起筷子伸向滚烫的煲汤,从里边夹了一块牛肉,低头咬了一口,炖得很软烂,很入味。 看着她吃牛肉,陆景然低头笑了,也夹起米饭开始吃。 「砰。」 轻轻的一声。 霍烨起身,把一盘烤鸭搁到楚眠面前。 楚眠抬眸看过去,霍烨面色仍不算太过愉悦,但对她说话十分温和,「我怕你夹不到。」 「……」 楚眠不知道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有过陆景然的前车之鑑,她对霍烨没有再採取那么极端的方式,但霍烨前后对她截然不同的态度比陆景然来得迅猛多了,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这么一群人凑在一起吃饭氛围是奇怪的,大家也感觉出来了,于是把注意力全落在厉小懒身上,纷纷给他夹菜。 「小懒,吃鱼,小孩子吃鱼聪明。」第一次在蔷园用餐的叶成说道。 「小懒,吃肉,小孩子吃肉长得高。」陆云堂道。 「小懒,要吃点蔬菜。」 陆景然也夹菜。 「还是吃点水果吧,补充维c。」陆景慧道。 孟墅觉得这有点过,但为了不让自己显得不合群,他默默往厉小懒的盘子里夹了两个虾,「来,小懒,吃虾。」 只有霍烨与众不同,他夹了两个丸子到厉小懒的盘子里,「夹给你妈咪吃。」 「……」 很快,厉小懒面前的小盘子堆成了山。 厉天阙简直想把人全扔出去。 厉小懒比较可怜,他吃得很是费力,腮帮子高高鼓着。 看着一双双灼灼盯着自己的眼睛,他的声音委屈又含糊不清,「乃们就不能父相夹夹吗,都夹给窝窝吃不哈呀。」 第815章 厉天阙与霍烨的渊源 他肚子都滚起来了。 「……」 一桌人都有些歉意地看他。 要不是你最好搞定,大家也不能逮着你使劲豁豁。 「好了,说正事。」 楚眠看不下去,搁下手中盛汤的小碗,看向陆景慧,「慧姨,我已经和总统府打过招呼,今晚就可以送你们离开a国。」 第981页 「好,我们会第一时间去採购医疗物资,供应a国。」 陆景慧也搁下筷子正色道。 陆云堂也道,「眠眠,你放心,陆家够大,不怕被掏空。」 这话一出陆家的态度表明得不能再清楚了,陆家愿意为她掏空家底。 说完,楚眠又看向霍烨,道,「一会叶成会带你去拿治癒疯子血的药,这个药只能发病以后才能吃,没发病之前不能用,如果你要看看真假,可以去研究室。」 「我对你有什么不信的。」 霍烨立刻道,她说什么是什么。 「那好,你拿了药就可以启程。」 楚眠淡淡点头。 「……」 霍烨坐在那里,面色一僵,这就要他走了? 「你回去后帮我问问苏家老太太,能否割爱一些年轻人到我们的团队里来,帮忙出谋划策。」楚眠说道。 「这个绝无问题,钱财方面苏家能帮,陆家能帮,我也能帮。」霍烨道,「我也认识不少人,你想要哪方面的人才,我都可以帮你寻到。」 闻言,楚眠有些疑惑地看他,他在湖上漂了二十多年,居然还有钱? 她正想着,身旁一直未出声的厉天阙突然冷笑一声,「苏家培养出来的准女婿肯定细心调教过,能赚两个钱不是件难事。」 「……」 楚眠觉得这话有些怪,厉天阙却没再说下去,霍烨也没说什么,只低头吃饭。 桌上聊起正事,就a国现在的时局分析了一番,倒也没再冷场。 …… 入夜,陆云堂和陆景慧离开了。 厉小懒被荷妈带去睡觉。 封着的窗帘被一只柔荑缓缓拉开,楚眠站在窗前,抬眸往外望去,就见夜深的庭院里,厉天阙一个人站在那里,背对着她在那把玩着一盒火柴,不知道在想什么。 火苗在黑暗中亮起,短暂映亮他深邃的五官。 蓦地,他将手中的火柴盒直接掷出去,一个黑影突然蹿出,直接朝着厉天阙攻过去。 两人在黑夜中交起手来。 楚眠看了一会儿,发现他们对彼此的招数似乎有所了解,见招拆招得非常顺利。 最后,是厉天阙一个反打,将黑影按下,赢了。 黑景是霍烨。 霍烨弯腰站在那里,单手被反剪在身后,他厚沉的声音隔着窗落进楚眠的耳朵里,「功夫不是小时候能比的了。」 小时候? 楚眠一怔,忽然余光中看到什么,她转头,就见陆景然双手抱臂慢慢走过来,站到她的身旁,也看向外面。 庭院里,厉天阙冷淡地道,「废话。」 说着,他放开了霍烨。 霍烨站在一旁,转头看他,道,「你小时候脾气可没这么坏。」 闻言,厉天阙站在那里冷笑一声,「你确定你不是知道楚眠是你女儿以后,才觉得我脾气变坏了?」 在这种女儿控的眼里,哪个男人的脾气是好的。 「……」 霍烨一时哑然。 楚眠沉默地看着,她刚刚地饭桌上就觉得不对,原来……厉天阙和霍烨是旧识。 两个男人站在外面。 霍烨沉默了好一会儿,再次看向厉天阙,道,「天阙,我拿到解药就要去一趟苏家,在我回来之前,你把眠眠给我照顾好了。」 厉天阙侧目,唇角勾着不屑,「你在命令我?」 「我怎么也算你半个师父,对你提点要求怎么了?」 霍烨不悦地反问。 「你不是说别让我问你名字,也别让我对你心怀感激么?」厉天阙冷笑。 「……」 霍烨再次哑然,又隔片刻才道,「现在不一样,我有要求了。」 「……」 厉天阙不屑一顾。 「照顾好她,别让她受伤,看好了她吃饭,不能不准时,容易有胃病。」 霍烨也不管厉天阙是不是听得进去,自顾自地提要求,「还有,别有事没事抱着她在房间一呆就几个小时,女孩子的体力没那么好。对了,更别生二胎!她还年轻,得享受自己的生活,孩子生得多,身体也伤得厉害。」 「……」 楚眠站在窗前什么表情都没了。 她紧张了半天的社死还是来了,原来大家不揭穿不是代表不懂,这个霍烨……居然就这么直白地跟厉天阙讲话。 好尴尬啊。 楚眠听不下去,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窗帘。 看来,这二十多年,霍烨也不是完全漂在湖上,还找过厉天阙,教过他一些东西。 她收回视线,却见陆景然神色漠然地站在那里。 客厅里没有开灯,光线很暗,两人都陷在昏暗中。 「我早该猜到,他那么放不下苏锦怡,怎么会二十多年不管她的孩子。」 陆景然笑了笑,似苦涩,似释然。 「你从一开始就选错了人。」 楚眠只能这么告诉她。 「嗯。」陆景然很坦诚地承认了,转眸看向她,微笑,「但他对你不错,不是吗?」 「……」 楚眠没说话。 「他一直都很喜欢你,当初弄丢你,他很绝望,我想,除了去教导厉天阙,他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漂在湖上一半是要守着苏锦怡的地方,一半是因为你而自暴自弃。」 第982页 陆景然平静地说道。 楚眠知道她是不希望自己恨霍烨,一个人得多认清事实才能如此冷静地分析一个自己深爱过的男人,不带偏见,不带恨意。 「好了,你早点睡。」 说完,陆景然转身离开。 楚眠看着她的背影,在昏暗显得更加单薄纤瘦,鬼使神差的一句从嘴里冒了出来,「既然认清了,你还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陆景然,才四十多岁。 说这辈子就这么过了,是不是太早。 陆景然有些愕然地回头,没想到楚眠会说这样的话,这孩子……似乎完全放下了。 她不禁笑,「眠眠,我已经有新的生活了。」 自从楚眠收下长命锁后,她就再没在自己的手臂上动过刀了。 -- 作者有话说: 家庭戏是不是多了点,得减得减 第816章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了 说着,陆景然甚至坦诚地拉开自己的衣袖,将手臂暴露在她面前。 上面的旧伤痕颜色深浅不一,但新的……却是没有。 楚眠安静地看着,心情不禁愉悦。 陆景然转身,楚眠叫住她,迟疑着道,「要不……你住这?」 闻言,陆景然再次回头,很是愕然,她本来是打算等霍烨和厉天阙谈完才走,没想到楚眠会留她。 良久,她笑着点头,「好。」 当然好。 这样她就可以贴身保护楚眠了。 看着楚眠慢慢变化的态度,陆景然忍不住多话,「早点睡吧,你看你每天都那么累,厉天阙那边……你跟他说说,正事期间就不要老是消耗不必要的体力了,对你们两个都不好。」 「……」 不必要的体力。 楚眠的耳尖烫起来,还能不能行了,为什么一个两个非要把她逼到社死的地步。 她只能强行装听不懂,道,「我去给你拿洗漱的东西。」 「洗漱?」霍烨从外面走进来就听到楚眠的声音,不由得看向陆景然,「你住这?」 厉天阙慢吞吞地跟进来,瞥了一眼楚眠。 楚眠心跳了一下,这样的情景中,她不由自主挽留陆景然,但她怎么忘了,这里是厉天阙和他姐姐从小相依为命的地方,对他有特别的意义。 她不应该的。 她微微蹙眉,有些不安地看向他,厉天阙盯着她,脸上带着些散漫,与平常无异,并没有不悦。 楚眠心下松了松,就听霍烨在一旁道,「今天确实太晚了,我明天再回苏家。」 「……」陆景然看他。 「……」厉天阙看他。 「……」 楚眠也看他,霍烨站在那里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看着楚眠,漆黑的眼底有着隐密的期待。 楚眠若有所思地点头,「可以,我让叶成安排酒店给你。」 「……」 霍烨没声音了,半晌才道,「我自己也能找。」 「好的。」 楚眠应道,然后头也不回地上楼。 …… 楚眠同厉天阙回了房,窗帘没关,清凉的月色如水般流淌进卧室。 楚眠往床上一坐,看向站在床前的男人,道,「不好意思,没经过你同意就让陆景然住下来。」 厉天阙正拿着手机看文件,听到她的声音,他睨她一眼,有些莫名,「你是我女人,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地方,为什么还要我同意?」 原来,他根本没往心里去。 楚眠缩起双腿盘腿坐在床上,嘴角弯起来,用力点头。 厉天阙在床边坐下来,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着名,似乎回覆信息,回复的是很长的一段。 楚眠凑过去看一眼,发现是一个高层的管理群,不禁揶揄他道,「厉总还要亲自打字?发个语音交待下不就行了?」 闻言,厉天阙抬起一只手扣在她的脑袋上摸了摸,一手继续发信息,道,「发语音会脏了我家小东西的耳朵。」 「……」 楚眠默。 合着你码这一大段的全是在骂人。 她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他在屏幕上码字,他的手型很好看,手指修长干净,指骨分明,飞快地在屏幕上移动着,让她想到他把玩火柴时的样子,很是撩人。 看他按了发送,楚眠才问道,「你和霍烨早就认识?」 厉天阙把手机搁在腿上,松了松手指,然后又拿起来继续码字……骂人。 边骂他边低沉地回应她,「嗯,十几岁的时候,他每年会来找我那么两三次,还找不同的老师来教我东西。」 「老师?」 楚眠愕然。 「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靠一把枪就把厉擎苍赶下台了?」 厉天阙道,「学校里的东西有限,我最初认识金融,认识勾心斗角包括一些系统些的功夫都是他找人教我,但也就那么两三年,他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原来如此。」楚眠道,「他守着苏锦怡的遗嘱不介入厉家的事,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你自保。」 这样说起来,霍烨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大概是这样。」 厉天阙也没想到,教他的人就是楚眠的生父,知道身份后,算是能解释霍烨教他的理由。 她过去没享受过一天父爱,这人却在他身上花过心思。 第983页 这么想着,厉天阙打字的动作停下来,转头看向她,一双眼深若星夜,薄唇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怎么这么看我?」 楚眠有些奇怪地看他。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了。」 他道,嗓音性感。 「什么?」 楚眠一怔。 「他跟我说过你。」 厉天阙一手撑在被子上,俊庞直逼她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她,「他说他有个女儿,是大雾天生的,一双眼睛非常干净,就像是用早上的露水洗过一样。」 那么多年过去了,他突然发现,他居然还能记得霍烨那些酸熘熘的词。 他甚至还记得,那也是一个夜晚,空无一人的荒郊野外,霍烨生了一团火,他用树枝拨着火,霍烨就在那里唠唠叨叨地说自己的女儿。 明明从未刻意记过,现在想来却是字字清晰。 并且,那团火被他拨得很大很旺,火星还烫了他的指尖,疼到心脏。 「……」 楚眠怔怔地看着他。 也就是说,厉天阙十几岁的时候就知道她的存在了。 「那时候我有点紧张。」厉天阙深深地盯着她,说话故意缓缓的、慢慢的。 「紧张什么?」 楚眠不明白。 「因为我一直想,没有人会不计报酬施恩,这男人无缘无故来教我肯定别有想法,可他不说别的,只说有个女儿。」 厉天阙盯着她眼中清澈的惑然,顿了顿才继续道,「我就想他肯定是要把女儿强塞给我。」 「……」 你十几岁想的还挺多。 「为此,我还失眠了好几个晚上。」厉天阙捏了捏她软软的耳垂道。 「这么担心?」 楚眠失笑。 「当然担心,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推销女儿,肯定长得特别丑。」 厉天阙道,「后来我把心一横,为了把厉擎苍拉下来,丑就丑,最多我只看眼睛,不看别的地方。」 不是说了,这女儿眼睛特别干净么? -- 作者有话说: 厉:呵,你们以为我怎么在贫民窟一眼挑中我家小东西的?那是埋在身体里多年的潜意识,要找眼睛干净的,干净的,干净的…… 第817章 那一下我就不可能把你当替身了 「……」 楚眠听得哭笑不得,看着眼前已经成为她人生路上挡风挡雨港湾的男人,「你十几岁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啊?」 「想娶你。」 厉天阙的目光变得幽深,格外正经地说了这么三个字。 「……」 逻辑上倒也没有问题,是想娶她,但是被迫,迫得不能再迫了。 她挨着他坐在床上,看他,忽而问道,「那在风岛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你到底是觉得我像你姐姐,还是就有乱七八糟的想法了?」 「睡你这件事怎么就乱七八糟了?」 厉天阙捏她的下巴,不满她的用词。 「……」 楚眠想把他踹下床。 看着她脸上的薄怒,厉天阙才慢条斯理地解释起来,「你和我姐长得不像,就是你不说话的时候,那种安静的状态让我想到了她,把你带回来,也确实只是想把你当做我姐的替代品。」 让他回到蔷园的时候,还能感觉姐姐的存在。 毕竟那个时候,他控制了厉擎苍,完成一生所愿后,一切之于他都没意思透了。 楚眠屈起双膝,手横放在膝上,歪头枕着自己的头看他,眼里带着一丝看透一切的笑意,「哦,后来呢?」 「后来?」厉天阙被她带着回忆,「后来,看你躺在我床上,我就知道不可能了。」 「不可能什么?」 她明知故问。 「还能不可能什么,那一下我就不可能把你当替身了。」 厉天阙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俯身而上,掐着她的下巴去亲她,咬着牙关道,「那会我就只想睡你、睡你,懂了?」 「……」 楚眠抿唇笑,不肯松开齿关。 「张嘴。」 厉天阙不悦地亲在她的唇上。 楚眠躺在柔软的被面上,一头长发如瀑布般泄开来,带着乌缎般的质感,她笑着松开唇,厉天阙便堂而皇之地攻城掠地,用行动证明他拿她当替身的想法不过坚持了第一面而已。 第二面开始,他就完了。 楚眠回应着他的吻,手指埋入他的发间,忽然意识游走,厉天阙说,霍烨早就在他面前提过她。 「你还敢走神?」厉天阙恼了,恨不得咬她一口,「想什么?」 「我在想,其实跳脱出来看,霍烨对我这个女儿不差,他和陆景然一样,并没有忘记我。」 他们只是以为她已经死了,才导致两个浑浑噩噩活了二十多年。 他们是没养过她,但都一直活在失去她的痛苦里。 「你这个时候想他?」 厉天阙吐掉嘴里咬下来的一颗扣子,看着她领口处微敞的一片白皙细腻差点吐血。 「你说我今晚赶他去住酒店是不是不太好?」 楚眠兀自想着,「我好像有点因为陆景然迁怒他了。」 站在她的角度,她应该和霍烨更好化解,毕竟当年她被弄丢时,霍烨在替陆景然拿检查报告,毫不知情,算不上有什么责任。 第984页 「……」 哦,还想陆景然。 厉天阙的眼睛都充血了。 「每个人都只有一辈子,可不是谁都能被坚定地选择过、认定过。」 她低声说着,只要她一想到这个,就不免想起陆景然一个人默默在自己手臂上划口子的样子。 有厉天阙的认定,她才可以在漫天的恶语中重新站起来,才会很自然地谅解生父生母。 她那么轻易得到的,是陆景然一辈子都肖想不到的。 诶…… 她在心底嘆了一口气,厉天阙一个翻身躺到旁边。 楚眠这才注意到他,靠过去,「怎么了?」 「没事,你想,慢慢想。」 厉天阙黑着脸道。 她要这么玩,他很快就能无欲无求了。 「……」 楚眠哑了,默默靠过去,拉开他一条手臂枕上去,伸手环住他,闭上眼睛,「不想了,睡觉。」 「呵。」 他冷笑一声。 …… 厉天阙的坏情绪一直延续到第二天,厉小懒早上有点缠楚眠,楚眠便多陪他一会儿。 厉天阙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先出门了,当然,走之前又确认了一遍路线上的安全。 楚眠晚一些才到达厉氏财团,如今她的身后不止有保镖,陆景然和叶成都是紧紧跟着。 一直将她送进巍峨无比的大厦,两人才停下来。 进厉氏财团都要通过严密的安检门,因此在里边不会有利器的存在,他们也就不跟进去,省得人多反而给楚眠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过了安检门,楚眠戴上口罩走向前台,朝前台淡淡点头。 「您好。」前台也是礼貌点头,特殊时期,每个人都戴着口罩,「请问有什么我能帮您的?」 「我……」 楚眠从包里拿出自己的证件递过来,淡淡一笑,「我是来应聘的。」 她现在已经是无事一身轻了,得来厉氏财团这里谋一份工作。 「应聘,我没听说今天有面试啊。」 前台有些奇怪地接过她的证件,一眼看过去,眼睛便瞪圆了,她连忙用手肘捅捅旁边的同事。 这一看,三个前台全惊了,忙动作齐整地往后退几步,90度鞠躬弯腰,恭敬至极,「厉太太好。」 这厉总前些天才公开的婚姻,热度正浓,她们当然知道。 还好还好,她们表现应该还行,没有像那些言情小说里对着总裁太太指手划脚,自找霉运。 「不必如此。」 楚眠再度向她们点了点头,「那我现在可以上去了吗?还是你们需要先打个电话?」 她没在财团做过事,听说规矩很多。 「不用不用,您是厉太太,哪里还需要打电话。」 在漫天恶言之下被厉总当众公开婚姻的女人,一定是被宠到掌心里的,她们才不会这么不识时务,「电梯在这边,我领您过去吧。」 「那我自己过去吧,你们忙。」 楚眠笑着道,便往电梯那边走去。 三个前台站在一起盯着楚眠的背影,窃窃私语,「厉太太的眼睛比电视上看着还漂亮,怎么长的,好干净啊,无法想像她居然在贫民窟呆过。」 「厉太太为什么说自己是来应聘的?她要应聘什么?」 「应聘秘书?夫妻间的小情趣?」 话到这里,三人齐齐顿悟,看着远去的楚眠集体脑补了一本200万字不删减的小说,名为《多金总裁俏秘书》。 楚眠还没走到电梯前就打了个喷嚏。 第818章 他比她以为的过得还难 怎么突然就打喷嚏了。 楚眠隔着口罩捏了捏有些发痒的鼻子,难道是厉天阙不爽得在办公室里骂她? 不就是昨晚在床上走了下神么,至于? 她走进电梯直上总裁办的楼层,一出电梯,就是开阔的格局,深色调,阳光大片落进来。 楚眠来过这里,于是直接朝着总裁办公室的方向走去,还没到,就见一身西装笔挺的孟墅朝她走来。 孟墅没戴口罩,看着她低了低头,「这位小姐,是来应聘的吗?」 「……」 楚眠无语地看着他。 「厉总现在在忙,没空见你,你可以在休息室先等会。」 孟墅板着脸公事化地说完,就暗暗用手指了指后面总裁办的方向,满脸的为难。 「……」 楚眠明白了,厉天阙这是故意要晾她。 呵。 小心眼。 真要跟她发脾气何必还偷偷监听她和前台说了些什么,居然搭上应聘的茬。 算了,特殊时期,不跟狗男人计较。 楚眠摘下口罩,大度地笑了笑,「那我就去休息室等着,有没有文件能让我先看看?」 她可不想浪费时间。 「那不行,你还没进我们财团,没有资格看我们财团机密。」 孟墅一本正经地拒绝,然后将一台手机放到自己身前指了指,示意自己会发到她手机上。 「ok。」 楚眠转身朝休息室走去,想了想又回头道,「对了,麻烦你告诉一下厉总,我早上吃得很少,可能很快会饿,不过没关系,厉总就算忙到晚上,我也会等到晚上。」 「好的。」 孟墅完成任务般地松了口气,掉头离开。 第985页 现在帝都乱得厉害,亏得厉总还有闲心和小姐闹小情绪,变成过一次九岁的厉总……到底是不一样了。 …… 楚眠独自进了休息室,休息室很大,依然是线条清晰的装潢,没什么温和,透着冷硬。 她在中间的桌前坐下来,拿出手机,孟墅发的文件正好到,她一一点了点接收。 粗略看了几分钟,她才发现厉天阙这边要处理的比她散尽一身钱财还要复杂。 他对立上的是所有自私自利的财阀,还未正式宣战,就已经有不少的明争暗斗,什么码头之争、银行之争……一桩桩一件件,繁复不止。 她一边看一边眉头蹙起来,这些他不曾说过,中途公开婚姻关系,跑去西边救她,昨天又跑回家看她,今天还晾她,显得他有多闲一样。 明明都乱成这样了。 大约以为这样,就能让她觉得他处理起这些事轻松得很,不必担心。 这男人……晾她都晾得让她觉得被独一无二地呵护着。 楚眠看着手机里的文件笑了笑,然后继续往下看,自从摩天轮病毒出现后,厉氏财团已经损失了很多很多,好些高层都开始有异议,认为厉天阙这个时候不应该如此一意对付那些财阀,都变着说法在厉天阙面前谏言。 厉天阙大概就为这个才喷人。 「……」 她要不来这一趟,都不知道厉天阙这段时间过得这么难,内部的异心,外部的步步紧逼。 「砰。」 门突然被重重打开。 楚眠转头,就见厉天阙阴沉着一张脸站在门口,双眼冷冷地盯着她,身上的衬衫笔挺,不像在家里懒散,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领带是最简单的黑色,衬得他身姿格外挺拔。 他手上提着一个质感不错的木盒。 楚眠坐在桌前,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手机。 她进这休息室才半个小时,厉总晾她的时间有点短啊…… 「砰!」 厉天阙没好脸色地走进来,将木盒用力地放到她面前。 楚眠伸手打开,这居然是个饭盒,里边一格格都码满了美食,荤素搭配,连饭后水果都准备好了。 哦,她说她早饭没吃多少来着。 她的嘴角暗暗上扬,也不说话,拿起筷子就准备吃。 厉天阙靠着桌边就是一坐,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逼迫她与自己对视,「楚眠,你是吃定我捨不得你饿着是不是?」 楚眠笑,「是啊。」 不然她吃定什么? 她过分坦然的样子让厉天阙噎了下,他狠狠捏了捏她下巴上的软肉,低骂一句,「狗东西。」 然后,他就放开了她,给她吃饭的空间。 楚眠低头咬了一块排骨,去骨以后她抬眸看他,「昨晚我走神是我不对,以后我一定专心为厉总鞍前马后、心无旁骛。」 厉天阙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呵,我一定会聘用你么?」 「那我回去陪小懒?」 她走? 楚眠学他平日的样子挑眉,不够邪气,却是挑衅十足。 「……」 厉天阙被她肆无忌惮的样子气乐了,他眸光一闪,嗓音便哑了几分,「既然你都来了,我也不能不给面子,毕竟相识一场,正好,我办公室里还有卧室,缺个提神官,以后你就在那里办公。」 「……」 这回被噎到的是楚眠。 她咬着一个圣女果,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她勉强吃下去后看他,「厉总,我是来找正经工作的。」 「哦,可我不是个正经老闆。」 厉天阙挑眉,痞气十足。 「……」 楚眠败下阵来,默默低头吃饭。 「多吃肉,把排骨都给我吃完。」厉天阙命令她,她都不知道她这几天瘦了很多么? 楚眠坐在那里乖乖啃排骨,厉天阙就看着她吃。 「我看现在国内几大家银行斗得厉害,特殊时期,货币的价值一定要稳定住,不如银行那边我帮你盯着?」楚眠主动提议,试图减轻他的负担。 闻言,厉天阙的眼神暗了暗,「死了这条心,我不会给你任何单独出去做事的机会,这段时间就做我的助理,跟我身后就行。」 再来一次火拼,他还要不要活了。 「……」 楚眠默,只能继续吃饭。 门被敲了两下,孟墅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厉总,小姐,是我。」 声音有些沉重。 「进来。」 厉天阙开口。 孟墅推门进来,面色凝重,「厉总,樊总到了,昨天约的谈油的事。」 油。 又是国难期间一件令人头疼的大事。 楚眠匆匆扒了两口,从桌前站起来,「厉总,我陪你一起吧。」 第819章 上流人的命是命 「这俩字你叫上瘾了是吧?」 厉天阙站起来回头看她,伸手按在她头上,靠近她的耳朵,嗓音喑哑,「留着床上叫。」 那时候的臣服才能让男人感到满足。 「……」 什么人啊。 楚眠黑线,推开他的手,迳自往外走去。 …… 到达会客室前,楚眠才往后走了两步,跟到厉天阙的身后,摆出和孟墅差不多的助理模样。 啧。 第986页 都快骑他头顶了还在乎这两步。 厉天阙笑着睨她一眼,然后迈进会客室的门。 门打开的一瞬,他的笑意尽数收敛,抬手调整好腕錶的位置,一张轮廓深邃的脸上没什么情绪,眼底刻着冷漠,浑身散发着高高在上的气场。 会客室里,一位头发银白的老人坐在沙发上,身着西装,两手交叠搭在一根龙头拐杖上,笑眯眯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在他身后还站着两个中年男人,是他的儿子。 樊家,一个老派家族,安然度过百年前的乱斗,这些年下来虽然不再参与争权夺利,但和很多财阀关系密切,地位很高。 眼前的老人就是这个家族的主事人,樊深,被人尊称樊公。 他同丰海川这种墙头草不同,他圆滑,却是一种站稳脚跟、说话有力的圆滑,他不完全偏哪一方。 因此在这一次事件中,他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厉天阙与其余财阀之间的信使,替两边周旋沟通。 见到厉天阙进来,樊公被一双儿子扶着站起来,笑眯眯地沖厉天阙点头,「厉总。」 端的是一副和蔼可亲,几乎看不出上位者的痕迹。 笑面狐狸。 楚眠想到了这个词。 「樊公古稀之年还要出来操心国家大事,真是委屈了,坐。」 厉天阙勾了勾唇,慵懒地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似傲慢又似恭敬,令人猜测不透。 「老骨头也要出来见见世面,还能一睹厉总风华。」樊公笑着坐起来,「厉总年轻有为,国内经济尽在你掌心,比你父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厉天阙是有钱,但要说全在他手里就是大话了,真要这样,厉天阙还用和那群财阀玩? 楚眠站在一旁暗暗想着,手忽然被人一拉,厉天阙将她攥到身边坐下。 他坐的是张单人真皮沙发,她被一攥就自然地坐到沙发扶手上,紧紧挨着他的身体。 樊公的视线落到她的身上,不动声色地笑,「厉太太也是一代巾帼,颇有你婆婆当年的风范。」 这吹的……她都快信了。 樊家到底是上位的大家族,怎么可能对她这种一心要搞阶级平等的人心怀好感。 楚眠笑着向他点头,「樊公谬赞。」 「看到你们就令人不禁感慨,这世界到底是属于年轻人的,你们有活力有能力,我这种老骨头是比不得咯。」 樊公笑着说道,双手搭在龙头拐杖上,活动着枯瘦的指骨。 不是谈油么,这前面的铺陈需要这么多? 「樊公今天是替他们带什么话来?」 厉天阙不是个喜欢跟人寒暄的人,于是直入正题。 他们,指其余的财阀。 「还能是什么事,厉总突然降了油价,把他们搞得很难受啊,就委託我来打探打探厉总的意思,看能不能松一松。」 樊公云淡风轻地说道,好像只是说天气一般随意。 「没事跑去找我老婆的麻烦,我也很难受。」 厉天阙跷起一腿冷笑一声,语气倒是轻描淡写。 「哦?」樊公一脸意外地看向楚眠,「这中间是不是有误会,他们可不敢和厉总你斗,唐总统都是你一手捧上去的人。」 闻言,厉天阙侧目看他脸上的皱纹,薄唇仍勾着,却是似笑非笑,「樊公今天非要用这套话术跟我聊?」 装模作样的,看得就烦。 樊公见他眼底已然有了薄怒,顿时收敛住笑容,正色道,「厉总,冤家宜解不宜结,老朽今天来就是想不自量力地解一解这个结,从前大家各赚大家的钱多好,何必弄成今天这样。」 「好啊,我给樊公面子,樊公回去告诉他们,只要他们学丰家公开感染人的行程,捐钱捐物,齐心协力抗疫,我就不计较他们那些做的那些脏事了。」 厉天阙的嗓音冷冽。 楚眠坐在一旁看着,就见樊公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下。 要是那些财阀肯定退步到这份上,哪还用闹僵到这程度。 「厉总,凡事好商量,百年前的教训还不够么,当年陆氏家族何等风光,在a国说一不二,最后呢……独狮再狠可不敌群狼啊。」樊公苦口婆心地劝着。 突然被cue本家,楚眠抿了抿唇。 「……」 厉天阙笑了一声,听不出是嘲讽还是什么。 樊公这才发觉厉天阙难搞之处,但还是照着将自己的目的说道,「那边其实我也谈过了,捐钱捐物都不是问题,但公开感染人的行程的确对他们一家家大有伤害,其实要控制疫情也不一定就非要从源头上来找。」 楚眠看向他。 控制病毒不从源头找,从哪里找? 这些大财阀家的人都隐瞒着行程,染着病说不定还到处跑,脏了一地又一地。 「樊公继续。」 厉天阙不紧不慢地道。 「当年风岛也出现过摩天轮病毒,后来不也解决了么?」 樊公再次温和地笑起来。 「……」 闻言,楚眠的身形一僵,当年是怎么解决,是杀了所有感染者和可能感染者。 这是要杀民众? 楚眠再一次感受这些上位者面目下的狰狞。 厉天阙坐在那里,没有出声,不置可否。 「这事只要秘密解决就好,大家集体控制好国内舆论,不闹出什么丑闻,这病毒就能很快消失在a国,恢复a国经济才是首要之重。」 第987页 樊公见厉天阙不说话,便继续游说。 「樊老是要屠杀感染者,那第一批感染的人呢,也杀了?」 楚眠终是忍不住冷冷地问出来,不肯再叫一声樊公。 他不配。 樊公仍是笑眯眯的,「我已经告诉他们,要好好隔离治疗,不要再向外传染出新的病情。」 「哦,上流人的命是命,平民的命不是命。」 楚眠听懂了。 第820章 江南堂的事捅破了 「厉太太太激动了,不如换一个角度去想,如果两边僵持下去,最后的结果就是一个,生灵涂炭,就和百年前一样,到时,a国民众的伤亡更大,你说对吗?」 樊公笑着看向楚眠,仿佛在说一件善举。 楚眠也笑了,笑得有些冷,「对不对的也许我可以将樊老的这番话告知媒体,让大家来评判评判。」 「厉太太……」 樊公的笑容僵了僵,「人都有自私的一面,你把这番话告诉大众,他们站在自己的利益上当然会奋起反抗,但你们的提议对于那一边来说,也是损害他们的切身利益,他们也不能忍,两害相权取其轻。」 「我认为轻的就是大家族大财阀,他们已经站在无数人站不到的高位,就要承担起一定的责任,公开感染人的行程也不过是一时的损害,将来有的是赚钱的机会。」 楚眠字字冷淡。 「地位变一时,毁的可能就是世世代代。」樊公笑着看她,似乎对她的驳斥并不生气。 「那怎么算两害相权,民众的利益是生命,他们的是权钱,樊老选后不选前?」 楚眠脸上的冷意更浓。 她这一连串的咄咄相逼终究是让樊公的笑容维持不大住了,尤其是厉天阙,他坐在那里是一声都不吭,甚至都开始玩起手机,姿态慵懒随意,完全不觉得自己妻子这般放肆有多不妥。 樊公看着他欲言又止。 收到他的视线,楚眠也低头看厉天阙,「在做什么?」 怎么还玩起手机了? 厉天阙斜斜地往后一靠,人几乎是靠在她的身上,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操作,闻言,他神色不变,漫不经心地道,「突然觉得昨晚没发挥好,我再骂两句。」 「……」 「……」 一室寂静。 樊公见他这姿态也没什么不明白的,知道自己今天是白跑了一趟,眼角连连抽搐。 半晌,他笑道,「厉总和厉太太的感情真好,那我就不打扰两位了,那边我会再去传达一下厉总的意思。」 说着,他握着龙头拐杖站起来,两个儿子连忙去扶他。 听到这话,厉天阙才将手机关掉,抬起眼看他,「樊老有心了,替我带句话给他们。」 「厉总请讲。」 樊公笑得仍是一派温和慈祥,像个善人。 厉天阙转了转手中的手机,薄唇微启,「向我用招没事,但别玩过了线,这个圈子里都知道的,我厉天阙……」 他缓缓说着,眼里掠过一抹狠厉,才填补完整个句子,「是个疯子。」 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 樊公站在那里,笑容一僵再僵。 看来昨天的那场火拼不足以让厉天阙察觉这是场两败俱伤的灾难,只有让让真吃到教训了才不会如此张狂。 既然如此,他也得推动一下,让厉天阙明白他们这边也不是那么坚不可摧。 这么想着,樊公拄着拐杖走了两步,停在厉天阙面前,笑着点头,「我会传达的,我始终相信,只有厉总、唐总统带领大家好好做事,大家才有共赢。」 厉天阙收起手机,似笑非笑地站起来。 「哦,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唐总统了,上一次还是在他的连任仪式上,他可是个有意思的年轻人。」 樊公似乎突然想起来一般,聊家常一般说着,带着笑意的目光落在随厉天阙站起的楚眠,「听说他妻子都是厉太太的麾下之人,厉太太是个大度之人,换作旁人可做不到这一步。」 这话浅薄到都不算计,就是光明正大地宣布,我要替财阀那边出点招,治治你们这边的不退步了。 楚眠突然意识到这位樊老要说什么,顿时目光一深,唇抿紧了。 一旁,厉天阙听着,眉轻轻挑了下,「樊老要说什么?」 「厉太太当年在江南堂受了唐总统那么多苦,吞了那么多颗审讯药,据说那药有很重的后遗症,凡是吞下两颗以上的年轻人都没活过四十。」 樊公关切地看向楚眠,「厉太太现在年轻,什么都能扛,但还是要注意身体,好好养着。」 「……」 楚眠根本阻止不了他说这些话。 这桩事说起来有点能耐的拐弯抹角地去查,是能查出来的,也能查出来这是被瞒住的一件「小」事。 厉天阙一直不知道,是当年他自己知道自己即将病发,心思很重,加之对她和唐瑾辰、沈医生的信任,所以一直没有深查,以为她一直只服了一颗药。 她有些紧张地看向厉天阙。 厉天阙站在那里,还是刚才的那般表情,唇角微勾,带着弧度,眼底幽深而凉,似乎还有那么点笑意。 「后遗症有那么大?」 厉天阙问道,语气云淡风轻,仿佛完全不放在心上,只是随口一问般。 第988页 樊公也笑眯眯地观察着他的表情,「据说而已,毕竟都没活下来的,也研究不出个道理,厉太太是有福报的人,想必一定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说的是。」 厉天阙唇畔的笑意深了些。 「……」 楚眠站在一旁,只觉太阳穴狠狠跳了跳。 她拿出手机,放在身侧解锁,调出和樊冰冰的聊天对话框。 「那我就不打扰两位了,再会。」 樊公绅士般地向他们点了点头,然后在儿子的陪伴下一步步离开会客室。 楚眠站在那里暗暗码字,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伸过来,一把抢过她的手机。 「……」 楚眠的呼吸一滞。 「做什么呢?」 厉天阙笑着看她一眼,然后低眸看向她的手机页面,上面有未码完的文字—— 【江南堂的事捅破了,速想办……】 看着这行字,厉天阙笑得更深了,懒懒地道,「呵,还真有这回事啊。」 他笑着,笑容却没有一丝温度,眼底更是一点点生出寒意。 她心脏跳了下,伸手握上他的手臂。 这一握,楚眠又是一惊,隔着衣袖她都能感觉厉天阙肌肉的紧绷。 「厉天阙,这是很明显的挑拨离间,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那边的手段并不低级,对厉天阙这种人耍阴谋诡计没什么好的效果,不如直接诛心。 -- 作者有话说: 第821章 你心里对我存着恨 她甚至能想到樊公和那一边的潜台词,你厉天阙不是宠妻么,不是不顾一切都要向全国公布婚姻关系么,现在知道你老婆被你一手捧上去的人治得那么狠过,你有本事就继续合作无间。 厉天阙看着面前的楚眠,她的眼底明显慌了,长睫轻颤。 tp1314。 他知道那是什么药。 他之所以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话,是因为他想不到这么单薄的一个身体能撑住一颗以上的药物。 她身上那么软,跟水似的,哪里来的能量…… 到这一刻,他还是想像不出来。 「……」 楚眠被他看得心口一悸,急忙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都不想起来那时候是什么感觉,樊老的话也是故意误导,所谓服药的年轻人活不过四十岁,是因为进江南堂的都不是普通人,他们是因为别的事情而遭至短寿。」 tp1314并没有那么大的后遗症。 「……」 厉天阙静静地看着她解释,看着她淡粉的嘴唇一张一翕,眼前缓缓浮现出当年她需要旁人押着才能走出江南堂的画面。 那个时候,他还以为她是因为枪伤才会那么虚弱。 「唐瑾辰身为总统,他有他的立场,这并不能怪他。」 楚眠的手指弯曲,绞住了他的衣袖,「你和他是发小一场,你明白他的为人,他并不是针对我,只是为了他当时认为的大局,但就是这样,他也选择了站在你这边不是吗?」 就算不从朋友的角度出发,现在a国正处特殊时期,他和唐瑾辰要是闹崩了,一切就都完了。 这正是那些财阀想看到的局面。 「你急什么?」 厉天阙将她的手从自己衣袖上拉开,把手机还到她的手心里握上。 「你……」 楚眠不太能辨清楚他此刻的想法。 下一秒,厉天阙将她拉进怀里,双手在她的肩膀上缓缓往上游移,最后捧住她皮肤微凉的脸,眸子深若寂夜,嗓音低沉,「来,阿眠,告诉我,你当时一共用了多少颗药?」 这话一出,楚眠就知道他要追究。 她心下一惊,「厉天阙……」 「乖,告诉我。」 厉天阙的指腹在她脸上来回轻轻摩挲,温柔得像在说情话一般。 「真的过去了。」 楚眠根本不敢告诉他真实的数字。 「那好,我去问他。」 厉天阙笑了笑,手从她脸上离开,转身。 楚眠急忙拉住他,「你这样不是正好中了樊老和那一边的计了吗?这就是他们在分化。」 「所以呢?」 厉天阙尾音上勾,眸色深得看不出喜怒。 「所以你不能中计。」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劝他了,只一再强调这是赤裸裸的分化。 「放心,我不中计,我就是去问问。」 厉天阙看着她冷静地说着,然后再次拿开她的手,下颌线的弧度冷硬如削。 说完,他转身,长腿迈出大步往外走去。 「……」 楚眠有些颓然地站在原地,她瞒了这么久,竟然还是瞒不过去。 …… 街头,一部豪华黑色轿车静静地停在路边。 车内后座,樊公坐着,将拐杖搁到一旁。 不一会儿,车门被拉开,他的儿子站在外面,面色凝重地看向樊公,「厉天阙一出财团就直奔总统府了。」 听到这个结果,樊公笑了笑,眼中掠过一抹深意,感慨地道,「老子滥情,儿子深情,厉家遗传得有些偏离啊。」 「我看这个贫民窟来的女人是给厉天阙下蛊了。」 他儿子站在车门边道。 别说他,他相信就是自己父亲活到现在,也没见过如此情深之人,「看来唐瑾辰和厉天阙这一回要闹掰了。」 第989页 「闹掰不闹掰不知道,但彼此不爽的种子是一定埋下了,唐瑾辰也是大家族出身,有傲骨,不会由着厉天阙一味打压,分化就是这样一步步来的。」 「是。」 「告诉那边,先等这事发酵一下再进行下一步的分化,不要再闹出什么火拼的事了,死斗是没意思的。」 樊公是真想替两边周旋,他并不想看到百年前的乱斗再来一次,于谁都没好处。 但厉天阙不肯退步,他才会帮着那些财阀敲打敲打。 厉天阙是个聪明人,所谓的三角组合一旦不够稳固,相信他会退步。 …… 「总统,厉总和厉太太到了。」 管家来传话的时候,唐瑾辰坐在办公桌前,慢条斯理地擦着眼镜片。 闻言,他的动作一顿,眸色变深。 该来的迟早要来。 「请他们进来。」 唐瑾辰淡淡地道,将擦好的眼镜架上鼻樑,面容斯文白净,身上的西装熨帖笔挺,自带一身贵气。 他将眼镜布搁到盒子里,抬眸,就见樊冰冰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正摆弄着一个医疗箱,她神情严肃地将一瓶瓶药放进医疗箱里,又放进去一堆的纱布。 「你这是做什么?」 唐瑾辰问道。 「有眠姐在,姐夫肯定不会要了你的命,但打一顿估计逃不了,我得把该准备的准备好。」樊冰冰说道,「我已经叫医生待命了,包括血袋都已经准备好。」 她还真是准备周全。 「我就一定要被他打么?」唐瑾辰注视着她忙碌的身影,有些阴阳怪气,「你就看着我被他打?」 「这事本来就是你错了,你当年不是不知道眠姐有多无辜,不是不知道她受过多少苦,可你还是要牺牲她。」 樊冰冰直视向他,目光冷静。 在她看来,这个时机捅穿了也好。 至少现在是唐瑾辰和厉天阙需要紧密联繫的期间,还有楚眠周旋,总不会闹到最难堪的程度。 唐瑾辰坐在那里,镜头上掠过一抹反光,「所以,你对我总是挂着一层假面具,也是因为这个吧,你心里对我存着恨。」 她对楚眠那么在乎,楚眠在他手上受过的苦她记得清清楚楚。 「……」 樊冰冰没想到他会突然扯到她身上来,但她无法反驳。 这的确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哪怕楚眠自己都已经放下。 「你是不是觉得另一个人坐在我这个位置上更好?」 唐瑾辰又道。 樊冰冰蹙眉,「我没这么说。」 话落,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第822章 厉天阙和唐瑾辰「翻」脸 脚步极沉,一步步踩在厚重的木地板上,告示着它的主人心情不怎么好。 樊冰冰将医疗箱放到一旁,从沙发上站起来,刚站起,两扇棕色的大门就被门口的保镖打开。 阳光斜进来,撩动薄薄的窗纱,落在男人颀长的身形上,散开来一室的寒气。 樊冰冰站在那里,看着厉天阙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后面跟着眉头微蹙的楚眠。 保镖将门再次关上,留给他们一室安静。 「眠姐,姐夫。」 樊冰冰出声,朝着他们低了低头。 楚眠向她点头后就看向唐瑾辰,唐瑾辰仍是衣冠楚楚地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他们走进来。 厉天阙站停在办公桌前,一双深色的眸就这么看着唐瑾辰,阴鸷至极。 四目相对。 无声的剑拔弩张。 半晌,唐瑾辰笑了,站起来迎接,「天阙,你来了,坐。」 见他还能笑得出来,厉天阙冷嗤一声,「唐瑾辰,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 唐瑾辰双手撑在桌沿,「是,这事当年我做得欠考虑,我向你道歉,我那时确实不知道你把楚眠疼到这份……」 话未说话,就听「砰」的一声,厉天阙抬手极为随意地将桌上的全木地球仪给扫到地上。 地球仪被砸出了裂痕。 唐瑾辰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厉天阙,声音一下子沉下来,「你这是干什么?」 他明知道这地球仪是他的心仪之物! 「不干什么,就是不怎么看得上做错事搞道歉这一套。」 厉天阙眼底掠过一抹轻蔑。 「……」 唐瑾辰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整张脸都紧绷起来。 空气骤然紧张。 樊冰冰站在一旁看着,有些担忧地看向楚眠,楚眠上前,「好了,怎么跟小学生吵架似的,坐下来谈吧。」 还不允许道歉了。 厉天阙站着没动,被楚眠用力拉了下才跟着她转身。 樊冰冰看向唐瑾辰,只见他盯着地上的地球仪,脸色愈发难看,强行忍着。 四个人在沙发上坐下来,地毯的花纹有些暗。 门被推开,管家从外面走进来,端上花茶,还摆出一盒价格不菲的雪茄,讨好地道,「厉总,这是我们总统的私藏,知道您要来,他特地让我拿出来的。」 厉天阙看都没看一眼,「看不上。」 「……」 唐瑾辰面色又是一僵,强忍住转头看管家一眼。 管家立刻恭敬地递上一盒香菸,是厉天阙平日抽惯的牌子,道,「这也是总统让我准备的。」 第990页 话落,唐瑾辰倾身上前,接过烟盒递向厉天阙。 这个动作多少也是讨好的意味。 厉天阙看他一眼,眼底喜怒不明,良久,他有些讽刺地低笑一声,接了一根咬在薄唇间。 唐瑾辰从管家手中接过打火机,磨砂轮在他指间划过,火苗跳起,燃烧着此刻紧绷的气氛。 他替厉天阙点菸。 末了,唐瑾辰也给自己点上一根,坐回去,深吸一口,取下烟捏在指间,吐出一口青烟,情绪稳定不少,「不管怎样,当年这事我确实错了,我在这正式跟你们俩道个歉,我心里也一直过意不去,楚眠,想要我怎么弥补,你尽管开口。」 楚眠坐在一旁,看着被烟撩过眼角的厉天阙,只淡淡一笑,没有出声。 厉天阙往后一靠,吸了一口烟便不再继续,一手伸出沙发扶手,转着手中的烟,烟尾的猩红在他的指间跳来跳去。 「你不知道她在我这是什么样的份量之前,你做什么我都可以一笔勾销。」 厉天阙似漫不经心般地道,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烟,「我就问一句话,当年,我打过电话后,你还有没有给她餵过药。」 「……」 唐瑾辰捏着烟的手一滞,菸灰颤落。 不止餵过,他还加大了药量,一次性餵下五颗,听说人痛得几度昏厥。 看他这样,厉天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几颗?」 「……」 唐瑾辰抿着唇,说不上来。 樊冰冰暗暗倒吸一口气,要是厉天阙直接进来打人还好,这样不阴不阳的更令人不寒而慄。 楚眠出声去劝,「厉天阙,我们来都来了,不如聊点正……」 她话还没说完,厉天阙忽然又是一声低笑。 笑声透着入骨的寒意。 楚眠忧心地看着厉天阙,就见他看着手上的烟慢条斯理地道,「唐瑾辰,你别忘了,你是我一手捧上来的,没有我厉天阙,你还在唐家做着一个不被抬举的少爷,a国轮得上你出头?你怎么就敢跟我玩阳奉阴违?」 说着,他猛地抬眼,眼底一片森森冷意。 听到这话,唐瑾辰的脸色也沉下来,「是,我能出头都靠你,但是厉天阙,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哪一桩哪一件事我没听你的,你能在a国顺风顺水做到龙头,我就没一分功劳?就这一件过了八百年的破事你非要在这里跟我扯个不清?」 「老子没说过,就是过一千年它也没过。」 厉天阙直接砸了手中的烟。 见状,唐瑾辰彻底恼了,从沙发上站起来,「你到底想要怎样?」 「啪!」 厉天阙将一瓶药重重地放到茶几上,「把这一整瓶吞了,这事才能过。」 唐瑾辰看过去,那瓶药赫然是tp1314,一整瓶,几十粒,他要是全吞下去,当场就得暴毙。 门外,两个保镖静静站着,面面相觑。 紧闭的门内突然传来砸东西的声响,随后,唐瑾辰暴怒的低吼声从里边传来,「厉天阙,你不要太过分!我唐瑾辰就算是你的一条狗,这几年也给你看够了家,没功劳也有苦劳,你现在要我死?」 「……」 吵上了。 两个保镖倒吸一口气,摸不准要不要叫人,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地附耳贴到门上,只听厉天阙嘲弄冷笑,「你还知道你只是我的一条狗啊。」 「砰——」 什么重物被掀翻。 完了。 厉总和唐总统翻脸了,翻脸了! 门内,整张茶几都被唐瑾辰掀翻,花茶、雪茄全砸在地上。 唐瑾辰站在那里,脸色铁青,「厉天阙,这些年我一直尽力全你我的发小之情,就连连任搞平权、娶个平民老婆,我也事事听你的,我不干了!」 -- 作者有话说: 嗯,「翻」脸了。 第823章 唐瑾辰要反了? 「总统,你这是做什么?」 樊冰冰从沙发上站起来,皱眉看向唐瑾辰,上前想去拦她。 唐瑾辰一把拦开她的手,看着她讥笑一声,「你什么都听楚眠的,怎么,你就这么心甘情愿做她的狗?」 「你在胡说什么?」 樊冰冰的脸冷下来。 「我说,你现在是我唐瑾辰的妻子!你但凡脑子清楚就该跟我一体!别他妈为别人卖命!」 唐瑾辰瞪着她道,语气气急败坏。 「你……」 樊冰冰气竭,上前想争辩,楚眠见状拉住她,「好了,唐总统,有话好好说,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何必这样。」 「是我要这样吗?」 唐瑾辰几乎是歇斯底里,转头瞪向沙发上一派高傲姿态的厉天阙,「为了你们所谓的平权,我做的还不够多?顶着压力去发布会给你们俩撑场,放在我办公桌上的文件多得让我喘不过气来,我每晚才睡几个小时,这些你看到了吗?想要自家的狗够忠也得给点好脸色吧?」 他倒好,上来直接拿一瓶tp1314砸在茶几上! 「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厉天阙坐在那里冷笑一声,偏灰的眸中却没一丝笑意,他抬起眼,凉薄地看向着暴怒的唐瑾辰,「别说得你好像都是牺牲,是你想腆着脸连任,是你想一直坐在总统这个位置上。」 「厉天阙!」 闻言,唐瑾辰的眼眶顿时充血,挥起拳头就想揍过去。 第991页 「你别乱来。」 樊冰冰一惊,连忙上前抱住唐瑾辰,女人的身体过于柔软,似水一般环绕着他。 唐瑾辰低头瞪着她,身体僵了僵,随后低吼,「滚开。」 「厉天阙,够了,你真要他的命,我们的合作还怎么继续下去?a国还不够乱吗?」楚眠见闹成这样眉头蹙得更深,「你别太咄咄逼人。」 听到这话,厉天阙有些匪夷所思地看向她,「我咄咄逼人?他欺负你。」 「是,我吃了很多药,但你就是把他杀了,对我们有好处吗?能不能顾顾大局?」 楚眠冷声反问。 厉天阙坐在那里,面色阴沉,良久,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目光近乎噬血阴鸷地睨向唐瑾辰,「唐瑾辰,我今天不要你的命,但这药你给我留着,你记住,这事过不去。」 说完,厉天阙扬起拳头就挥了过去,狠狠揍向唐瑾辰的脸。 唐瑾辰被樊冰冰抱着,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一阵剧痛后,他踉跄两步,跌坐在沙发上,樊冰冰跟着倒在他的怀里。 「……」 唐瑾辰的半边脸很快就青起来,嘴角一丝血渗出来,他死死地瞪着厉天阙。 厉天阙不屑一顾地看着他,「给我安分点。」 说完,厉天阙抓过楚眠的手就往外走去,唐瑾辰的脸色铁青。 楚眠被厉天阙一路拉到外面,有些忧虑地嘆气,「你太猖狂了,你这么逼唐瑾辰,他会起反心的。」 「反心?」厉天阙冷笑一声,「他敢么?你以为这些年来,我和他还真靠发小之情在牵扯?」 「……」 楚眠看着厉天阙阴沉沉的脸庞,更加担忧。 他这是要全面控制唐瑾辰么,那不是所有的情谊都没了? …… 总统办公室里一片狼藉,管家叫来门口的两个保镖进来一起收拾,并叮嘱他们,「不管你们在外面听到什么,都当自己是个聋子哑巴,懂么?」 「是。」 两个保镖将地上的茶几扶起来,抬眼,樊冰冰站在唐瑾辰面前,用棉签抹掉他嘴角的血。 唐瑾辰疼得「嘶」了一声,一把挥开她的手,「走开,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你理智一点好不好,本来就是你做错了,你还那样的态度,姐夫当然会生气。」 樊冰冰郁闷地道。 闻言,唐瑾辰又跟被点了火的炸药,一下子爆了,「还要我什么态度,当狗的态度吗?」 「你简直是无理取闹。」 樊冰冰受不了,将手中的碘伏递给一旁的老管家,「你给他上药,我出去走走。」 「……」 唐瑾辰沉着脸,一把摘下眼镜砸到茶几上,砸得老管家和两个保镖心慌。 …… 几天后,樊公同几个联合队伍中为首的大财阀坐在一起喝下午茶。 阳光从落地窗透进来,室内点着老派的檀香,味道极浓,连茶水都带了一点熏人的香意。 属下这时来报告,「总统府的人事有变动,应该是厉天阙又插了一些自己的人进去,唐瑾辰这几天的心情非常不好,常常摔东西。」 「厉天阙和唐瑾辰当真是闹翻了?」一个中年肥胖的财阀有些怀疑地看向樊公,「我怎么觉得有点假呢?」 这些年下来,厉天阙和唐瑾辰可从来都是站一条线上。 他们每次觉得唐瑾辰得明哲保身了,结果他还是站厉天阙那边,这次就这么闹翻了? 「你觉得是做戏?那未免做得太真了。」另一个财阀不这么认为,「吵个天翻地覆不更直观?」 唐瑾辰身边的人都是筛选过的,他们也就能在总统府安排上两人无足轻重的边缘佣人,打探到两人大吵一架、厉天阙揍唐瑾辰、暗地里调换总统府人,都是花费了许多功夫。 表面上,唐瑾辰、厉天阙还是紧密的合作关系。 行事这般隐秘,生怕被人看出来似的,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 「樊公,您怎么看?」 有人问向正在品茶的樊公。 樊公坐在靠窗口的位置,慢悠悠地端着一杯茶品茗,赏过之后才道,「是真是假,就要看看唐总统能给你们这边多少诚意。」 都不是笨人,大家一下子明白了这话,「也是,不管真假,唐瑾辰一定会找上我们。」 若是真的,唐瑾辰只剩一条退路,就是投靠他们,若是假的,他也会试图假装投靠混进他们中间。 反正投靠就得献出点诚意。 这诚意的大小决定了分化的真与假。 正说着,又一个属下匆匆跑来,将一张纸条递给樊公,「樊公,刚刚有人送来的。」 樊公打开纸条,看着上面的字,笑了一声,递给财阀们看。 上面写着地址、时间,显然是在约见面。 而落款就是一个贵气磅礴的字——唐。 第824章 唐瑾辰的个人秀(1) 「这不就来了?」 樊公收起纸条。 「那我们一起吧。」 几个财阀都是有心拉拢唐瑾辰,只要唐瑾辰是真心倒向他们这一边,他们的胜算就会翻番。 「好。」 樊公点头,从位置上站起来。 …… 午后的私人会所被清空了一拨人,连老闆都被清了出去,环境奢靡至极的会所里顿时变得十分幽静。 第992页 几排的车静静地停在会所外面。 无数的保镖守在会所周围,全神贯注地戒备着。 良久,一部从车身到车牌都低调无比的车在会所前停下来,车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灰色休闲服的男人压了压头上的帽子,朝着会所径直走去。 保镖们见状立刻上前,男人将自己脸上的口罩往下拉了拉,保镖们立刻让开来,恭敬地迎他进去。 一条细细的水流蜿蜒流动在透明地板之下,如太极般分割开整个豪华的房间。 小型的会议桌被摆在水流之上,桌上樊公和几个大财阀已经坐下,每个人的面前都是清茶一杯,没什么多余的东西。 「砰。」 门被推开来。 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走进来。 「总统到了。」 樊公笑着站起来,几个大财阀纷纷跟着站起,笑脸相迎。 「总统这个时候还在房间里休息,我们长话短说。」 男人说着走到会议桌前,抽出一张椅子坐下,抬手就摘了口罩帽子,正是唐瑾辰。 听到这话,一个财阀明白了意思,笑着道,「总统这话的意思不会是还有人敢监视你吧?」 「……」 唐瑾辰抬起眼冷冷地看过去,投给对方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左脸颊上一片乌青,颜色深得骇人。 见状,几个财阀交换着眼神,只知道厉天阙给了他一拳,不知道这一拳竟打得这么重。 「总统这伤……」 樊公疑惑地问道。 「我这伤怎么来的你们会不知道,不就是你们把我捅到厉天阙面前去的么?」唐瑾辰指着自己脸上的乌青愠怒地道。 「……」 几人面色讪讪。 樊公笑眯眯地开口,「总统息怒,不过是个人立场不同,我是一心想修复大家的关系,奈何厉总软硬不吃;至于何总他们呢,归根结底不是沖你,你应该明白。」 「不就是想分化我和厉天阙么,现在你们达到目的了,满意了?」 唐瑾辰摸了摸脸冷冷地道,他极力地克制着怒意,但还是瞒不了在场这些老油条的眼睛。 啧。 这唐瑾辰要是一上来就处处骂厉天阙,他们大约会觉得蹊跷,可他一来是责难他们,显然是对他们也有怒气,只不过是没办法之下的抉择,看着还真不像假的。 这么想着,财阀之一的何总试探地问道,「总统真和厉天阙闹掰了?」 「你们的耳目连江南堂八百年前的破事都能查到,我总统府里这点小事反倒不知道了?」 唐瑾辰又是冷冷地顶回去,全然没了之前的贵气文雅,「我说了,我能出来的时间很少,随时可能被发现,你们要讲这些废话试探,那就再联繫。」 说着,唐瑾辰便站起来,动作都带着急躁。 见状,几个财阀连忙起身挽留,「唐总统这说的是哪里话,我们哪有试探你的意思,耳目确实没什么用而已。」 「是啊是啊,来都来了,坐下喝杯清茶再走吧。」 「厉天阙如今已经荒唐到去控制总统府,以他胡来的程度,你下次出来可就更难了。」 好话说尽,唐瑾辰才冷着脸勉强坐下,没去碰面前的清茶,仿佛存了一百分的小心,只催促道,「那就说说该怎么合作。」 樊公坐在那里,观察着唐瑾辰的脸。 这乌青的面积……确实大到了令人焦躁的地步,厉天阙这一拳够狠。 唐瑾辰到底是贵族出身,这一拳算得上凌辱了。 这么看着,樊公颇有深意地看向另外几个财阀,大家都信了几分。 「我是主张能和平解决就和平解决,大家一起赚钱多好,何必非要弄得打打杀杀的。」 樊公笑得眼睛眯起来,连脸上的皱纹都写着和善可亲,「我本来不想把江南堂的事捅到厉天阙面前,但他那个人,比他老子当年还要傲,还要狠,是个油盐不尽的,我为了大局迫不得已,在这里我跟唐总统道个歉。」 说着,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认认真真地朝唐瑾辰鞠躬。 看他这样,唐瑾辰的面色稍微好了些,「樊公的立场我懂,那何总你们也都认同?你们不是想和厉天阙死斗到底么?」 唐瑾辰是一点迂回都不和他们讲,恨不得桩桩事都剥开了遮羞布去讲。 见他这般直接,财阀们更信了一些。 何总便开口道,「厉天阙有唐总统这样的帮手,我们为了自保,除死斗外别无他法,本来我们都沖楚眠下手了,可惜被她逃了,我们想着厉天阙一定不罢休,所以我们准备好殊死一搏。」 「……」 唐瑾辰沉默地听着。 「但樊公劝我们以大局为重,压一压厉天阙的气焰便罢了,要是厉天阙肯低下他那颗高傲的头颅,我们都愿意给樊公面子和解。」何总继续说道。 闻言,唐瑾辰若有所思,他摘下鼻樑上的金丝边框眼镜,捏了捏眉心。 半晌,他将眼镜不轻不重地搁在面前的桌上,眼底掠过一抹阴沉,「不能和解,要我靠向你们,你们就必须把厉天阙整死。」 听到这话,一室皆惊。 连樊公都睁开了那双笑成一条线的眼睛,「唐总统,听说你和厉天阙可是发小之交。」 「那又如何?」 唐瑾辰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乌青,眼中掠过一抹愤怒,「我这些年为他做的够多了,什么都听他的,连娶个平民老婆都听他的,我一个大家族之子娶个平民,像话吗?」 第993页 这算自爆么? 媒体面前秀恩爱秀得那么热烈,原来只是被迫结婚,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唐瑾辰这位置坐得也就岌岌可危了。 看来,唐瑾辰开始正式向他们「投诚」了。 「他想要我的命,就为我给那个女人吃过几颗药,要不是现在局势紧张,他留我还有用,我今天就不可能坐在这里。」 第825章 唐瑾辰的个人秀(2) 唐瑾辰字字咬碎了牙一般。 一个财阀听着,忙顺着他道,「这个厉天阙也太荒唐了,这几年他为楚眠那个贫民窟女人做了多少没底线的事,一个财阀搞平权,简直不能理解。」 「你们懂什么,厉天阙从小就被扔在小房子里住,和他姐姐相依为命,后来他姐也死了,他孤孤独独过了很多年,对什么都没所谓。」 唐瑾辰说道,「你们别看他在外面多狂,其实骨子里怕寂寞得很,楚眠对付他很有一套,方方面面掐中了他的点,他当然会把这女人捧到天上去,至于平不平权、有没有我这个发小,他其实全然不在乎。」 「……」 唐瑾辰开始抖猛料了,他和厉天阙曾经那般亲近,整个a国没几个人比他更了解厉天阙。 他如此剖析,让一桌子的人听得满脸怀疑人生。 世界上怎么会有厉天阙这样的人,财不香,权不香?夜夜笙歌不香?非得吊死在一个女人身上? 看着他们集体欲言又止的样子,唐瑾辰继续道,「你们肯定觉得我这就倒戈太快了,所以想试探我,但我告诉你们,我是太了解厉天阙。」 「你继续。」 樊公的神色肃然起来。 「厉天阙离不得楚眠,你们中间应该有人依稀知道厉天阙身上遗传的疯子血,他为楚眠发过病,那三年他就一直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疯子。」 唐瑾辰继续爆更多的料。 「……」 一桌子人惊得全摒住呼吸,唐瑾辰还真是豁出去了啊,这种隐秘也敢往外捅。 「所以你们在那搞什么舆论压迫,想让厉天阙为此弃掉楚眠,这根本就不可能。」 唐瑾辰的面色更冷,「我这么说吧,要是有一天楚眠主动离了厉天阙,把他再扔回寂寞的状态,他能立刻找根绳子上吊。」 「……」 「……」 「……」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了,就听着唐瑾辰一个人在那可劲地爆料。 他们都是唯权必争的人,哪能理解厉天阙这么一号人物的脑回路,难怪之前一错再错。 「其实楚眠人还不错,她一直帮我瞒着江南堂的事,但我太了解厉天阙,他受不得自己女人有一丝委屈,这事爆出来,他要我的命就一定会要,现在不要,等我不那么重要了,他还是会来拿的。」 唐瑾辰说着自嘲地冷笑一声,「我是个正常人,我斗不过他这种疯子。」 怪不得转头就说不能和解,必须要整死厉天阙才行。 樊公听着,这会皱起眉,「唐总统,以厉天阙如今的地位,要整死他不容易,伤筋动骨,与国无益啊。」 「那就想办法压迫他,把他压得出不了头,最好是将他挤出帝都,没资格来找我的麻烦。」 唐瑾辰说着抬头看他们,「我一个总统站你们这边,你们不会还没能力吧?」 桌下的水流静静流淌,几条金鱼安安静静地游过去。 「放眼国内,谁手上的权势有他大,没那么好压迫的。」 何总摇了摇头,嘆一口气。 要是厉天阙能那么容易压倒,他们还用等到现在? 「压迫倒是不难。」樊公想了想忽然说道。 几人纷纷看向他。 「唐总统你说厉天阙把楚眠看得比命还重要,那打击他就不能从抢地盘、搞油价、搞货币这些方面,还得从楚眠下手。」樊公说道。 「楚眠也不是个简单的女人,你们前些天不还找人去对付她了么,结果呢,她的皮有被刮破么?」 唐瑾辰有些嘲讽地看向他们。 几个财阀被说得脸色有些难看。 樊公摇头,「不需要抓楚眠,你们还记得么,之前丰海川传了话出来,他提过一个事。」 财阀们看向他,明了,「樊公是说那件事?」 「分化男女之间有一条百试不爽的妙计,就是背叛。」樊公道。 「绝无可能,楚眠对厉天阙可也死心塌地。」 唐瑾辰道。 说到这里,何总也笑起来,「唐总统有所不知,丰海川的儿子丰神俊爆了点料,应该是你和厉天阙都不知道的事。」 「什么?」 唐瑾辰面色凝重。 「你可知道,楚眠当年被送到贫民窟之前,遭人凌辱过。」何总一字一字说道,「而那个丰神俊,好像还是楚眠的初恋。」 「你说什么?」 唐瑾辰目光震动,脸色都变了,随后又直接道,「楚眠不是处?那这又如何,他们早睡过八百遍了,是不是处在厉天阙那里还重要?」 「的确,旧事不够严重,但是,可是旧事重演。」 何总已经想好了所有的招,同时正色看向唐瑾辰,「我已经找到当年凌辱过楚眠的那个人,你说,要是把他和楚眠,以及丰神俊三个人关在一起,给他们下点药,过个一天一夜,厉天阙该是什么滋味?」 第994页 「……」 唐瑾辰听得拧起眉,眼里透着嫌恶,「你们抓不到楚眠的。」 要是唐瑾辰立刻附和他们,他们还会怀疑。 但唐瑾辰眉头皱得跟什么似的,明显看不上这手段,反倒让他们彻底信了,连樊公都不再怀疑。 「有唐总统你啊。」何总看着他笑道,「楚眠不是还想调和你同厉天阙的关系么,你能约出她。」 信是信了,但总要唐瑾辰给个投名状,彻底与他们……同流合污。 一群噁心的老狐狸! 「干这种事遭天遣。」 唐瑾辰重新戴起眼镜,冷冷地道。 「如你刚才所说,我们这计肯定能将厉天阙打得一蹶不振,到时,他就是唐总统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的人了。」何总诱惑着唐瑾辰加入。 唐瑾辰从会议桌前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似乎在思考挣扎。 几个财阀和樊公不动声色。 良久,唐瑾辰像是下了决定,双手拍到桌上,「那我也只落个自保,还有没有更多的好处?」 「我们可以给唐总统以后更多的自由,不像厉天阙连总统府都插手进去,今天就可以签下秘密协议。」 何总立刻说道。 唐瑾辰的表情不变,不算有多心动,「我最多也就在总统的位置再坐个四年,没什么大意思。」 -- 作者有话说: 唐瑾辰:天阙阙,我的演技好吗?求夸。 第826章 把它变成决战 「据我所知,唐总统在唐氏一族从来都得不到该有的地位,你做总统靠的是厉天阙,唐氏没有享到任何便利,接着你又娶了一个平民,让唐家这些年更有意见,他们只待你一下任,他们就逐你出族谱。」 樊公这会缓缓开口。 「呵。」 唐瑾辰冷笑一声,「没错,我和唐家一向不和,那又如何?」 樊公适时地看向一旁何总,何总心领神会,立刻抛出诱人的鱼饵,「我与你爷爷相熟,我会去和他谈,我们都站你这边,你将来就是做唐氏一族的主事人也未必没有可能。」 闻言,唐瑾辰眼里掠过一抹幽光,「也不过就是个可能而已。」 「那就来个确定如何?」 何总笑道。 「当真?」 唐瑾辰的眼睛终于亮了。 见状,众人便明白唐瑾辰来之前就冲着这个,果然是个聪明人,哪怕只为自保也要给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接下来的安排。」 何总立刻说道。 现在厉天阙还不知道唐瑾辰偷偷出来同他们会面,这个时候就要打厉天阙一个措手不及。 「这事一定要办得漂亮,务必要一次击溃厉天阙的意志,让他完全消沉,我们要乘胜追击,瓜分他的财团。」 已经确定合作关系,几个财阀说起话来更加肆无忌惮。 他们不怕樊公不满,樊公这人说起来站中立,但本质上还是一颗上位人的心,倾向性其实很明显,只要他们这一仗干得漂亮,不会闹得满城风雨,樊公怎么会真在乎厉天阙死不死。 果然,樊公在那皱了皱眉,嘆气别过头,「算了,我只当什么都没听到,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大动干戈,与国无益。」 「不会不会,目前还是以先打击厉天阙的意志为主。」 何总连忙说道。 「……」 樊公不说话了,不再劝说,算是默许了。 「唐总统,我们今天最好就确定一个地址,你好回去就想办法把人带过来,免得夜长梦多,毕竟厉天阙对你已经起了戒心。」 一个财阀看向唐总统。 唐瑾辰坐在那里听着,缓缓竖起三根修长的手指,「三个需要考虑的问题,我能将楚眠带过来,但她一身好功夫,你们怎么按得住她?」 「你下药?」 何总直接道。 「那她要是不喝呢?她说不渴,我强行灌下去?」 唐瑾辰反问。 「……」 众人沉默下来。 确实,这样的走向也不是不会有,总得想个万全之策。 何总看向唐瑾辰,「依你所见,楚眠一个人需要用多少人来对付?」 「你们前些天闹的火拼不过是小毛毛雨。」 唐瑾辰有些嘲讽地道,「稻城恐怖事件的内情很少人知道,当时,厉擎苍的儿子厉天御带了成百上千的手下屠城,逼楚眠放下枪,就这样,也没能杀了她。」 「你是要我们布局上比千人更多的人?这目标群体太明显了,很容易被追踪到。」 何总皱眉。 「但不如此,你们保证不了一定能擒下楚眠。」 唐瑾辰坐在那里道,「也因此牵扯出第二个问题,你们怎么确保这一天一夜,厉天阙就查不到?很可能楚眠连那两男人的床都没上,他就到了;亦或者,你们以为十拿九稳,那边自家老婆、小情人都被厉天阙逮了。」 「……」 「……」 又是一片寂静。 「这确实麻烦。」 樊老坐在那里听着,笑容淡下来,「我看这些年厉天阙的行事章法,他是没有章法,既然楚眠这女人对他如此重要,这一下手,他就不会留手。」 「就是这么个道理,他现在没跟你们乱来,那是楚眠还好好呆在他身边,可不是他现在收敛了。」 第995页 唐瑾辰道。 「那第三个问题呢?」 想不到好的解决办法,何总索性让唐瑾辰一次性说出来。 「第三个问题,既然要给楚眠强行下药,那她就算和两个男人胡混精神状态也不会有多正常,你们怎么知道厉天阙看到这一幕,是生气楚眠的背叛从而一蹶不振,还是彻底陷入癫狂,豁出一切去屠杀你们?」 唐瑾辰收拢了自己的手。 「……」 所有人都没有动作,心惊地看着他。 唐瑾辰不愧是对厉天阙有深度了解的人,所提出的可能性全都是致命点,他们要是还用以前的想法去做事,恐怕不是像火拼一样潦草结束,就是给自己惹来杀人血魔。 这么一想,他们忽然有些庆幸,唐瑾辰脑筋正常,选择了他们这一边。 「照你所说,这搞男女关系还成了一个泼天的险计了?」 何总的眉头皱出一个深深的川字,「那这女人,我们还碰不碰?」 不碰,厉天阙会一直烦着他们;碰,可能就要从经济死斗变成肉体血杀了。 「这个你们可以考虑考虑再告诉我,我只有一句忠告。」 唐瑾辰从会议桌前站起来,一双眼沉沉地看着他们,「要么不做,要做,就得把这一把当成和厉天阙的殊死之战来玩。」 「你是要他们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一块?」 樊公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这太险。」 这不就是要玩血拼么?他可不想看到经济战打成血肉战,他喜欢财阀做主的太平盛世。 「那就别碰楚眠。」 唐瑾辰一字一字说道,「连之前的小火拼都别再有,多来几次,厉天阙照样会爆。」 他并不强求他们。 说完,他戴起帽子,「明天,我会再想办法出来一趟,到时告诉我你们的答案。」 唐瑾辰也不看他们的表情,迳自走人。 留下几个大财阀脸色沉重。 唐瑾辰的意思很清楚,做最坏的结果预测,找最优的压制办法,只要一时压制到了,今后厉天阙就再爬不起来。 可这个一时压制,需要他们所有人全力以赴,豁出一搏。 一下子,就把一个原本他们认为的小计策变成了决战。 但他们真的反驳不了唐瑾辰。 唐瑾辰说的三个问题都是可能存在的,他们想不出应对的招,也一样是无功而返。 -- 作者有话说: 家中有事,渣更一天,今天就1更,抱歉。 第827章 给厉总当助理的日子(1) 翌日上午,唐瑾辰坐在会议室里同自己的班子一起讨论事情。 结束后,他起身往回走去,路过走廊时一个保洁正在拖地,他被轻轻撞了下,那保洁连连道歉。 「一点规矩都没有,总统出入,还不回避?」 老管家跟在唐瑾辰身后不悦地道。 「又不是旧时代,哪那么多规矩。」 唐瑾辰无所谓地说道,迳自往前走去,走到窗口时,他才摊开自己的手心,里边是一张小小的纸条。 他将纸条打开,里边就写着一串地址。 这说明,财阀那边最终还是决定行动了,他们怎么都不肯放过能打垮厉天阙的机会。 唐瑾辰面无表情地推门进房,走到书桌前随意一靠,拿起上面的打火机点燃,烧了手中的纸条。 火光瞬间亮起,最后湮灭成黑丝,落进玻璃盏中。 既然决定行动,下一步就是要看他能不能把楚眠诓到指定的地点。 楚眠。 唐瑾辰镜片后的眼变深起来,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砰。」 浴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唐瑾辰抬起头,笑容一下子僵在嘴角。 樊冰冰从浴室走出来,身上穿着一件吊带的黑色长裙,裸露在外的皮肤沾着水渍,白得娇嫩,水渍没入领口边缘,探究出起伏。 樊冰冰从前被一直安排演一些脑子不大行的角色,除了她没有背景,演技不错,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某个地方非常傲人…… 从画面上就能很好地表现什么大无脑。 这会儿,樊冰冰就这么用毛巾盖着湿发走出来,一张脸上似乎还熏着热气,直直地撞进唐瑾辰的眼里。 「……」 唐瑾辰身体的肌肉一下子绷紧了,比在健身房绷得都厉害。 「你怎么回房了?」 樊冰冰有些奇怪地看向他。 为了做夫妻做得像,两人一直是同房不同床,但毕竟过了这么久,两人已经渐渐习惯彼此的存在,因此被撞破在洗澡,樊冰冰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奇怪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回来。 「你怎么这个时间洗澡?」 唐瑾辰硬生生地别开目光,在书桌前坐下来。 「刚刚出去跑了两圈。」 樊冰冰说道,用毛巾擦头发,领口随着她的动作一动再动,水渍一晃再晃。 唐瑾辰默默摘下眼镜。 很好。 还是没用。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在不戴眼镜的时候视线可以这么好,自带滤镜,更白了,跟发着光一样。 樊冰冰闻了闻房间里多出来的气味,「你在烧什么东西?」 「没什么,一点菸丝。」 唐瑾辰不动声色地说道,看着玻璃盏中的纸条残渣,他心生一计,抬起眼看向樊冰冰,「厉天阙把手插到总统府来了,你想办法让我和楚眠见个面,请她周旋一二。」 第996页 闻言,樊冰冰擦头发的动作停下来,「终于知道事情严重了?谁让你错了还理直气壮。」 「你想不想办法?」 唐瑾辰拧眉,有些不悦。 「想。」樊冰冰应了下来。 「那就行,地址我决定了再告诉你。」 说着唐瑾辰站起来往外走。 匆匆回来,又匆匆走。 莫名其妙。 樊冰冰看着他的背影,继续擦自己的湿发,唐瑾辰回头的一瞬,她一甩自己的长发,无数的水雾扬起,还没落到地板就已消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唯独她的颈线,漂亮得挥之不去。 「……」 唐瑾辰抬手松了松自己的领口,冷冷地道,「以后在房间洗澡记得锁门!」 「我锁了。」 樊冰冰看向浴室的门。 「我说房间的门!」 唐瑾辰的语气变差。 樊冰冰见他突然变脸,有些不悦,「那我要不要把总统府的大门也锁起来?」 「……」 唐瑾辰被噎了下,而后道,「你不怕那晚重演你就继续。」 说着,他抬起脚就往外走去,把房门关得震天响。 这人,脾气越来越差了。 还老提那个晚上。 莫名其妙。 樊冰冰蹙起眉,正欲擦头发,一低头就看到自己松松垮垮的领口,从她自己的角度一眼览尽风景。 「……」 她的耳朵顿时烧起来,忽然就明白唐瑾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他不会是以为她嘴上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在勾引他吧? 樊冰冰郁闷。 …… 厉氏财团的巍峨大厦屹立。 秘书部内,众人忙得热火朝天,文件传了一份又一份,突然,落地玻璃外的走廊上,孟墅面色严肃地快步走过。 「孟助又去干外勤了?这一天往外跑四、五趟了吧?」一个秘书看到忍不住出声。 另一个年长点的闻言笑,「现在总裁办有更好的助理,孟助自然得干外勤了。」 话落,大家都心知肚明地笑起来。 现在的助理可是厉太太呢,当然比孟助好用。 正说着,「砰砰」两声敲门声传来。 大家转头,就见楚眠神情淡淡地站在门口,一群人面色一慌,急忙站起来,紧张问好,「楚助。」 背后说人闲话被逮到了。 完了。 「这么慌做什么,难道并不觉得我是个好助理,是在嘲讽?」 楚眠淡淡一笑,眼里没有丝毫的介意。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 大家连忙摆手。 光从功能上来说,楚眠可比孟墅有用多了,她来的这几天,她们事也会照做,但做完她都会先仔仔细细地看。 有小问题她会指出来,大问题会不客气地直接打回重改,只要他们态度诚恳,改得快,她就不会说什么。 递到总裁办那边,她就只会谈正事,从不打他们的小报告。 不像孟墅,基本不看,直接往厉总那一送,让他们每次送上自己做的东西,都要心惊胆颤一整天,恨不得吃上两颗保心丸才能安然度过。 「银行的报告发过来了吗?」 楚眠走过去问道。 「过来了过来了,我已经整理标註好。」一个秘书连忙拿起一叠薄薄的文件递给楚眠。 「这么快?」 楚眠赞赏地看她一眼,翻开文件。 那当然快。 以前总怕出错,现在楚眠空降过来,他们不再担心厉总的雷霆之怒哪天落到他们头上,因此,自信多了,出错率都少了。 -- 作者有话说: 我的臭宝们,节日快乐呀! 第828章 给厉总当助理的日子(2) 楚眠笑了笑,一页页翻开过去。 众人在一旁都嘆为观止地看着,她看文件的速度很快,但并不马虎,这一点让他们佩服之至,要是厉总也是这种看文件的速度,果断地或赞赏或批评,他们也不用每个人都备着一瓶速效救心丸。 果然,楚眠看完挑了几处小错误便离开,没有苛责。 想想,她又走向茶水间,煮了一杯咖啡,端着朝总裁办走去。 「叩叩。」 楚眠抬手敲响办公室的门。 门自动开了。 她推门进去,厉天阙姿态放肆地坐在办公桌前,人往后一靠,两只手捏着一支钢笔快速地转着,一双深色的眼睨向她,勾勒着不满,「我说了,进这里你不用敲门。」 「那不行,万一你在开会,你下边的人会觉得我没规矩。」 总裁把人叫进来开小会,是很经常的事。 「放心,他们跟我跟惯了,谁在他们眼里都是规矩人。」厉天阙停下转笔的动作。 「……」 你还真是有自知之明。 楚眠笑了笑,将手中的咖啡端过去搁到厉天阙面前,厉天阙低头摩挲了下杯口,眸子微亮,愉悦之意跳上眉梢。 「这女人做助理就是比男人好。」 厉天阙满意地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楚眠拿出文件放到他办公桌上,看他,「孟墅连咖啡都不给你煮?」 「煮,就是没有你煮的甜,他煮的太苦了。」 厉天阙十分嫌弃。 第997页 闻言,楚眠默默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两小盒奶糖放到桌子,一双眼睛清澈干净,「我还没来得及加糖。」 他是怎么品出甜味的? 「……」 厉天阙看着那两盒奶糖,眉轻轻一挑,镇定自若地又喝一口,「嗯,甜。」 楚眠笑,「好了,你看看银行那边新来的报告,数据显示,这两天货币波动小了一些,仿佛开始趋向稳定。」 「稳定?」厉天阙看了一眼,嗤笑一声,「怎么看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摩天轮病毒尚未消毒,国内哪有真正的宁静可讲。 「那要不要做点什么?」 楚眠问道。 「要。」厉天阙抬起手一边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字,一边抬眸睨她,视线落在她束缚着锁骨的领口,一本正经地道,「助理私下见总裁时,扣子得少扣三分之一,否则影响上司的工作心情。」 「……」 楚眠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厉总,你这是职场性、骚扰,我可以让你去吃牢饭。」 「嗯,我做我的,你告你的。」 厉天阙邪气地说着,很快按了下回车键,道,「我发了个邮件给你,你让他们把我需要的资料准备齐全,下午四点召集高层开会。」 他可以无缝切换公与私的状态,但她却招架不住,有些跟不上,愣了下才点头,「好,我这就去准备。」 「不用准备,你坐着,我亲自帮你解扣子,这个我很擅长。」 厉天阙说着就开始活动自己的手指。 「……」 又切换了。 她就知道,他把孟墅弄下去做外勤,把她提上来没什么好事。 亏她还一门心思想跟着他并肩作战,结果他脑子里全是黄色废料。 「来,坐这里。」 厉天阙把文件一收,将办公桌上腾出一小块地方。 「我对你的办公桌没有任何想法。」楚眠相当无语地盯着他,「快到中午了,你想吃什么?我去帮你点。」 闻言,厉天阙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视线落在她的领口处,有暗光浮动。 楚眠忽然就不想听了,「我自己看着点,你做事吧。」 财团有财团的员工餐厅,还是分了几个类别,楚眠在中餐厅点了几个菜,拿上楼和厉天阙一起用餐。 用餐的时候,厉天阙终于不满足只是言语上的调戏,抱着她亲了一会儿。 还没开始吃,楚眠就感觉自己要成食物了。 她人被压在沙发上,意识到不妙,连忙叫停,厉天阙不满地又要亲过来,被楚眠瞪了一眼,「再胡闹我就辞职,我没有正式的入职文件,我随时可以走。」 「……」 厉天阙只好不情不愿地放开她。 楚眠把一个饭盒递给他,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唇,上面还残存着他的气息。 她发觉厉天阙好像对办公室特别情有独钟,试图让她坐在办公桌上,试图把她按倒在沙发上,试图再换个柔软些的地毯…… 她咬着筷子狠狠剜他一眼。 「……」 厉天阙夹起的一个虾落下去,看她,「我没吃到都没气,你气什么?」 「你为什么总喜欢在办公室动手动脚?」 楚眠忍不住问出来。 厉天阙十分坦诚,也十分的不要脸,「图刺激?图够禁忌?」 她的身份在他面前突然变了,这让他从心底里生出一丝奇异的新鲜感。 她越是表现出公事公办、上司下属的态度,他就越是想纠缠她,想在办公室里扒光她脸上一本正经的面具,看她在怀里如在家里一般,无奈、顺从、柔软成水。 俗称:贱得慌。 「……」 楚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他变态吗他? 这时,手机震动起来,楚眠把饭盒搁在自己的腿上,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手机,是樊冰冰发来的信息。 【樊冰冰:眠姐,他想和你见一面,商量个让姐夫消火的办法,他知道他自己那天脾气太沖了。】 楚眠看了一眼,把筷子也放下,回覆信息。 【楚眠:好,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樊冰冰那边很快将一串地址时间发了过来,并添了一句。 【樊冰冰:姐夫还在气头上,我怕你和他说了他不让你来,要不,别告诉他了吧?】 看着这行字,楚眠转头看向一旁吃饭的男人,看他的侧脸英俊帅气,然后在手机上回复。 【楚眠:有点麻烦,不过没事,我会想办法。】 【樊冰冰:ok】 …… 翌日,楚眠如约而至。 唐瑾辰和樊冰冰给她的地址是非常偏僻的郊外,这里四下都是良田,却不见人家,只有一栋老旧的楼房立在田野里,摇摇欲坠一般,显然平时都不会有人来。 --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给场外提示了还觉得唐真的黑化啦,好可爱呀你们。 第829章 第一次决战中止(1) 楼房前已经停着五六辆车,保镖严阵以待,守着四方。 楚眠是独自一人来的,因此也只有一辆车,她打开车门下来,前面的车立刻有了动静。 樊冰冰推开车门下来,笑着看向她,「眠姐。」 唐瑾辰从后面下来,身形修长的他和樊冰冰站在车两边,被一缕阳光照着,地上的草叶随风拂过波浪,颇有些电影镜头般的质感。 第998页 只是唐瑾辰脸上大片的乌青破坏了很多美感。 「楚眠。」 唐瑾辰一派斯文和气地看向她。 「嗯。」 楚眠沖樊冰冰笑了笑,朝他们走过去。 樊冰冰迎上来,有些奇怪地往她身后看一眼,「眠姐,你怎么没带保镖?」 「不是你让我瞒着厉天阙么,我都是偷偷出来的,他还以为我在家教儿子写作业呢。」 楚眠淡淡一笑。 「那你至少得带着叶成。」樊冰冰有些担忧地道,随后又释然,「不过没关系,一会回去时让人送你。」 「好。」 楚眠没有拒绝,转头望了一眼周围无尽的荒野,有些不解地看向唐瑾辰,「为什么约在这么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清静。」唐瑾辰没有多说什么,只看向不远处的楼房,「走吧,进去坐。」 楼房外表破坏,里边却是打得干干净净,桌上也早有人收拾过,连茶水点心都已经备好。 「坐。」 唐瑾辰邀请楚眠入座,镜头后的眼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桌上的透明水壶,伸手提起来替楚眠倒水,一片柠檬片在里面翻飞。 「这是你的私产?」 楚眠随口问道。 「一个亲戚名下的。」唐瑾辰不动声色地说着,将水杯推到楚眠面前,「喝吧。」 这个地方并不是他安排的,而是财阀那边直接定下的,这茶水估计全都有问题。 「我不渴。」 楚眠说的第一句话就证实了唐瑾辰当日提的三个问题之一,她正色道,「我是偷偷出来的,不能耽搁太久,我们就长话短说吧。」 「嗯。」 唐瑾辰坐在那里颌首,低头看向表上的时间。 既然这个地方被安排好的,现在他们的一举一动一定被人盯着,知道楚眠不喝水,就该派出大量高手按住楚眠。 唐瑾辰等了等,没等到人来便笑着看向楚眠,道,「天阙的气还没消?」 「他那个人就是那样,我知道你的难处,也请你别介意。」 楚眠看着唐瑾辰道,语气非常缓和。 听她这么说话,唐瑾辰低下头,眼中掠过一抹内疚,再抬起头时,他已恢复如常,「我不介意,只是有点愁不知道怎么和他和解才好。」 「厉天阙固执起来确实谁都拉不住,所以这一次,我想请唐总统委屈一下。」 楚眠道。 「怎么个委屈法?」 唐瑾辰问道,有些心不在焉,一直感觉着外面的动静。 「厉天阙不是要你服用tp1314么,我会劝他减少一点数量,就调成五颗好了。」楚眠向他说出自己的办法。 「可以!」 樊冰冰用力点头。 一报还一报,很应该。 「怎么就可以了?」唐瑾辰没好色地看向樊冰冰,「我再怎么样也是养尊处优长大的,身体能和楚眠比么,她能一下子扛住五颗药,我扛得住?」 「你知道一般人扛不住还给眠姐餵?」 一扯到楚眠的事,樊冰冰就忍不住怼回去,本来挺娇的声音立刻变得冷冰冰的。 「……」 唐瑾辰噎住,又看了一眼表上的时间,有些不耐烦。 怎么还不来? 「好了,都是过去的事,没什么好争执的。」 楚眠没想到自己来一趟还得给他们劝架,便道,「我没想过让你一下子服下五颗,就掺一颗真的,或者半颗也行,你觉得你能扛得住么?」 唐瑾辰愣了下,有些错愕地看向她,「你肯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我?」 她当初还是一颗药加到五颗药,每一次都是生不如死。 「我说了,我理解你的立场,当年我也已经报复过,不会再提。」 「……」 唐瑾辰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又看向自己的表。 「你也赶时间?」楚眠看他。 「对,一会要处理一些紧急文件。」唐瑾辰很自然地过渡过去,「那就如你所说,楚眠,多谢。」 「客气,现在是关键时期,我们一点都不能放松。」 说到这里,楚眠又想起一个事,看着他们俩道,「对了,最近的货币稳定得有些异常,厉天阙觉得那些财阀可能要有什么大动作,已经在紧急开会,他很可能会先打财阀那边一波,不让他们有机会闹事。你们这两天一定要确保手机常开,有要紧事我立刻和通知你们。」 「好。」 唐瑾辰再颌首。 「那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楚眠似乎很担心被厉天阙撞破自己偷偷出来,没喝一口水就要匆匆离开。 「这么快?」唐瑾辰有些怔然地看向她,表情管理有些没控制住。 楚眠有些奇怪看他。 樊冰冰也奇怪,「你怎么了,还有话要和眠姐说么?」 唐瑾辰的身体僵了僵,随后摇头,「没了,我派人护送你回去,路上小心。」 「好的。」 楚眠点头,往外离去。 唐瑾辰叫了几个保镖陪楚眠离开,阳光大片大片地落在楼房的门口,唐瑾辰的眉头微皱,一转头,就见樊冰冰正打量着他。 「怎么了?」 唐瑾辰强作镇定。 「没怎么,感觉你今天有些奇怪。」樊冰冰道。 「没有的事。」 第999页 唐瑾辰避开她的眼神,低头看向自己的表,「我处理邮件的时间到了,不如你先回去,我在这处理完了再走。」 「不一起?」 樊冰冰道,这样保镖就要分成三份了。 「这里安静,正好做事。」 唐瑾辰道。 樊冰冰没有再质疑什么,转头离去,看着樊冰冰的车消失在视线里,唐瑾辰又迅速将跟着自己的几个保镖叫去办事,自己留下。 他坐在客厅里看了一会手机,有轿车的声音传来。 唐瑾辰抬起眼冷冷地看过去,就见樊老和何况、以及几个财阀笑容满面地走进来,「唐总统!」 「耍我?」唐瑾辰笑不起来,从沙发上一下子站起来,「我把楚眠带过来了,你们的人呢?」 鬼影子都没见到一个! 「唐总统稍安勿躁,坐,坐坐。」 何总走上前来,热情地拉着唐瑾辰入座。 唐瑾辰明白了,「试探我?」 第830章 第一次决战中止(2) 这个认知一旦抵达脑子里,唐瑾辰便气乐了,一把撇开他的手,嘲讽地瞪着他们几个,指着自己道,「是你们把我唐瑾辰逼到这一步的,现在你们不信任我?」 开什么玩笑! 他唐瑾辰的时间就是这样用来耗的? 「唐总统不要动怒,这次行动太重大,一个失误就会造成满盘皆输,何总他们也只是想存点小心。」 樊老双手撑在龙头拐杖上笑眯眯地为何况他们说情。 「你们不就是觉得我给厉天阙做狗做久了,咬不起来么?」 唐瑾辰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就不谈了。」 说着他便要往外走。 何总连忙拉住他,「唐总统,是我不对,是我多疑,我给你道歉,来人,把我的歉意拿上来。」 话落,一行保镖鱼贯而入,个个手上提着一个黑色的密码箱,打开,里边是装满的现金。 「……」 唐瑾辰站在那里,盯着那一箱箱的钱,睫毛微微动了动,随后道,「何总不用这样侮辱我,我也不是没见过钱,这事我不做了。」 「唐总统……」 何总又要劝说,一旁樊老笑着开口,「唐总统,何总他们没有侮辱你的意思,这事确实是他们不对,定好的计划说改就改,你就把这点钱收下吧。」 何总一挥手,又一群保镖走进来,又带来一堆的现金。 看着大半个客厅的密码箱,唐瑾辰脸上的表情终于松动,见状,何总和几个财阀连忙好话说尽,拉着唐瑾辰入座。 「罢了,我知道这一次是个大行动,你们要防着我点也正常。」 唐瑾辰的话软下来,「不如这个计划推翻吧,以你们的力量不用楚眠做饵,也能和厉天阙斗上一斗。」 「唐总统怎么又改变主意了呢?」 何总笑道,「我们和厉天阙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了,他那人找不到致命点真的很难搞,毕竟没人能和一个疯子玩命不是?我们只能利用楚眠。」 唐瑾辰看得出来他们是势在必行,这一次的试探不过是在看他是不是真背叛了厉天阙。 他扶额,目光晃了晃,沉声道,「那少弄一个男人,弄那个年轻的就行,别用太残暴的方式凌辱一个女孩子。」 闻言,何总知道他又妥协了,连忙笑道,「行,行,唐总统说的是,我们会注意分寸。」 又是说了一车轮的好话,唐瑾辰才离开,约了下一次的行动时间。 拿着密码箱的保镖纷纷跟着唐瑾辰离开,将现金给他送到指定地点。 唐瑾辰一走,客厅里的几人笑容就慢慢淡下来。 「进来。」 何总坐在沙发上出声。 一个专业的微表情研究专家走进来,朝他们点了点头,何总看向他,「你是这个领域最专业的,唐瑾辰、樊冰冰、楚眠他们三个刚刚在这里聊了这么久,你有没有看出什么?」 「我仔细分析了他们表情中的每个细节,没有发现破绽。」 那专家摇了摇头,认真严肃地道。 「连你都发现不了细节?」一个财阀道,表情有些愉悦,「看来,唐瑾辰是真的想脱离厉天阙的掌控。」 「我重点观察了总统,他对厉天阙很愤怒,但对楚眠有所歉疚挣扎。」 专家又道。 「这我也看出来了,还让我少弄个男人。」何总嗤笑一声,而后又看向樊老,「樊公,您见多识广,您怎么看?」 「这次楚眠秘密出来,厉天阙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应该是不知道这次的行动。」 樊老拄着拐杖踱步,「还有,他们三个谈话的时候,还说了货币稳定有问题,要先下手,你们去探探,如果这手下得不够高明,那他们今天就是做戏,要取我们的信心;如果做得很高明那就是真的,你们先别急着打回去,顺其自然,亏一点就亏一点,不要让厉天阙生了疑。」 「我也是这么想的。」 何总点点头,后又嘆了一口气,「我能感觉出来唐瑾辰是真心想投靠,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两天眼皮一直在跳,这让我心下还是有些不踏实。」 一个心大的财阀看向他,「今天唐瑾辰能把楚眠带过来已经说明一切,何苦还想那么多。」 「不知道啊,我当年爬到何家主事人的位置时都没这么紧张过。」 第1000页 何总忍不住搓了搓手。 小心。 一定要再小心。 …… 这种小心一直持续到第二次的决战点。 这一次,何总这边刻意闹出了点动静,人员秘密游动安排,看似要闹个大阵仗,闹得厉天阙手下都有所惊动,急急忙忙往回禀报。 可楚眠和唐瑾辰、樊冰冰私下见面的时候,还是没有人来对付楚眠。 唐瑾辰被耍了两次,彻底炸了,直接将何总按在地上打。 最后还是财阀们共同出力,直接给了他一栋地段绝佳的两层小洋房,洋房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金银珠宝和现金,塞得每间房都只有一个过道堪堪通过。 如此,唐瑾辰才罢了,看他们决定了第三次把楚眠带出来的时间和地址。 财阀们觉得这样万无一失。 第三次了。 真真假假,能弄懂的人都没几个,唐瑾辰想必都是懵的。 收到樊冰冰电话的时候,楚眠正在厉天阙办公室里边的房间睡觉补眠,她刚刚帮忙看了几个项目。 厉天阙现在都懒得再看她经手过的东西,她说不行就打回去,说行直接签字放行。 让她颇有种垂帘听政的错觉。 手机震动时,楚眠睡得正熟,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樊冰冰的声音从里边传来。 她有些无奈,「还约?唐瑾辰怎么回事,他那么闲,有什么时候不能在电话里说?」 楚眠已经不想赴约了。 「我也不懂,他说有非常重要的事一定要私下和你见面说,还不能让姐夫知道。」樊冰冰在电话那边很是无奈,她只是个传话的。 「行吧,把地址和时间给我,我能偷出空就来。」 楚眠没把话说满。 「嗯。」 樊冰冰很快发了第三次见面的地址和时间过来。 挂掉电话,楚眠在床上又躺一会儿,忽然没了睡觉的兴致,便从床上下来往外走去。 第831章 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 推开门便到了办公室。 楚眠抬眸往外望去,第一眼就见到办公桌摆的细颈花瓶,自从蔷园的花开了以后,这个花瓶里插的永远是新鲜的蔷薇。 厉天阙坐在电脑后,单手支着头在睡觉。 她步子极轻地走过去,静静地注视着他,他身上的衬衫妥帖,领带是她亲手打的。 她的目光掠过他深邃的轮廓,很好看的眉,很长的睫毛,闭上眼的时候连那一道深辙都淡了,薄唇浅浅抿着,也不知道这样睡了多久,肩颈不累么? 就这样看了一会儿,楚眠走到他身边,抬起手放到他的肩膀上,慢慢揉按起来。 「……」 厉天阙忽地睁开眼,眼中没有任何的戒备。 她柔软的手指力量不算多强,但胜在十分有巧劲,每一下都揉进他最舒服的位置。 厉天阙勾起唇,抬手按住她的手,「睡好了?」 「你累了怎么不进房间睡?」 楚眠继续替他按,轻声问道。 厉天阙侧了侧身体,惬意地往她身上一靠,阖上眼道,「我怕我进去一看到你又想玩点禁忌,把你弄醒了。」 「……」 不要脸。 「给我按下头。」 厉天阙背靠着她,仰起了脸。 楚眠站在那里,抬起手按上他两边的太阳穴,感受着那里有力的跳动,指腹轻轻打圈揉着。 半晌,她凝视着他的薄唇,低下头吻了上去。 一缕阳光投进来。 她像吻在阳光上一般。 厉天阙一下子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勾引我?」 「亲你一下就算勾引?」楚眠目光清澈地盯着他。 「在我这算强、暴。」 厉天阙理直气壮。 「……」 亲一下就强了,你就这么尊贵呢? 楚眠被惹笑,继续给他按太阳穴,低头注视着他,道,「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 「嗯?」 厉天阙的尾音上勾,性感至极。 「等这一切过去,我们就避世而居吧。」她道。 闻言,厉天阙的目光深了深,直直地盯着她,应出一个字,「好。」 「想想就很期待。」 楚眠说着转头望了一眼窗外,今天的天气似乎特别好,阳光都格外明亮。 蓦地,她手腕上一紧。 厉天阙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低头吻了下来。 她抬手抱住他的脖子,身体被他一点点环紧。 阳光泄在他们旁边的地板上,亮得刺眼。 …… 赴约之前,楚眠在蔷园陪厉小懒玩了一会捉迷藏的游戏。 小傢伙不在意输赢,性子又懒,一到他躲的时候就只会躲在桌子底下,楚眠只能一遍遍假装没看到,在别的地方找一会儿来增加游戏的趣味性。 陆景然坐在一旁,看着她们一大一小笑得很开心。 「妈咪,我在这里!」 看楚眠找不到自己,厉小懒怕她难过,索性自己爬出来,蹦到楚眠的怀里。 楚眠弯下腰抱住他,跟他抵住额头玩你推我推,厉小懒对着她的脸就热情地亲了一大口,「妈咪妈咪。」 他好爱他的妈咪呀。 只有妈咪不会逼他学习。 楚眠抱着他在陆景然身边坐下来,怕陆景然吃醋,厉小懒又凑过去在陆景然脸上亲一口,「漂亮阿婆。」 第1001页 关于厉小懒对陆景然的称呼,楚眠还没想好怎么定,陆景然就教了这么一个称呼。 阿婆。 不近也不远,恰到好处的距离。 陆景然笑着在厉小懒脑袋上揉了一把,道,「还是做小孩子开心,什么烦恼都没有。」 「大人努力做事,不就是为了让孩子开开心心地过属于他们的童年?」 楚眠道。 厉小懒已经很久没有出去逛过了,什么游乐场都和他无缘,这样特殊的时间,能不出去就不出去,呆在家里安全。 「是啊。」 陆景然点点头,有些感慨,「希望这一切能早点过去,回归平静。」 「平静什么?」 厉小懒对什么摩天轮病毒是茫然无知的,没有任何概念。 「没什么,一会妈妈要出趟门,你自己跟阿婆和荷奶奶玩,跟老师念书好不好?」 楚眠说道。 一听到这话,厉小懒立刻丧了小脸,「啊……你又要出去啊,你总是跟爹地一起出去,都不能好好陪我玩。」 「等我这次回来,就能好好陪你玩了。」 楚眠笑着宽慰他。 陆景然坐在一旁皱眉,「你让我留下?」 这段时间,她可一直都跟着。 「嗯,你帮我陪陪小懒,我很快就会回来。」楚眠淡淡地道。 「……」 陆景然看着她,目色深了深,而后点头,「好,我明白了。」 楚眠又坐了一会儿,一个人回到房间,站在落地镜前好久。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想起自己从贫民窟出来已经有四年,自己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楚眠抬起手拨了拨额角的发,她今天穿了一套休闲风的纯白衣裤,和四年前很像。 她慢慢将拉链从底部直拉到最上面,封住了脖子,只露出一张脸,抬起长睫时,一双漂亮的杏目中闪过孤注一掷的冷硬和果决。 她抬手,抄起一旁柜上的车钥匙往外走去。 陆景然牵着厉小懒的小手送到庭院门口,眉头一直浅浅皱着。 「进去吧。」 楚眠站在车前朝她们笑了笑。 「注意安全。」 陆景然说道,握住厉小懒的手紧了紧。 厉小懒被握痛,有些奇怪地看陆景然一眼,没有在意,只有样学样地朝楚眠挥挥小手,「妈咪,开车注意安全。」 说完,小傢伙还附带一个飞吻。 「等我回来好好陪你玩。」 楚眠笑着说道,拉开车门上了车。 坐到驾驶座上,楚眠从旁边摸出一颗薄荷糖,打开包装纸放进嘴里,这才有条不紊地繫上安全带,开车离去。 …… 唐瑾辰第三次约见面的位置,不像第一次那么荒芜,而是在闹市区。 比起之前路人少了很多,但毕竟是帝都最繁华的地段,还是有不少人出来,戴口罩的、不戴口罩的都有。 楚眠将车停在银都大厦的地下停车场,锁好车离开。 庞大的地下停车场蹭不上外面的好天气,温度很低,也很安静,楚眠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她一步步走向观景电梯,独自一人进了电梯,按下68楼的数字。 第832章 楚眠落入敌手 电梯壁是大片的透明,楚眠站在里边,就看着自己一点点升高,看着整个帝都的闹市区渐渐臣服在她的脚下。 人行如蚁群,建筑如云烟。 她安静地拨弄着手中的糖纸,糖纸发出细碎的声响,似电流般一丝丝掠过她的耳。 几秒后,电梯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 楚眠收回视线,抬起脚往外走去。 这一层是一家私家服务型的豪华酒店,一进去就仿佛屏蔽了外面的热闹,只剩下宁静与空气中淡淡的檀香。 「您好,厉太太,唐总统与夫人已经在房间等候,请随我这边走。」 一个戴着白手套、穿着燕尾服的工作人员就迎在电梯门口,见她进来立刻堆起满面的笑容,「我是你们今天的管家,请叫我小陈就好。」 「谢谢。」 楚眠淡淡颌首,跟随他往里走去。 地上全铺着地毯,一脚踩上去根本没有声音,仿佛陷落在绵软的云团里。 她摩挲着手中的糖纸,抬眼环视一圈周围,朝着一条寂静幽深的走廊走去。 「叩叩。」 停在1250室房门前,小陈管家抬手叩门,不轻不重的两下。 「来了。」 门被拉开。 这是个总统套房。 楚眠第一眼就看到樊冰冰的笑容,今天的樊冰冰没有穿长裙,跟她默契地选择了同样的休闲衣裤,连一头波浪捲发都束了起来,扎成高高的马尾,妆容浅淡,看起来十分的干脆利落。 「眠姐,你来啦。」 樊冰冰愉悦地唤她,拉过她的手就往里边走。 「唐瑾辰到底还有什么要事,一次两次地找我?」楚眠由她牵着手,嘴上很是不满。 「没事我们夫妻就不能请一下你了?」 低沉温和的男人声音传来。 一张有着手工刺绣的桌布铺在桌上,新鲜可口的前菜都已经摆上,灯光调得柔和,还特地摆上两盏烛台。 唐瑾辰站在餐桌前,端起透明的醒酒器,优雅地给杯中倒上红酒。 第1002页 红酒晃出诱人的弧度。 「你来得正巧,酒刚醒好,喝一杯?」唐瑾辰端起两杯酒杯,递过去一杯。 「我开车来的,不喝了。」 楚眠淡漠地道,直接在餐桌上坐下来,对一桌的美食没有兴趣,只道,「快说吧,到底找我是什么要事?」 「不吃两口?」 唐瑾辰笑着睨她。 「唐总统,你已经约我三次了,每次见面不是请我喝茶就是我请我喝饮料,这次又变成喝酒,你的重点到底在哪里?」 楚眠抬起眼,冷冷地看向他。 很明显,有前两次的经历,楚眠已经开始对他有所防备了。 唐瑾辰的目色一深,随即笑道,「我请你喝东西还错了,该不会是以为我在这酒里下了什么药吧?那我喝给你看。」 说着,唐瑾辰端起酒杯,仰头就将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 楚眠的睫毛微微动了动,转眸看向樊冰冰一眼。 樊冰冰站在那里抿唇,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 喝完,唐瑾辰将手中的酒杯倒扣,一滴多的都没有,「现在放心了?」 「我没怀疑你什么。」 楚眠淡淡地道。 樊冰冰见状坐下来,「好了,说正事吧,不是你让我约眠姐出来吗?」 说着,她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小陈管家,「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走吧。」 按理说,真正的酒店管家这时候就该识趣地退下,但这位小陈管家却是笑着道,「我还是留下来给三位添菜吧,马上就传菜了。」 「你……」 樊冰冰有些奇怪地看向他。 一旁的唐瑾辰在她对面坐下来,看着楚眠晃了晃手中的空酒杯,「真不喝一口?」 「我一个人来的,厉天阙都不知道我来这里,喝了酒怎么开车。」 楚眠道。 「没事,我让人送你就是。」唐瑾辰继续劝。 「唐总统,你究竟想怎样?」 楚眠的面色不大好了,冷冷地看向他。 闻言,唐瑾辰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人往后靠去,抬眼看向那小陈管家,道,「看到了?我劝不动。」 「……」 楚眠听着,目光顿时一厉,转头。 那小陈管家已经从自己的燕尾服内侧掏出手枪就对准楚眠,「别……」 一个「动」字还没说出口,楚眠反应敏捷地坐在椅子上往后一退,细臂如蛇缠上对方,轻而易举地夺过枪,一把抓过那管家按在桌上,毫不犹豫地对准他的两侧肩膀开枪。 两声剧烈的枪响伴着惨叫过去,小陈管家瘫挂在桌上,血流如注,顺着桌沿往下淌。 她的动作太过利落,利落得让人惊悚。 唐瑾辰一下子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这是怎么回事?」 樊冰冰也呆住,站起来错愕地问道。 「还看不出来么?」 楚眠握着枪,缓缓转头,冷冷地看向唐瑾辰,一字一字问出,「你想动我?」 「是我们都想动你。」 一个有些得意的声音传来。 楚眠转头,就见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群持枪的保镖鱼贯而入,而后是主角们隆重登场。 何总、秦总…… 一个、两个、三个……粗略一数,足足有十五个大财阀、五个大家族的主事人。 全出场了。 樊公拄着龙头拐杖笑眯眯地站在一旁,丝毫不觉得现场的气氛紧绷,仿佛只是在什么宴会上遇到熟人一般,沖楚眠点头致意,「厉太太,又见面了。」 楚眠目光冰冷地看向唐瑾辰,「你和他们同流合污了?」 「你背叛眠姐?」 樊冰冰难以置信地瞪向唐瑾辰,目光震动得厉害。 唐瑾辰站在那里冷笑一声,「谈不上背叛,不过求个自保罢了,楚眠,你要怪就怪厉天阙,是他不仁在先。」 「那你可真有脸啊。」 楚眠冷冷地说着,举起枪就对准了他。 「别动!把枪放下!」 保镖们迅速包围了整个客厅,几十把枪齐刷刷地对准她。 敌众我寡,硬拼没有用。 楚眠眼底的冷意越发浓烈,她将手中的枪放到桌上,转头看向何总他们,「你们抓我想干什么,威胁厉天阙?你们这是在找死。」 「厉太太别多想,我们对你没有恶意,放松。」 何总笑着说道,给了手下一个眼神。 第833章 决战来临 两个保镖立刻冲过去,将楚眠和樊冰冰身上的手机收缴掉,确保她们不能和外界联络。 刚刚进酒店的时候,已经有专门的机器将他们三人仔仔细细地照过,倒也不必再收个仔细。 「看来,比我们想的要简单。」 一个财阀拍了拍手,轻松地笑起来。 还以为楚眠有三头六臂,看到这么多枪该怂还不是得怂,倒不必他们派人强压了。 「计划做周全点总没错。」 樊老站在一旁道,只有做足了一切对付意外的准备,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获得成功。 「解药呢?」 唐瑾辰站在一旁,听不下去他们的对话,因为他金丝边框眼镜下的脸已经开始有些潮红。 他甩了甩头,伸手去拉扯自己束紧的领带,呼吸变得沉重。 第1003页 「解药?」一个财阀怔了下,「这个我们可没准备。」 闻言,唐瑾辰抬起眼瞪过去,「有没有搞错,我为诱她喝酒自己先喝了一杯,现在你告诉我没带解药?耍我?」 他们自然是不敢耍还是总统的唐瑾辰,何总赔上笑脸,「唐总统别激动,要不……你就一起玩了?厉天阙的女人,你就不想尝尝滋味?」 「你们可真够噁心的!」 樊冰冰站到楚眠前面,嫌恶至极,忽然意识到什么,她转头瞪向唐瑾辰发暗的眼,「你在酒里下了什么药?你想对眠姐做什么?唐瑾辰,你连这种下作的事都干得出来,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她激动地质问出口,一双眼睛犹如在看最低贱的垃圾。 唐瑾辰不屑一笑,扯着领口道,「我是不是男人你一会就知道了。」 说着,他走向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楚眠反手一噼,把樊冰冰拉到自己身后,盯着唐瑾辰,「你想干什么?」 唐瑾辰被噼得狼狈倒地,他咬着牙关站起来,狠狠地瞪一眼楚眠,「我还能干什么,我没兴趣做你楚眠18禁小电视里的男主角,就只能让你属下陪我欢好一场了。」 「你休想。」 楚眠紧紧抓住樊冰冰的手腕,「唐瑾辰,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a国有你这样的总统简直是悲哀。」 唐瑾辰仿佛被踩了脚一般脸色大变,歇斯底里地吼出来,「我做厉天阙的狗才叫悲哀!何总,人都给你按这里了,不听话就先开她两个洞,浪费什么时间?」 「……」 这个唐瑾辰,之前还对楚眠心有不忍,这会被踩到痛处就全然不管了。 他们居然还一直怀疑他,真是太过小心。 何总看着笑了笑,看向楚眠道,「厉太太,现在是你和我们之间的事了,就让他们夫妻走吧?」 「……」 楚眠抓紧樊冰冰。 所有的枪口都对准楚眠,樊冰冰站在那里,不忍地看着楚眠,眼眶逐渐泛红,声音颤了颤,「你们别动眠姐,唐瑾辰,我跟你走。」 说着,趁楚眠不备,樊冰冰一脸痛苦地抽出自己的手。 「冰冰。」 楚眠怔愕地看向她。 「这还差不多。」 唐瑾辰勾起唇,上前一把将樊冰冰扯进怀里。 楚眠想上前拉樊冰冰,却被几个枪口照着肩膀和头怼住,她只能停下,担忧地看着樊冰冰。 唐瑾辰脸红得已经不像话,显然是药效要发作了,眼神都不太清楚,朝何总道,「何总,给我开间没有监控的房间,我可不想自己爽的时候还有人围观。」 「尽头左边一间,密码是六个六。」 何总愉快地告知。 「谢了!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唐瑾辰朝他们一扬手,搂着僵硬的樊冰冰就走,樊冰冰一步三回头地看向楚眠,眼中满是痛楚,但还是唐瑾辰强行给搂了出去。 两人就这么消失在众人中心。 楚眠独自一人站在原地,她低眸看向餐桌上的红酒,想着唐瑾辰刚刚的那个样子,有些讽刺地笑了一声,「十五个大财阀,五个大族长,就用这么下贱的方式对付人。」 她都替他们感到噁心。 一群人被说得脸色略显难看,何总站出来,冷笑着道,「楚眠,这些年要不是你在背后胡搅蛮缠,我们又何必用这种手段?你自己就不会反省下么?」 「反省什么?」 楚眠转过身,一双眼清冷地注视着他们,「反省没让你们继续作威作福,反省没让你们继续只手遮天,还是反省我没将贫民窟的真正来历公开出来,好让全世界都知道你们的真面目?」 她字字怒怼。 一屋子的人都冷了脸。 樊老站在那里看着楚眠,被这么多人围着还能这般冷静,不愧是厉天阙看上的女人。 「好了,何总,多说无益,请厉太太喝酒吧。」 樊老说道。 赶紧进行下一步,免得夜长梦多。 「樊公不必担忧,我的人一直在盯着,厉天阙进了财团就没出来过,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财阀说道。 「嗯。」 樊老点头,抬手打了个手势。 一个保镖动作粗蛮地拿起桌上的红酒递到楚眠面前,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就要强灌。 楚眠一个后退,直接一脚踹向那人命门,反而抓着对方的领子将他的头狠狠撞向桌沿,当下撞了个头破血流。 「……」 是个男人看着这一幕都觉得腹下一痛。 两支枪直接贴到她的后脑,楚眠双手绕后,抓住对方,一个下腰柔软翻过,夺了一把枪就躲在其中一人后面。 枪声响起,她面前的人替她挡下子弹,血窟窿看着令人惊悚。 楚眠飞快地击倒身侧两个保镖。 「……」 何总和樊老默契地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保镖们后面,相视一眼。 这个女人果然是不简单。 这样子还想反抗。 「把准备好的人都调过来。」樊老面色凝重地看向何总。 「好。」 他们被唐瑾辰洗脑了多日,对楚眠根本不敢大意,不管今天付出多少代价,他们都要按住了楚眠,给厉天阙狠狠一击。 没有退路了。 第1004页 一时间,银都大厦周围的街道车流开始变得密集。 一些分散躲在大厦各处的高手闻讯全往68楼赶过去,他们都是各个家族寻出来的顶尖高手,是他们的底牌。 现下,他们聚在一起只为一件事,就是对付一个女人。 第834章 楚眠被灌了红酒 68楼,仿若生在云端。 枪声四起,而底下的闹市区还未感觉到这个白日与平时有什么不同。 子弹穿过每一件家具,千疮百孔,满目狼藉。 地上倒了一批又一批的人,血腥味透过打开的门传出去,刺鼻得让一众财阀、大族长都下意识地捂住了唇鼻,面面相觑。 这个楚眠,真的太能打了。 幸好,唐瑾辰对厉天阙、楚眠了解,否则今天他们还真是又白忙一场。 果然,打了大概快一个小时,楚眠敌不住车轮战,还是被两个顶尖高手押倒在地上,手中的枪械全被收掉。 樊老和何总走进来时就看到楚眠趴在地上,两边手被制住,她身上的衣裤几乎被鲜血染透,形容狼狈,一抹血溅在她白皙的眼上,划过眼角,为她本来清澈的一双眼添上阴狠。 那眼神莫名令人发憷。 「厉太太,何必呢,为留住你,我们今天可是付了极大的代价。」 何总用手帕掩着口鼻低头看着她,说话慢条斯理的。 楚眠趴倒在地上,冒着细汗的脸贴着冰冷的地面,「你们宁愿倾巢出动对付我,也不愿意解决国内的困难。」 「国内最大的困难就是你和厉天阙,只要你们两个解决了,不会再挡我们的事,我们自然会去做这个救世主。」 何总悠悠地道。 「怎么做,就是把可能染病的人全部秘密转移杀害?一户一户杀绝?再假装你们已经研究出治疗方案?」 楚眠嘲讽地道,气有些短。 她打了这么久,太累。 闻言,两边保镖狠狠折了一下她的手,痛得她眼前一黑,呼吸都难受。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这正好有两个你的故人,想同你见上一面。」 何总说着拍了拍手。 又有保镖押着人走进来,楚眠抬起眼,被押着的是两个男人,一个是满脸慌神的丰神俊,他错愕地看着她,另一个是头发都快白了的老男人,面如黄蜡,一双深凹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她。 「楚眠!」 见到她,老男人咬牙切齿地冲出来就往她脸上踹了一脚,跟看杀父仇人似的。 楚眠脸上沾到一个大大的鞋印,一丝血从嘴角淌下来。 「还记得他么,他可是和你有过一夜欢好的,女人嘛,都对自己第一个男人念念不忘,对吧?」 何总蹲下来,笑着睨楚眠,样子堪比夜总会的妈妈桑。 楚眠听着笑起来,冷冷地看回去,「怎么,他没和你说,他已经不是个男人了?」 当年,她就把这老男人给废了。 闻言,何总愣了下,转眸看向那老男人,老男人面色一僵,而后更加狰狞。 「无妨,这阉货玩起来的手段才更有意思。」 何总觉得并无所谓,扬手一招,「来,请三位喝酒,共度春宵。」 这话一出,老男人才知道自己被带来干什么,顿时呆住,一旁丰神俊也惊呆了,拼命挣扎,「你们要干什么?你们疯了?她是厉天阙的妻子!」 「她不是厉天阙的女人我们还不动呢!」 何总站起来,不再废话,「灌酒。」 满是血腥、弹孔的现场。 丰神俊和老男人被强行灌下一整杯红酒。 楚眠想挣扎却被按得死死的,红色的液体淋到她的脸上,冰凉的温度让她清晰地认知自己现在被动的处境。 有人强行掐住她的下巴,逼迫她不得不张开口,将红酒尽数倒进去。 「……」 一群大人物就这么站着,静静地看着,他们的眼中没有悲悯,仿佛只是看着一只垂死的虫子。 每个人都优雅,高高在上。 那股红酒淌入楚眠的喉咙,流进她的胃里,她低笑一声,「我真是后悔,后悔当日妄图和你们这群宵小和睦相处,我早就该揭穿贫民窟存在的真相。」 「已经没有这个可能了。」 闻言,樊老双手撑着拐杖站出来告知她,「厉太太与两个男人彻夜欢好的视频一旦落到厉天阙的手里,想必他会理智全无地给你报仇吧?一旦他大开杀戒,他就成了国家的罪人,到时就算真相公开,谁又会信一个杀徒的话呢?」 「原来,你们是这么打算的。」 难怪会不管不顾当日的协议,直接动手。 他们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对付她,就是要逼厉天阙丧失理智,胡乱作为。 「扶厉太太起来,送她去享乐。」 何总幽幽地说着。 两个保镖动作粗鲁地将楚眠从地上拉扯起来,拉向旁边的房间,丰神俊还想挣扎也被拖了过去。 「砰。」 将两男一女往里一丢,房门被用力关上,保镖开始用木板彻底封死房门。 对楚眠,他们用尽了一切的小心谨慎。 看着房门被封死,一众财阀缓缓舒了一口气,互相看看,「我们这算是赢了吧?」 「目前来看还算顺利,只是折了不少高手。」 第1005页 一个财阀看着地上被枪击中的尸体有些感慨地道,有两个是他身边最能耐的高手了。 「只折这么一些已经算是不错了。」 樊老站在那里道,转眸看向何总,「家里人都转移得怎么样了,小心唐总统说的,被厉天阙包了我们的后方。」 厉天阙还未倒,他们就还不到庆祝的时候。 「放心,家里人都已经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每家都只留了一些看不顺眼的族人,厉天阙要敢上门乱来,就会被第一时间曝光,他便废了。」 何总自信满满地道。 他们每户人家都留了一些不重要的人,就是留给厉天阙的饵,他敢去,就是踩进陷阱。 真正重要的人已经全部聚在安全地带。 「那我们也先撤,这里不宜久留。」 樊老说道,楚眠已经按住了,又服了药,不可能再掀起什么风浪,这里交给手下就好。 「好。」 众人纷纷响应,在保镖们的护卫下转身离开。 来到电梯前,保镖上前按电梯,却见电梯每一层都停一下,诡异至极。 三分钟过去,电梯连二十楼都没上到。 樊老拧起眉,「整个银都大厦不都是我们的人么,谁在用电梯?」 「……」 没人说话。 第835章 形势所迫,迟早要有这一遭 一群人静得厉害,你看我,我看你。 「还不去查?」 何总出声骂道,抬手按了按自己又跳起来的眼皮。 这种预兆让他生出莫名的不安,明明楚眠已经被他们按进房间里,门窗都已经封死,不可能有退路可言。 「是。」 一个保镖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几秒后回复道,「樊公,何总,银都大厦的电梯出现了故障。」 「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故障?」 何总立刻问道。 「不知道,可能电路出现了问题,我马上派人去修。」保镖说道。 「所有的电梯都出现问题了?」 樊老站在一旁,枯瘦的手指摩挲着拐杖上的龙头,语气添了一抹凝重。 「是的。」 保镖回道。 「那樊公,不如等一等吧?」 有财阀说道,68楼,走下去要走死人的。 银都大厦是他们精挑细选过的地方,一早清了人,又高,又在闹区,即使有人想营救楚眠,他们也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只要楚眠踏进这里就不会有出去的可能,只能成为他们手中的一张王牌。 没想到这68楼的选择成了他们的绊脚石。 「监视楚眠的监控室在哪?」 樊老神色沉重地问道。 「在底下的车上。」 有人立刻回道,这也是他们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们考虑了所有最坏的情况。 楚眠的这段表演他们必须确保厉天阙能看到,车子一直在移动中,做监控室特别安全自由。 底下……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不能去现场看。 樊老想了想,拄起拐杖就往回走去。 何总连忙跟上去,「樊公可是想到了什么?」 听到这话,樊老回头,沉沉地看向电梯的方向,只见电梯还在诡异地每一层都停一下。 他一字一字道,「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都见过了,但凡能成事的,天时地利人和无一不在,自成气场,任何小意外都会被挡在气场的外面。」 相反,如果小意外没有被挡住,还是出现了。 那就说明……气场根本没有形成。 就好像一锅煮好的汤落进去一只蚂蚁,看似微不足道,可一锅汤坏了就是坏了。 电梯故障,就真的只是简单的电梯故障? 现场的人一听这话面色全变了。 何总咬了咬牙,顿时顾不上什么礼仪迳自走在樊老面前,「马上去看看楚眠是不是还在房间!」 他们这一把已经豁出一切,再不能输了! …… 「砰砰。」 安静的房间里传来封门的巨大声响。 楚眠打了极狠的一架,这会体力透支,一进房间就虚弱地靠墙坐到地板上。 她看着自己的一双手,全是血污,红得她视觉都出现偏差。 太累了。 她想揉开手上的血污,但怎么揉都揉不开,忽然,一件白色的西装外套递到她面前。 楚眠抬眸,丰神俊站在她面前,可能因为中过枪的原因,他的站姿有些狼狈,肩膀也是一高一低。 「用这个擦吧。」 见她看来,丰神俊的目光有些心虚黯然,顿了顿,他还是道,「你有这一遭好像又是因为我,是我无意间和我父亲说了你曾经被设计过,没想到……」 「这一回还真不关你的事,形势所迫,迟早要有这一遭。」 楚眠淡淡地道,没有去接他的西装。 脏就脏点吧。 总比厉天阙知道了狂吃飞醋好。 「楚眠……」 丰神俊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沉默了。 他对她有太多的歉疚。 想到什么,丰神俊转头,看向那个一脸皱纹的老男人,上前就将人推倒在大床上,反剪住对方的双手,并用自己的西装将他绑起来。 老男人趴在床上,没什么还击之力,却还是不甘,阴恻恻地笑起来,「丰家小子,你别看我现在一把年纪对付不了你,我告诉你,一会药效上来,你还得求我教你点过来人的乐子呢。」 第1006页 当年,楚眠被楚家送到他的床上,他本来以为能玩个新鲜货,没想到就此断送了男人的尊严。 后半辈子过得再耻辱不过,这仇,他一直记着,一直记着。 「……」 「楚眠,我告诉你,你一会会跪在我胯下求我,哈哈哈……我一定要好好地玩,把当年没玩上的份都玩上……啊!」 一声惨叫,老男人歪过脸去。 丰神俊愤怒地一拳挥过去,「人渣!」 「……」 楚眠坐在地上,眼神淡漠地看着。 丰神俊把老男人用被子一卷,扔到床头,然后下床解下自己腰间的皮带。 楚眠盯着他,丰神俊面上一热,连忙道,「你别怕,我是想让你把我的手也绑起来,这样一会你就不用担心了。」 「……」 看着这样的丰神俊,楚眠终于看出一点当年风度翩翩的影子。 她摇头,「不必了。」 「这么多财阀联合在一起,下手一定重,药效肯定不轻,你防着我些吧。」 丰神俊坚持把皮带递给她。 「真的不用。」 楚眠淡然地说道,目色清明。 不管那些财阀下的药有多重都无所谓,因为在红酒倒入醒酒器前,它就已经被换掉了。 唐瑾辰躲在房间里偷学了几个晚上的魔术,无影换酒,总是要派上些用场。 这个时候,樊冰冰应该已经破坏了电梯系统。 不出意外,那群财阀正在烦恼要不要徒步走下68楼,只能被生生困在银都大厦。 现在,就看厉天阙那一边有没有找到这些财阀聚在一起的后方大队伍,一旦控制了那边,她这边的困局也就解了。 这么想着,楚眠低眸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血污,有些头疼。 这事后怎么办呢? 厉天阙迟早会知道她和他玩了一出计中计,又把自己当成吸引火力的靶子用,到时,她该怎么解释? 楚眠咬住嘴唇,思绪飘回前一段时间。 当日,樊老上门拜访,点出江南堂过往一事,说明江南堂也好,总统府的班子也好,明显有财阀们和大家族的眼线。 虽然这是心照不宣的事,大人物之间,我插点人在你那,你插点人在我这,正常,就算接触不到核心也算是颗棋子。 但这一次,让厉天阙和唐瑾辰起了清除的心思。 第836章 将计就计的真相 厉天阙揍唐瑾辰那一拳是真心实意的,但在去的路上,他就给了唐瑾辰四个字。 【借势分化。】 唐瑾辰同厉天阙合作了多少年,看到这四个字就知道厉天阙打的什么主意,当下就付出了一场精湛的演技。 与其现在从油价、银行各个地方和财阀那边互相试探拉扯,每天都小打小闹,给彼此找点不痛快,还不如来一招釜底抽薪。 唐瑾辰若能「投靠」财阀那边,形势就会大变,那边便会肆无忌惮,找准机会一网打尽,迅速地结束国内最大的矛盾。 当然,这不是个好差事。 财阀们一个比一个精,只要行差踏错一步,最倒霉的就是唐瑾辰,说不定就在深入的时候被人悄无声息地做掉,事后新闻上只会查出是个意外。 国内更乱,财阀之争更加乱七八糟。 厉天阙把唐瑾辰扔过去扔得毫无心理负担,而唐瑾辰同意小部分原因是看江南堂的事被捅破了,自认倒霉,毕竟要是不做还不知道厉天阙会不会干出更狠的事,大部分原因还是为了国家。 这个局面不破不立。 他也想尽早结束。 厉天阙是第一个生出要设个大局想法的人,但唐瑾辰第一次和财阀们碰面后,就明白,这个局里,恐怕厉天阙会成为最大的变数。 所谓将计就计,是要顺着对方的计谋来,让对方放下戒心,好顺着设套。 但樊老和何总他们为人太过下作,他不过是稍微提了个头,想看看他们会如何分化楚眠和厉天阙,却不料他们直接想出了如此下贱的招数,要凌辱厉楚眠,给厉天阙硬扣一顶绿帽子。 这厉天阙能忍? 这厉天阙不成为变数谁会是变数? 这一次过后,唐瑾辰在厉天阙面前说话有所保留,只打哈哈说那些人可能要找人勾引楚眠吧,就这样,厉天阙的脸色都阴沉得可怖。 他在厉天阙的眼皮子底下给了楚眠一个眼神暗示,将她私下约出来。 这才算是唐瑾辰、樊冰冰同楚眠私下真正的三人小组。 「在我看来,最好的演员是感受共情型,就是屏蔽自我,完全放到角色上,」 楚眠踏进樊冰冰家里的时候,樊冰冰正在给唐瑾辰上演技课。 唐瑾辰要进的是龙潭虎穴,一点错都不能出。 樊冰冰教得特别用心,「从现在开始,你就要沉浸在自己的人设里,你得想,厉天阙一直对你颐气指使,根本谈不上对你的尊重,而我,也是厉天阙女人送给你的,将你的生活方方面面监视,你就是厉天阙掌心里的一个木偶,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天阙就那臭脾气,我早习惯了。」 唐瑾辰在那里撑着头看樊冰冰上课,嗓音带着笑意。 「这是人设,你必须这么怨天尤人,如果不把这种情绪渗透到你的眼神里,你很容易被从一些微表情看出来。」 第1007页 樊冰冰蹙眉说道。 「原来演技也有这么多的讲究,那万一我演着演着自己都信了怎么办?那我这算是好演员还是不够格的演员。」 唐瑾辰勾了勾唇。 楚眠站在门口,看出唐瑾辰故意逗樊冰冰,樊冰冰严肃得整张脸都绷紧,她不禁开口道,「唐总统要是自己都信了也好,至少自身不会有危险。」 「眠姐。」樊冰冰看到她眼睛一亮。 唐瑾辰的笑容却凝在嘴角,看向她沉声道,「楚眠,这种话不能乱说。」 他要真想背叛厉天阙,早就有过机会。 不过,他真是这种人,厉天阙也不会捧他。 「怎么,只许你调侃冰冰,不允许我调侃一下?」 楚眠笑了笑走过去。 唐瑾辰这才明白她只是开玩笑,神情不禁松下来,「我对着那帮财阀演戏,演得我神经都绷紧了。」 「眠姐,坐。」 樊冰冰给她倒水。 楚眠在沙发上坐下来,直击主题,「找我来是有什么不能告诉厉天阙的?」 谈到正事,唐瑾辰一身肃然,他在她对面坐下来,活动着自己的手指骨,沉沉地打量着她,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想拿我当饵?」 楚眠一眼看出他的想法。 被她直接揭穿,唐瑾辰面上挂不住,有些难堪,「这事不管成不成,天阙应该都会要了我的命。」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私下找她。 「为什么要拿眠姐做饵?」 樊冰冰蹲在茶几边倒水,一听脸色就冷下来,不满地看向唐瑾辰。 教演戏的时候还挺和谐,一提楚眠,这脸说变就变。 但这一次,唐瑾辰自知理亏,没有反驳什么。 「说说看。」 楚眠道,端起樊冰冰倒好的水喝了一口,心情极为平静。 唐瑾辰将自己怎么套路那群财阀的一套说辞全说了,接着道,「如果他们真能接纳我的说法,那他们就会不顾一切集合所有的力量,家中老小也会全部避到一处,就可以一次性解决了」 财阀那边太分散了,逐个击破太费时间,这个机会太好了,他很难说服自己放过。 「不行。」樊冰冰想都不想地反对,「这太危险了。」 「比起一家家对付,等他们聚成堆,我们只要对付两个地方,一个是他们的家人,一个就是对付你的人。」 唐瑾辰看着楚眠说道,眉头一直蹙着。 「那也不行,我们的人手不够。」 樊冰冰直言要害,「那到底是所有财阀力量的集合,厉家和天宫现在能集合的人加起来,并不能一下子全面扼制住,有点意外,不就是将眠姐置于险地?还有可能会被反过来威胁,功亏一篑。」 「对。」 唐瑾辰没有否认。 楚眠转着手中的水杯,好久才道,「人手和武器方面确实是个难题,就算我让陆家送进来,为了确保能全面压制,也只能把所有的力量先紧着一边,救一再救二。」 她可以做那个「二」。 樊冰冰一听这话,脸都白了,「眠姐,你……」 「冰冰,机会太好了。」 她淡淡地打断樊冰冰的话。 如果财阀那边想的办法是别的,他们也会顺着将计就计,只是恰好,这个计是她。 -- 作者有话说: 第837章 我不是想做圣人 其实这个决战计划是厉天阙最先提出来的,他是要唐瑾辰设一个大局,设成他接下来筹谋大事,露出破绽,等财阀那边联合力量来扑,他们这边就可以从舆论、实力、先知上击倒对方。 这个局,某种意义上来说,厉天阙是要将自己当成饵。 但唐瑾辰显然觉得,客观来说,她做这个饵更合适。 而她,也这么认为。 樊冰冰蹲在地上,不住地摇头,「机会好也不行,眠姐,你已经吃过太多苦了,万一来不及救你,你就自身难保,不说别的,你让姐夫怎么想?」 「……」 如果不是考虑厉天阙的想法,她就直接和唐瑾辰谈详细的计划了。 「你去克斯州替姐夫拿书,结果被困雪山,差点出不来;你被姐夫的父亲抓到西边,服了毒,也是几乎没命……你一次次陷入险境,姐夫的心脏就那么强,能一次次忍下来?」 樊冰冰知道自己改变不了楚眠的想法,只能抬出厉天阙,「姐夫凭什么一次次替你担惊受怕?」 「……」 「还有小懒,他还那么小,你就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你怎么能放心呢?」 樊冰冰继续道。 楚眠沉默地垂下眼,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唐瑾辰,「厉天阙给你的计划备案是什么?」 唐瑾辰早就准备好了,将文件递给她,「你看看,天阙是要故意卖自己财团的破绽,他准备接下来把自己弄成一只病老虎,好让那帮狐狸大胆地联合起来侵吞他。」 「……」 楚眠接过来,看了一眼,计划做得很详尽,很好,但问题也不少。 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个计划执行起来时间不短,并且容易生出各种枝节,光是她现在想就能想出一堆的弊端,不一定能达到完美的预期效果。 「那些财阀早就想过从这些方面入手打击厉天阙,都没成功过,所以这个计划不一定能让他们誓死一扑,我更没有这个套路的能力。」 第1008页 唐瑾辰坦诚地说道。 而楚眠不一样。 厉天阙对楚眠就是明晃晃的偏爱,早就过了全国人的眼,她是他的弱点,那些财阀之前再不敢信现下也看出来了。 只要他再从中斡旋一番,那些人就会上钩。 楚眠为饵,最佳。 樊冰冰听着唐瑾辰一字字说,又看楚眠的神情晦莫,顿时生出不安,人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红着眼瞪向唐瑾辰,「唐瑾辰!你能不能不要一遇上事,就想着推女人出去?」 她发了怒。 声音冷冽如冰,字字寒骨。 「……」 唐瑾辰坐在那里,对上她指责恼怒的目光,肩膀竟僵了僵。 在她眼里,怕是他的形象一直就没好过,一个自私的总统,一个只图稳固,随时可以牺牲他人的总统,没有人性可言。 他没有辩解,只是有些苦涩地道,「我就是没把楚眠只当一个女人看,才会和她说这些。」 他知道,楚眠同样想尽早结束这一切。 「……」 樊冰冰捏紧了手指,没有再怼,只是眼底的怒意已然说明一切。 「让我再想想。」 楚眠看着樊冰冰气红的眼睛,最终没有直接答应。 樊冰冰已经是如此,她不敢想像厉天阙若是在这里,会是什么样的一番情况。 真正下定决心,是趁厉天阙在开大会的期间,楚眠约樊冰冰去一间特殊医院做志愿者。 这一家医院目前收拢的都是感染摩天轮病毒的民众。 两人没能做成志愿者,医院有严格的规定,做了志愿者就要接受隔离,一段时间内都不能踏出医院半步。 她和樊冰冰就戴着口罩站在医院镂空的院墙外。 救护车进进出出频繁,倒不是帝都有那么多病人送进来,而是被送出去。 遗体被送出去统一火化。 家人们守在医院外,看着救护车把遗体拉走,扑上去想看最后一面,被残忍地推开,只能哭着追赶车子。 护士们蹲在墙边扯下口罩筋疲力尽。 还有病患不管不顾地试图逃跑,准备离开医院。 「姐姐,你们也有亲人在医院里边吗?」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她们身边响起。 楚眠和樊冰冰低头,就看到一个比厉小懒稍微大些的小女孩站在那里,身上的衣服灰扑扑的,小脸也脏,似乎几天没洗过脸。 小女孩很自来熟,不等她们说话便道,「我爸爸已经死了,妈妈在这里边,你们不要难过,要是见不到爸爸妈妈,他们一定是变成天上的星星了,护士姐姐告诉我的。」 樊冰冰身体一僵,「那没人照顾你吗?」 「我爷爷奶奶说我身上肯定也有病毒,不让我呆在家里,我就过来看看,要是妈妈不变星星,就能带我回家了。」 稚嫩的声音听起来有种说不出来的麻木感,对目前的处境没有任何的抱怨,只有认命。 说完,有小孩喊她,小女孩沖她们摆摆手跑了。 那边是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个个都脏兮兮的,似乎从哪里得了什么面包,正在互相分着吃。 「眠姐,怎么会这样,不是说要做好隔离,必须有人照顾好独留的老人和小孩,为什么帝都还有这么多孩子就这么呆在医院外面?」 樊冰冰的声音有些哽咽,显然被这情景刺激得不轻。 「一场摩天轮病毒,整个天宫砸下去也只是砸动了些医疗物资,你就该知道这个窟窿有多深。」 楚眠淡淡地道,「这个国家财阀为王,王者各自为营,如果不是一条心,有些措施根本落实不到细节,这问题不过是万中之一而已。」 乱象已经显了。 上层要是不迅速稳定下来,下面只会越波及越厉害。 孩子,老人,家庭……所有人。 楚眠抬眸看了一眼医院后边的夕阳,昏黄的光照在那个红十字上,她缓缓地道,「冰冰,我们做吧。」 「……」 樊冰冰呆呆地看向她,反驳的话再没能说出口。 「如果是你,你也会愿意的。」 楚眠平静地道,「我不是想做圣人,我只是想良心过得去,同时,我会拼尽一切守我自己的小家完整,不让自己出事。」 如果这事只能她来完成,她真的……不想做个逃兵。 第838章 我怕厉天阙跳楼 樊冰冰收回视线,看向那群脏兮兮的小孩。 他们彼此分享着面包,就像是一群被遗忘在地狱的小天使。 她朝楚眠竖起手,眼睛微红,「眠姐,保护好自己,我还等着天宫重组。」 天宫不能就这么没了。 「你也是。」 楚眠也伸出手,同她轻轻击掌。 樊冰冰眼眶更红,紧紧握住她的手。 有些事太重要,重要到她们没办法说服自己就这么苟且地活下去。 下定决心以后,麻烦就只剩下两个。 第一个,财阀们不可能第一次就会盲目出手,试探唐瑾辰是一定的,但会试探几次这个捉摸不好; 第二个,怎么糊弄厉天阙。 这比第一个还难。 「我和厉天阙说,今天是来找冰冰商量货币的事,这种公事的藉口我不能找太多次,不然他肯定会起疑,所以,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商量。」 第1009页 樊冰冰的家里,楚眠如是说道。 「最后一次?」 唐瑾辰有些头疼,「好,那就说正题,我会告诉天阙,他的计划已经奏效,等我给他对方扑过来的准确时间,但这个时间怎么算?那边肯定会试探我。」 会试探几次他们怎么能未卜先知? 「如果是我,我就选择试探两次。」 楚眠道。 「怎么说?」 樊冰冰看她。 「一次先按兵不动,第二次最重要,我会闹出一点动静,看你那边会不会有防备,如果没有,才会真正下手。」楚眠靠墙而站,淡淡地道。 「可他们不是你,也许他们为了保险起见还要试探第三次呢?」 唐瑾辰道。 「我们透露出厉天阙要向他们的银行动手,他们为了不露马脚,肯定不会做什么防御,但商人嘛,心态上总会有那么点豁不出去,这就会导致一种心理暗示,暗示最好能在银行受大损前动手,这种暗示一旦形成,大机率是会影响他们的决定。」 楚眠冷静地分析着,「他们是个大联合,人性自私,捨不得受损的肯定占比多一些,因此,我们只要卡好时间点,第三次他们肯定会动手。」 这个可能性在她这里高达百分之九十。 「……」 「……」 唐瑾辰和樊冰冰都不说话了,都怔怔地看着她,像在看什么怪物一样。 「怎么了?」 楚眠不解。 「你怎么连心理学都懂?」 唐瑾辰匪夷所思地看着她。 她要建立天宫,她要重建贫民窟,她要给厉天阙找解药,她要负责厉天阙那个恋爱脑,居然还有时间研究心理学?她不用睡觉的? 「只是看过两本书,我说的不够专业,但我相信不会错。」 她和那群财阀也不是第一天打交道,她有这个自信。 「行,行动就定在第三次我把你约出来的时间,可是如此庞大的一次联合,他们也知道动静会很大,所以一定会极为小心地集全人手,集全大后方,别说我们的眼睛,怕是天眼都来不及窥视那么多。」 唐瑾辰又道,「那些人也不是完全信任我,所以不可能告诉我他们的后方大本营会设在哪里,整个帝都到都是藏身之处,甚至是帝都之外。」 那时的财阀们一定会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毕竟是赌上身家性命的一次买卖。 「那就到行动时再知晓。」 楚眠当机立断地道,「到时第三次的地址定了,我们想办法反向监控他们,只要他们打电话和大本营那边联繫,就能顺着查到地址,便能立刻行动。」 「反向监控不难,我和冰冰能做,他们那群人那么谨慎,肯定会来回通电话确认两边都是安全。」 唐瑾辰沉声说道,「但到时候才知道地址,你要拖的时间就更久了。」 「是我们三个要拖。」 楚眠看向他们两个。 到时,是他们三个陷在千军万马中,等着厉天阙解决了那边的大本营再来救他们,还不能让自己成为人质。 「可你才是他们锁定的目标。」 樊冰冰明白,楚眠的危险最大。 「我要是一直不被凌辱肯定会引起怀疑,所以,我只能先打上一段时间拖一拖,再被灌药,这样看起来比较顺理成章,他们不会有那么多疑惑。」 楚眠想了想道。 闻言,樊冰冰立刻急起来,「那可是真枪实弹。」 「没事,我就是拖延时间,不会硬拼。」 楚眠道。 「他们不是说要找那个丰神俊么,眠姐你认识他,要不就请他或者逼他配合你演演戏?」 樊冰冰提议道,这怎么都比打架拖延时间的好,直接假装不敌被灌了药,和丰神俊演一演,暂时骗过监视就行。 「……」 楚眠默默地看向她,好久,才道,「不行。」 「为什么?」 「我怕厉天阙跳楼。」 「……」 樊冰冰和唐瑾辰都无语了。 楚眠是不会演这种戏的,她这次行动瞒着厉天阙已经是她对不起他,要再搞这些,那后果真的是……不敢想像。 …… 从回忆中抽回,楚眠坐在地上沉默地感受着时间的流逝。 厉天阙那边得到的通知是,何总他们一群人会带着最有力的手下前去某个地点抓他,他只需布个空城计,等唐瑾辰这边发来财阀们后方大本营的地址,就直扑过去,先控制了。 楚眠是假装自己例假来肚子痛,没法参与行动,才能来这一趟。 财阀们顶尖的高手都在银都大厦,大本营那边应该是武器很多,也不知道好不好拿下。 楚眠有些担心厉天阙,然后,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这回不是在封门,而是砸门。 果然是够谨慎,不过一个电梯小故障,他们就紧张地返回来看看她。 房门被打开的一瞬,楚眠抓着自己的衣领痛苦地倒在地上,蜷缩起身体。 一群财阀相互挤着走进来,看向楚眠,见血污溅在她脸上看不出什么面色,但总归是不好过,估计是药效正在发作,众人不禁松了一口气。 「樊公,我们走吧?」何总看向樊老。 「不,电梯修好之前我们就在这里,哪都不去。」 第1010页 樊老拄着拐杖说道,语气幽幽的,在他们和后方大本营集合到一起之前,得确保这个楚眠在他们的手掌心里。 -- 作者有话说: 嗯嗯,厉总快要出来了。 第839章 现在倒敢来算计我苏家子孙了 「留这?」 财阀们懵了,看看樊老,又看向倒在地上的楚眠,这是要他们留下来看现场版的? 倒也不是接受不了,但问题这会他们哪有心情啊,他们在这玩身家性命呢。 「对,留这。」 樊老一扬手,有保镖搬了张椅子过来,他撑着拐杖坐下来,盯着楚眠,皱纹嵌在眼角,眼白浑浊。 见樊老这么坚持,大家也不好说什么,都纷纷留下来。 「你们简直是下作得没有一点底线!」 丰神俊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们,激动得眼球都出现血丝。 「丰三少爷还是少说点话,一会还有用力气的时候。」 何总也跟着坐下来,看他的眼神轻蔑地就像在看一只脚底下的蚂蚁。 楚眠倒在地上,露面痛苦,手指死死地绞住身前的衣服。 她怎么都没想到这群人变态到还要看现场版,果然真是小心谨慎到极点。 「……」 她假装难受地把头闷在臂弯里,闭着唇,舌尖舔着牙齿,呼吸发重起来。 要是她的身边只有一些功夫高强的手下,她还好解决一下,但这么一堆老狐狸这么近地盯着她,她也很难确保自己脱身。 该怎么办…… 她想办法把樊老钳制了?没用,她要真这么做,这些人精就知道他们上当了,知道自己的后方大本营一定出了事,更不会放过她这张牌,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樊老也要把她控制住。 楚眠暗暗吸着气,各种各样的应急办法在脑子里来回过着。 想个办法,想个办法。 她不能成为他们威胁厉天阙的人质。 可还没等她将办法想出来,就有保镖跑过来道,「电梯修好了。」 这么快? 楚眠一怔,电梯故障是为了分隔这边的高手和大本营的武器集合,这样能把局面控制在人命受损程度最小,怎么突然就修好了? 难道是唐瑾辰和樊冰冰知道她受困,要用这种办法把财阀们带走? 「这么快?」 樊老也是一怔,难道是他太多疑了? 「樊公,走吧?」 何总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皮不跳了,可见没什么意外。 樊老点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狐疑地看向房里的三个人,「这药效发作得这么慢么?」 「……」 药效。 丰神俊站在那里,低眸看了一眼自己,他完全没有什么难受的感觉,更感觉不到体内发热。 明明,他也被灌了酒。 他有些疑惑地的看向楚眠,就见楚眠倒在那里闷着头,两条细腿在地上痛楚地磨着,仿佛想藉此缓解着什么,这个动作在这种情景中是不雅的。 丰神俊忽然明白了什么,伸手去扯自己的领口,大口地喘气,一手撑到墙面上,装作体力不支地跪倒下来,手按到楚眠的腿上,一摸,他就跟被烫到似的缩回来。 「……」 见状,财阀们明白,这两人都是在刻意克制自己呢。 再看床上被绑的老男人还是如常一般,不禁冷笑,果然是个阉货,吃了药都没点反应。 「走吧。」 樊老出声,拄着拐杖往外走。 一群人走出去的时候,丰神俊正扑到楚眠的身上,惹得他们会意嘲笑。 「你是不是装的?要我怎么配合你?」 丰神俊一手抓着她,一手撑在地上,极小声地道,眉头蹙得紧紧的。 这一次,他不会再出卖她了。 「……」 楚眠没想到丰神俊这一次会这么配合,人被他虚压在身下也说不出冷话,只低声道,「就这样,等。」 等厉天阙那边解决了,他们这边就轻松了。 「就这样?」 丰神俊盯着她近在眼前的脸呆了下,脸上微微发热,但没有退开,手臂往她圈得更近了些,「只是这样还是会被怀疑吧?」 「够了。」 楚眠连忙叫停他的想法,再逼真一些,她怕是回不了家。 电梯的故障,财阀们只当是一场小意外,轻松之后众人进入电梯下楼,一群顶尖的高级保镖们将他们护送到一楼大堂。 「你们不用跟我们走,一定要控制住银都大厦,尤其是68楼,绝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何总交代道。 只要这里没事,他们回大本营会合的路上也就不需要那么保镖跟着。 「是。」 保镖们齐声应道。 「走吧,樊公、何总,我早说了,我找高人算过,今天万事顺利,我们现在就可以期待厉天阙看到片子的精彩脸色了。」 一个财阀大笑起来,言语中不免有些嘲意,樊公和何总就是太紧张,什么都想那么多,电梯故障也搞得一惊一乍,来来回回地跑。 「顺利就好,走吧。」 樊老也挑不出毛病,便转头准备离开。 一行人转身就要朝着大门走去,一个苍老却宏亮的声音忽然传来,「呵,当真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樊家祖上也不过就是给我苏家看院守宅的,现在倒敢来算计我苏家子孙了!」 第1011页 那声音远远地传来,充满了刻薄之意。 樊老站在财阀们中央,闻言脸上的皱纹都是一僵,松垮垮的眼皮往上一抬,震惊地看向前方。 银都大厦的大门离他们十来米远,就这么被缓缓打开,黑压压执枪的人从外面压进来,为首的就是一个穿着旧制式黑色常服的老人,只见他一头短发雪白,却梳得体面讲究,面色有些病容的苍白,但精神矍铄,走得端正,不用拐杖。 比之樊老的状态,他就像个年轻人一般。 这又是一号什么人物? 财阀们脸色都大变,这群人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走进来,说明银都大厦外围的人都被处理了,还是被悄无声息地处理。 保镖们全部聚到财阀们身边,戒备地盯着对方,手上全举起了枪。 那老人却是神情丝毫不惧,抬起脚就朝他们走过来,仿佛看不到黑压压的枪口一样。 「你是谁?」 樊老盯着眼前的人道,声音都破了。 「苏氏杭仁。」 白发老人站到他面前冷笑一声,「要不要我给你盘盘你樊家的族谱,按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你还得称呼我一声主子。」 「……」 闻言,樊老大惊失色,撑着拐杖的手都在发抖,「苏家,那个苏家?」 那个曾经在a国也只有陆家能比之的苏家? 第840章 不是厉天阙来救她 这怎么可能? 苏家不早就……避世而居了吗,百年都没出来,怎么突然又出来个老头子? 「怎么,你还见过几个苏家?」 苏杭仁冷笑一声。 「……」 樊老几乎有些站不住。 别人年轻不知道,他知道,尤其是樊家还是得承于苏家祖上一点教诲才传承下来这么一支,否则,现在还在给人看家护院。 一点教诲就能让樊家有今天,可见苏家人都是怎样的存在。 苏家之于樊家,那确实就是高高在上的主子。 这么一想,樊老抖得更加厉害,整个人喘起来,身如落叶摇摆,一旁的何总连忙扶住他,才让他没摔倒。 旁边的财阀们见状都面面相觑,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苏杭仁看着樊老这样,神情有些轻蔑,他抬起眼慢悠悠地扫了一眼他们。 他的目色透着威严,莫名让一众财阀感到自己生生短了一截。 这种感觉……除了厉天阙,他们还没从别人身上感觉到过。 见状,苏杭仁更加觉得可笑,双手背到身后,「当年陆、苏二家在的时候,国内可没这么多的乌合之众,这a国的局面……是该改写改写了。」 他慢条斯理地说完,便缓缓往后退了几步。 身旁的人立刻围上去,将他护在身后。 樊老惊恐地看向他,「你、你想干什么?」 「动手,一个也别放跑。」 苏杭仁直接发话。 一声枪响震在大堂中,硝烟散在空气中,形势立刻被点燃。 财阀这一边慌了手脚,在保镖的护卫中急忙往后撤。 「樊公,什么情况,苏家怎么跑出来了?」 子弹穿过耳边,何总这回是两边眼皮一起跳了,他急急抓着樊老的手想问个清楚。 樊老整个人都处在惊呆中,一时恍不过神。 「何总,撤吗?」 有保镖边挡着对方边问道。 撤,怎么撤…… 「不能撤,外面我们的人恐怕被扫干净了,银都大厦内部反而更安全。」 高达上百层的大楼可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呆着比出去好。 何总见指望不上樊老,眼珠子一转,道,「想办法回68楼,一定要把楚眠控制好!」 不管这苏家怎么回事,控制住楚眠总没有错。 「……」 众人听了郁闷至极。 他们才从68楼下来。 但也顾不上太多了,众人边打边退,从楼梯口往上走,苏杭仁一把年纪,步子却踩得生风,带着人就冲上楼,穷追不捨。 但越往上走,财阀们的人手越多,苏杭仁的追击渐渐缓了下来。 财阀们见状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听枪声中还有些别的声音。 他们停下来,仔细辨认,下一秒,何总白了脸,「是螺旋桨,他们还要从顶楼往下攻!快!快上去!把楚眠给我抓过来!快!」 一群人顿时手忙脚乱地往上沖。 何总所料不差,的确,帝都的天空上,一眼数不清的直升机正来回地飞,飞过银都大厦天台时,就有一批人顺着绳索降下,训练有素地冲下楼。 对银都大厦形成了外部包夹内部之势,大厦一时间就成了连水都泄不出去的铁桶一个。 「快!打电话给后方,让那边来围援我们!快!」 樊老骤然反应过来,声音发抖地大喊道。 财阀们这时乱成了一团,而楚眠待在封闭的房间里,听着外面隐约的枪声也是一怔。 厉天阙这么快就围来救她了? 怎么会这么快呢。 那些财阀的后方大本营武器那么多,搞不好还会殊死一搏,搞些爆炸什么的,要控制住情况起码也要两三个小时,怎么就来救她了? 忽然,有直升机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贴在窗户外面。 有一个声音传来,「躲好了!」 第1012页 闻言,楚眠目光一厉,连忙抓住丰神俊往床侧的地上一扑。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整个被封死的窗户炸出一个洞来,炸得整个房间都在震动,木头、玻璃碎片横飞四射。 大量的风直灌进来,吹得楚眠身上的血腥味更加浓烈。 螺旋桨的声音特别大,吵耳朵。 厉天阙! 楚眠心脏狂跳,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就看着窗外不远处停着直升机,一个黑影顺着索降往这边跳过来。 「厉天阙!」 她一惊,急忙扑出去,被猛烈的风扑得站不住。 「楚眠,小心。」 丰神俊从地上爬起来就去拥住她,自己都没有站稳,摇摇晃晃的。 紧接着,那黑影堪堪挨着窗口落了地,上前就一脚把丰神俊踹飞到墙上,「你什么玩意也敢碰我女儿!」 「……」 楚眠站在原地,有些愕然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霍烨,然后又看向外面的直升机。 厉天阙呢? 他没来吗? 丰神俊撞到墙上又掉下来,痛得一口血吐出来,霍烨沉着脸从腰间拔出枪就要对他开枪。 楚眠回过神来,拦住他,「你干什么?」 霍烨脸色难看得如黑面阎罗一般,「天阙都告诉我了,这群财阀想找男人侮辱你,我杀了他!」 「……」 这才过去多久,厉天阙已经知道真相了? 唐瑾辰说的? 这么短的时间来得及解释那么多?这节奏怎么快得让她迷惑。 楚眠怔了怔道,「别杀他,他也是受害者。」 丰神俊并没有想对她怎样。 「他抱你!」 霍烨目露狰狞,歇斯底里。 「他只是扶我一把。」 楚眠刚解释完,在狂风中就听到拆门的声音,心下一惊,「他们要来抓我了。」 霍烨这才恢复了些理智,「走,上直升机。」 「嗯。」 楚眠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才是最重要的,绝不能落在财阀们的手里,于是也不谦让,顶着狂风走到68楼的窗口,抓过上面的绳索,把绳拉进来一些。 三个人一起挂问题不大。 「一起走。」 楚眠转头看向他们,已经在拆门了,一个个走会浪费时间。 「还要带他?」 霍烨瞪着一旁的丰神俊,很是不乐意,蓦地,他又发现一人。 老男人倒在床上正在痛苦地哀嚷,身上卷着的被子上飞了很多玻璃碎片,有血水渗出来。 霍烨忽然明白了什么,语气阴森森地道,「这个总不至于也是受害者吧?」 「先走!」 楚眠无语地看向他。 --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临时有事,更晚了。 第841章 这一次,厉总是真的动怒了 他这个时候还管谁是受害者,他们先脱身才最重要。 「你先走。」 霍烨说着就走向那老男人,一把将他从床上拖过来,低头瞪着他,「就是你是吧,七年前就是你被我女儿给废了。」 「不、不……我是无辜的,不是我,不是我。」 老男人完全不懂楚眠怎么突然冒出一个父亲来,顿时吓得魂不守舍,拼命摇头。 「无辜?」霍烨笑了一声,随后脸色直接阴沉下来,一把将人从床上拖下,对着头就爆打下去,「我他妈让你无辜!」 「……」 丰神俊看懵了。 「……」 楚眠站在窗边,双手死死缠着绳索,闻言震愕地看向霍烨。 为什么他连这些都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的? 唐瑾辰就算通知厉天阙、霍烨他们来救,也不可能有这国际时间细细地讲前因后果,计划详情,肯定就是一句赶紧来救。 她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想问什么,霍烨只沉浸在揍人的快感中。 老男人很快就被揍成了猪头,求饶的话都讲不出一句。 「砰。」 又是一声巨响,旁边的房门已经被外面的保镖强拆开来。 「快走!」 霍烨回过头来,抓起绳索的尾端就往外一扔,接着深深看了楚眠一眼,「抓稳了!」 话落,他站在狂风中一把将她推出去,不加任何犹豫。 68楼的风大得可怕。 楚眠被他的这番操作惊呆了,半个字还没来得及说,人就荡出窗口,脚下悬空,她只能忙以自己手臂的柔软性死死缠住绳索,不让自己掉下去。 与此同时,直升机开始往上收绳索,将她拉上去。 霍烨站在窗口看着她,释然地笑了笑,转头背着她再次抓过那个老男人。 「砰。」 一声枪响。 老男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霍烨迅速转身,将枪口对准房门口,连续开枪,门口的保镖也不傻,见房里没了楚眠,悉数想往窗口沖,被霍烨一个人用火力压得住后退。 「小子,不想死就趴床后面去。」 霍烨一边开枪一边沖丰神俊道。 「……」 丰神俊哪里见过这阵势,脸色白得不能再白,他没有躲,只是站在那里。 楚眠悬挂在空中怔怔地看着霍烨一个人对付门口涌进来的保镖,连个屏障都不用,就这么打回去,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第1013页 她忽然明白,霍烨就没想过和她一起走。 他知道,营救行动一旦开始,他们就算到了直升机上也不够安全,还是会被扫射,所以,他留下来吸引火力,让直升机好顺利带她离开。 楚眠望着霍烨的身影,被风迷了眼睛。 那帮保镖也看出霍烨的目的,终于有人不想再退了,直接冲出来,也不管霍烨,冲到窗口就想打悬在半空的楚眠。 丰神俊突然扑了出来,直直扑到那人身上。 「走!走啊!」 丰神俊死死抱住那人,顾不上看她,只声嘶力竭地喊出来。 两人扭打在窗边的地上,几乎要滚下68楼。 霍烨还在拼命地开枪,他子弹用尽的一刻,就是那群保镖反扑的时候。 「……」 楚眠呆呆地看着这两个人,咬了咬牙,用尽力气往上爬。 「小姐,手!」 孟墅从直升机里探出身来,把手伸向她。 楚眠抓过他的手,费力地进了直升机,门还没关上,孟墅便发话,「赶紧走。」 「等一下!」 楚眠立刻道,把自己往座位上一绑,抓起一旁的步枪就对准68层的房间疯狂扫射,将一群试图接近霍烨和丰神俊的人扫退。 她的眉头蹙得紧紧的。 一个都不能有事。 她绝不会再允许有人因为她而出事! 她这一通辅助让霍烨有了换枪的间隙,霍烨很快再度对着外面开枪,带着丰神俊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小姐,得走了!」 孟墅着急地道。 直升机动起来,楚眠迎着大风往银都大厦看,大厦有着大片的落地窗,从外面看一目了然,只见每一层都有人在厮杀。 窗玻璃被打碎,有人倒在地上,有人掉出高楼。 惨叫声和枪声四起。 蓦地,楚眠发现了陆家三兄妹的存在,还有一些算熟的面孔,陆家全来了…… 他们从上往下攻。 陆景然首当其冲,杀得好像自己的伤完全好了一样,和霍烨如出一辙的不要命。 还有一些,是天宫的人,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 她让他们听从厉天阙的调遣,他们全来了这里。 如果她猜得不错,恐怕银都大厦下面也已经打起来了,那里则是厉天阙培养的属下…… 所有的力量都来营救她了。 好快。 「他们都在里边,带我去楼顶,我带人再往下沖。」 楚眠立刻说道。 直升机摇摇晃晃的,有人发现他们的存在,从窗口开始瞄直升机。 楚眠抱着枪再度扫过去,进行外围的支援。 飞行员操控着直升机躲避,不断往前飞。 飞出一段路后,楚眠发现这根本没有回头的意思,不禁道,「快回去,大家都在那边。」 「小姐,你已经打了那么久,还是休息会吧。」 孟墅坐在她身边劝道。 「所有人都在拼命,我怎么能置身事外,还有唐瑾辰和冰冰,你们救到他们没有?」 楚眠边反驳边回头,就见孟墅眉目之间心事重重,似乎欲言又止,她顿时心下一沉,「孟墅,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 孟墅的神情僵硬,别过脸去。 「厉天阙呢,厉天阙在哪里?」 楚眠声线清冷地问道。 为什么她谁都看见了,就是没有看到厉天阙? 闻言,孟墅垂下眼,在直升机的嘈杂声中道,「小姐,你真以为自己的计划瞒过了厉总么?」 「……」 楚眠僵住。 这话,什么意思? 「这一次,厉总是真的动怒了。」 孟墅坐在那里说道,语气沉重。 「……」 楚眠看着他,手指忽然感到一阵麻痹,她听到自己有些发颤的声音,「他在哪?」 「厉总带着一小部分人去包财阀的后方了,他说……」 孟墅顿了顿,好久才抬起眼面色复杂地看她,「他说,角色对换,他不用你等他解决了人来救,他等着你这边解决后再带人去支援他。」 「……」 楚眠彻底失了声音。 第842章 你总要适应自己新的角色 搭在步枪上的手慢慢握紧,心脏似乎突然停了它原本的节奏,被什么一抓再抓,抓得她近乎窒息。 「小、小姐,小心走火。」 孟墅看着她的动作差点跳出直升机。 「……」 楚眠坐在那里,一张脸开始逐渐发白,所以,不是支援快,而是厉天阙一早决定了先把绝对力量用在这边营救她。 动怒。 的确是真的动怒了。 否则以厉天阙的性格,根本不会允许她继续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直接黑着脸叫停了。 可他现在没有,不止没有,还配合地看她演戏,看她进银都大厦,看着监控出财阀后方大本营的位置,直到这时,他才做了和她截然相反的决策。 她本意是把自己置于险境等待大事成功,但现在……变成他在险境了。 「小姐,你没事吧?」 孟墅看着她的脸色有些担忧。 「你为什么不……」 楚眠张口想问,话到一半她问不出口了。 但孟墅已然知道她是要问什么,「为什么不阻止厉总?因为我觉得这一次不是厉总的问题。」 第1014页 「……」 楚眠僵硬。 「小姐,你可能因为这些年的经历早就习惯了自己扛重担,我也知道你有这个实力,但今非昔比了,比起从前风岛人事事仰仗于你,等着你搭救,现在你身边的人……更害怕的是失去你。」 孟墅坐在那里说道,「你总要适应自己新的角色,不能一直是从前的行事风格。」 楚眠不知道,但孟墅这几天是看着厉天阙脸色过来的。 厉总不是没给过她机会,他每天都等着她跟他实话实说,但她始终没有,最气的时候,厉总差点摔了两人之前买的细颈花瓶。 他从来没见过厉总那么坐立不安,又那么恼到极致。 「……」 新的角色。 不是贫民窟楚眠,不是天宫楚眠,是为人妻子,为人母亲,为人……女儿? 楚眠回眸望向银都大厦的方向,她看不清,但她知道,霍烨和陆家三兄妹还在里边不要命地厮杀。 是她错了么? 她以为自己能担当起来,却让身边人都担惊受怕了? 「小姐……」 孟墅见她一直不说话,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他是不是话太重了? 「飞回银都大厦,迅速控制情况,然后去支援厉天阙。」 楚眠一字一字做出决定。 眼前的局面已经完全逆转了,她来不及去想自己和厉天阙到底谁对谁错,只能被动地跟着厉天阙的节奏走。 她必须要用最快的时间把这边拿下,不能让厉天阙孤立无援太久。 「是。」 孟墅见她做了决定这才应道。 直升机在攻击中勉强停到银都大厦的天台上,楚眠穿上防弹衣拿起枪就跳下直升机,带着人重新攻进大厦。 整栋银都大厦被打得面目全非。 「别被拖住手脚,找那帮财阀!」 楚眠见到陆景然的时候,她和霍烨已经集合在一起,两人又是刀又是枪,身上全是血,身边的人倒了一地,都杀红了眼。 见到楚眠,霍烨和陆景然都是一惊,陆景然扑上来,「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已经打过一段时间了吗,你累了,赶紧出去,这里交给我们。」 「你带眠眠走!」 霍烨的眉头拧成了川字,顺手将陆景然推到楚眠身边。 这两人……完全把她当成了小孩子。 「我要救厉天阙,必须找到那帮财阀。」 楚眠大声说道,没时间和他们争来争去,抬起腿就走,顺手将角落里突然冒出来的人一枪击倒。 见状,霍烨和陆景然也只能跟着她。 三人一路杀下去。 那一群财阀就跟突然在大厦里蒸发了一样,集体消失。 但楚眠知道,他们还在这栋大厦里,一定还在。 会在哪里? 大厦的楼层太多,要是一层一层、一间房一间房地找,她就没时间去支援厉天阙了。 必须立刻找到。 莫名的,楚眠开始慌了手脚。 明明独自一个人进银都大厦的时候,她都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她觉得腿有些发软。 「报告,4楼已清,没找到人。」 「10楼已清,没找到人。」 「72层已清,没找到人。」 得到的报告全是没有找到,没有找到…… 怎么会这样。 一群人到底躲到了哪里。 楚眠站在满是弹孔的地板上,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如果是她,这个时候躲在哪里最好。 那群人得知出问题后第一时间肯定是上68楼来寻她,但路上知道她已经跑了,便料不好,立刻躲起来。 那应该不会在下面的楼层,在高一些的地方才对。 也不是,万一他们跑下去了,而这边的人忙于火拼没有注意到呢? 楚眠背靠在冰凉的墙壁上,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苏杭仁走上来同他们会合的时候,陆家人和霍烨就站在那里担忧地看着楚眠,他们不敢打扰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要不,这里就先不管了,我们直接去救天阙?」 陆景然看不得楚眠这个样子,出声说道。 「我们这边的力量一撤,被那些财阀找到空子逃出来,他们是不会管后方自己人死活的。」 孟墅站在一旁说道,「一旦漏网,今天的局就白做了。」 他了解那帮人的自私性了,所以这些人和后方一处也不能放过。 「唐瑾辰和他的那位夫人呢?」 苍老而用力的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霍烨看向苏杭仁,恭敬地低头,「老爷子。」 有属下上前道,「说到这个,我们还没找到唐总统和他夫人,明明说好了在51层楼前用直升机接他们的,却没见到人。」 闻言,楚眠的长睫一跳,立刻质问过去,「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说?」 唐总统和樊冰冰一定是遇上那帮财阀了,否则不会联繫不上。 「我……大家都杀疯了,一时间没顾上。」 那属下有些自责。 「把51楼上下几层搜个底朝天!快!」 楚眠一边往外沖一边发话,手臂突然被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握住。 她转头就对上苏杭仁沉稳的一双眼,他握住她的手臂,看着她,神色从容,「外孙媳妇,稳着点,这么多长辈在这里,小辈无需失措惊慌。」 第1015页 「……」 这是楚眠第一次见到厉天阙外公清醒的样子,她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明明是皱纹加持的一双眼,却有力至极,她的情绪在他的目光中渐渐定下来。 第843章 那我要是把你们一个个轮番折磨过去 见状,苏杭仁点点头,松开她的手臂,改为拍拍她的肩膀,「去吧。」 「是。」 楚眠朝他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最后,他们在53层最里边的一间楼中暗室发现了暂时躲避的财阀们。 财阀们已然知道唐瑾辰从头到尾都在诓骗他们,楚眠带人冲进去的时候,唐瑾辰几乎整个人都趴在樊冰冰的身上,嘴上被贴着胶布,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何总拿着匕首正往唐瑾辰的背上捅去。 「砰。」 楚眠一枪射击过去,将何总打倒在地。 见她来了,唐瑾辰紧绷的神情一松,手也跟着松开了樊冰冰,翻身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唔唔——」 樊冰冰的嘴上也被贴着胶布,双手被绑着,见唐瑾辰这般她激动地挣扎起来,通红的眼眶落下泪来,不住地摇头。 楚眠立刻上去替樊冰冰解了绑,樊冰冰一下子扑到唐瑾辰身上,「唐瑾辰!唐瑾辰!你醒醒!」 「……」 「眠姐,救救他,救救他!」 樊冰冰满脸无助地看向楚眠,眼里透着绝望,「他们想撕我的衣服,他救我,他都是为了救我……」 楚眠蹲到她身旁,伸手摸上唐瑾辰的颈脉,跳得还算有力,「暂时应该没生命危险,马上送医院。」 身后跟着的下属立刻上前来帮忙。 闻言,樊冰冰稍稍恢复了一点神志,急忙抓住楚眠的衣服,「眠姐,我听他们说姐夫去围后方了,但是人很少,被那边困住了,那边想抓住姐夫反过来跟你谈条件。」 这一回,角色是彻底调换了。 已经困住了吗? 楚眠听着目光颤了颤,勉强稳住情绪,道,「好,我知道了,你先陪唐瑾辰去医院。」 「那姐夫……」 「我救他。」 她一定能救下他。 「好。」 樊冰冰知道现在这个计划里也不再需要自己,便抬起脚跟出去。 另一边,孟墅、叶成、霍烨带着人把一群财阀全给捆了,也将他们身边的高手都给打趴下来。 至此,银都大厦终于彻底掌控在他们的手中。 楚眠站在那里,深吸了一口气,夺过何总的手机冷冷看他,「给那边打电话,束手就擒,否则我就开始杀人了。」 早在他们冲进来的一刻,财阀们便知大势已去,这会个个被反剪着双手站在那里,犹如犯人,脸色难看,沉默不言。 听到她的话,何总清了清嗓子,道「楚眠,你抓住了我们,那边也困住了厉天阙,不妨大家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如何?」 「困是困住,还没抓住厉天阙,不是么?你没资格跟我讲条件。」 楚眠抓住了重点。 那边的情况大概和这边差不多,厉天阙被困在其中,让人抓不到摸不着,但同时他也出不去。 见她都知道,何总的脸色黑了黑,而后苦涩地笑了一声,「没资格?大概吧。」 「打电话!快点!」 楚眠捏紧了手中的手机,声音越发冷冽。 「何必说这种孩子话,你应该也明白,就算抓不到厉天阙,我们也不会让你一网打尽的。」 何总已经做好放弃自己的觉悟,「折我们这一群人,底下还有儿子侄子,家族还能传承下来,举手投降,可就什么都没了。」 到这一步,他们就是死也只能认了。 闻言,楚眠的火气一下子跳起来,拔出枪对着他的心脏上方就是一枪。 「啊——」 何总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楚眠却还不饶他,直接一脚踩上他的枪口,痛得何总死去活来,在地上像条虫子般蠕动。 财阀们见状呆呆地看向楚眠,只见她的眼神狠得不像个女人,连眼尾都散发着厉气。 楚眠踩着他,鞋尖反覆横碾,声若冰霜,一字一字道,「那我要是把你们一个个轮番折磨过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是你们受得了,还是那边受得了?」 「……」 财阀们全傻了。 「孟墅、叶成。」 楚眠发话。 「是。」 两人立刻走过来。 楚眠把手中的枪扔给他们,道,「我现在去支援厉天阙,在厉天阙平安之前,你们要做的就是打着那边的视频电话折磨这群高高在上的大财阀,看他们何时服软。」 「……」 孟墅和叶成哪里见过楚眠这样的一面,都愣在那里。 这一刻的楚眠,仿佛把邪字刻进了眼睛里,滋生出另一重人格似的,看得叫人害怕。 陆景然、霍烨他们看着都怔住,但都没说什么。 见他们傻在那里,楚眠眼底的戾气更浓,「不用我教你们如何折磨人吧?扒皮、抽筋、拔指甲剁手指……都可以,留一口气给他们喘就行了,你们只管做,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孟墅和叶成终于反应过来,齐齐点头,「是。」 楚眠转眸,对上陆景然她们的视线,而后看向一直站在门口的老人苏杭仁,她收敛了一些身上的嗜血之气,朝他点头,「我们现在去支援厉天阙。」 第1016页 「好,一起。」 苏杭仁很沉稳地颌首,带着人率先往外走。 …… 财阀们的后方大本营没有出帝都,而是就在帝都,还是在一处属于厉氏财团旗下的小区里。 这一点,财阀们可以说是用尽了心计,他们的家人全都是悄无声息地离开自己家中,偷偷摸摸地用各种身份进入小区,做的是神不知鬼不觉,任谁都探不出什么问题。 但最后,还是被一招计中计给吃了。 只是现在,由于厉天阙改掉楚眠的计划,这边的局面没有财阀们那么紧张,他们还占着一点上风。 远远望去,一眼看到的就是沖天的大火,小区好几栋大楼已经烧起来。 楚眠将油门死踩到底,冲过两边零星的火堆,前面有消防车试图往小区里边走,但刚进去,就听「砰」的一声,消防车在大火中爆炸开来,碎片横飞。 滚烫的热浪四处飞扑。 楚眠刚下去就被火光刺得抬手挡住眼睛,周围的空气烫得像是要烧死人一般。 「眠眠小心!」 陆景慧从后面的车里扑出来,看着被炸掉的消防车道,「这边恐怕有很多炸弹,不能乱走。」 -- 作者有话说: 厉:每次都要我从天而降英雄救美,老子不干了。 第844章 楚眠找到厉天阙 「这群疯子,他们是想把厉天阙困在里边,让人无法救援。」 陆云堂也走过来,看着到处是火的小区,眉头皱得厉害,「还选在小区和闹市,他们根本不管平民的死活。」 陆家这些年确实做过不少糟心事,但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直接对着平民动手。 而这群财阀简直是丧心病狂,把人口密集地当成他们的保护伞。 「苏老,慧姨。」 楚眠转头,看向走向这边的苏杭仁,道,「现在所有的人手就交由苏家和陆家来指挥,从外围慢慢打进去,我只身进去寻厉天阙,找到了我会发信号,到时来救我们。」 「这都快成火海了,你怎么进去?」陆景然匆匆走过来,担忧地看向她,「很容易就中了他们的道。」 「我不信这里边到处都是炸弹,他们自己那么多人在这里,不怕万一也会怕一万。」 为了自身的安全,他们也不会把炸弹搞得到处都是,给自己埋太多的隐患。 「……」 见她一意孤行,陆景然没有再劝,只道,「那我同你一起进去。」 「你们先别急。」 苏杭仁站在原地,看向楚眠血污都来不及擦的脸道,「你说你找到人后会发信号,我外孙知道这里武器多,他自然也会戒备,同样会发信号,不如找那个孟助问问,看我外孙是不是留下过什么话,怎么看他的信号,如何查他的位置,他现在只是被困住,还没落到那帮人手中,好救。」 年迈的老人沉稳且理智,丝毫不乱。 一口一个外孙,听着很是亲昵。 只是…… 「他不会发信号的。」 楚眠清楚这一点。 「为什么?」 苏杭仁疑惑。 「他在跟我生气,所以,没有真正危及到生命安全前,他根本不会发求救信号。」 楚眠太了解这一点了,厉天阙是要用自身给她一个教训。 他要的,就是她急。 「……」 苏杭仁镇定了一整天的脸上渐渐露出迷惑之色。 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回事? 「你们谁都不用跟我进去,他们现在肯定也在里边找厉天阙,急得很,我一个人偷偷进去反而不容易惹注目。」 楚眠说道。 「那照你所说,我这外孙自有分寸,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那你也不必进去涉险,跟我们一起,趁着他们还没找到人把他们一围,不就解决了?」 苏杭仁看楚眠身形纤瘦,身上又溅着血污,难免心生不忍,不愿让她独自进去,「还是说,他就是要你一个人去找他才行?」 那他这个外孙……就有点不地道了。 「……」 楚眠怔了下,忽然反应过来,她好像差点又犯忌讳了。 厉天阙就是气她次次一个人去涉险,要是她又一个人深入进去找他,真要找到了,这男人估计该原地炸了,更不好哄。 差点。 就差一点。 她恢复了神智,恭敬地朝苏杭仁点点头,「是我太心急,我和大家一起吧。」 众人见状都松了一口气。 楚眠没有单独进去寻人,但带着人沖也沖得拼命,到处抓人,都等不得先遣队伍去查探有没有炸弹的存在,就沖在最前面。 虽然她也是经过了判断,但还是看得苏、陆两家人心惊胆颤。 苏杭仁隐约有些明白他这个外孙在闹什么脾气了,碰上这么一位做事不要命的小祖宗,哪个男人不天天提着心脏。 「砰——」 炸弹在楼道里炸开来,楚眠扑到陆景然身上,两人就地滚了两圈,堪堪避过。 「你们怎样?」 霍烨几乎是从火中跳出来跑到她们面前,瞳孔都缩了起来,紧张至极。 楚眠看了一眼陆景然,见她没事,便立刻爬起来继续往里沖,果然又逮住了一家财阀的家人,对方还绑着炸弹威胁他们不要靠近。 第1017页 楚眠果断靠近,对面一下子便疲软了。 他们好日子享受惯了,比谁都怕死,根本不敢和楚眠硬来。 「人都抓得怎么样了?」 楚眠拿出手机打电话问道。 得到的答案是已经抓得七七八八了,他们这边也伤了不少人,但在整个过程中,都没有见到厉天阙的踪迹。 楚眠看了一眼抱头蹲在地上的一家人,从里边抓过一个比较说得上话的人,「你们搜厉天阙都搜了哪些地方?」 「就、就还有一栋楼没有搜过。」 那人抱着头回道,眼里除了惊惶还有郁闷,就差一栋楼,就差一栋楼没搜。 他们要是抓了厉天阙,现在局面哪至于这么被动。 「哪一栋?」 楚眠立刻问道。 「东边火势最大的那一栋。」 那人弱弱地回答。 他们把那一栋楼放在最后查,就是因为那栋大火烧得不行了,要是厉天阙带人在里边,肯定要冒头了,都不用找。 闻言,楚眠转身就走,霍烨和陆景然急忙跟上。 东边的大楼火势越来越大,从底下烧起来,浓烟直往上蹿。 整栋大楼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正在燃烧的巨型墓碑。 大火太凶,有衣服、花盆、窗户都从上面掉落下来,很多保镖正在帮忙转移无辜的住户。 大火映亮了楚眠的眼睛。 她看了一会儿,问人要来这栋楼的图纸,看了一眼格局,然后转身就走,坐上直升机便让人把自己送到天台上。 从天台上下去,楚眠没有费心去找,直接一个人走在顶楼里,把脑子里的地图和眼前的走廊联繫进来。 顶层,有一个影音室。 她走向前,用力推开两扇镀金的大门,里边光线十分昏暗,只有大屏幕上的光在闪跳。 屏幕上正播着一部西方的老电影,衣着华丽的男女主角站在火光里调着情,调着调着便亲吻起来。 她的突然出现,让外面的光线冲进来。 一帮正看得投入的手下愕然转头,见到楚眠都慌忙站起来。 楚眠抬眸,直直看向最后一排的沙发座椅,整个一排空空荡荡,只有中央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人。 那是个阳光都落不到的地方。 他坐在幽暗中,模糊了五官和线条,只勉强能看清他随意地往后靠着,还翘着腿,有一点腥红的光在暗色中掠过。 他咬着烟,缓缓转过头来。 第845章 你猜猜,我为你猜过多少次的盒子? 烟雾似乎晕了空气,楚眠看不清他。 那个轮廓此刻都不够清晰。 可还是莫名的,她身体里的神经松了下来,双腿发了软,她朝他一步一步走过去。 厉天阙坐在位置上没动,从嘴里取下烟,肆无忌惮地弹了弹菸灰,勾唇,低沉的嗓音透着三分邪气、七分随意,「一个人来的?」 楚眠沉默地在他身边坐下来,身上浓烈的血腥味让厉天阙弹菸灰的动作一僵。 幽暗中,他的眼比黑夜更深。 老电影的屏幕光都只打到前面几排,他们这里是完全的隐秘一般。 楚眠望向大屏幕的方向,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张开五指放松,声音淡淡地道,「你既然算着时间,就该知道我现在才到,就不是一个人不顾危险胡闯火场。」 她是把那群人收拾了才来找的他。 这不就是他要的。 「哦。」 厉天阙坐在那里,声线没什么满意,「那我是不是该夸夸你?不对,应该你来称赞我,论作饵,我是不是比你能耐?」 说到最后,他的嗓音露了嘲讽。 他们两个人坐在这里,她一身血污,浑身无力,而他干干净净,甚至能在火场之中悠闲地看着老电影,恐怕财阀那边的人连一根汗毛都没碰到他。 这样强烈一对比,他作饵的确比她聪明多了,不会让自己沾一点险。 楚眠也觉得讽刺。 她想告诉他,她知道他弄乱了计划,她很慌张,她很害怕他为了给她一个教训真的遇险,她很害怕他出点什么意外……可这一刻,她说不出来。 因为她知道,她想说的,是他已经懒得再和她说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低声问道,不敢去看他的脸。 「唐瑾辰第一次见过那帮人之后我就知道事情不对劲了。」厉天阙的嗓音透着凉薄,「既然你想玩,我就陪你玩玩。」 说完,他将烟重新咬进嘴里,菸草的味道弥散在两人中间,和她身上的血腥味混在一起,味道并不好闻。 「……」 楚眠沉默。 「是不是很好玩?当你知道我身陷险境,我就变成了一个盒子里的人,盒子没打开,你用多少聪明才智都没办法确定里边到底是个活人,还是具尸体。」 此刻,他连揶揄都透着咄咄逼人的味道,「你猜猜,老子为你猜过多少次的盒子?」 闻言,楚眠的心脏一阵紧缩,痛得无以复加。 她垂下眼,想说些什么来缓解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我……」 只一个字,厉天阙就不让她继续,他替她说下去,「我没办法,那么多人身在水深火热中,我只想尽自己的一份力,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会保护好自己,我不会让自己出事,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及时救到我。」 第1018页 「……」 楚眠哑然,听着他低沉的一字一句,完全不知道该反驳什么。 「就这一次,以后我再也不会了,这肯定是最后一次。」 厉天阙又学着她说话,说着说着就笑了,笑得轻蔑。 「……」 楚眠听着,嵴梁骨都僵直起来,凉意从手指直蹿心脏。 「还有什么?」 厉天阙将燃着的烟在指间转着,思索几秒后又笑道,「哦,对,厉天阙,你得相信我,我有你,有厉小懒,怎么会让自己真的有危险,我都计划好了。」 「……」 楚眠简直坐不下去,想逃,逃得远远的。 忽地,她的下巴被人捏住。 男人的手指竟是冰凉,毫无温度。 她被迫地转过头,对上厉天阙暗涌浮动的一双眼。 他在幽暗中盯着她,盯着她凌乱的长发,和眼角溅到的血污,薄唇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笑意不达眼底。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似温柔缱绻一般。 良久,他道,「楚眠,你这样……」 「……」 「没意思透了。」 他说着,笑容尽数散去,手也从她的下巴上滑了下来。 下一秒,厉天阙从位置上站起来,低眸睨一眼她顶着前面椅背的膝盖,「让一让。」 「……」 楚眠没动。 见状,厉天阙也没说什么,只轻笑一声,转身从另一边离开,头也不回。 烟被他扔在地上。 腥红的光很快就灭了,融合进一片黑暗中。 见厉天阙站起来,一群手下哪里还敢看电视,纷纷跟着站起,准备离开。 他们今天的任务很神奇,厉总带着他们攻进来,还没怎么打就开始假装不敌,放火烧楼,然后……坐着看电影。 他们并不知道,外面是真枪实战地在打,血溅一地,人命如纸。 大屏幕上,老电影里,花开得很绚烂。 楚眠坐在椅子上,低眸,脚伸出去在幽暗中扫了扫,踩到一地的菸头。 他一个人坐在这里,不知道抽了多少的烟。 忽然间,她的喉咙涩得难受。 她好像,是错了。 「怎么,还不肯走,是要留下来让我继续猜盒子里是什么?」 厉天阙冷冽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楚眠自知理亏,也不解释什么,沉默地从位置上站起来,跟着他们走出影音室。 一行人上了天台。 火烧得很快,烟已经冒到了楼顶,要是她来得再晚些,他在这里呆得再久些,直升机也救不了。 一到天台,大片的阳光落下来,照得楚眠身上的血污更加鲜红刺眼,手下们看着都倒吸一口气,个个紧盯着她。 见她活动自如,便料到不是她的伤,一个两个便忍不住恭维,「少奶奶的身手真好。」 「就是,那群财阀还想和厉总、少奶奶斗,简直是自不量力。」 「少奶奶,您先上直升机和厉总走吧,这烟再大就不好走了。」 他们恭维着,厉天阙站在直升机前背对着她,冷笑一声,随即一跃而上进了直升机。 楚眠全程静默,跟在厉天阙身后进去,坐到他的身旁,低声道,「我没受伤。」 可能有一些撞击伤,但现下,她根本不敢说。 「……」 厉天阙没有出声,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坐在那里盯着外面,就好像她不存在一般。 她看着他冷硬的侧脸,隐约明白,这一回,是真的难哄了。 第846章 不好了,姐夫把唐瑾辰带跑了 她默默收回视线,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底下烧得火势猛烈,这个高度看天空,却依然是干净清澈,蓝都蓝得特别好看。 楚眠抿了抿嘴,良久才低声道,「其实我们两个差不多,你之前为了只有一份药还要去死……」 话一出口,楚眠就后悔了。 她明知道厉天阙是担心她,这个时候还较什么真,谈什么之前的事。 果然,厉天阙气笑了,声音幽幽的,「是,那一次我得到的是什么对待,怎么,换到你就受不了了。」 当时,她就差给他上席了。 「……」 好吧,你对,你都对。 楚眠不吭声了,安静地坐着,在直升机往下飞的时候,她终是忍不住道,「这次我确实太自作主张,我和你道……」 「不接受。」 不等直升机停稳,厉天阙就推开门跳了下去。 「……」 楚眠扶额。 头好痛啊。 …… 至此,财阀们的大联合被彻底攻破,以一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当他们集体没了人身自由,那什么经济战、舆论战都不用再打了。 一行人全部被关进秘密之地,知晓的人少之又少。 打了如此大的一个胜仗,接下来就是怎么处理这些人,以及将来a国的局势变化。 华灯初上,整个帝都平静如水。 月光穿过云层,落在厉氏财团巍峨的大厦上,投进庞大的会议室里。 主位是空着的,厉天阙并没有出席,孟墅坐在一旁,全权代管。 「我觉得现在这个机会正好可以公开风岛形成的秘密,将那些丑陋之事公之于众,国内还有病毒存在,国外不会介入力量,这些财阀也没了跳脚的能力,正好全部合理下台。」 第1019页 叶成坐在会议桌上沉声说道。 当年,楚眠要重建贫民窟顾忌这,顾忌那,现在正好,不用顾忌了,一举揭破。 「时机确实不错,只不过……」 唐瑾辰受伤,老管家代为出席会议,这时他皱着眉顾虑道,「现在国内病毒尚存,没有特效药,这时候整个上层的结构如此大变,会不会太过影响民众之心?经济这一块也会很难看。」 现在a国是在他们手里了,可繁荣难比从前,这是一定的。 「凡事不能只看数据,从长远看,消除这帮乌合之众绝对是利大于弊,只要他们消失了,很多利民决策才能发下去,才能上下一心,摩天轮病毒就不会越扩越大。」 苏杭仁坐在那里,理了理身上的西装,沉稳出声,「至于经济,百年前一战a国都能再起来,现在怕什么?」 「我们陆家一致决定,重回a国,在重回之前,我们会想办法从国外多弄一些医疗物资进来,以解国内燃眉之急。」 陆云堂坐在一旁也说道。 现在这个时候,陆家重回a国再合适不过。 闻言,苏杭仁笑了笑,转头看向总统府的老管家,「苏、陆二家重回战场,你家总统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是,是。」 老管家笑脸相对,一个转念,又觉得不对,他看着在场的一张张面孔。 这是苏家是厉总的外家,陆家是楚眠的娘家,全都是百年以前的大家族,如今国内格局改写,这两个大家族重回,再加上厉氏财团和天宫…… 这以后,这a国不就是厉天阙和楚眠的天下了? 不对不对,樊冰冰是楚眠的手下,关系亲如姐妹,那他家总统也算是和厉天阙搭上姻亲了。 这关系……扯来扯去逃不出一家人。 这一场决战,是把a国都做成家族企业了啊。 妙啊。 妙啊。 这以后格局再怎么变,还能变得过这样的家族企业?a国往后至少百年都稳了啊。 老管家看向左手边坐着的楚眠,崇敬之意油然而生,这一切可都是因为这个年轻的女孩而起,她现在是核心人物,周遭一切强大的力量都是围绕着她而展开。 谁能想到,几年前,她还只是风岛一个低等的贫民窟人。 见老管家直勾勾地盯着楚眠,众人互相看看,陆景然出声,「眠眠,你怎么想?」 老管家眼中a国的核心人物楚眠此刻正单手托腮,直直盯着空着的主位,走神走到了天外,甚至连陆景然叫她,她也没听到。 众人惑然。 孟墅看向她,「小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有。 厉天阙这气什么时候消? 连这样重要的大会都不来开,就这么不想见到她? 啊啊啊啊啊。 头疼。 要不一会回去的路上买点吸吸果冻?这一招现在恐怕是不灵了。 楚眠把半张脸都压在掌心,无声地嘆了一口气,忽然,头上一热,有阴影落下来。 她抬眸,霍烨站到她身边,面色凝重地盯着她,手特别直接摸上她的额头,「没发烧,你怎么了,是不是今天打得太厉害,人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会不开了。」 「……」 楚眠回过神来,一转头,就见所有人都盯着她,一半疑惑,一半担忧。 她立刻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道,「不好意思,一时走神,我觉得……问题还是有的。」 说到哪一个问题了? 从发现厉天阙没来开会,她全程压根没听。 她抿了抿唇,一脸正色地道,「不过我觉得问题还是可以解决的。」 「怎么解决呢?」 众人齐刷刷地看着她。 「苏老,您怎么看?」 楚眠果断转移众人的目标。 「……」 苏杭仁坐在那里正端着保温杯喝水,闻言呛了下,有些莫名地看向她,他不是已经发言过了? 但被问到了,苏杭仁也只能继续找点话,「公开风岛存在的真相很有必要,过了这个时机,再想公开就不可能了。」 「我也这么觉得。」 楚眠点头。 「……」 「……」 你就这么一句? 众人茫然,总觉得楚眠人在这里,魂好像已经飘出了会议室。 见他们这么看着自己,楚眠努力调整自己的工作状态,把脑子里的东西梳理一遍,正要开口讲些细节,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樊冰冰打来的电话。 这个时候,樊冰冰不应该陪着唐瑾辰,怎么还给她打电话? 楚眠估摸着有急事,便直接接起来,樊冰冰有些激动的声音立刻传来,「眠姐,不好了,姐夫把唐瑾辰带跑了!」 第847章 楚眠,他也服药了 「什么?」 楚眠愣住。 什么叫厉天阙把唐瑾辰带跑了,他带跑唐瑾辰做什么? 半个小时后,楚眠抵达私人医院,樊冰冰正一个人在病房里焦躁地来回踱步,满脸的担忧之色。 见她进来,樊冰冰急忙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拿起来给楚眠看,「眠姐,当时我刚推唐瑾辰做完一个检查,姐夫就到了,他二话不说推着唐瑾辰就走,我都呆住了,便没去拦,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就已经找不到了。」 第1020页 楚眠接过她的笔记本电脑看,里边是樊冰冰拿来医院的监控录像。 录像中,电梯门打开,穿着病号服的唐瑾辰坐在轮椅上,面色憔悴地说着什么,厉天阙站在他的身后,戴着副墨镜,脸色阴沉沉的,身上的深色衬衫如夜色般浓郁。 不知道唐瑾辰说了什么,厉天阙一脚将他踹出电梯。 唐瑾辰就坐在轮椅上往前滑行。 樊冰冰看得心惊肉跳,手指不由得握紧,唐瑾辰还有伤在身。 录像里,厉天阙将唐瑾辰带到路边,直接把人扯上车子,然后扬长而去。 「眠姐,姐夫这是要把唐瑾辰带去哪里,他才要准备挂水。」 这什么治疗都没做就被带走了。 「……」 厉天阙这个时候找唐瑾辰做什么? 楚眠蹙起眉,忽然有电光火石闪过,她转身就走,「快,江南堂。」 樊冰冰连忙跟上她,满脸疑惑,「他们在江南堂,为什么?」 去江南堂干什么? 「厉天阙一早就知道我们瞒着他重立了计划,他一直忍耐着,现在事情结束,他要开始秋后算帐了。」 楚眠说得急切,步子也快起来。 厉天阙没出现在大会的时候,她就该想到他会去做什么。 楚眠开车,带着樊冰冰来到江南堂。 戒备向来森严的江南堂前,赫然停着厉天阙的车。 樊冰冰顿时心慌得不行,唐瑾辰刚受的伤,要是厉天阙再教训一番,他哪里受得住。 楚眠推开车门便下来,两人冲到门口被拦住,樊冰冰立刻道,「我是总统夫人,你们敢拦我?」 「总统交代了,谁来都不能进,夫人,厉太太,请别为难我们。」 装备齐全的两排下属抱着枪堵在门口,拒绝他们的进入。 「……」 樊冰冰有些无措地看向楚眠。 楚眠一把夺过其中一个人的枪,顶上对方的脑门,淡淡地道,「现在不为难了吧?」 「……」 为首的一脸无奈地看着她们两个,「厉太太,你要这么干的话……那就请进去吧。」 两排下属默默让开一条道来。 楚眠丢了枪立刻往里沖,她对江南堂的格局还有印象,带着樊冰冰便一路冲进迷宫般的白色通道,来到当年关押她的那一间审讯室。 「五颗。」 唐瑾辰低沉的嗓音隔着门传来,一字一字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我清楚地记得,最后那次,她一次性服用了五颗tp1314。」 闻言,楚眠一惊,知道真要出事,连忙推门就进。 就见桃木灰的审讯桌前,厉天阙和唐瑾辰正面对面而坐,气氛紧张,厉天阙的背影线条冷硬如霜。 唐瑾辰坐在那里,面上无喜也无怒,他平静地拿起面前的小小药瓶,仰头,将几颗药全部倒进嘴里。 「不要——」 楚眠和樊冰冰异口同声。 厉天阙坐着,听到她们的声音没有回头,只盯着唐瑾辰。 唐瑾辰端起面前的水杯,混着水将嘴里的药干脆地咽了下去,樊冰冰扑到他面前时已经来不及了。 「你刚被他们打成重伤,还敢吃这么多药,你不要命了?」樊冰冰紧张地看着他,顾不上什么伸手去就掰他的下巴,「你吐出来,你快吐出来!」 她知道这药的厉害之处,连眠姐都说自己可能是因为从小到大吃过不少乱七八糟的药和毒,有一定耐药性才能扛住,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这么个吃法会死人的。 唐瑾辰坐在那里,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实在谈不上好看,连金丝边框眼镜都被那群财阀打烂了。 他近视很深,就是看着面前的人他也要用力才能看清楚,他看到她眼底明晃晃的紧张,抬手拭了下嘴角的水渍,轻笑一声,「没事,我自愿的。」 这桩事总要过去。 当年他要杀楚眠,今年他又主动利用楚眠作饵,将她置于危险中,这是他应得的。 楚眠站在一旁,看了一眼唐瑾辰,又看向厉天阙,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眸色冷淡如冰,薄唇抿着,没有一点弧度。 从她进来到现在,他的视线就没落到过她身上。 「我找人来,准备洗胃。」 楚眠说着想要往外走。 厉天阙忽地站起来,抬起脚从她身边擦肩而过,他衬衫的布料擦过她的手臂,让她整颗心脏缩了下,她抬眸,厉天阙已经消失在审讯室。 「楚眠,他也服药了。」 唐瑾辰说道。 闻言,楚眠猛地回头瞪向唐瑾辰,瞳孔近乎涣散。 他说什么? 唐瑾辰的面色不大好,看着她低哑地道,「他说,没人可以得罪你,四年前到四年后,他都没有护你周全,这药,他也该服一份,然后他就吃了,我没能拦住,我看着量至少也有五颗。」 可能更多。 他来不及数清楚。 楚眠的脸一下泛白。 「我看他压抑了很久,心情不大好,你去看看吧,劝劝他,把止痛药拿上,能缓解的。」 唐瑾辰说道。 「……」 楚眠面色惨白地朝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樊冰冰也要走,唐瑾辰一把捉住她的手腕,「你去哪?」 「我也去拿止痛药。」 第1021页 樊冰冰要挣开他的手。 唐瑾辰看着她笑了笑,笑得有些宠溺,他勉强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帮我个忙。」 樊冰冰不解地看向他。 唐瑾辰走向墙边,伸手按下某个按钮,对面的墙壁上立刻被启动机关,有四条长长的锁链从里边吐出来。 他有些踉跄地走过去,弯腰捡起地上的锁铐铐住自己的脚,然后道,「来,帮我把手铐上,不然这药发作起来我会自残。」 第848章 怕……你恨我一辈子 「……」 樊冰冰匪夷所思地看向他,「你想干什么?」 什么叫把他的手铐上。 「铐上。」 唐瑾辰把锁铐放进她的手里。 樊冰冰只觉得手中一沉,沉得她拿不住,她呆呆地看向他,几秒后回过神来就要扔锁铐,唐瑾辰的声音落在她耳侧,「这就是当年我用来关楚眠的地方,这锁铐她也用过,她就是在这里,一次服一颗,一次服两颗,几天之内便到了一次服五颗的量。」 他只是,服用了楚眠一次的量而已。 闻言,樊冰冰眼睛一红,死死地盯着他。 「我知道,天宫也好,你也好,都觉得我欠了楚眠的,但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没错。」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我好像都背了个包袱,从你出现后,这个包袱就越来越重了。」 「……」 樊冰冰拿着锁铐的手僵住,指尖往里抠。 「来,不然一会儿,你控制不住我。」 他继续说道,低哑的声音几乎带着哄骗的味道。 「你身上有伤。」 她看着他,下不去这个手。 唐瑾辰低眸看着她。 她为他红了眼呢。 趁她手指不安地拨着锁铐,他主动将手伸过去,锁铐一下子铐在他的手腕上,樊冰冰面色惨白。 隐隐的疼痛从身体里扩散开来。 唐瑾辰分不大清是药效开始发作,还是挨了那一顿揍导致的,他告诉她,「再去按一下墙上的按钮。」 「……」 「冰冰,别让我在你面前背着这个包袱过一辈子。」他道。 「……」 樊冰冰的心口跳了跳,她看着他,一步步退到墙边,迟疑几秒后,她按向墙上的按钮。 锁链一下子伸展,唐瑾辰整个人被拉开,被拉成一个「大」字形,双臂双腿都被拉直,没有一点可以挣扎的空间。 他倒吸一口凉气。 樊冰冰攥紧了手,她走到他面前,红着眼道,「你要是撑不住了,就告诉我。」 他站在那里,满身的狼狈,鼻青脸肿,连病号服都穿的歪歪斜斜,他盯着她,笑了,「没事……呃。」 突如其来的巨痛瞬间贯穿他的胸口。 他这才明白刚刚那淡淡的疼根本不是什么预兆,甚至不值一提,tp1314的疼是任何痛感都无法比拟,来得迅猛而激烈。 唐瑾辰一下子瞠大眼睛,攥紧了两侧的锁链,像是有吃人五脏的虫子在穿过他的胸腔,一寸寸咬噬,神经痛感从头部直传身体的每一处。 几乎是一剎那间,他就冒了一身的冷汗。 意志被一点点吞噬,眼前逐渐模糊。 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个唐家的花园里,孩子们拿水枪拼了命地滋他,他躲,他求救,可没有人来。 他什么都没看不清,水滋进他的口腔、鼻腔。 无法呼吸。 喘不过气来,完全喘不过气来。 不要—— 唐瑾辰死死攥住锁链,额角的青筋全部暴跳出来,仿佛要炸裂一般。 「唐瑾辰?唐瑾辰?吃药,我拿药过来了。」 有声音似近在耳边,又似远在天边。 唐瑾辰整个人还未从窒息感中喘过气来,周身又像是遭到火烤一样,灼烫的烈火一点点烧过他的皮肤,啃噬他的骨头,痛得他几欲昏死过去。 「原来,竟是这种感觉。」 原来,有这么煎熬。 原来,他是真的欠了楚眠。 有什么东西餵到他的唇边。 他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一个清澈的声音告诉他,吃下去就好了,吃下去什么痛都没了。 他撇过头,任由汗水迷了眼睛,他将唇闭得紧紧的。 「唐瑾辰!」 樊冰冰看他痛得神志不清的样子急得不行,伸手就去掐他的下巴,强行要将止痛药餵进他的嘴里。 唐瑾辰痛苦地仰起头,被迫地含进止痛药。 下一秒,他将药吐了出来。 「唐瑾辰!」 樊冰冰快急哭了。 他这是要干什么?他就这么不怕死? 锁链随着唐瑾辰的动作来回晃荡,唐瑾辰用尽力气睁开眼,让汗水淌下,在迷濛的视线中的看向她。 像蒙了一层光似的,她的脸看起来有些模糊,他想看清楚,却怎么都看不清楚。 「冰冰。」 他吐字不清地唤她的名字。 「……」 她焦急地看他,又去拧手中的止痛药药瓶。 「别再恨我了。」 他一字一字说着,耗尽所有的余力。 「……」 听到这话,樊冰冰拧药瓶的动作一僵,呆呆地看向他,「你到底……为什么吃这药?」 第1022页 为什么? 理由很多啊。 「怕背包袱,怕和天阙有隔阂,怕……你恨我一辈子。」 他声音发哑而含糊地说道,忽然,新的一波巨痛如浪潮般朝他涌来,他痛得低喊出来,「啊——」 疼。 太疼了。 疼得想死。 「……」 樊冰冰看着他,眼泪无声落下。 许久,止痛药的药瓶从她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滚远。 整个冰冷的审讯室里只剩下唐瑾辰的痛喊声,他痛得不停扯动锁链,直到他再也支撑不住,人站在那里昏死过去。 锁链绑住他的手脚,他轻飘飘地立着,像没了生命气息一般。 …… 楚眠拿了止痛药追出去时,厉天阙已经开车离开,车子如离弦的箭一般疾驰出去。 楚眠心慌地开车去追。 厉天阙把车开得很快,她便也将油门踩死到底,用他教给她的技术去追他。 这一条马路宽而幽静,没有别的车辆。 很快,前面的车就开始变得不正常,在公路上乱扭,速度慢下来的同时也是在横冲直撞。 就在车子要撞上路边大树的时候,楚眠找准时机撞过去,顶过对方的副驾驶方向,将车逼停下来。 两车相撞,烟气四冒。 车门都被撞变形了。 楚眠从驾驶座爬到后面,从后座下车,冲到厉天阙的车前,一把拉开驾驶座的车门。 安全带已经被厉天阙解了,他完全没有药效发作的样子,也没有发狂,相反,他特别平静地趴在方向盘上,就像在休息一样。 只有紧握住方向盘还在发抖的手出卖了他此刻的状态。 「止痛药,快吃。」 楚眠顾不上说他乱来,拉扯他的手臂就要把药强行餵给他。 第849章 我废了你,我迟早废了你 「别碰我。」 厉天阙没有抬头,双手仍死死地扒在方向盘上,一张脸闷在里边,看不清楚神色,只有气虚得厉害。 楚眠看他这样,呼吸都跟着发颤,「厉天阙,你别这样好不好?」 「……」 厉天阙趴在方向盘上,冷汗很快浸湿他身上的衬衫,连一头短发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湿了。 饶是这样,他依然是一声不吭,就这么趴着,只有一双手在用力,身躯微微战慄。 「如果你是想给我一个教训,我已经得了,在我知道你改变计划的时候,我就得到了,我很害怕,我害怕那个盒子里全是不好的消息,我害怕我冲进火场时里边只剩下一具焦尸。」 她站在车门旁,鼻尖酸涩,「厉天阙,对不起,是我让你煎熬了这么久。」 她不应该瞒着他。 她不应该让他一个人一直处在忍耐的崩溃中。 「……」 厉天阙的身体颤慄得越来越厉害。 楚眠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能听到她的话,她眨了眨泛潮的眼睛,一把拉扯开厉天阙。 「呃——」 针刺的锐痛感密密麻麻地袭来,厉天阙整个人痛楚地往后倒去,一张英俊的面庞此刻变得煞白,一丝血色也无。 见状,楚眠吓了一跳,连忙抽出自己的手。 她尝过那种痛,那是种恨不得杀了自己求解脱的痛。 「吃止痛药,厉天阙。」 楚眠不敢再碰他,只有些打哆嗦地将药倒到自己手心里,然后餵到他唇边。 厉天阙靠在座椅上气短地喘着,却不张唇,一双眼睛涣散,根本没有半点光…… 「吃药,厉天阙!」 楚眠有些激动地喊出来,又有些气,「你说我头头是道,你自己吃这药的时候怎么眼睛都不眨,这药量大一样会死人的!」 他又不是不知道。 他这疯子,疯子! 楚眠近乎气急败坏,恨不得揍他一顿,可她知道,她现在碰一下他,都是给他添加剧痛。 厉天阙仰着头,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勉强虚睁着一双眼,长睫颤动,他没有焦距地看向她,用尽力气勾了勾薄唇,虚弱地笑着,「这药,四年前我就该吃了。」 「……」 楚眠看着他,只觉得喉咙被堵住了,涩得厉害。 「这些天,老子一直在想,你事事自作主张,喜欢拿自己的命去玩,让你养成这种破习惯的人中,我是不是也是其中一号?」 他气短地说着,冷汗湿透的胸膛不停起伏,他笑,笑得牙龈间渐渐渗出血丝来。 「不是,不是……」 楚眠气不下去了,拼命摇头,「我错了,厉天阙,我知道错了……」 「四年前我让你离开,让你一个人创立天宫,让你什么都自己扛……才会让你变得这么无法无天。」 汗水浸透眼眶。 他根本看不清她,但他还是坚持看着她的方向,一字一句咬紧牙关说出来,一只手没有目标地抓向旁边,从中控到副驾驶的真皮座椅。 他胡乱地抓着,仿佛想以来缓解痛苦。 楚眠见他这样,心慌至极,「你吃药,你把药吃下去。」 她不管不顾地把止痛药塞进他的嘴里,一被碰到,厉天阙只感觉有锋利的刀刃划割他的嘴唇,他毫不犹豫地将止痛药吐了出去。 下一秒,他一把抓住她还要拿药的手,拼着被刀割的疼痛将她纤细的五指全部包拢。 第1023页 楚眠几乎整个人被他带进车里。 他人猛地起身,一张苍白的脸直逼她面前,瞳孔紧缩又扩散。 「就是这种痛么?」 他咬着牙质问她,薄唇间泛着淡淡的血腥味,「就是经历过种痛,才让你觉得这世上其它的痛都无所谓了,是不是?」 「……」 楚眠心疼地凝视着他的眉眼,闭了闭双眼,一抹温热滑下眼眶,「不是,看你现在这样,我比自己吃药还疼。」 「不准疼……」 厉天阙咬牙切齿地低吼出来,声音夹杂着无尽的痛楚,「狗东西,你敢再疼一次试试看,你敢再让自己受伤试试看,我废了你,我打断你的腿,我让你瘫在床上哪都去不了。」 「……」 这种无耻的言论怎么又跑出来了。 楚眠怀疑他这一刻神志已经不清楚,连忙腾出手去拿药,她一动,又扯动到他,厉天阙痛得直吸气,「我怎么会爱上你这么个玩意?」 「……」 「我厉天阙做错什么了会看上你。」 「……」 「找你这么一个女人,我命都短一半。」 「……」 「风岛、天宫、病毒、厉小懒、荷妈,什么都排老子前面,谁都排老子前面。」 「……」 「我告诉你,楚眠,你别逼我,逼我,我真废了你,我迟早废了你……我把那条土狗也废了!」 他这么说着,气短急促,一字一字都耗尽力气,目光散得聚不起来。 手好像已经被利刃给捅烂了。 像是握了一手的血污,黏腻、血腥、痛苦,即便这样,他的手还是不肯放开她,就这么死死地抓着握紧,嘴里不停说着浑话,「我废了你,我迟早废了你,你别以为老子不敢……」 楚眠怎么都无法将止痛药餵到他的嘴里,急得自己也起了一身汗。 看着他眉间越来越厉害的痛楚,这话也越说越乱。 她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做了个最为干脆的决定,抬起手一掌就朝他的脖子噼下去。 厉天阙头一歪,软绵绵地倒在椅背上。 世界清静了。 …… 一夜过去。 清晨的光缓缓降落在蔷园的庭院里,满墙的蔷薇花开,芬芳四溢,绿叶如波,雀鸟在枝头叫得无比欢快。 静谧的卧室里,楚眠坐在床边的地板上,人挨着床正睡着,脸被手臂圈着,只露出一双浅浅阖着的眼,眉头微蹙,眼皮不停地动着。 她有点分不清楚梦和现实。 她一直在照顾厉天阙,她将厉天阙带回蔷园,给他服下止痛药,又让医生给看了一下。 厉天阙白着脸躺在床上的样子惹人心疼。 可还没等她心疼够,他忽然睁开眼睛又开始痛楚地说着胡话,一会要杀土狗,一会要沉了风岛,一会又要给她上碎骨锁,她好赖话说尽,他都不听。 不停闹腾不停闹腾。 楚眠累到筋疲力尽,终于在厉天阙要去杀狗的时候醒了过来,她看着眼前的卧室,缓缓清醒过来。 是梦。 厉天阙昨晚昏过去之后睡得还算平静。 第850章 离家出走? 她捏了捏眉心,在地板上坐直,伸展着腰背,一双眼朝着床上看去,随即一怔。 只见被子被人翻在一旁,床铺平平整整,没有人。 没有人! 「厉天阙?」 楚眠连忙从地上站起来,朝着浴室走去,边走边道,「你要好好休息,医生说让你今天醒来再去做一次检查,最好再输点水。」 她伸手推开浴室的门。 门一推就开。 里边根本没有人。 去哪了?楼下吃饭去了?恢复得这么快? 楚眠有些奇怪地往楼下走去,穿着一双拖鞋,连衣服都没换。 天刚亮,门外的阳光还带着凉意,就这么淡淡地落在庭院里,陆景然穿着运动服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活动筋骨,厨房的方向传来荷妈正在炒菜的声响。 楚眠走出门,陆景然回头看她,笑起来,「怎么不多睡会?」 「有见到厉天阙么?」 楚眠直接了当地问道。 「没有啊。」陆景然收敛了笑容,「他不在房间吗?」 「我醒来就没见到他。」楚眠蹙起眉。 「会不会去看小懒了,这小傢伙还在睡觉。」陆景然说道。 小懒? 他昨晚吃了那么多颗药,还有精神去看厉小懒? 楚眠有些疑惑,正想上去看看,外面传来汽车的熄火声,陆景然上前打开院门。 几部车停在外面,陆云堂和陆景慧从一辆车上下来,另一部车上,霍烨也下了车,替后座打开车门,满头银发的苏杭仁精神矍铄地从车上走下来,看到楚眠朝她点头笑了笑。 楚眠连忙站直,朝他点头。 「昨天开大会都没有见到天阙,我今天特意来找他聊聊,路上正好遇上了亲家。」 苏杭仁笑着走向前来,朝陆云堂那边看了看。 楚眠应了一声。 陆云堂笑着走向前来,手上提着大袋小袋的水果,「我们想来和你谈谈陆家搬回a国的事,路上给你们买了点水果,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就什么都买了点。」 「谢谢。」 楚眠接过来,另一边,霍烨抱着一个粉色玩偶熊朝着她走来。 第1024页 粉得耀眼,粉得刺目,粉得巨大,几乎有一人高的样子。 呃…… 「来,眠眠,这是送给你……」霍烨兴奋地走到她面前,见她表情有些凝固,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送给你儿子玩的。」 「……」 她儿子为什么要玩这么大的一个粉色玩偶熊。 楚眠不想拂他好意,全都接受,「好,都进来坐吧,正好一起用早餐。」 时间还早。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进了院子,又踏进洋楼。 楚眠走进厨房,对着荷妈道,「荷妈,不好意思,亲戚们都来了,麻烦你多准备一点早餐。」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我们自己也要吃早餐。」荷妈满不在乎地说道。 「谢谢。」 楚眠想给她打打下手,想到厉天阙还是道,「荷妈,你见到厉天阙了吗?他有去见过小懒么?」 「没啊,我才下来不久,没见过少爷啊。」 荷妈有些奇怪看向她。 「……」 这么说,人不在厉小懒房里? 楚眠不放心,跑到厉小懒房里看了一眼,房间里厉小懒一个人趴在床上,抱着一团薄被,撅着个小屁股睡得正香,完全不知时间。 这睡相,也是绝了。 楚眠走向前,把厉小懒抱起来放平到床上,拉过薄被展开想替他盖上。 这一抖开,有东西掉落下来。 她低眸,是一张白色的卡纸。 楚眠拿起来,只见上面是龙飞凤舞的一行钢笔字—— 【老子走了。】 落款,是一个力透纸背的「厉」字,嚣张无比。 「……」 楚眠怔怔地看着上面的四个字,几秒后,她将床上睡得香甜的厉小懒拎了起来。 …… 客厅里,苏杭仁正和陆云堂他们寒暄着,「这疯子血缠了我们苏家世世代代,一朝得解,我这老头子只觉得浑身有用不完的劲。」 「老爷子身体看着就硬朗。」 陆云堂坐在一旁笑着道。 「我们苏、陆两家重回国内,假以时日,我们就会是两个孩子最大的助力。」 苏杭仁说起话来不像个老人家,拥有着无尽的雄心壮志。 这份志气他压了一辈子,压着苏家世世代代,现在,他终于可以一展抱负。 「您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诚然天阙和眠眠优秀,不需要我们锦上添花,但我们把这根扎得越稳固,将来小懒也可以过得越顺遂。」陆云堂非常贊同。 「说到小懒,我还没见过这小曾孙呢,想来我这曾孙必然是凤雏麟子。」 一想到自己还有个曾孙,苏杭仁脸上的笑容就淡不下去。 有苏陆两家的血脉相融,这孩子绝对是天资聪颖,冰雪可爱,将来必成大器,能成a国的一位大人物,名留青史的那种。 苏杭仁正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就听到一阵稚嫩的吱哇乱叫,「哎呀呀,妈咪妈咪……我都没睡饱呢。」 「……」 众人抬头,只见楚眠单手抱着厉小懒走下来,厉小懒整个人懒洋洋地挂在她身上,还要睡觉,被楚眠弹了下小脑袋,他不满地嗷嗷叫。 楚眠直接把他放到苏杭仁对面的沙发上,拍拍他的小脸,「清醒点,我有问题问你。」 「不要,好睏……」 厉小懒歪歪斜斜地躺下来要睡觉。 楚眠直接把他拎坐起来,「回答我的问题,不然给你加课。」 厉小懒小小的身体一抖,终于睁开了眼睛,打着呵欠默默看她,眼神有些幽怨,仿佛在说,妈咪你怎么捨得这么对我。 「爹地早上是不是找过你,和你说过话?想清楚了再回答。」 楚眠态度十分严肃。 厉小懒有些懵地看着她,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然后点头,「哦,爹地好像找过我。」 「他和你说什么了?」 楚眠心中一紧。 「他说……」厉小懒绞尽脑汁地回想着,然后学着某人的口吻,「告诉你妈咪,这家我呆不下去了,我走了,让她别来找我。」 闻言,众人都是一惊。 厉天阙这又是唱的哪一出,离家出走? 「然后呢?」 楚眠的眉蹙紧。 「然后……」厉小懒伸出小手挥挥,「我就和爹地说拜拜啊,我很客气很礼貌的。」 有什么问题吗? 「……」 你爹地离家出走,你就说了声拜拜? 苏杭仁看着面前凤雏麟子的曾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第851章 决定千里追夫? 众人全都静默。 楚眠站在那里,长睫微垂,离家出走。 居然走了。 就这么走了。 她想着昨晚厉天阙吃药后说的那些胡话,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他的用意。 只是,一定要玩这么大么? 「怎么了吗,妈咪?」 厉小懒坐在沙发上晃着两条小短腿,有些茫然地看着楚眠,为什么她的表情这么严肃?真要给他加课? 「眠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陆景然有些担忧地看向楚眠,昨晚厉天阙回来就是被架着回来的,像受了重伤一样,这会又离家出走? 连a国最大的财阀问题都解决了,现在正是专心致志抗病毒并收拢权利的时候,他怎么还走了? 第1025页 怎么一回事? 就是他的气还没消,就是不爽她做事不考虑他的感受,就是……她还没哄好他。 「我们之间出了点小问题。」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楚眠只能这么说。 霍烨的脸一下子黑了,「他一个大男人还敢离家出走?他嚣张什么?」 「……」 陆家三兄妹妹默默投去眼神,你之前不是一口一个天阙么? 霍烨当没看到,清了清嗓子道,「眠眠,你别担心,我这就去把人给你逮回来,逮回来就跟他离了,离家出走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这种男人要不得。」 这话是形容出轨和家暴的吧? 楚眠在厉小懒身边坐下来,沉默。 「你能不能盼小两口一点好,有你这么做父亲的么?」陆景慧看不过去,忍不住出声怼道。 「眼下正是要做大事的时候,天阙这个时候闹失踪,的确是有些不负责任。」 苏杭仁并不偏坦,皱着眉说道。 楚眠反而听不得别人说厉天阙的不是,她忍不住道,「他要真不负责任的话,我之前制定计划的时候就完全可以破坏掉,但他没有,他是忍耐太久了,需要一定的发泄而已。」 「他还敢发泄?」 霍烨又恼了。 「你这人的立场能不能别这么颠覆?」 陆景然不由得道。 她不觉得厉天阙有什么问题,之前的计划中,厉天阙以自身入险境,让他们所有人都去救楚眠,冲着这一点,离家出个走算什么? 还不能让人有点情绪了? 「就是,这男人离家出走他也不是第一个。」 陆景慧跟着说道,眼神幽幽地看向霍烨一眼。 女儿控就是看不到自己的缺点,满世界都是女婿的缺陷,呵。 「……」 霍烨哑了。 「你们等一下。」 楚眠从沙发上站起来往楼上走去,不一会儿她拿了几份文件下来,一半递给陆景然,一半递给苏杭仁,「关于两家重回国内发展的事,我已经让人理好一些文件,算是为两家铺路。」 「你还做了这些?」 苏杭仁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事情发展成这样,国内迫切需要新的人物站出来,维持稳定,现在这个时机也是正好,大家自损一些,共同抗疫,度过了这个难关,我相信收益都会回来。」 楚眠站在那里说道。 「陆家之前都准备好拿全部身家填这次病毒的洞了。」陆景慧道。 「现在挡路的财阀们没了,很多措施可以强制执行下去,隔离一定比之前顺利,不敢说短期内能消除病毒,但控制好也绝对是一大成功。」 楚眠看着他们道,「我的人现在基本都在研究病毒的一线,所以控制这一块,需要你们和孟助共同合作,听从总统府的指挥。」 话到这里,众人都定定地看向楚眠,琢磨过她这话里的不对来。 「你不准备管了?」 苏杭仁看她。 管? 真要管的话,事情太多。 控制完病毒,想办法攻克病毒,然后是发展风岛,发展经济,重组天宫。 这男人昨晚疼成那个鬼样子还反覆说着一句,什么都排他前面,从不顾忌他的感受。 他很介意,非常非常介意。 罢了。 以往的每一次,他们之间都是以他妥协而告终,这一次,也该她来妥协了。 「可以吗?」 楚眠站在那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 她的眼里没了之前走进银都大厦时的果敢,也没了领导一切的魄力,她就是很平静地看着他们,有着一个年轻女孩该有的眼神,很干净,淡淡的,安静地询问着他们的意思。 这一眼看来,似乎带了那么一点点发自肺腑的依赖感。 别说霍烨,就连苏杭仁心都化了,「当然,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任性的自由,这a国又不是少你们两个人就不转了。」 「……」 您刚刚不是说厉天阙这样做不负责任么? 众人默默看向老爷子。 「你放心去,我听说孟墅也给天阙管过几年财团,有经验,不会乱,我们苏、陆两家坐阵帝都,等我们立稳了基根,到时拿资金给你重组天宫,你也轻松。」 苏杭仁直接打包票。 「嗯,我们目前不图多大的发展,凡事以控制病毒为主,如果做的有问题,你再回来就是。」 陆景然跟着肃然地道。 「……」 楚眠看着他们,淡淡地笑了。 …… 「所以,眠姐你现在决定千里追夫?」 咖啡厅里,楚眠找了叶成和樊冰冰出来小聚,两人都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巅峰会其他成员都在第一线上,楚眠也不好打扰他们,只能把手机搁到桌上,开着群聊,安诗蓝、彭子杰、彭子豪、黎哲几张嘴几乎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叫声。 楚眠坐在那里,不理会他们的大惊小怪,坚定地道,「对。」 她要去找厉天阙。 厉天阙是故意给厉小懒留那番话的,还不让她去找他,她要真不去,那…… 她想了想,还是想不到厉天阙会做出些什么,总归不是她想要的。 「……」 第1026页 叶成和樊冰冰定定地盯着她,恨不得盯得扒一层假面具下来,看看她到底是谁。 「别这么看我,我之前不是选过一次了,我放下正事跑去克斯州找绝书。」楚眠说道。 「那不一样,那次是姐夫性命攸关,不去不行,但这一次,你明显就是准备去……」 樊冰冰有些开不了口。 安诗蓝在群里接过她的话,「谈情说爱。」 对,这一次,楚眠明显就是要抛下一切去谈情说爱,否则不会把自己手上的事全交代出去,这不是她的处事风格。 当初回到帝都,她用医蛊治了厉天阙,两人久别重逢,合该腻腻乎乎,可她还不忘天天做正事,从来就没真正抛下过。 -- 作者有话说: 第852章 妈咪,你不要小懒了吗? 楚眠被他们说得有些无言以对,她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才笑着道,「其实放在这次银都大厦事件以前,我还是不会这么做。」「……」 樊冰冰和叶成静静地看着她。 「我都忘了我是什么时候形成现在这种性格的,也许从一开始,我就把感情归为了人生可要可不要的一类,即使遇到厉天阙,即使我曾想过抛下一切留在他身边,但那也只是因为感觉欠了他,并不是因为我认为感情有重要到超乎所有。」 楚眠笑得有些苦涩,「真正意义上,我从未因为他妥协过我做的任何一件事,一件我认为的正事。」 她敢沖,敢拼,敢为了赢不惜自身的一切代价。 直到厉天阙说出那一套盒子论,她才恍然明白站在她身后的他一直提着什么样的心。 「可是眠姐,你做的那些事都是对的。」 叶成沉声说道。 没有眠姐,怎么会有巅峰会,怎么会有天宫,怎么会有他们和风岛三千多人的出路。 她做的每一桩、每一件,都是对的。 「我没说那些事是错的,但是,到了今天,有些事已经不是非楚眠不可了。」 楚眠看着他们两个,「从我把自己置身银都大厦的危险中,确认你们会救到我的时候,这世上很多事就不是非我不可了。」 「……」 群里的人安安静静地听着,没人出声。 「巅峰会成长到今天,你们每一个都能独当一面,别说我离开一段时间,就算我现在去避世,你们也能做得很好,能把天宫重组起来。」 楚眠说道,这群人早已经跟着她一起成长,他们能处理好一切事情。 「那可不行,天宫的头除了眠姐,我谁都不认。」 群里边,彭子杰嚷嚷着道。 樊冰冰和叶成认同地点头。 「我的意思是,我好像已经从过去那个保护人的角色渐渐变成被保护的那一个了,你们,苏家、陆家,以及孟墅、沈医生,甚至是风岛三千多号人……大家都在尽全力地保护着我,不让我受到伤害。」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 楚眠说道,眼里浮动着浅浅的笑意,「是你们在告诉我,我不用那么拼命也可以,我可以……自私一些。」 闻言,樊冰冰和叶成不约而同地笑了,深深地注视着她。 「虽然这么说不太恰当,但是眠姐,你好像……真的成长了。」 樊冰冰笑着说道。 以前,眠姐是他们的信仰,但现在,他们所有人都只希望她能没那么多烦恼。 这话一出,大家都笑了。 楚眠也被逗笑,她端起面前的咖啡杯伸向前,「那我可就要在你们的保护之下千里追夫去了。」 「放心吧,你又不是消息闭塞,但凡我们哪一点做得不好,你直接回来揍我们。」叶成说道,端起面前的咖啡杯跟她碰了碰。 「我们一定努力创造一个优质的环境,让你和姐夫能在某个鸟语花香的地方安安心心地谈恋爱。」 樊冰冰笑着跟他们碰杯。 三杯咖啡碰在一起,落地窗外的阳光格外耀眼。 …… 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以后,楚眠才开始慢悠悠地查找厉天阙的踪迹。 其实,她还是可以和之前一样,一边查一边继续做正事,但这一次她不想这样了,她想找到厉天阙的时候,告诉他,这一次,她是真的心无旁骛地来寻他谈恋爱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要是带着工作找到他,她都能想到这男人会嘴角一勾,冷笑着来一句,难为你百忙之中还记得有我这么一个人。 哎。 就是两个字:难哄。 楚眠坐在二楼的书房里,剥开糖纸吃了颗糖,盯着屏幕上的道路监控。 厉天阙大清早从蔷园离开以后并没有隐藏自己的形迹,而是光明正大地开着车行驶在道路上,慢慢吞吞,跟在逛大街一样。 最后,车开到了机场。 监控下,男人戴着副墨镜,薄唇抿着,一点表情都没有,一袭墨色衬衫,衬衫穿得并不正式,领带也没系,松着两颗扣子,衣摆随意下垂,一双笔直的腿在摄像头下显得过分修长。 只见他从后备箱里取下一个不大的黑色皮箱,拉着就走。 「……」 这真要离家出走,何必走全是有监控的路段呢? 楚眠的舌尖舔过糖果,微微的凉,微微的甜,她笑了笑,拿起手机打电话,查询厉天阙的机票。 第1027页 很快,消息便反馈过来。 南边。 他居然去南方边境了。 楚眠有些诧异,下意识地重新拿起手机准备给谢傲然打个电话,让他这个边境霸主帮忙把人给她盯住,但手摸到手机的一瞬,她还是决定不这么做。 厉天阙这是处处埋雷给她啊。 他故意留那样的信息给厉小懒,就是要她去找他。 她要是不第一时间找到他,他会炸; 她要是一边工作一边找他,他会炸; 她要是通过谢傲然找他,他会炸。 「……」 楚眠想着这男人离家出走都埋一堆雷,突然心就累了,这气生得要不要这么多陷阱。 毁灭吧。 不找了。 他就吃定她一定会去找他哄他?凭什么。 楚眠靠在椅背上吃糖,半晌,她还是站起来老老实实地去收拾自己的行李,嘴角微微上扬,找吧,自己拿枪逼着结婚的老公得自己受着。 她收拾行李很快,南方一直温度高,不需要整理多少衣服。 楚眠收拾了一下便往楼下走去,还没走到门口,一个惨绝人寰的稚嫩呼喊声就传来,「妈咪——」 楚眠回头,就看一个小炸弹从楼梯口直扑过来。 下一秒,她的腿一紧,挪不动道了。 一低头,厉小懒扑倒在地,两只小胳膊紧紧抱住她的小腿,仰头委屈巴巴地看向她,「妈咪,你不要小懒了吗?我这么可爱你都不要了吗?你是不是要去再生一个宝宝?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是不是要把我丢去孤儿院了?我要开始流浪了吗?呜哇……」 说着,两滴眼泪一落,楚楚可怜。 「……」 楚眠蹲下来,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眼中闪着泪光的狡黠,「小懒同学,你在演什么呢?」 一看被识破了,厉小懒干脆地擦擦眼泪,改为一屁股坐在地上继续抱她的腿,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荷奶奶和漂亮阿婆说你要去找爹地,你带我一起吧?」 -- 作者有话说: 第853章 厉天阙会在哪里? 你爹地离家出走的时候也没见你有点反应。 楚眠单手托起他的小下巴,往左转转,又往右转转,分析出他的心理状态,「你是不是觉得跟我走,你就不用上课了?」 「不是不是。」 厉小懒连忙摇头,「我是担心爹地,离家出走这事我有经验,我能帮到妈咪。」 「……」 你还有经验。 怎么这离家出走还带遣传的是么? 楚眠默默地看他。 厉小懒在她的眼神里渐渐招待不住,耍赖地把小脸往她腿上一蹭,「哎哟,妈咪,你就带我去嘛,这么好看这么可爱的儿子你放在家里你放心吗?」 放心。 楚眠心想,厉小懒抬起小脸沖她撅起小嘴巴,「妈咪,妈咪,我爱你,我可爱可爱你了,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咪,mua、mua——」 可爱爆了。 楚眠看着这样的儿子根本招架不住,心里计算着带儿子去厉天阙会炸的机率,结果机率并不低,毕竟那是个连小海豚都在仇杀名单之列的男人。 「妈咪呀……」 见她无动于衷,厉小懒的两条眉毛都皱成了小毛毛虫。 楚眠被他喊得骨头都软了,算了算了,厉天阙布下满地的雷,她就算真踩中一个也没什么,他总不能把儿子也放在仇杀名单上。 这么一想,楚眠便轻松了,她伸手去捏他的小脸蛋,「你要跟我去也行,但是,我需要有人能把爹地哄得高高兴兴的。」 以厉小懒的机敏劲,说不定还会是她的助攻。 「我可以我可以!」 厉小懒猛点头,只要不上课,什么都好说。 「那我们去收拾衣服,准备出发。」 楚眠笑着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 不知道别人单独带个虚四岁的孩子出门是什么感受,会不会手忙脚乱,反正楚眠不累。 厉小懒生来会享受,一上飞机就往后一躺,跷着二郎腿甩啊甩,鼻樑上架着一副大大的卡通墨镜,头上还戴着大耳机听音乐,也不嫌脑袋上夹太多东西。 空姐看他可爱,又是果汁又是小面包的送。 厉小懒吸上一口,发出长长的一声喟嘆,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神清气爽,一派老成地道,「妈咪,你看,这才是生活啊。」 真正的生活不需要《三字经》。 「你收敛点。」 楚眠看他这样简直想要打孩子,而后自己也往窗外看了一眼。 天气特别好,明媚的阳光让人的心情特别好。 母子俩人走出机场的时候,厉小懒头上顶着个小草帽,背着小书包抱住一个大椰子疯狂吸食,「哇,好喝!」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来做什么的?」 楚眠无奈地看他一眼,他是来度假的么? 「知道,来找爹地。」 厉小懒抱着椰子看她,「其实妈咪,你不用找,爹地很快就会自己出来的。」 「为什么?」 楚眠不解。 「爹地可穷了,出门都不带钱,上次住酒店还是我花钱,现在外面这个世道,没钱很难活的,等爹地活不下去的时候就知道要找老婆了……」 厉小懒感慨地直摇头。 第1028页 「你少看点大人的电视。」 这些句子是他一个小孩子说的吗? 楚眠无语,「而且,爹地这是有预谋地离家出走,在我意料之外,他一定带足了现金。」 「那他一定会住酒店,我们去酒店找?」 厉小懒给出方案,「爹地没钱的时候都要住好酒店,有钱了肯定要找最好的,哪里是最好的酒店?」 怎么可能。 厉天阙选择到南方边境一定有他的理由,可能是想再看看她呆过三年的地方,应该是去她们这边的家里去了。 楚眠想着往前走了两步,忽一转念停下脚步。 不对。 她能想到的,厉天阙肯定都猜到了,他不会让她这么轻易找到。 果然。 楚眠带着厉小懒回了新街上的房子,并没有见到厉天阙。 这是厉小懒出生以后,楚眠为了换个好点的环境才在这里住下来。 这是一栋双拼小别墅,她们的家在东边一户。 她推开小院落的门,里边的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并没有人来过。 楚眠推门进去,家里收拾得很干净,荷妈走后有保洁定期上门打扫,所有的摆设都和之前一模一样,她一眼看过去,难免想起在这里过的岁月。 那时,她的世界没有厉天阙。 「你看,我就说爹地去住大酒店了,我们这里又没有佣人,他那么喜欢享受不会住这里。」 厉小懒放下手里的大椰子,往一旁的摇摇椅上一坐,晃悠起来。 「我看你更会享受。」 楚眠看他这样子道。 带着个孩子,楚眠没办法立刻出去找人,家里也没有食材储备,想了想,她在手机订了份面先把她们的晚餐解决。 边境的天热,楚眠在小院子里开了灯,将一份牛肉炒面分成两份,母子两人就在院子里的小桌上吃起来。 她之前在外面弄了一些户外小灯,一到晚上,树上的、草地上的、墙上的小灯都闪烁起来,像是点缀着一小院的星星,很是漂亮。 厉小懒也好久没回来,顿时有些怀念,吃着面都到处看。 「要是荷奶奶也回来就好了。」 就能像过去一样。 「……」 还带荷妈。 那到时落在厉天阙的眼里,她是过来千里追夫的,还是跑回边境重新定居? 楚眠有些心不在焉地吃着面,思考着厉天阙这会会在哪里,他那么慢吞吞地离家出走,一定不会是真的想跑个没影,那会去哪里? 入夜了,总得找个地方睡觉。 难道真是去住大酒店了? 她正想着,忽然小院外的门铃响起来,她抬起头,就看到一个穿着花衫的老太太笑容满面地站在矮矮的栅栏外。 楚眠连忙站起来迎出去,「花婶。」 这是小区里的住户,邻居,平时和荷妈走得比较近。 「花婆婆!」 厉小懒从小桌前跳下来,嘴甜地迎了过去。 一听到厉小懒的声音,花婶更是跟吃了蜜一样,笑得停不下来,「我说大老远看着你家有灯,原来你们真回来了,瞧瞧,我们小懒长高了呀,又好看了。」 「花婆婆也更漂亮更可爱了。」 厉小懒恭维人起来好词乱用。 花婶却很是受用,笑得不行,楚眠请她进来坐,花婶摆摆手,「不了不了,我还要去跳广场舞,看你们亮灯,想着你们要是刚回来肯定没什么吃的,我把家里的菜提了一点过来,都是新鲜的,你们自己做着吃。」 说着,花婶就把手中的菜篮子递给她。 「您太客气了。」 楚眠微笑着接过,客气地送花婶离开,看着花婶的背影,她突然就想到了。 她知道厉天阙现在在哪里了。 第854章 楚眠带儿子进入慢生活 楚眠站在栅栏门口,抬眸望出去,万家灯火,远处繁星密布,预示着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很温馨吶。 其实南方边境一直是个适合慢节奏生活的城市,只是之前住时她不允许自己慢下来。 楚眠想着笑了笑,拎着菜回到自己小小的院落,对着厉小懒道,「快吃,吃完歇一会我们去夜跑。」 「还要跑步吗?」 厉小懒被惊到了。 「嗯,我们锻鍊锻鍊身体。」楚眠坐到小桌前,用筷子夹起一筷面,又添一句,「就在小区里。」 「……哦。」 厉小懒觉得吃完晚餐应该找张小躺椅往小院里一躺看星星更舒服,但只要不上课,就顺着妈咪吧。 「多吃点,明天开始我研究一下做菜,做好吃的给你。」 这些年下来楚眠唯一没长进的就是厨艺,荷妈一直呆在她身边,惯得她都没下过几次厨,即使偶尔做两次,做得也只能是勉强入口。 厉小懒一听这话,胆战心惊地眨巴了几下眼睛,「妈咪,我觉得点外卖挺好的。」 还是别研究了吧。 「……」 楚眠又分一筷面到他小碗里,「吃面,闭嘴。」 说话这么诛心。 此时此刻,某栋别墅的阳台上,两米多高的花架静静立着,三面环绕,将整个阳台都包围起来,叶芽嫩绿,小花鲜艷,即使是在夜里依然散发着温柔的香气。 一架半人高的望远镜立在花架之后,镜头悄悄地藏入花叶间,隐藏得天衣无缝。 第1029页 镜头固定地对着某处。 镜头中是一方很小的院落,围着的栅栏很好,让镜头轻易捕捉到里边的一切,院中小灯温和闪烁,一个大大的木头熊立在入口处,脸上扯着憨到极至的笑容。 一大一小两个人坐在小桌前正吃着面,年轻的女人不时给儿子添上一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都笑起来。 呵。 还笑得出来。 一只修长的手拂过镜头。 「啪。」 镜头盖落下,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几秒后,镜头盖又被掀开。 镜头中再次出现小院温馨用饭的场景。 …… 晚饭过后,两人休息够了,楚眠给自己和厉小懒都换了一身白色的短t短裤,然后出门夜跑。 厉小懒是个事多的,出门跑个步还要在脖子上挂半瓶果汗,美其名曰跑累了口渴,被楚眠强行换成凉白开以后,小傢伙果断把水杯给放下了。 「果汁不能代替水,小孩子要多喝水。」 楚眠在小区的路上慢跑,边跑边教育儿子。 「知道了,妈咪。」 厉小懒慢慢吞吞地跟在她的身后。 楚眠往前继续跑,一双眼看向周围,当年生下厉小懒后,她把房子换到这里,但一直在忙,从未仔仔细细看过这个小区。 这一跑才发现小区比她以为的还要大,前面是30多栋的小别墅,中间是六、七层高的商品房,再后面则是高达33层的住宅高楼,密密麻麻的灯火组成一个小区。 她那个小别墅那么矮,院落又小,真要盯她,这个小区里有太多的选择性。 「是小懒和小懒妈咪吗?」 跑到小区的健身休闲区,有人借着路灯的灯光将她们母子俩认出来。 楚眠便停下来,牵着厉小懒的手走过去,休闲区有好些个人,有年纪大的老太太出来散步,也有带着孩子出来玩的妈妈、爸爸。 楚眠认识的人不多,还不如厉小懒。 厉小懒将自己认识的人都嘴甜地叫了个遍,有几个老太太和年轻妈妈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却没被叫到,顿时一脸尴尬。 楚眠正想上前让他叫声婆婆叫声阿姨,其中一个老太太就哼哼一声,「小懒,你不叫我,是不是记不得我啦?我孙子和你差不多年纪,都在学心算了,记性特别好,见过谁都不带忘的。」 「……」 楚眠瞬间就闭了嘴。 这话怎么听着阴阳怪气的。 「……」 厉小懒沖那老太太做了个鬼脸,转头就跑,和一个小孩子玩起滑滑梯,根本不带搭理的。 「诶,你……」 见状,那老太太气得脸都绿了,正想说什么,看看楚眠又闭嘴了,转头跟旁边的人低声叨叨着什么。 「别理她,张老太就那样,就爱拿她那个小孙子炫耀。」 楚眠转头,正是跳广场舞返回的花婶,花婶走到她身边悄声道,「她还老爱把小孙子和你家小懒比,今天念叨学了什么,明天又念叨学了什么,背后总说小懒不聪明,把你家荷妈气得肺都快炸了。」 难怪荷妈一直要厉小懒学习,原来这刺激受得这么大。 「……」 楚眠听着蹙起眉,想了想厉小懒刚刚的反应,问道,「她背后是不是还说过别的?」 闻言,花婶有些尴尬地笑笑,「是的呀,说小懒没爹地,妈咪也整天忙得不见人,但却住着别墅,指不定你是做什么工作……」 说到后面,花婶都说不下去,摆了摆手道,「不过她现在不敢说了,我之前在电视里看到你,还看到你那老公,她不信,非说我认错了,说你不可能有大公司,你老公不可能是大财阀……切,现在好了,看到你了,终于能闭嘴了,借她八百个胆子都不敢再在你面前乱说话。」 「……」 楚眠静静地听着,低声问道,「之前说这种话的人多么?」 她之前一直在忙,并不知道这些。 「喏,就是小懒没打招呼的那些个,要我说,小懒聪明着呢,什么人好什么人坏,他心明眼亮。」 花婶悄声对着她道。 可之前,别说荷妈,就是厉小懒也从来没在她面前抱怨过什么,也从不会问爹地什么。 楚眠看向玩滑滑梯的厉小懒,心脏像是被揉了一下。 或许他之前也在心里挣扎过,爹地到底是像她说的那么好,还是像别人说的那样不要他……可他不问,他是不想让她难过。 她的厉小懒太过暖心。 「诶,对了,你老公有没有跟着你一起回来?带出来走两圈,气死那帮爱嚼舌头的。」 花婶看着那些个人又聚在一起不知道嘀嘀咕咕什么,不禁气起来。 --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端午安康! 第855章 他不会搞暗杀吧? 「嗯,回来了。」 楚眠淡淡一笑。 是回来了,但没完全回来。 花婶顿时底气十足,「那你还等什么,赶紧拉你老公出来熘两圈啊,那些个没见识的,一辈子都没见过财阀呢。」 当然,她自己也没见过。 「好,我回头和他说。」 面对善意的花婶 ,楚眠自然不会扫她的兴,刚说完,衣袖被花婶激动地扯了下,「看,快看,你王叔家的那个儿子,国外回来的,当年託了这个託了那个非想认识你,还托到我这来,想娶你咧。」 第1030页 「啊?」 楚眠怔了下,顺着她的视线望出去,就看到一个个子相当挺拔的年轻男人拎着个公文包朝这边走来,大概是工作了一天面容有些疲惫。 似是感觉到她的视线,男人抬起头和她撞上,顿时慌乱地避开目光,快步离开,耳根子都在发红。 楚眠是完全不认识,她那时在这里忙着创建天宫,连照顾儿子都没时间,更别说别的了。 「你那老公宣布了你们俩的婚姻后,他失魂落魄的咧,走路都撞树。」 花婶对着她八卦,刚说完那男人就一头撞到路边的树上。 男人一脸尴尬往这边飞了一眼,然后忙不迭地捂着头跑了,一熘小跑。 「看看看……」 花婶忍不住笑起来。 「我不认识他。」 楚眠摇摇头。 「我知道,你家荷妈说你忙,不让我在你面前说闲话,当初你第一天住进这里就被他看见了,他对你是一见钟情,跟我来打听过你,知道你虽然带个孩子但身边没男人,他就入魔了。」 花婶原原本本地同她说道,「说起来,我当年还真想保这个媒,想着那孩子也是一表人才、事业有成,不过你实在太忙了,天天不着家,难得在家也是补觉休息,不好说,后来也就算了。」 「原来还有这事。」 但与她也没什么关系。 楚眠笑了笑,对着对花婶道,「我不打扰您了,我带着小懒继续跑跑步。」 「好好好,你去你去,空了来家里吃饭,花婶给你们做好吃的。」 花婶是个热心肠,笑着摆摆手让她去,见张老太那帮人看过来,连忙又高声喊了一句,「记得带上你老公一起来吃啊!也让我开开眼,见见那大人物!」 「……」 那帮人的眼神着实有些酸熘熘的。 楚眠笑着牵过厉小懒的手继续走,厉小懒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走,走得没个正形。 她低眸看向他,「小懒,在这里你是不是听过很多不好听的话?」 闻言,厉小懒抬起头,眼珠子骨碌碌转,「没有呀,都是好听的话。」 「……」 暖到心窝了。 楚眠也不拆穿他,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忽然,一道阴影靠过来,遮住了路灯的灯光。 她抬头,就见刚才的那个年轻男人红着耳根站在她面前,怀里抱着一束蓝色的满天星。 楚眠怔了下,厉小懒也有点懵,「叔叔,你……」 「送给你。」 男人把花束递出,随即有些僵硬地道,「我没别的意思,看你们回来了,送束花表示一下。」 「……」 楚眠站在那里看着他,「谢谢,不过不必……」 她还说完,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满天星的花语是甘做配角的爱,你拿这花送一个已婚少妇不合适吧?」 楚眠闻声看过去,就见小道上谢傲然带着两个手下朝这边走来,他一张脸在夜色下都透着白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双腿走得越来越自如了。 「谢叔叔!」 厉小懒高叫一声,朝他扑过去。 「谢先生。」 在边境,民众可以不知道总统是谁,却不会不知道谢傲然是谁,年轻的男人当即变了脸色,恭敬地低下头。 谢傲然将厉小懒抱起来,走到楚眠身边,冷淡地看向那男人,「不看新闻不看报,不知道她是谁的女人?」 「……我就是送束花,以邻居的身份。」 「行了,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回去吧。」 谢傲然直接赶人。 「……」 男人灰熘熘地走了。 谢傲然看着那人的背影,笑道,「今晚幸好是我在这里,换了你家那位,怕是腿都能给人打折。」 「也不一定。」 这不就没出来么? 真够沉得住气的。 楚眠淡淡地道,扫了一眼周围沉沉的夜色,看不出小区里有什么异常。 「你们夫妻怎么回事,一前一后到我这边境来,怎么,那帮财阀搞定了,就来搞我?」谢傲然开着玩笑道。 「你这消息收得是越来越快了。」 楚眠道,她才到边境多久。 「我一直有派人关注着你,你大摇大摆地来,我当然第一时间就收到消息。」 谢傲然边说边从口袋拿出一颗糖递给厉小懒,换来厉小懒抱着脖子香一口。 「那你有知道厉天阙的行踪?」楚眠问。 「不知道,我是知道你来了才去查的他,没查到任何踪迹,以他的能耐做到这点并不难,所以我才奇怪你们是怎么回事。」 谢傲然抱着厉小懒道,「走吧,回你家,说给我听听。」 楚眠只能跟他回去。 …… 夜深,小院里的光一直亮着,温度适宜。 厉小懒歪在小躺椅上睡了,楚眠把小被子给他盖上。 「噗——」 谢傲然一口水喷了出来,匪夷所思地看向楚眠,「你是说,厉天阙现在就在这个小区里,在某个地方监控着这里?」 「应该是,他不是一声不吭走的,走之前还留了信,到边境之前也是一路留下行踪,这足以证明他要我追上他,那我的行动轨迹一定会在他的掌握之中。」 楚眠坐在那里道,「有什么比在这小区里找个位置看我如何找他找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更好?」 第1031页 「热锅上的蚂蚁?你?」 谢傲然笑出声来,「我看你挺闲的,夜跑都有男人给你送满天星。」 厉天阙要真在监视,能气得当场爆血管吧? 「我夜跑就是去找厉天阙的,结果没找到,反而遇上那人送花,还遇上你。」 楚眠凉凉地看他一眼。 她都不知道自己这算踩了几个厉天阙的雷点。 「我不担心,这里可是我的地盘,强龙压不住地头蛇。」 谢傲然满满自信地往后一靠,下一秒又坐直了看她,认真询问,「他不会搞暗杀吧?」 第856章 爹地!开门!我和妈咪来找你啦 你这变得也太快了。 「他有这么暴力么?」楚眠道,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他不杀人。」 「?」 谢傲然定定地看着她,只是不杀人而已? 他拿出手机给手下,淡定发布指令,「多派点人来保护我。」 「够了啊。」 楚眠黑线,要不要这么小心谨慎,厉天阙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妖怪。 谢傲然把杯子放到桌上,道,「想当初,他没了记忆跟个几岁的孩子一样,我担心他保护不好你,现在,他又成为那个高高在上的厉总,倒是能保护你了,但你周边的男性就遭殃了。」 楚眠听不得他一直损厉天阙,便道,「别把他说得那么恐怖,我身边又不是没别的男人,他也没个个打过去。」 天宫、风岛那么多人,叶成、黎哲他们也没被打。 「……」 那是他们都没觊觎过你。 他呢,可是开诚布公和厉天阙说过的。 谢傲然摸摸鼻子,没再继续,换了一个话题,「不过你也是,该吃点教训了,一声不吭就以自身安全去算计那帮财阀,你好歹也通知我一声,我好安排点人手助你一臂之力。」 「边境也需要稳定,把你的人手都调走了,对这边不好。」 楚眠说道。 「那你也不能这么做,太危险。」 谢傲然知道事后再说也没什么用了,便只抱怨几句,没有多说,「行了,既然来了,你们就当是来度假,好好享受吧,边境的疫情不重,比外面安全。」 「我看到了。」 街上的人都不戴口罩,大家秩序井然,要是国内都像这边一样就好了。 「我把小懒抱进去,你们早点睡吧,明天再找你家那位。」 谢傲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弯腰去抱睡得正熟的厉小懒,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看她,「我的手下还没全部到位,你抱吧。」 这门一进,他不一定能全手全脚地走出小区。 「……」 楚眠无语地看着他。 「他真在这个小区?住哪,别墅?高层?」谢傲然睨她,小声问道。 「不知道,我扫了一眼,能看到我们这小院的地方不算少,可能要一家一家找过去。」 她明天再找吧。 「我帮你调小区监控?」 谢傲然问道,就算厉天阙再乔装,以她的本事应该能把人认出来。 「别帮忙就是帮忙,我是来哄男人,不是来分手的。」楚眠果断地道。 「……了解。」 谢傲然点头,转身便走,不带一点停留。 楚眠笑着将厉小懒从躺椅上抱起来,回房睡觉。 …… 翌日一早,楚眠就制定了寻找厉天阙的办法,她可以以住户的身份去要监控,但也不能拿小区所有的监控,只拿一段路的很可能白忙一场。 她索性在白纸上画出小区建筑的草图,整个小区在她的脑海中立体起来,她很快将一些能监视到她家小院的人家在草图上标註起来。 要是有心用望远镜监视,能看到的太多太多了。 她便在图纸上又标出几十个相对而言比较好的监视位,然后把厉小懒从睡梦中拎了起来。 厉小懒万万没想到,自己逃离了老师的魔爪,却又进了幼儿体院。 晚上要夜跑,早上要晨跑。 楚眠带着他跑到外面买了两个饼当做早餐,然后又去花店连车带花地买了一堆,推着一整车颜色绚烂的绣球花回到小区。 厉小懒走在一旁,睡眼惺忪地咬一口饼,「妈咪啊,现在是不是回家睡觉了?」 他觉好少啊。 荷妈妈逼他学习归逼他学习,可从来都是让他睡到自然醒的。 「不行,你陪我去给邻居们送花。」 楚眠推着一车的绣球花道。 「妈咪啊,你长大了,自己去好吗?」厉小懒眼巴巴地道。 「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而且你睡觉的时间已经够了,需要运动和呼吸新鲜空气。」 楚眠果断拒绝。 「……」 厉小懒丧了小脸。 楚眠以自己决定回来住一段时间,希望邻居们多多关照为理由上门给小区的住户们送花。 十来盆花送下来,毫无收穫。 楚眠想了想,将推车推往别墅区。 厉小懒说得对,厉天阙这些年是享受惯了的,身无分文都要住大酒店,一般来说不会委屈自己高层,忍受楼上楼下可能出现的噪音。 别墅是最佳的选址。 楚眠领着厉小懒回到别墅区,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走到一栋别墅外面,伸手按向院外的门铃。 第1032页 门铃响到底,都没有人出来应,应该是没人在家。 暂留嫌疑。 楚眠看了一眼门牌号,记下,然后转头去往下一家。 这一家的装修比较特别,院子里弄了好几个花架,香味特别浓,不止如此,连阳台都立记着花架,还是三面环绕的那种。 这家主人是有多喜欢花。 楚眠推着车过去,厉小懒打着呵欠,踮起小脚帮忙按门铃。 同上一户一样,也没人出来开门。 都没人在家。 「走吧,下一家。」 楚眠记下门牌号,推着车离开,走出几步,她忽然顿住脚步,一种被注视的感觉包围住了她。 她猛地回头,眼前的别墅安安静静,门窗紧闭。 楚眠又看向那阳台上的花架,抿了抿唇,目色沉静下来,「小懒,继续按门铃。」 「啊?」厉小懒哈欠连天,「不好吧妈咪,万一人家在睡觉呢,会吵到的。」 「爹地在里边,想见就按。」 她道。 「呃……」 也没有那么想见。 他并不想体院和文化学院一起上。 厉小懒没敢说出口,乖乖上前按门铃,边按门铃边嚷嚷开来,「爹地!开门!我和妈咪来找你啦!」 门铃按了好几遍,别墅安静得没一点声息,只有院子里的花随风摇摆。 「爹地真的在这里吗?」 厉小懒对她的判断产生怀疑。 楚眠沉思几秒,直接从矮栅栏翻了过去,然后把眼睛瞪得跟圆葡萄似的厉小懒也抱过来。 「妈咪啊……」 这要不是爹地住的地方她们会不会很尴尬? 楚眠显然不管这些,迳自走向大门,大门是密码指纹锁,她推向上面的面板,露出一堆数字。 她飞快地在上面输入数字。 第857章 呵,找台望远镜就本事了? 厉小懒的生日。 密码错误? 楚眠怔了下,厉天阙居然没用儿子的生日做密码,她咬唇,然后将两人的生日、註册日、第一次遇见的日子全都输入一遍,甚至最后连他离家出走的日子都当成密码。 通通错误。 总不能是123456吧,楚眠在上面乱按一气,解锁通过,门开了。 「……」 楚眠和厉小懒都有些懵。 不得不说,厉天阙在设置密码方面简直就是个奇才。 还是说,她找错了,闯进别人家了? 楚眠在门口犹豫一会儿,牵起厉小懒的手就往里走,管他的,弄错大不了去警察局自个首。 小区的别墅都是精装修收房,因此里边的格局基本都一模一样,这里和她住的那房子没什么差别,只是没有一些小孩的物品,也没有荷妈布置的那些温馨摆设。 看起来整个房子就还维持着精装修的样子,干干净净,一板一眼。 院子、阳台都有花架,家里却是一盆花都没有。 楚眠打开玄关的鞋柜,里边只放着一双男款皮鞋,鞋码正是厉天阙的。 她这才完全确定。 「爹地!爹地!我们来啦!」 厉小懒把一双小手放在嘴巴前捲成喇叭状大声喊道。 「厉天阙,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我们好好聊聊。」 楚眠往里走去。 没有人答话。 厉小懒喊了两声有点累,直接往旁边的沙发上一趴。 楚眠望一眼楼梯的方向,扬声道,「厉天阙,一定要我上阳台看到那台对着我家的望远镜你才肯出来吗?」 话落,男人嘲弄的声音从楼梯口落下来,「呵,找台望远镜就本事了?」 楚眠抬眸,就见身形颀长的男人从楼上慢悠悠地走下来,他穿着一身棉质的黑色短袖,领口有些低,松松垮垮的,显得十分慵懒,镶着蓝宝的腕錶往上是骨节分明的手,虎口的鹿角纹身异常惹眼。 他停在高处看向她,那一张脸实在谈不上多好看,双眼微垂,薄唇抿得没有一点正面情绪。 厉天阙。 楚眠站在客厅里,看着他笑了。 厉小懒忙不迭地从沙发上跳下来,乖乖站好,两只小手贴紧裤线,「爹地好,爹地早,爹地您好帅。」 怎么就真的找到了呢。 妈咪的智商太高也不是好事啊,哎…… 厉天阙冷冷地睨他一眼,转着腕上的手缓缓走下来,大长腿停在楚眠面前,态度有些盛气凌人,「我真要想躲,你以为你找得到?」 楚眠轻笑,「我知道啊,就是因为你不是真想躲,我才更要加快速度找到。」 不然,她这千里追夫不就显得不诚心了? 「呵,加快速度?」厉天阙冷笑,「你跟人聊天加的速?」 「……」 果然都被看到了。 楚眠默。 厉小懒站在那里,本以为厉天阙会噼头盖脸地叫他去学习,没想到厉天阙只看他一眼,然后就拿他隐形人,直接朝着开放式的厨房走去。 呼。 逃过一劫。 厉小懒扭着屁股一点点往旁边挪,挪到一张背对着厨房的沙发上,悄悄爬上去窝起来。 看不到他看不到他。 你们聊你们聊。 厉天阙走到岛台前,端起上面的玻璃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面无表情地喝起来。 第1033页 追夫得有个追夫的态度。 楚眠深吸一口气,朝他走过去,笑容带着几分哄人的柔软,「还在生气?」 「……」 厉天阙喝着水不理她。 「看到我追来也不开心么?」楚眠倚到岛台上看他。 「你是什么仙女,追来我还要欢天喜地?」 厉天阙不看她,端着水杯冷哼一声。 「……」 过了啊。 楚眠看着他下颌的弧线,道,「我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别人了,这次我就带着儿子来的,什么公事都没做。」 「难怪我看你的状态像是来度假的。」 厉天阙将方口杯子放在岛台上,修长的手指转了转,语气不阴不阳的。 「我夜跑是找你,晨跑送花也是找你,都是找你。」 楚眠继续哄人。 厉天阙幽幽地看向她,知道他要说什么,她连忙先解释,「这里是谢傲然的地盘,我到这里肯定有人通知道他,他就是来问问情况,我没找他,他也没要事找我。」 「我有要问他么?」 厉天阙一副我根本不想听的脸。 「那个送花的男人我也不认识,他就是来表现一下邻居爱的。」楚眠又解释道。 「表现邻居爱用得着红了耳朵。」 厉天阙嗤笑一声。 「我还以为你会说,你也没想问他。」楚眠忍俊不禁。 他的望远镜看得还真够清楚的,耳朵红了都知道。 「……」 厉天阙被她套住,眸子一僵,脸色越发不好看。 楚眠直起身来朝他走过去,伸出手环上他的窄腰,「厉天阙,不生气了好不好?我真的保证,你担心的事不会再发生,我再也不自作主张,不考虑你的感受了。」 厉天阙冷着脸摩挲方口杯,一双小手隔着薄薄的布料贴着他,温度不烫却灼人,软得跟没骨头似的,存在感极强。 他没有推开她,只冷硬地道,「看看再说。」 「那我们回家?」 楚眠问道。 回家? 又回那个一大堆破事做都做不完的帝都? 厉天阙黑了脸,冷冰冰地道,「我说了,看看再说,我气没消。」 又矫情上了。 楚眠真想和他来一句你爱消不消,但为了家庭和谐,她还是维持着笑容,「我态度还不够好么?」 「从帝都跑到边境就叫态度好了?」 厉天阙站得笔直,任由她环着自己的腰,姿态高高在上,碰都不碰她一下,嘴上尽是嫌弃,「只知道拿枪逼人结婚,不知道怎么哄男人,你当做人老婆这么好做,只要任性妄为就行?」 是不好做,不然现在的女人也不会都不想结婚了。 楚眠腹诽着,也看出来厉天阙这一次就是想借着机会要好好装一回。 行,她忍。 谁让她先伤他的心在先。 楚眠抱着他的腰,「我哄,这样,今天午饭我来做,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听到这话,厉天阙还没什么反应,厉小懒一下子从沙发上坐直起来,幽怨地看向厉天阙。 爹地,你这又是何苦呢? -- 作者有话说: 厉:我出息了! 第858章 楚眠被气到了 不要让妈咪做饭呀…… 厉天阙显然没听见他内心的呼唤,冷哼一声,「好吃再说。」 「那回我那边吧,花婶送了我一些食材,正好可以做。」楚眠说道,双手仍环着他的腰没有撒开。 「不回,要做就在这做。」 厉天阙低头睨了一眼她手的位置,喉咙都发痒。 不肯和她回帝都,也不肯跟她回家,看来是要和她分开住了? 楚眠抬眸探究地注视着他,蓦地,她踮起脚,一双手自然而然地攀上他的背,掌心贴上那一层薄薄的布料,嘴唇附到他耳边,用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低语道,「你不跟我走,不会是怕自己把持不住吧?」 想想也是,生气生不到底最尴尬。 话落,她的腰就被掐了一记。 厉天阙掐着她的腰将她按下,让她双脚重新站稳地面,一双深色的眸幽幽地盯着她,「儿子都有了,我有什么把持不住的。」 他的声音低沉。 「……哦。」 楚眠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厉小懒坐在沙发上竖起小耳朵拼命去听,也没听出个什么名堂。 要完,看来今天中午真要吃妈咪做的菜了。 …… 楚眠把厉小懒留下,一个人回了家从冰箱取出食材又往厉天阙那边走。 路上,她碰上几个小区的人,包括那位张老太领着孙子,她淡淡地向人点一点头,笑容也平。 但张老太将她这种基本礼貌误会成了什么,当即拉着小孙子拦下她的去路,相当「热情」地聊起来,「小懒妈咪呀,你家小懒呢?还没起床吗?」 「小懒他爹地带着呢。」 楚眠敷衍着。 张老太一摆手,「啧,到底是小懒命好,会投胎,投进你们这样的家庭他什么都不用做,不像我孙子,太累了,天天六点就得起床,要早读背单词,刚从心算课出来,我又得送去舞蹈课,还好,他喜欢,表现也好,老师总夸他是个苗子。」 「是吗,那你真棒啊。」 第1034页 楚眠看向孩子夸了一下,这句比较诚心。 「他父母还想送他去帝都的学校,说那里的老师更好。」 张老太笑着说道,忽然话锋一转,「这不是巧了么,你们家就在帝都,你们小懒在什么学校学习啊,你看两个孩子这么投缘,不如让我家孙子给你家的做个玩伴吧?我孙子懂的多,能教教小懒,还有我孙子学习、生活都自律,说不定还能引导小懒学好呢,这样你也不用担心你家家业了。」 嗯? 她儿子怎么就是坏的了?不爱学习就不成了? 楚眠看着她满面的笑容,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能这么不尴不尬地说出这番话的。 「不了,我家小懒还没正式上学,也不爱学习,到时再耽误了你家孙子。」 当着小孩子的面,楚眠不愿意把话说得难听。 张老太似乎看不出她瞬间有些冷淡的笑容,还自顾自地道,「不耽误不耽误,我孙子脑袋灵,他们课上好几个调皮捣蛋的都不影响……」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 楚眠懒得再同她说下去,抬起脚就走。 张老太这回终于看出她不乐意了,脸一下子绿下来,站在那里小声嘀咕着,「不就家里有两个臭钱么,有什么了不起的,迟早让小懒那个小废物败光了。」 楚眠猛地回头,面色彻底冷下来,「你说什么?」 张老太没想到离这么远她还能听到,顿时一惊,急忙拉着小孙子的手一熘小跑。 「……」 楚眠冷冷地看着她的背影。 算了,人家年纪大,忍。 …… 一路忍到厉天阙房子的楚眠把食材重重地砸到流理台上,气得连喝两杯水。 真的很难忍。 要不是看对方年纪大,她早一掌噼过去了。 气死了。 厉小懒悄摸摸隐形一上午,结果楚眠回去一拿菜,他就躲不了,被厉天阙拎着在那背书。 厉天阙往沙发上一靠,跷着腿悠然自得。 厉小懒委屈巴巴地站在一旁,拿着个学习机听里边的古诗,来来回回地听,今天他需要背三首。 「两岸猿猿停不住……」 他郁闷地背着。 「是两岸猿声啼不住。」 厉天阙冷冷地瞥他一眼。 没有楚眠的过目不忘也就算了,背个古诗还这么墨迹。 「哦。」厉小懒抱着学习机继续背,「两岸猿猿跑起步……」 厉天阙锐利的眼刀射过去,刚要斥责,就听「砰」的一声巨响传来,把两人都震了下。 父子俩不约而同地转头,就见楚眠站在流理台前,一手握着菜刀狠狠地剁了一下,眼神发狠,而砧板上不过是一圈冬瓜。 「砰!」 「砰!」 楚眠又是两刀狠狠剁下去,剁出了雨夜屠夫的阴森感。 冬瓜末飞溅出去。 「……」 厉小懒抖了抖小小的肩膀,转头看向厉天阙,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妈咪怎么了? 厉天阙也察觉到楚眠的不对劲,坐在那里薄唇张了张,到喉咙的话又咽了回去。 半晌,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开放式厨房,替自己倒水。 「砰砰砰!」 楚眠将一圈冬瓜砍成了块,架势跟分尸似的。 看着砧板上深深的刀痕,厉天阙终于找到切入点,哼出一声,「我这厨具怎么招你了,你要把我这厨房点了?」 「没有。」 楚眠硬梆梆地回了两个字,把冬瓜放到一旁,将砧板拿来清洗。 「砰!」 砧板放回去的动作毫无温度。 厉天阙虚靠在一旁,转了转手中的杯子,「你不会是想在菜里下毒吧?」 闻言,楚眠像是瞬间被点了一样,抬眸冷幽幽地睨向他,「我怎么就要下毒了?我做菜哄你,是因为我知道我这一次做错了,我愿意哄,但不代表你就可以恶言相向,我不接受。」 她给点好脸色就顺杆爬踩她,凭什么? 「……」 厉天阙握着杯子的手一僵,她拿趟食材吃炸药了? 「能不能别站在这里影响我做菜哄你?」 楚眠又道。 「……」 你他妈这也叫哄? 厉天阙脸都黑了。 厉小懒从沙发后默默探出小脑袋,他温柔可爱又漂亮的妈咪这是怎么了? -- 作者有话说: 最近都会是腻腻歪歪 第859章 父子对楚眠的宠爱 这气氛不太对啊。 厉小懒皱着眉头偷看,那边厉天阙刚要说话,楚眠一把取下切肉的砧板,将一整块里嵴肉扔上去。 「砰!」 楚眠一刀剁下。 这下是肉沫横飞。 「……」 厉天阙捏起肩膀上飞到的一根肉丝,看了两眼,这女人真是来哄他的? …… 楚眠照着网上的教程做了四菜一汤,成色看起来还不错。 「哇——」 厉小懒没想到楚眠大有进步,顿时眼睛都亮了,连忙爬到椅子上跪坐好,拿起筷子,「爹地吃饭,妈咪吃饭!」 厉天阙在楚眠对面坐下来,楚眠在切菜上发泄过一通后,这会心情还算可以,道,「吃饭吧。」 第1035页 「我要吃一个肉片。」 厉小懒拿起筷子,有些吃力地用着,勉勉强强夹起一块炒肉片放嘴里,还没来得及骄傲自己会用筷子,就被扑进嘴里的咸味咸得泪水直打转。 好咸。 厉小懒想吐。 楚眠盯着他,问道,「怎么样,好吃么?」 厉小懒看着她平静的脸,脑海里全是她刚刚剁刀的场景,于是强行将肉片咽了下去,「好吃。」 眼泪水更多了。 「你眼睛怎么湿了?」 楚眠有些奇怪地看他。 「妈咪做菜的手艺进步了,做得太好吃了,我真是个幸福的小孩。」厉小懒沖她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楚眠被逗笑,郁闷扫掉不少,夹起一块肉片放到他碗里,「那你多吃点。」 「……」 厉小懒感动的泪水就更多了,「妈咪,你不给爹地夹一点吗?」 楚眠想起自己的任务,拿起小碗盛了一碗冬瓜排骨汤搁到厉天阙面前,「喝点汤,我把沫都撇掉了,很清淡,不腻。」 厉天阙坐在那里盯着她,冷淡地道,「你这情绪忽上忽下地给谁看呢?」 「一点小事,情绪过了就好。」 楚眠自然不会为这种芝麻大点的事一直耿耿于怀。 「你到这边怎么事这么多?」 厉天阙不悦地道,修长的手托起小碗,一手执起勺子喝汤,慢条斯理地喝着。 「真的小事。」 楚眠并不想再提,转头看一眼拨着碗里肉片的厉小懒,道,「其实你也不要把小懒逼太紧了,不是每个人生下来都是学习好的,学习不好又不是不能活了,循序渐进就好。」 「……」 她不高兴和厉小懒有关? 厉天阙的眼中掠过一抹幽光,没有再问,继续端着碗喝。 厉小懒跪坐在那里,看厉天阙喝得眉毛都不动一下,不禁看向那碗汤,看来那汤是正常的。 「妈咪,我也想喝汤!」 厉小懒举高小手。 「好。」 楚眠沖他笑了笑,盛起一小碗汤递给厉小懒。 厉小懒兴高采烈地接过来,拿起勺子就喝,这一口下去,他整张小脸都鼓了起来,两只眼睛都快斗鸡在一块。 呜呜,家里的盐是不要花钱的吗? 为什么这个也这么咸。 一滴眼泪水从厉小懒的眼睛里滑落。 楚眠看过来,厉小懒连忙抹去泪水,咽了下去,拼命往嘴里扒白米饭,一连好几口才抬起小脸笑,「妈咪做的菜真好吃。」 楚眠被哄得很是高兴,她的儿子多乖,不爱学习怎么了,又怎么了? 「好吃你怎么光吃饭,多吃点菜。」 楚眠又给他夹菜。 「……」 厉小懒幸福地眼睛都红了。 他小手抖抖擞擞地又舀起一勺汤,默默看向吃得无比淡定的厉天阙,他的爹地吃得这么咸吗,这都无所谓? 楚眠伸筷要去夹青椒炒肉片,厉天阙连菜带盘托到自己面前,接着又拖了一份冬瓜汤和另外两个菜,只留一道番茄炒蛋在楚眠面前,嗓音凉薄地道,「到底是你哄我,还是我哄你?这菜是做给我吃的,你就吃那一道素的。」 「……」 楚眠无语地看着他,「那我现在这地位是不是应该端着碗去门口吃?」 「我发一发慈悲,不用。」 厉天阙面无表情地喝着汤。 「……」 算了,就让他再装两天。 楚眠夹起一筷番茄炒蛋放进嘴里,有点太甜了,但勉强还凑合。 厉小懒的眼珠子骨碌碌直转,一会看看楚眠,一会看看厉天阙,小心翼翼地去夹了一块番茄炒鸡蛋里的鸡蛋,伸出小舌头飞快地舔了一下。 甜的! 它不咸! 能吃! 厉小懒的眼睛都瞪圆了,忽然了悟地看向面不改色喝汤的厉天阙。 学到了学到了。 厉小懒对自己的爹地有了新的崇拜,厉天阙对他也很慈祥,反手就是一块肉片夹给他,「小矮子多吃点,好长个。」 「好爹地,多喝点汤。」 厉小懒直起身,用自己的小勺子给厉天阙舀汤。 好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楚眠看着,只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被无关的人刺激到,她现在的生活再好不过了。 午餐过后,楚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开电视,一边看新闻一边削苹果。 帝都那边,唐瑾辰他们显然觉得时机已到,选择在这个时机公开风岛形成的秘密,看媒体的反应,她就知道这个新闻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轰动得都把摩天轮病毒的热度压下去了。 「我们可以看到民众们情绪很激动,他们正在打砸何氏旗下的一家商场,警方正在维护治安,我们在此呼吁,理性做事,法律不会放过那些无法无天的财阀。」 「这一次可以说是a国整个财阀阶层的大动荡,现在回想起来,就知道当初楚眠为什么就被定了死罪,她什么都没做,却要被判死刑。」 「总统府刚刚发布公告,财阀们的集体受审不会影响国内的民生,请大家务必放心。」 每个电视台说的都是这件事,新闻不断。 楚眠削了一个苹果递给一旁的厉天阙,厉天阙把一双脚都提了上来,整个人半躺在沙发上,深色的眸盯着电视画面。 第1036页 他自然地接过苹果咬了一口,没怎么看她,完全不像之前,随便坐哪都要搂着她。 楚眠有些不习惯,她又削一个苹果正要递给厉小懒,就见小傢伙爬到流理台,捧着水杯在喝水,喝得很急,一大杯又接一大杯。 「你很渴么?」 楚眠疑有些奇怪地看他。 第860章 准备礼物就不生气了? 「不是你让我多喝水吗?」 厉小懒干笑,然后继续喝水,咕咚咕咚地直着喉咙往里灌。 咸啊。 太咸了。 「……」 居然这么听话。 楚眠收回视线,继续削苹果,「晚上做点什么,给你们煲个鸡汤吧?」 慢节奏的生活么,就是如此,每天吃了上顿想下顿,也没别的事可做。 「噗——」 厉小懒一口水喷出来,小小的身体直接生无可恋地趴倒在流理台上。 晚上吃外卖好不好呀?好不好呀! 厉天阙半躺在那里看电视,单手抵在头下,一只手握着苹果在吃,闻言,他面无表情地道,「你哄人的方式就只有做菜?」 「……」 这还要变着花样哄吗? 楚眠有些头疼地看向他,「不如请厉总指教下?」 她真的没那么多招数。 厉天阙眼神幽幽地睨她一眼,「我教你哄我?」 「……」 好想打他。 楚眠不再理他,只看着电视削苹果,其实她知道厉天阙吃哪一套,吃小孩子不能看的那一套,但问题是她身边偏偏带着个孩子。 厉天阙看着看着电视,视线就落到楚眠的身上,只见她双眼发直地盯着电视屏幕,水果刀都快削到手了,顿时不阴不阳地道,「这么放不下公事就别来,我又没求……」 寒光一闪。 水果刀刺到他眼前,扫过一阵凉风。 「……」 厉天阙的眸子一凝,楚眠转过头,手握着水果刀,一双眼格外严肃地盯着他,「我放下了。」 「……」 厉天阙眸色微深地看着面前的水果刀,咬了一口苹果。 楚眠坐在那里,看着他一字一字道,「我是很在乎公事,也觉得自己有责任多做点事,但我更想让你知道,即使有时我忘了考虑你的感受,你在我这里也是比一切都重要的存在。」 「……」 厉天阙仍端得高高在上半躺着,嚼碎嘴中的苹果,甜腻的汁水滑入喉咙。 「而且这一次的事,与其说是我瞒着你自作主张,不如说,我觉得a国比我的命重要,眼下的摩天轮病毒比我的命重要,瞒着你不让你担心,比这一切更重要,如果不是基于这一点,我根本不敢放手去做。」 「……」 「你从来没有排在任何人的后面。」 楚眠又强调了一遍,神色再肃然不过,「你可以生气,你可以嘲讽我,但别误解我。」 她从来不是觉得他不重要才那么做的。 相反,他对于她太重要了。 啧。 这苹果甜得牙都要倒了。 厉天阙深色的眼盯着她,又看一眼直指自己的水果刀,「你就拿着这刀让我别误解?」 「只是怕在我说完这番话前你又要刺我好多句。」 楚眠这才收回水果刀继续削苹果,垂下了头,眉目之间有些黯然。 厉天阙一个翻身从沙发上坐直起来,看着她咬苹果,俊挺的鼻樑遮下一层浅浅的阴影,长睫轻动。 良久,久到他将一整个苹果都吃完,才漫不经心地说了句,「给我准备一份礼物。」 听到这话,楚眠眼睛一亮,侧目看他,「准备礼物就不生气了?」 「那也得我满意才行。」 厉天阙将苹果核扔进垃圾筒里。 「没问题。」 楚眠总算是看到憋屈日子的尽头了,顿时心情大好,把手中没削完的苹果放下,「我现在就去找礼物。」 她刚要起身,手腕就被厉天阙一把握住,扯了回去。 「大中午天那么热,你出去汗蒸?」 厉天阙不悦地道。 哦,还怕她热着。 楚眠看着他轮廓清晰分明的俊庞,有些愉悦地弯了弯嘴角,乖乖坐好,「哦,那我等外面没那么热了再去找。」 厉天阙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松开她的手继续看电视。 「你这房子里什么都没有,还是回我那边去吧?」 楚眠再次说道,厉小懒的衣服、玩具都在那边,全搬过来也麻烦。 「不去。」 厉天阙道。 「我是说这个小区里的家。」 不是让他回帝都。 楚眠又劝。 「不去。」 「小懒大了,可以培养他一个人睡一个房间了。」 楚眠说完,脸颊有些发热,她这暗示真得是明显到家了。 「不去。」 厉天阙这次倒是格外坚决,坚决得楚眠都有些生疑了,真气到决定完全吃素? 楚眠很是疑惑,这种疑惑一直到晚上才停止。 入夜,刚用过晚饭,楚眠去了一次卫生间,发现自己的例假准时来临,而存放卫生纸的格子里就有必需品。 「……」 楚眠看着眼前薄薄一片的必需品,顿悟了。 原来某人不是突然性情大变,从食肉动物变成素食派,而是条件不允许…… 第1037页 他怎么还记这种日子? 她有些无语,可看着满满存放好的必需品,心里却又有着抹不开的甜。 离家出走还购置这些东西,怎么买的,自己上超市挑的么? 楚眠又在旁边看到一张小发票,哦,真聪明,手机购物呢。 原来某人为了离家出走,都开通手机支付了,不用再像之前一样,穷到要儿子花钱开房。 楚眠笑出声来。 …… 可接下来两天,楚眠就笑不出来了。 她花时间挑回的礼物样样都被厉天阙嫌弃没诚意,领带不行、皮带不行、手錶不行…… 什么什么都不行。 「我缺你这一根领带?」 「我缺这一条皮带?」 「我手錶都是全球限量,你在这破边境能找到比我这一块更好的?」 楚眠想把他扔出去。 真能折腾人。 黄昏时分,天没那么热了,楚眠走到小区门口提自己在手机上购买的食材往回走,准备做晚饭。 「小懒妈咪!」 一个热情的声音传来。 楚眠转头,就见花婶朝这边欢快地走来,她笑着问好,「花婶好。」 「回去做饭啊?」 花婶问道。 「对。」 楚眠点头。 花婶看一眼她袋子里的食材,「这么多啊,两个人吃嫌多吧?」 楚眠正要解释,花婶抓了一下她的衣袖,皱着眉头严肃地看她,「你跟花婶说,你老公是不是没跟你回来?」 「啊?」 楚眠愣住。 「那张老太到处跟人说,说你天天不着家,提着菜去一个男人家里,一呆就是一天,一呆就是一天,有没有这个事?」花婶问道。 第861章 谣言激怒楚眠 「她这么传我的?」 楚眠蹙起眉,这个张老太真的是够了…… 花婶捏住她的衣袖,左右看看没人才神秘兮兮地问道,「你是不是和小懒爹地分开了?」 是有新恋情了? 「没有,我……」 楚眠还没说完,花婶一脸被惊到的样子,语重心长地道,「小懒妈咪,你别怪我多嘴,小懒还小,你可不能做那种糊涂事,这对孩子影响很不好的,你都没和他爹地分开,怎么能上别的男人家呢?」 花婶又要说,楚眠连忙找到机会道,「那房子不是别人的,就是我老公住那。」 「你老公?」花婶傻眼,「你们不住一块?」 有钱人都这么玩呢? 「我们之间有点小矛盾,正在调解当中。」即便楚眠不喜欢到处去说自己的家事,也不得不实话实说。 闻言,花婶大松一口气,直拍心口,「原来是你老公啊,这就好,这就好,我就说你是个正经人,你也别担心,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没事的。」 「嗯,谢谢您。」 楚眠看出花婶是担心自己,便沖她笑了笑。 「这个张老太,胡说八道,满嘴喷脏,真是够嘴欠,下次我非好好教训她不可。」花婶气乎乎地道。 「她还说什么了?」 楚眠问道,声音冷了些。 「哎哟,这你就别管了,都是些难听话,你是做大事的人,别让这种话污了你耳朵。」 花婶知道传言是假的,就不想多说,给她出主意道,「反正啊,你就领着你老公和小懒在小区里走一圈,谣言便不攻自破了。」 楚眠只勉强笑了笑。 花婶说话还是有些保守,可楚眠非要弄个清楚不可。 于是趁着厉小懒留在厉天阙那里背书的时候,她出来夜跑,转了小区几个住户的休闲区、乘凉点。 不出来不知道,原来小区的闲话已经传得这么广了。 什么版本都有。 什么她偷人被老公赶出来,什么亏空了老公的钱带着儿子逃难,更过分的是……说她在小区里包了个小白脸,而且说她跟小白脸做那什么事的时候都不避着孩子。 传得有鼻子有眼,就好像是站她家门口看着了一样。 楚眠冷着脸走出去,一群人认出她都吓一跳,忙转头,打哈哈地转移话题。 「张老太在哪?」 楚眠走过去,直接开口问道,声音冷淡至极。 每个人再怎么传,开口就是一句,张老太说的…… 源头就是那位老太太,估计那天是上她不同意让张家小孙子给厉小懒做玩伴,便记恨上了,开始造这些是非。 她不是没经历过谣言,她能忍,也不在意,但扯到她儿子就不一样了。 没人可以说她儿子! 听到她这般气势汹汹地发问,所有人都惊住,你看我,我看你,个个有些僵硬,「那个,小懒妈咪,我们……我们就是听了一耳朵。」 「我问的是张老太。」 她冷漠地一字一字问道。 她只追究源头。 「张老太家住17栋呢,不过她今天走了,她家小孙子过几天要参加一个什么天才儿童的比赛,她带着去参加24小时无间断特训营了,说是能拿奖,这第一名奖励还是海边度假村玩乐三天,这一算她要一周后才回来。」有人讷讷地说道。 还不在家。 好气。 楚眠一双眼冷冰冰地看着他们,一群人被看得浑身发毛,有人甚至默默往后退。 第1038页 「我这人不喜欢旁人在我背后乱嚼舌头,这一次算了,下一次,有一句算一句,法庭上说个清楚。」 她一字一字说完,转身就走。 一群人在原地,有人吓得直抽气,「这个张老太也是,小懒这种家世她也敢说,找死呢。」 也有人很是不忿,「还法庭,有什么了不起的,做得出丑事还怕人说?她家那儿子就是不如人家老张家的,听说挺大的了都还不会数数,好像是生产的时候出什么意外了。」 「诶,真的假的?小懒脑子有问题呀?」 有新的话题点,一群人又围到一起,全然不管楚眠之前的警告,开始讨论起厉小懒那孩子这里、那里看着都不像个智商正常的。 …… 楚眠回到厉天阙房子的时候,厉小懒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看过去,厉天阙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单手支着头假寐,听到动静,他的眼皮微微上掀。 「我抱小懒回去睡。」 她说着就要上前。 「就让他在这睡。」厉天阙低沉的嗓音响起。 「他还没洗澡,这边也没他的衣物。」楚眠说道。 「都睡着了,明天早上再洗。」厉天阙坐在那里,一双眼没什么情绪地看向她,「怎么跑个步这么久?」 楚眠不想拿这些芝麻绿豆的糟心事烦他,便道,「多跑了两圈。」 「哦。」 厉天阙随意地应了一声,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 「小懒睡这,那我呢?」 楚眠站到他面前问道。 她的腿挨上他的膝盖。 厉天阙低眸,眸光微沉,「你这什么意思,礼物送不出来,准备勾引我?」 挨个膝盖而已,怎么就成勾引了? 楚眠在他面前蹲下来,抱住膝盖,仰头注视着他英俊的脸庞,「我是想说,小懒你都收留了,再收留下我呗?」 「我要是不收呢?」 厉天阙仍是单手支着头,端得一派高岭之花的矜贵。 「我不用多大的地方,睡沙发就好。」 楚眠眨了眨眼睛,目光清澈如水。 「行啊。」厉天阙语气轻飘飘的,声音勾着性感,「别半夜爬我房间就好。」 「……」 楚眠想回去睡了,她还不稀罕呢。 「洗澡去。」 厉天阙又发号施令。 「好。」 楚眠心累,站起来便走,衣摆忽然被拉住。 她回头,厉天阙坐在那里,一只手放开她的衣服,随手往一旁扔了什么,「有个线头。」 「嗯,那我去洗澡。」 楚眠往楼上走去。 一直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厉天阙才打开自己的手掌,掌心里赫然躺着一枚非常简易的窃听器。 看着窃听器,厉天阙的目色渐渐冷下来,掠过一抹戾气。 第862章 虽油但灵 一个小区也这么多破事。 可真有意思。 厉天阙冷笑一声,随手将窃听器扔进垃圾筒里。 …… 楚眠进二楼的浴室看了看,没有浴袍,这边也没有她的衣服,她索性从厉天阙的房间里拿了一件他的薄棉短袖当睡衣。 从浴室里出来,楚眠拢了拢半湿的发,从楼上走下来,只见客厅里一大一小两父子都不见了。 她回到楼上,走到厉天阙的房间门前,只见门缝底下连点光都没有,看样子已经睡下。 楚眠抬起手想敲门,想了想还是没忍心打扰,一个人往楼下走去,准备找间客房将就一晚,可走到客房口,她又停住。 几秒后,她抱着一条薄被走到客厅,用被子裹住自己就在沙发上躺下来,把玩着手机。 屏幕昏暗的光照着她的脸,发梢还挂着一颗水珠。 她在网上搜索着给男人的礼物,结果都和她买的差不多,毫无用处。 楚眠继续往下划,看到一条帖子洋洋洒洒几百字在讲解如何送礼物送到位,要送到男人的心窝里就必须要了解他的爱好,比如男朋友是不是游戏狂,如果是,就送高配置的电脑,如果是手办狂魔,那自然是要挑那种很难买到的限量款…… 这个她当然知道,可厉天阙有什么独特的爱好么? 他会打游戏,但只是偶尔,他还喜欢练枪,但她总不能买把枪,他会健身,但该有的器材早就有了。 别的……他平时最喜欢腻着她? 但她总不能学那些影视剧的桥段把自己包装成一个礼物送给他吧,太油了,她干不出来。 「……」 楚眠在沙发上翻了个身,趴在那里看手机。 当她把所有的重心都用来谈情说爱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也是一门功课,面对厉天阙这么个喜怒不定的男人,比创建天宫更难。 忽然,手机震了下,是来自巅峰会的群聊。 【安诗蓝:忙到现在终于可以喘口气,累到肚子饿也不想管了,眠姐你睡了吗,给点狗粮救救孩子吧。】 【彭子杰:同上。】 【彭子豪:同上。】 【樊冰冰:我也想知道眠姐千里追夫追到哪一步了?(坏笑)】 【叶成:附议。】 【黎哲:附议。】 【楚眠:……】 楚眠发了一串无语,然后看一眼时间,时间不早了,这些傢伙都没睡,还在忙。 第1039页 她打开外卖软体,按他们每人的口味给他们各点了一份外卖,然后切回聊天群,已经刷过去一堆的「救救孩子,孩子要吃狗粮」。 这群人…… 【楚眠:人是找到了,就是不大好哄,买的礼物都被打回来,暂时没有狗粮餵你们,只有外卖,记得去收。】 【樊冰冰:!!我也有吗?】 【楚眠:一个不少,外面会送到总统府外面的马路上,记得去拿。】 【樊冰冰:眠姐我爱你!】 【安诗蓝:眠姐永远的神!所以你送了什么礼物才会被打回来?】 楚眠说了一通,群里瞬间静默,一点声都没了。 然后,又爆发了一连串的「?」号,每个人都发一遍,整整齐齐。 【黎哲:这些东西姐夫都有,眠姐你买这些肯定不靠谱啊。】 楚眠趴在沙发上回覆信息。 【楚眠:那请问,什么是他缺的?】 群里又静默了。 估计一个个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厉天阙这样的人能缺什么。 好久,才有人重新冒泡。 【彭子杰:照我说,眠姐你就穿性感一点,把自己装进礼物盒里,让人快递上门,相信我,这招虽然油,但绝对灵。】 【彭子豪:虽油但灵。】 【黎哲:虽油但灵。】 【安诗蓝:虽油但灵。】 这又是什么新式组词? 这些傢伙能不能做正常人? 楚眠在群里吐槽着他们,一群人大晚上忙中抽空给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建议,楚眠看着看着困意袭来,歪在沙发上便睡着了。 厉天阙下来的时候就看到沙发上的人。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楼梯的光落下来,将客厅点了少许的亮。 楚眠抱着怀里的被子侧躺在沙发上,一条腿搭在被子上,身上穿着他的衣服,这衣服到她身边俨然成了裙子,又宽又大,衣摆抵达大腿根处,露出白皙而光洁的细腿,在昏暗中白得惹眼。 蓦地,她动了动,大概是沙发上不舒服,她眉头微微一蹙,整个人蜷缩起来,衣摆又往上撩了些许…… 她半张脸都陷在薄被里,小巧的鼻下,一双抿着的唇忽而微微张开,犹如绽放的蔷薇花瓣,潋滟动人,仿佛在邀请人亲吻一般。 「……」 厉天阙站在那里盯着她,喉咙有些发紧,他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才发现这不过是件低领的家居服,领口根本不紧。 他绕过沙发,走到岛台前倒了一杯水喝下。 毫不解渴。 他一口气连喝两杯,然后抬起修长的一双腿朝着沙发直直走过去,一把扯掉她怀里的被子,将人抱了起来。 从前的楚眠是很浅眠的,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都能让她立刻惊醒。 但自从和厉天阙在一起后,她的这种戒备就一点点在消失,尤其在他身边时,她甚至可以不提一点防备。 被这么一抱,楚眠的睫毛动了动,有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她看着眼前英俊而深邃的一张面庞,对着那深不见底的视线,她有些恍惚,一时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她定定地看着他,带着困意思考。 「啪——」 楼道的灯突然被关。 周围的一切陷入彻底的黑暗。 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挨上什么冷硬的东西,好像是楼梯的扶手,她被抵在上面,肩膀上还环着一只温度灼烫的手。 下一秒,同样的温度落到她的唇上。 温软的唇压下来,带着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楚眠能清晰地知道自己有些想念,不用引导,她便贪恋地微微启开唇,火热的温度不由分说地攻袭进来,纠缠着她的舌反覆辗转。 黑暗中,什么都变得不清楚,只有感官最真实。 似有一股电流击过来,从她的舌根一直麻到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 第863章 我就不告诉你 楚眠的手不由自主地环上他的脖子,同他缠绵相吻,汲取着此刻难得的温度。 厉天阙将她抱放在楼梯扶手上,大掌渐渐上移,托住她的后脑,五指埋入她柔顺的发间,在她唇上辗转,品尝着属于她的味道。 她似乎也贪恋这一刻,搂住她脖子的手越来越紧,即使呼吸不大顺畅了,她也不肯退开。 黑暗,是缠绵最动人的滤镜。 厉天阙盯着她微颤的睫毛,恨不得当下便吃了她,他在她唇上轻轻一咬,呼吸发重,暗哑开口,「狗东西,这会乖给谁看呢?」 「唔……」 楚眠吃痛地睁开眼,视线朦胧地看着眼前的脸,呢喃了一句,「还要亲。」 三个字含糊在她的嘴里,但还是被他听到了。 厉天阙哪会同她客气,托着她的后脑又吻起来,一只大掌顺着她衣服的线条往下,她的皮肤如玉般质地清凉。 他及时收回,再玩就得沖冷水澡了。 「亲……」 楚眠挂在他脖子上的手往下一压,思绪模糊地主动亲回去。 操。 他这是在教训她还是在教训自己。 厉天阙低头就吻了回去,狠狠地在她唇上压着,手探进了衣摆内。 「呜哇——爹地!妈咪!你们人呢?」 一阵哭嚎声突然从楼上传来,击碎沉静的黑暗。 第1040页 厉天阙一惊,差点狼狈地抱着楚眠摔下楼梯,他一把抱稳怀中的人,在她蹙眉时捂住她的耳朵,楚眠有些迷迷糊糊地看他一眼,然后往他肩上一倒,睏倦地道,「厉天阙,睡觉。」 「好,睡,你睡。」 厉天阙抱紧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跟哄小孩似的。 「嗯。」 楚眠安心地闭上眼。 再度睡过去之前,楚眠感觉好像听到了厉小懒的声音,她有点想醒,但听着男人的声音,她就跟被催眠了似的,乖乖在他怀里睡过去。 厉天阙抱着她往楼上走去。 …… 楚眠再度醒来时是在沙发上。 整个客厅里充斥着明亮的光线,她抱着被子,睁着一双眼茫然地看着前方,思考着她昨晚的记忆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良久,她想通了。 厉天阙这个臭男人,他还能不能更无聊一点,把她给抱上去又抱下来,不嫌累吗? 她不拿出绝佳礼物,他还真要把生气演到底了? 楚眠郁闷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抓了抓有些松软的头发,把被子推到一旁,穿上拖鞋去洗漱。 看看时间,楚眠开始煮粥做早点。 煮粥、煎荷包蛋这种比较简单的厨艺楚眠还是能拿捏住的,虽然不至于好吃得咬舌头,但也不算差了。 她将粥和煎蛋搁到餐桌上,拿盘子盖好,正想上楼叫父子两人起床,外面就传来开门声。 楚眠摘下围裙,有些奇怪地走出去,就见一身黑色运动装的厉天阙从大门走进来,后面跟着累得跟小狗一样的厉小懒。 厉小懒弯着腰站在那里,双手按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喘气,一头的短发都湿了。 「你们早醒了?」 楚眠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们。 「嗯,晨跑。」 厉天阙脸上是一点汗都没有,这点运动量对他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他脱下脚上的运动鞋,一双眸子睨向她,从容淡定,带着一贯的嘲意,「沙发睡得可还舒服?」 「舒不舒服你不知道么?」 楚眠道,他倒是在哪都亏待自己,那床垫软硬适中,被子更是软得跟云朵一般,将她完全包裹住,很舒适。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睡沙发,做错的人才睡。」 厉天阙面不改色地哼了一声。 「……」 要不是楚眠还有那么点智商,看他这样子就真以为昨晚他是在自己的梦里动手动脚了。 厉天阙转身,摘下厉小懒手腕上的计数表看了一眼,然后提起他的衣服将他拎起来,道,「我让他沖个澡再吃早饭。」 「好,不过最好等他不流汗了再洗澡。」楚眠道,「我回家给他拿几身衣服过来。」 「嗯。」 厉天阙颌首,多一个眼神都不看他,提起浑身发软的厉小懒就走。 半个小时后,一家人才坐在餐桌上吃饭。 厉小懒吃饭一向都不怎么乖,总吃不了多少,以前还总得让人喂,但今天,他一改常态,扒着碗就大口大口喝粥,一个煎蛋没几口就全吞下了肚,吃得狼吞虎咽,可见是晨跑累坏了。 「你吃慢点。」 楚眠看着他道。 「我太饿了!」 厉小懒喃了一句继续扒粥喝,他现在才知道妈咪嘴里的晨跑可温柔太多了,妈咪会等他,爹地不会,不仅不会,还带他去马路上跑,还说速度不及格就一直跑一直跑。 他都快跑吐了。 楚眠知道厉天阙有跑步健身的习惯,也就没有多问,放下手里的勺子看向厉天阙,「听说今天有个鲜花展,我们去看吧?」 闻言,厉天阙抬眸,幽幽地睨她一眼,「你还有时间看鲜花展?礼物不准备了?」 「我准备了,是你不喜欢。」 她道。 「那你就重新准备。」 厉天阙吃完,搁下餐具,往后一靠,深眸直勾勾地盯着她,「楚眠,我可没什么好耐性,我也不会给你太多时间,三天,三天你再拿不出像样的礼物,后果自负。」 「什么后果?」楚眠看着他问道。 「你找我的难度得升级了。」 「……」 他还想跑不成? 楚眠好想掀桌,手指捏紧了勺子,忍不住咬紧牙关,「厉天阙,你别折腾我了好不好?」 他们就好好地谈情说爱不行吗,非要端着姿态嫌弃她? 「我这叫折腾,我给你的哪个礼物哪个敷衍?」 厉天阙冷着脸反问。 「你……」 楚眠很想反驳,可一回想,他送过她他母亲的珠宝,送过她自己设计的跑车,这么一比,她买的领带、皮带确实显得有些敷衍。 她再度败下阵来,「要不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好了?」 厉天阙从桌前站起来,一手按到她面前的桌上,缓缓俯下身,一张俊庞直逼她眼前,眸子深若寂夜,他掀了掀薄唇,字字残忍,「我就不告诉你!」 「……」 楚眠默。 「三天,就给你三天时间,小傢伙呆我这,你只管找礼物。」 厉天阙大发善心地给她减轻负担。 -- 作者有话说: 周末快乐呀! 第864章 公事找上门 楚眠看着他的眼,「你们两人单独呆一块?」 第1041页 那不是火星撞地球? 「有什么问题,也不是没呆过。」 厉天阙冷冷地道,转头瞥了一眼正在卖力喝粥的厉小懒,「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很想和我呆在一起?」 「……」 厉小懒从饭碗里默默抬起小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我好想和爹地呆在一块。」 好想好想。 「……」 厉天阙是不是拿刀逼他了? 楚眠有沉默地看着他们两个,「那好吧,我去找礼物,中午回来做饭。」 「不用,我们自己解决。」厉天阙低眸注视着她,「楚眠,我给足了你时间,别到时什么都拿不出来。」 「……」 压力好大。 楚眠被厉天阙这个限时令搞得头皮发麻,也就没管一旁生无可恋还不敢吭声的厉小懒。 …… 用过早餐,楚眠便告别父子两人,独自上街转悠。 她逛着商场,一家家店走马观花,不管是什么,她都能想到厉天阙脸上的嫌弃。 她坐在休息区,点了一杯果汁喝。 要不,她也设计点什么东西送给厉天阙,这算是有心意吧? 可送什么呢? 戒指厉天阙设计好了,只是没给她,她又不会设计车子。 楚眠正想着,忽然楼下有惊呼声传来,她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玻璃栏杆前往下望去,只见下一层有人突然倒在地上抽搐不止,路过的人围了上去,然后又紧张地散开。 「他是不是得摩天轮了呀,我怎么看着症状有点像。」 「不会吧,我们这边管得这么好,都没出现过一例。」 「可你看他的样子,真的很像啊,快打急救,快快。」 有人这么说着,大家都吓得捂住口鼻连连往后退。 楚眠微微蹙眉,看着那地上的人,中了摩天轮病毒的人的确会有这样的症状,难道谢傲然的边境也没能逃过中招? 她抿唇,从包里拿出口罩和手套戴上,准备下去帮忙,抽搐要是不管很容易出事。 可还没等她下去,人群中就走出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六岁左右的模样,梳着双马尾,穿着白衬衫配小短裙,脚上还踩着一双小皮鞋,打扮得很是娇俏。 只见她戴着口罩手套就迳自走向那抽搐的病人,旁边人急忙要拉她,她却摆摆手示意不用管,跪坐到病人面前,把自己背上的书包拿下来垫高对方,然后开始一系列有条不紊的操作,一双乌黑的眼睛透着超越年龄的冷静, 很快,那抽搐的病人就渐渐停了,躺在那里休息,目光逐渐清明。 现场爆发出雷动的掌声。 小女孩给病人餵了一颗药就站起来离开,那病人还想感谢,女孩已经摘了口罩手套扔进垃圾筒里,头也不回地走掉。 楚眠站得高,看得很清楚。 只见小女孩不停往前走,一直走到远处一张靠墙的长椅前,长椅上坐着一个古稀老人,看着都有九十来岁的模样。 老人抬起手摸摸小女孩的头,一老一小就这么牵着手走了。 「……」 楚眠看着老人的脸,立刻想起来这人是传闻中的神医金源。 这个名字很多人听过,但很少有人知道金源长什么模样,楚眠会知道还是当年想替厉天阙治癒疯子血时,用谢傲然的情报网疯狂地收集一些奇人异士的资料。 金源,游医,名医。 她呆在陆公业老爷子那里学医蛊的时候,就听他劝过几个病人去找金源碰碰运气,医蛊这一门轻易不医人,除非病人是到了药石不灵,或者实在无药可医的情况下才可一试,毕竟不是每个病人都能受得住蛊虫在体内的折腾。 就像中了摩天轮病毒的人,病来得又急又快,身体飞速虚弱,死亡只在朝夕,无法捉摸控制,在这种状态下根本不适合医蛊那一套。 而金源不同,他出了名的下药温吞,由他经手的病人康复后情况会一直良好。 被他自身攻克下的疑难杂症不下几十种。 他会把自己的解病手札寄到帝都,造福医学,但他行踪不定,别说领什么医学大奖,想知道他去了哪里都很难,他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登记在案的身份名。 就像她刚从风岛出来一样,是个黑户。 但她是被迫,金源却是故意,他太有本事太出名,想找他的人多如牛毛,他宁愿当个黑户也不想被找到。 摩天轮病毒爆发的时候,她和沈医生、彭子杰、彭子豪他们都不约而同想到这个人,想请这位老人家出山,因为他曾经攻克过类似的传染病毒。 但,找不到人。 这些年,他都是四处游走,从不在一个地方多做停留。 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看到他。 楚眠简直是喜出望外,要是有这位金老出山加入彭子杰、沈医生他们的研究小组,那疫苗指日可待! 她拿起包就追了下去,但一追到楼下,那一老一小的身影就没了。 她在商场里到处寻找,每一家店都不放过,可怎么找都找不到。 楚眠冲进保安室,又打了谢傲然的电话,直接用关系下压,查商场的监控。 结果,这一老一小在她下楼寻找的时候就离开商场了。 「……」 楚眠只能失望地走出商场,对着电话里的谢傲然道,「现在金老就在你的地盘,你一定要负责找出来,这是头等大事。」 第1042页 「这个老人家行踪鬼得很,当年给你找就没找到,现在也不一定,搞不好我查到踪迹人已经离开边境了。」 谢傲然在电话里道。 这个老头总能用一些稀奇古怪的方式离开旁人的视线。 「必须找到,有他疫苗就有指望了,a国就有指望了,你明白吗?」 楚眠有些着急地说道,这个人绝不能放跑了。 「行行行,一定给你找到。」 谢傲然在那边无奈地道,忽然话锋一转,「等等,你不是跑边境来千里追夫的么,怎么追着追着就变成办公事了?」 「……」 楚眠哑然。 哦,她的礼物…… 哦,她正在谈情说爱呢。 楚眠站在马路边上,看着过往密集的车流,头要炸开了。 -- 作者有话说: 楚:我在谈情说爱,我在谈情说爱,我在谈情说爱,我不工作,我不工作,我不工作 第865章 五、二、零 不行,必须得做点什么,总不能晃悠一天什么也不带就回去。 把追踪金老的事交给谢傲然,楚眠忙不迭地处理自己的私事,赶在黄昏前进一家手工店制作出了一套杯子。 她实在想不到别的什么亲手设计了…… 漫天的霞光落在边境,所有的建筑都被添了一抹油彩,很美,但楚眠无暇欣赏。 她从计程车上下来,手上拎着做好的一套杯子,肩膀、手臂酸痛得跟脱了臼似的。 谈情说爱真的是件很累人的事。 光做一套陶泥的杯子就花去她好多个小时,还不知道回家有没有用。 楚眠往小区里走去,蓦地,她又退回来,抬眸。 只见小区的大门上悬挂着一条长长的红色横幅,是宣传一个叫逐梦杯的儿童比赛。 这个比赛背后的组织方很正规,来自于一个相当知名的老牌小学,学校有这样的传统,每年选择开展一场比赛,发掘超优质的学龄前儿童,也就是俗称的天才型儿童,拉拢进学校,替学校扬名,也替国家的未来从小培养最优秀的苗子。 以往,这些学生都会被早早盯上,和财阀家签约,进入帝都大学或者国外的名牌大学,然后再用所学为他们打工,不出意外,半辈子很难脱身。 不过在很多普通人眼里,这已经是非常的出路了。 他们并不知道,还有更好的出路,那就是不会有强买强卖,完全自主的一条出路。 以后就会是了。 楚眠发现自己想着想着又想到如今的格局,不禁有些郁闷,不能再想了,她现在只能想怎么哄好厉天阙。 她往里走去,却发现小区门口聚着很多人,闹哄哄的,大家手里都拿着什么票。 「听说这比赛很宏大很正规的,一般小孩子报名的时候被老师一看就知道不行,老张家的还能进入初赛,不容易啊。」 「你们看看张老太那个脸,给我们发观众票而已,乐得就跟他小孙子已经拿第一了似的。」 「你也别这么说,他家小孙子是聪明,要真能得个第一,我们小区也有光。」 原来,这就是张老太家要参加的比赛。 还回来发观众票! 她正要找人呢! 在背后造谣她一家,这事不能算了。 楚眠的目色一冷,拎起袋子就往里走,扫着人脸寻找张老太,众人见到她,都是一惊,个个噤声闭上嘴。 经过几日的发酵,现在谁不知道小懒妈咪和张老太有矛盾,他们自然不敢站队,这得罪楚眠还得了?但不妨碍他们吃瓜。 于是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道,「张老太回来给我们发了票就走啦,小懒妈咪,要不你也带小懒去看看比赛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这有票。」 说着,就有两张票递上来。 「……」 楚眠差点上手把两张票撕了,她怎么可能带着小懒去看张老太耀武扬威,她是要让自己儿子再气一遍么? 她冷冷地瞥那人一眼,没有说话,拎着袋子离开。 回到厉天阙的房子,厉天阙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人往后一靠,腿往茶几上一放,恣意慵懒,无所事事得真像个被包养的小白脸。 楚眠看了看周围,「小懒呢?」 「楼上睡觉。」 厉天阙盯着电视道。 「怎么这么早睡了?」 楚眠有些奇怪,平时厉小懒爱睡懒觉,但也只是早上晚起一会,或者不想学习的时候才会假装喊困,一般都不会这个点睡觉。 「玩累了。」 厉天阙面不改色地道,转眸,视线落在她手中的袋子上,「这回又带什么我看不上的东西回来了?」 「……」 会不会说人话? 楚眠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把帆布袋往他面前一递,「喷吧。」 恼了? 厉天阙睨着她,伸手接过布袋,打开,从里边取出一个长型的木盒,再打开,里边整整齐齐码着三个杯子。 两大一小。 极浅的上色,制作工艺算不上顶尖,但也绝对不差,釉质光滑,颜色清透均匀,没有瑕疵。 厉天阙看了一眼,果然开始喷起来,「我缺你两个杯子?」 「哦,今日份的喷完了?那还我吧。」 第1043页 楚眠冷淡回应,把自己的手伸出去。 厉天阙还真要还她,递出一半,他看着她眼里闪过的一抹黯然,忽然意识到什么,伸手将一只杯子拿出来。 拿到手上的一刻,他便看出这是她自己做的,不是街上买的。 他修长的手指转动杯子,杯上用极简的线条绘着年轻的女孩,她慵懒地靠在自己的一侧臂弯上,长发垂下,眼睛半睁,手臂竖起,手指张开,比了个数字五。 明明是人物画,但她擅于捕捉人物特徵,他看一眼就知道这是她。 厉天阙将杯子搁到茶几上,又拿出另一个,杯上画着男人的半身侧影,寥寥几笔,男人的脸臭得没有一点笑容,不情不愿地伸出一只手比了个耶。 小杯子上不用说,画的自然厉小懒,小孩用手捲成望远镜状在看远方,调皮劲跃然画上,活灵活现。 厉天阙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小孩比的是个零。 五、二、零。 厉天阙没绷住,唇角勾了起来,眼里掠过一抹得意。 但很快,他就放平,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个杯子,抬眸嫌弃地看向她,「故意报复我?把我脸画得这么臭。」 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楚眠拿出买好的小镜子,直接怼到他面前。 「……」 厉天阙成功看到了自己和画上如出一辙的臭脸。 「……」 楚眠安静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 气氛一度很尴尬。 厉天阙睨着她没有表情的脸,高高在上地道,「你这什么意思,不想哄了?不想哄直说。」 「我要真不想哄了呢?」 楚眠收起小镜子道。 话落,她就捕捉到他眼里瞬间的凝滞,他直勾勾盯着她,下颌线都绷紧了,喉结不自主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是个无意识的吞咽动作,预示不安与紧张。 见状,楚眠简直想笑,她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杯子连木盒放到茶几上。 厉天阙伸手要抢,她推开他的手,直接坐到他的腿上,勾住他的脖子就吻了上去。 第866章 妈咪,你有打死那只毒蚊子吗 厉天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吻了个结结实实,他的手下意识地托上她的腰抵近自己,唇舌比思想更快地纠缠住她。 下一秒,他将人按倒在沙发上,低眸瞪她,「干什么?」 楚眠躺在沙发上,一头长发散开,有些好笑地凝视着他好看的眼睛,伸手去摸他的眉眼,「想看看你这小脾气要发到什么时候。」 「小脾气?」 厉天阙的目光一沉,「你的意思是我在无理取闹?」 谈不上无理,就是看上去年纪比厉小懒大不了多少。 这话楚眠没说,厉天阙松开她,从沙发上起来,冷冷地道,「离我远点。」 楚眠动作利落地起身,又朝他亲过去,厉天阙回头就吻住了她,一手扣在她的后脑将她按在沙发背上,不管不顾地含住她的唇,狠狠地、不留情面地亲下来,完全占据主导地位。 掌心火热的温度在她身上四处游走。 楚眠感觉自己的脚趾都快要烧起来,趁着呼吸的间隙,她看他,「我例假还没结束。」 「妈的我知道!」 厉天阙骂了一声,又低下头,直接吻上她白皙的脖颈,张口舔舐,缓解身体的紧绷。 他忽然发泄般地狠狠一吮,楚眠整个人都几乎痉挛,感觉血液都被他吸了进去,有种命悬一线的错觉,她连忙推开他,却对上他发暗的双眼,那里的压抑仿佛要爆炸开来。 楚眠靠上去,再度吻上他的唇,轻轻的,缓缓的。 这点小雨哪里解得了厉天阙的渴,他又将她往沙发上放,两条腿跪到上面,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远远传来。 两人到底还没昏了头,敏感地一对视,猛地分开坐好,转头。 厉小懒打着哈欠正从楼梯拐弯处下来,小嘴巴张得很大,两只小胳膊一摆伸展懒腰,他迷迷糊糊地往客厅里看去一眼,就见厉天阙和楚眠两人并肩坐着,一个衣服凌乱,一个面色泛着淡淡的红。 「爹地妈咪——」 厉小懒一小步一小步地挪下来,到了楚眠面前才依赖地投进她的怀里,「妈咪,我好想你啊。」 楚眠亲了亲他的发心,笑着问道,「今天和爹地玩得开心吗?」 闻言,厉小懒的小脸瞬间变成阴天,哭丧地挤出笑容抬头看她,「开心,好开心啊。」 和爹地在一起真是天底下最开心的事了呢。 楚眠看他这样有些生疑,正要问,厉小懒却先发现了什么,疑惑地盯着她的脖子,「妈咪,你脖子被蚊子咬啦?」 「……」 楚眠一僵,还没来得及说话,厉小懒就把手伸过去摸了摸,小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怎么没有包却这么红,难道是毒蚊子咬的?」 「我看你像毒蚊子。」 厉天阙不悦地睨向厉小懒。 「小懒……」 楚眠拉下儿子的手,厉小懒直接挣开就走。 南方边境这边天热,是最容易招蚊子的,以前荷奶奶为了对付蚊子总要想出很多办法,厉小懒看也看会了一两招。 这边物业会按时送一两瓶药水,被蚊子咬了就可以涂,上次有人送的时候,他看到爹地把药水随手放在鞋柜上了。 第1044页 厉小懒睡意全消,踮起脚费力地在鞋柜上取到药水,然后如临大敌地冲到楚眠面前,跟着爬到沙发上跪坐好,「妈咪,快擦药,荷奶奶说了,有些毒蚊子可毒了,还会咬死人呢。」 「……」 毒蚊子本毒坐在一旁,脸色相当难看。 楚眠也尴尬,不好解释,就顺从儿子打开药瓶,用棉签蘸了一点往自己脖子上擦。 「我来帮妈咪。」 厉小懒暖心地接过棉签,小心翼翼地抹上她脖子上面的吻痕,一边抹一边问道,「妈咪,你有打死那只毒蚊子吗,不能放它离开去咬别人呀。」 毒蚊子可讨厌了。 楚眠轻笑,「放心,他要敢咬别人,我一定拍死他。」 「……」 厉天阙半眯起眼,幽幽地睨向身旁的女人,刀光射出来。 很、好、玩? 楚眠忍住笑意,等厉小懒擦完将抱进怀里,「谢谢小懒。」 「嘿嘿。」 厉小懒坐在她怀里笑,一转头看到茶几上的三个杯子,顿时眼睛都放光了,指着其中的小杯子道,「这是我吗,这是我吗?」 「对啊,喜欢吗?」 楚眠问道。 「喜欢!」 厉小懒跳下去就去拿杯子,看着上面漫画人物的自己,新奇极了,「妈咪,这杯子是你自己做的吗?」 「是啊。」 他居然看得出来。 「哇,妈咪好厉害,妈咪好棒啊!」 厉小懒转过身来,抓住楚眠的手要她弯腰,然后往她脸上重重地啵了一口,以表示自己的喜欢。 「差不多就行了……」 厉天阙大掌直接罩在厉小懒的脸,将他挡开。 楚眠看着厉小懒对杯子爱不释手的样子,她忍不住道,「这才是收到礼物该有的样子。」 哪像某人…… 只知道喷喷喷,跟喷子附身似的。 楚眠转过脸看了厉天阙一眼,知道杯子是她亲手制作后,厉天阙当然也明白自己话说重了,道,「这礼物还算凑合,再接再励。」 「……」 「以后这个我用。」他伸手拿过上面画着女孩的杯子。 「……」 所以杯子他收了,但她还是得继续找礼物送呗? 她这是造的什么孽。 …… 接下来,楚眠想尽了办法去搞一些自己能设计的东西,但还是被厉天阙否定。 不过因为是她自己制作的,厉天阙喷得委婉了些。 到约定期限的第三天,楚眠在街上走着,她都快把这里的大街小巷都逛齐全了,还是没能想到什么能打动厉天阙的礼物。 她看着橱窗里的商品,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她接过电话,厉天阙低沉的声线传进她的耳中,「我发你一个地址,你过来一趟。」 「去哪里?」 楚眠有些茫然。 「你来就是了。」 说完,厉天阙便挂了电话。 下一秒楚眠就收到一串地址,她蹙眉,去这地方做什么?他不是说天热,他就带着厉小懒在家吹空调么? 怎么突然出门了? 楚眠没有迟疑,在路边拦了一辆计程车便前往指定地点。 第867章 厉天阙拉她看比赛 地点是在一条繁华大街,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一座巍巍大楼前有大量的人正在往里走。 天气很热,众人拿着手中的册子一边扇风一边往里走。 路边还有媒体在拍摄,似乎有什么大型活动。 楚眠抬头看去,就看到了「逐梦杯」三个大字,顿时感觉一盆冰水泼在炎热的天气里,浇得她透心凉。 这不就是张老太那小孙子要大展宏图的比赛么? 就是今天举办? 为什么要被她看到。 莫名的,楚眠的气又冒了一肚子,转过头不去看,耀武扬威去吧,等回了小区,她还是要找张老太对质个清清楚楚。 可是…… 还是好气。 楚眠用手掌给自己扇风,手机又震动起来,她接起电话,厉天阙低沉的嗓音在手机里传来,「不是看到我了?过来。」 「什么?」 楚眠怔住,什么就看到他了,她刚刚明明看的是…… 意识到什么,她猛地转头朝大楼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望去。 果然,靠着大门入口的墙边,一个颀长的男人靠在那里,鸭舌帽、黑色口罩一样不差,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但卓然的身高还是让他如鹤立鸡群一般,过于瞩目。 旁边的人纷纷向他投去目光,大多都是年轻的女孩。 厉天阙站在那里,一手握着手机,见她望过来,他抬起手,帅气地勾了勾手指。 「你在那做什么?」 楚眠有些莫名其妙。 「无聊,带厉小懒出来看比赛,过来,也给你买了票。」厉天阙望着她对着手机道。 「……」 看、比、赛! 他还来看比赛,看什么,看张老太家的小孙子如何大杀四方吗? 他是要气死她吗? 楚眠一口气冲到颅顶,差点昏厥过去。 算了算了,厉天阙什么都不知情,不能和他计较,他可能只是想有点亲子活动。 这么想着,她尽量让自己气息平稳地道,「要不我们带小懒去游乐场吧,我看到一个新开的游乐场,很大。」 第1045页 「少废话,赶紧过来,要开场了。」 厉天阙挂掉电话,远远沖她地扬了扬手中的票,示意她赶紧过去。 「……」 真的好气啊。 楚眠郁闷地拿出口罩戴好,顺着人流往里走去,走到大门口前,她心下一惊,「小懒呢?」 怎么看不到人? 「妈咪,我在这里。」 一个小脑袋从厉天阙的大长腿后冒出来,小傢伙沖她咧嘴一笑,很是乖萌。 楚眠松一口气,伸手去捏他的小脸蛋,「你也愿意来看这种比赛?你看得懂吗?」 当他愿意来么? 他也得在爹地面前有话语权啊! 厉小懒在心里吐槽着,嘴上则是乖巧可爱,「愿意愿意,我就愿意看这种比赛,妈咪,我们进去吧。」 说着,厉小懒拉过楚眠的手就往里跑,迫不及待一样。 「……」 奇了怪了,小傢伙和厉天阙单独呆了几天,怎么就成这样了? 楚眠一头雾水地被厉小懒领进大会场,会场里的空调开得很足,一下子就变得凉快,观众席坐得很满,少说也有个一千多人,看着气势很宏大。 大多都是家长带着孩子来观看的。 前面则分成舞台区和比赛场地,一高一低,特别大,摆着许许多多银白色的高科技桌椅,一旁还有几个巨型的机器人守在一旁,扭着身体跳舞,很是逗趣。 投影屏幕上则是正宣传着那所名牌小学。 工作人员正引导着大家坐到自己位置上。 厉小懒拉着楚眠的手走向观众席,他们的位置是靠边的三个,她和厉小懒坐在里边,厉天阙则坐在最边上,他长腿随意地往前一放,就仿佛给她们关了一扇门似的。 有人晚到想从她们这边进去,被厉天阙这架势慑住,找别的口子去了。 「诶,这不是小懒吗?小懒妈咪,你们也来啦?」 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楚眠转过头,赫然发现他们后面全是小区的那些住户,眼熟的、眼生的都在。 而和她搭话的正是张老太,只见老太太穿着一身红色旗袍,精神的不得了,看她一脸笑容,「你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老太太身边站着年轻的一对夫妻,男人怀里抱着的正是张老太的小孙子。 夫妻俩看向楚眠的眼神则是有些拘谨,沖她点头「厉太太。」 楚眠淡淡颌首。 「小元宝,快和阿姨问好,让阿姨支持支持你。」 张老太太拉着自己小孙子的手说道。 小元宝乖乖地叫了一声,楚眠实在拉不下脸和个孩子计较,于是站起来沖他笑了笑,「加油啊,小元宝。」 「谢谢阿姨。」 小元宝点点头。 「来,再吃个状元汤圆,一会绝对能比得顺顺利利。」 张老太手里还端着碗汤圆,一边强行餵着不大情愿的小元宝,一边满面笑容地沖楚眠道,「小懒妈咪,你就该带小懒多看看这种比赛,让他和同龄的孩子多学学,这样才能有长进啊。」 啪。 利落一箭,直中心口。 楚眠又被气到了,身侧的手一下子握成拳头,她儿子怎么就不长进了,非要念书念得好才叫长进? 「您别胡说了……小懒多好的孩子。」 听到自己妈这么说话,张老太的儿子儿媳吓得汗都冒出来了,一双眼睛直担心地看向楚眠。 开什么玩笑,小懒家是什么家庭,轮得他们在这里说长不长进的。 张老太浑然不觉,继续沖她笑道,「小懒妈咪,你别嫌我心直口快,咱们都是邻里邻居,我拿小懒当自家孩子才这么说的,我也是想小懒好嘛。」 「家长都是看自己家孩子好,我也是,在我眼里,我家小懒没什么不好的。」 楚眠笑了笑,声音有些冷。 张老太的儿子儿媳见状腿都软了,拼命扯着张老太坐下。 楚眠被气得脑袋发晕,转身坐了下来,一双手握紧拳头,握了又放,放了又握。 「不直接上去揍?」 厉天阙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来。 楚眠调整着深呼吸,吐出长长的一口气,道,「我不想影响她家小孙子比赛。」 -- 作者有话说: 第868章 有人说我是个小傻子 「呵。」厉天阙笑了一声,「人善被人气。」 「……」 就很有道理。 楚眠无话可说,就只能自己郁闷着。 音响里传来主办方的声音,「比赛马上开始,请各位参赛的小选手们到后台集合,带好所有证件。」 这话一出,很多家长都牵着自家的孩子手往里走。 张家也是,小夫妻想带孩子走,孩子被张老太一把拉过去,「你们别去,我去,我和里边一个领导熟,我带孩子去后台,找那领导再寒暄两句。」 楚眠看着很多人往前走,每个家长都说着加油,考不第一也要被这个学校录取才行,紧张严肃的氛围不亚于在考大学。 她低眸看一眼身边的儿子,只见他看着前面的舞台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厉小懒抬起小脸看她,难得的严肃,「妈咪,你也觉得张奶奶家的孙子很聪明吗?」 这是被刺激到了? 楚眠也严肃起来,双手捧上他的小脸,认真地道,「妈咪的厉小懒只有一个,独一无二,厉小懒就是厉小懒,不需要强加任何标籤。」 第1046页 厉小懒坐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她,一双漂亮的眼睛竟透出几分复杂来。 许久,他似是想通什么一样,深吸一口气,沖她笑了笑,然后看向厉天阙,「爹地,我想上厕所。」 「走。」 厉天阙直接起身站了起来。 厉小懒跳下座椅跟着厉天阙离开,厉天阙包得严实,却是气场强大,厉小懒脸蛋白净好看,就这么走下去向都让旁边人纷纷侧目。 父子俩都已习惯,步伐淡定地往前走。 楚眠坐在那里看着他们,身后有窃窃私语传来。 「那个是小懒的爹地吗,那个大财阀?」 「要我说肯定不是,大财阀还用把自己捂成那样,说不定就是那个藏在我们小区的小白脸。」 「不会吧,她敢把小白脸带到公共场合?」 「这里天高皇帝远的,除了我们谁知道呀。」 楚眠听不下去,转头,目光冷冷地看向她们,「要是你们这么喜欢造谣,我可以让你们切身体会一下谣言的力量,你们知道的,我有这个能力。」 「……」 说悄悄话的两人没想到她听力这么好,顿时呆在那里。 「你们喜欢哪种谣言,偷人、出轨?还是养了几年的孩子不是亲生的?」 楚眠道。 小区里的人都坐在一块,见楚眠冷着一张脸,个个噤声,大气都不敢出,那两个人更是脸色惨白,「对、对不起,小懒妈咪,我们嘴贱,我们嘴贱。」 其中一人甚至甩自己巴掌,唯唯诺诺得厉害。 「……」 楚眠没有理会,回头坐正。 气。 要是旁人,如那帮财阀她可以上去硬怼,但这群大妈大婶又想过嘴贱瘾又不敢得罪她的样子,让她都不知道怎么撒气,烦。 幸好比赛很快开始了。 主持人上台讲了一堆自家小学的悠久历史,然后开始邀请参赛的小选手登场入场。 两个巨型机器人在舞台下随着音乐舞蹈,朝气蓬勃的一群小孩子由工作人员领上台,个个走得神采奕奕、意气风发,步子都跨得特别大,有几个还跟着机器人扭起来,逗笑全场。 工作人员急忙让大家站好队伍,排成几排。 楚眠望过去,愣住。 只见队伍的第一排中央c位,赫然站着厉小懒同学。 由于容貌出色,摄像机直接对准他的脸,给了个大特写,厉小懒十分从容地站在最前面,两只小手往后一放,眨着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嘴巴抿着,下巴微仰,透着十足的大佬范。 屏幕上的大特写一出,竟惹得全场一阵惊呼声。 「好漂亮的小孩啊,还是灰色眼瞳,是混血吗?」 在旁人知道厉小懒的眼睛遗传谁之前,都会认为这是个混血孩子,哪怕他除了眼睛,其它什么都不混。 楚眠很是惊愕,厉小懒怎么站在比赛队伍里了? 什么情况? 「诶,小懒妈咪,原来小懒也来参加比赛了啊?」 后面有人询问她。 「……」 她也懵着。 长得好看的都有特权,何况这比赛还会在网络上直播,为了多拉点观众,主持人果断将厉小懒第一个拉出来,请他做自我介绍,好先吸一波颜粉。 厉小懒不是个怯场的孩子,他大大方方地站出来,「大家好,我叫厉小懒,我今年四岁了,我最喜欢享受生活。」 享受生活这四个字被一个孩子一板一眼地说出来,全场爆笑。 主持人也是忍俊不禁,半蹲在他身边问道,「你知道什么是享受生活吗?」 「吃好的喝好的,少动脑子多睡觉。」 厉小懒一本正经地回答。 全场再次轰笑。 楚眠扶额,没眼看。 主持人克制着笑意,拿着话筒道,「我看资料上写的你应该才三周岁,是我们这里参赛年龄最小的,你怎么会想到来参加比赛呢?」 楚眠也想知道,她的儿子是不是误入了? 听到这话,厉小懒看了一眼主持人,对着话筒道,「有人说我是个小傻子,说我什么都不会,说是我妈咪教不好我,我想告诉他们,我妈咪教得很好,我也不是小傻子。」 这话一出,现场寂静了,没人再发出笑声。 小区里的众人尴尬得恨不得立刻离场,这些都是大家背后说的话,怎么就被知道了? 楚眠怔住,错愕地望向舞台上的厉小懒,他来参加比赛,是因为她? 这孩子…… 身旁有阴影落下。 楚眠转眸,厉天阙在她身边坐下来,一双深眸望向舞台的方向。 她拉住他的袖子,「你这几天把我支开,是为了特训小懒?」 「嗯。」 厉天阙颌首,没有否认。 楚眠有些心焦,「这种比赛不是特训两天就能行的,你这样可能会对小懒造成打击。」 她不希望厉小懒通过一场比赛对自己产生怀疑。 厉天阙侧目,帽檐下的一双眼幽幽地盯着她,「楚眠,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还是不相信我们的遗传?」 「……」 楚眠哑然。 台上的主持人被厉小懒的一番话触动到了,放柔声音道,「厉小懒同学,不管你今天能不能获得好名次,你都要知道,你很好,有问题的是说这些话的人。」 第1047页 厉小懒摇摇头,挺起小小的胸膛,「我要么不来,要来我就要拿第一。」 第869章 厉小懒的比赛(1) 「……」 楚眠默。 别的不知道,这狂妄的态度倒是遗传得挺好的。 她转眸看向厉天阙,厉天阙抱起双臂,一双眼镇定如常,好像厉小懒放的不是大话一样。 这对父子…… 「看我做什么?」 厉天阙望着舞台的方向道。 「没什么」 楚眠收回视线跟着望向舞台,心里隐隐担心起来。 厉小懒如此信誓旦旦,等比赛完没拿到好名次,怕是会有极大的落差。 主持人陆陆续续让一些小选手做自我介绍,有些孩子还有才艺傍身,当场表演节目起来,有的嗓子宏亮,有的会翻跟斗,连张老太家的小元宝都现场表演了心算,惹来现场阵阵掌声。 主持人问到厉小懒,厉小懒直接摆摆手,表示自己什么也不会,「我不会我不会,这个他们厉害。」 连说不会都一脸坦然淡定,毫无黯然之意。 好吧,楚眠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她的儿子心态向来是出奇的好,就算今天输了,他晚上照样能吃能睡。 这么一想,楚眠心里舒服多了,笑了笑,继续看孩子们表演。 坐得久了,她活动脖子,一转头,就见前方远处观众区里坐着一个古稀老人,穿着随意的短袖花衬衫,手上拿着一顶凉帽,在他身旁,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看不到舞台,索性站在那里看。 神医金源! 楚眠千想万想,都想不到谢傲然查了几天都没查出来的金源居然也在这里看比赛。 楚眠的眼里都发亮,起身就想过去,屁股刚挪起一点又默默坐回去。 不能让厉天阙知道她千里追夫还在操心疫苗研究的事。 她转头,厉天阙已经看向她,目光幽沉,「要去哪?」 「没,坐久了,活动一下。」 楚眠低低地讪笑一声,重新坐好,眼珠子却忍不住朝金源的方向望去。 小女孩站在那里在金源耳边说着什么,金源笑了,抬手摸摸她的头。 不能再弄丢了。 楚眠拿出手机,准备给谢傲然发个信息,刚拿出来就被一只大手抢了过去。 「儿子比赛,你玩手机?」 厉天阙不悦地睨她一眼,将手机放进自己口袋里。 「……」 楚眠看着手机就这么被收缴了,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我不是……」 「不是什么?」 厉天阙等她的答案。 「没什么,看比赛。」 楚眠淡淡一笑,视线不由自主地朝金源投过去,既然是来看比赛,应该不会看一半就走的,晚点再通知谢傲然好了。 厉天阙往后靠在椅背上,一手随意地搭在两人中间的扶手上。 楚眠低头看过去,就看到他虎口上嚣张的纹身,他活动着手腕关节,随意伸展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得短而干净。 她见过那么多人,但手型好看到能称之为性感的,也只有厉天阙的。 她看着他活动的手,不确定他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迟疑两秒后,她将自己的手搭上去,将手指嵌入他的五指之间轻轻扣起。 「……」 厉天阙停了动作,低眸看去一眼,展开手指要松开。 楚眠无声扣紧。 「占谁便宜呢,松开。」 厉天阙冷哼一声,却没有松开,仿佛是挣不开她的劲似的。 「不松。」 楚眠确定了他在矫情,便牢牢握住,嘴上道,「比赛开始了,看比赛。」 厉天阙便不情不愿地随她去了,修长的手指弯曲,扣住她的。 十指相扣,看着就甜蜜。 楚眠愉悦地翘起嘴角,低声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小区里在传谣言的?」 「我要连这点事都看不明白,财团早没了。」 厉天阙声线低沉,语气却是不可一世。 「所以,你让厉小懒比赛,是想替我出气?」楚眠靠近一些他,目光仍是放在舞台的方向,小声地问道。 「我是让儿子替他自己出气。」 厉天阙握着她的手道,「不过小傢伙对自己无欲无求,他只肯为你努力,我才把你搬出来,让他认为你受了委屈。」 「我是挺委屈的。」 楚眠立刻道。 「委屈不知道上报?」 厉天阙幽冷地睨她一眼,握住她的手力道重了些,很是不悦。 「上司还在生气,我哪敢拿自己的一点委屈去烦。」 楚眠转过脸,清澈的杏目直直地盯着他被口罩半遮的脸,声音温柔。 闻言,厉天阙看着她,目色更沉了一些,「老子的人,老子想怎样都可以,轮不到旁人来说三道四。」 所以,他的目的还是替她出气。 楚眠笑了笑,头往他肩上一靠,认真地看起比赛来。 一根手指戳上她的脑袋,要支开她。 楚眠没动,只道,「不想我靠,那我不靠了啊。」 那根手指收了回去。 比赛正式开始。 「之前就说过,今年的比赛与往年不同,为了选择真正的优者,我们摒弃以前的出题方式,採用全新的赛制,以此来更全面地选择天赋型的孩子,这也是我们今年的主题!」 第1048页 主持人抑扬顿挫地讲着,伸手一扬,大屏幕上立刻出现四个火焰大字—— 从零出发! 这也是发出海选时就给出的主题。 为避免很多家长研究以前的出题模式,让自家孩子没日没夜地刷题,无法确保每个被选中的都是天赋型,于是今年主办方特意改了模式。 比赛方式改成了现场教学,从思维、语言、空间等几大方面教授,给孩子们半个小时消化,然后再出题。 这也就是所谓的从零出发,让所有孩子站在同一水平线,看个人的学习能力。 当然,有些孩子有学习基础,会有优势,但这种优势不会拉开太大的距离。 听到这样的规则,楚眠稍稍放下心来。 平时的基础不占重量,那厉小懒还能拼一拼。 她的儿子就是不爱学习,懒,可真要学起来,应该不比别人家的孩子差……吧? 好吧。 她并不确定。 所有的小选手们按号坐到自己的课桌前,开始听老师现场授课。 这样的比赛看起来是枯燥乏味的,听了一会课,很多观众都打起瞌睡来。 主办方为刺激大家的观看欲,频频给特写到几张好看的小选手脸庞,厉小懒更是出镜率高得吓人。 不过他老人家不如别人坐得端正,头一歪,小手一托脸蛋,眼神迷濛地看着老师,不时打个哈欠,一副学渣样。 第870章 厉小懒的比赛(2) 第一关考的是小选手们的推理能力,就是拼拼图,只是和普通拼图不一样,这次的拼图是完全不规则的。 且无原图。 老师在大屏幕上展现了一下如何操作,又给每个孩子一副拼图先玩着。 小选手们有的学得认真,有的学得迷糊,有的努力开始拼图,有的到处张望,还有的则是把小脑袋往桌上一搁,瘫得跟只树懒一样。 没错,最后一个正是厉小懒同学。 直到老师走到他身边时,他才坐直身体,装模作样地拼起来。 「……」 楚眠简直不忍去看,一转眸,她又瞄向金源的方向,嗯,还在。 半个小时过去,比赛正式开始,为避免这群还未有秩序的孩子们互相偷看。 拼图发下来每个人的前后左右,甚至是斜前方的人都和自己不是一样的拼图试题。 还未开始,楚眠就见自己的儿子「砰」地站起来,「老师,我有问题。」 「什么问题?」 老师看向他。 「是拼得越快越好吗?」 厉小懒一本正经地问道。 「……」 楚眠就知道他刚才听规则的时候在走神,眼睛都不带有焦距的。 老师很耐心,笑着说道,「当然,准确率是第一衡量标准,然后是时间,你拼完就按下右上角的红色按钮,时间越短、准确率越高,排名就越靠前。」 「哦,那我就不能再休息一会了。」 厉小懒有些郁闷地坐下来。 自从爹地给他请了老师,他就开始生出一种毛病,一听老师上课就想睡觉。 「……」 老师被这孩子弄得很无语,然后看着时间宣布开始。 厉小懒坐在自己的课桌前,伸手慢吞吞地去拆自己面前的拼图,像是想到什么,他忽然抬起头来,朝厉天阙和楚眠的方向望去一眼。 小嘴巴抿了抿,他深吸一口气,手上的速度加快。 「叮——」 正在所有观众准备低头刷会手机等待时,现场响起红灯按响的声音。 48秒。 在所有小选手刚看完手中的试题,正准备摆弄拼图时,第一个小选手已经完成了。 全场譁然。 老师也愣住,低头扫过去,赫然发现红灯亮着的小课桌是那个灰瞳小男孩。 而此刻,他已经又瘫成树懒样,看着老师道,「老师,我可以先去玩一会么,不然我要睡着了。」 老师两个字都不能叫,一喊他更困了。 「……」 老师错愕地走过去。 镜头跟着麻利地怼上厉小懒的课桌,他的拼图出现在大屏幕上,是一个12块的彩虹不规则拼图。 这对大人来说并不困难,但对孩子来说并不简单,尤其是在这堆试题里,它都算难的。 因为它不规则,而且几乎都是色块,没有什么吸引眼球的小动物,无法让孩子产生多少的联想,色块关联也很少,推理更难。 可这个全场最小的参赛选手,仅用了48秒。 楚眠也被吃惊到了。 她知道这种题的考核难度,也知道她的儿子绝不是笨,但她怎么都想不到厉小懒能用48秒拼出准确答案。 她转头睨向厉天阙。 厉天阙倒是没有一点震惊,他望着大屏幕,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没作弊。」 「……我知道。」 他还不至于为了出气就让自己儿子作弊。 她不是想问这个,「你都不惊讶吗?」 「有什么好惊讶的,老子的儿子要是真蠢,那就是抱错了。」 厉天阙漫不经心地道。 「……」 你这亲子鑑定的方式还挺别致。 楚眠跟着看向大屏幕,只见那老师似乎也有些诧异,伸手又让工作人员拿来两道拼图试题,放到厉小懒课桌上让他做一下。 第1049页 「……」 厉小懒抬起小脸,一派幽怨地看向老师。 老师知道他的心思,笑着道,「你把这两个拼完就去旁边玩。」 一听这话,厉小懒来精神了,立刻坐直,拆开试题看了一眼,小手就开始摆弄拼图。 这回稍微慢了一些,两道试题他用时两分钟。 一做完,他就跳下椅子跑一旁去和机器人玩了。 老师站在那里看,全都对,而这个时候,有很多小选手甚至连自己手上的拼图都还没拼完。 「我的天吶,原来小懒这么聪明啊。」 「你看你看,张老太家的小元宝现在才完成呢。」 「你刚看了没,小懒就在那看一眼,手一动,就拼完了,我都没反应过来呢。」 楚眠坐在那里听着后面小区住户的窃窃私语,她往后瞥一眼,看着已经坐回位置上的张老太在那白了脸,默默回过头来。 就两个字。 解气! 她勾起唇,眼中的笑意浓得散不去。 接下来的场面更是出乎楚眠的意料。 厉小懒平时无心向学,一首《三字经》背多时都只能背个前面几句,还全是错音,数字教很久才勉强认几个,一到钞票上问他数字,他又不认识了。 所以,楚眠是真不知道当厉小懒愿意学起来,会强到这种程度。 考迷宫、考堆积木、考语感,他样样第一,赢得毫不费力; 一大堆的孩子,硬是没有一个能从他手里抢下单项目第一。 一时间,全场观众都不磕睡了,个个紧盯着场上的厉小懒同学,看这个懒洋洋的孩子还能创造什么奇蹟。 赛程进行到后半程,开始考找不同。 两幅巨大的幕布落下,全是翩翩起舞的蝴蝶,一眼看上去,蝴蝶们只只大小一样、颜色一样、花纹一样。 题出得越来越难。 别说小孩,就连现场的大人们都看得眼花缭乱,多盯一会便觉得眼前漫天的蝴蝶在乱舞,根本分不清哪里有不同。 蝴蝶有编号,找出不同就在本子上记下。 厉小懒站在孩子们中间,看了一会就抓着笔在本子上歪歪扭扭地写下数字。 他学控笔并没太久,写出来的数字要多丑就有多丑,跟毛毛虫活了似的。 由于他之前的表现太过瞩目,小选手们都知道他很厉害,于是一个个分心去看他,见他已经在本子记录,都变得格外紧张。 越紧张,心思就越不定。 小元宝站在那里见厉小懒咬着笔帽不停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急得小脸煞白,都快哭出来了。 下一秒。 小元宝冲上去,一把将厉小懒推倒在地。 第871章 厉小懒的比赛(3) 「砰。」 厉小懒没有任何防备,直接被推得摔在地上,有些懵地看向小元宝。 出了这样的小事故,全场顿时一片譁然。 厉天阙的眼底一冷,从座位上站起来,楚眠已经站了起来,两人快速往前走去。 「哎哟,我的小元宝哎……」 张老太急得连忙站起来,比自己儿子儿媳更快地往下冲去。 在场的工作人员急忙将小元宝拉开,一个老师将厉小懒从地上扶起来,问他有没有事,厉小懒摸摸自己的屁股,然后将手中的本子递给老师。 老师接过来一看,又是全对。 但这个时候不是关心成绩的时候,他一手扶着厉小懒看向小元宝,「张元同学,你为什么要推厉小懒?」 小元宝没有比厉小懒大太多,刚才一推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推完他就知道自己闯祸了,激动得整个小身板在那里发抖。 这下所有大人都围过来,一双双眼睛全都看向他,每个人的眼神都带着指责。 小元宝顿时眼睛都红了,指着一脸茫然的厉小懒大喊起来,「你在乱做题目!你在乱做题目!」 老师蹙眉,道,「厉小懒答得都是正确的。」 见状,有工作人员小声嘀咕了句,「估计就是看人家孩子做出来,不服气,输不起了。」 「胡说!胡说!你们胡说!」 小元宝激动地跳脚,沖开工作人员的手朝厉小懒冲过去,「我奶奶说了,你是笨蛋!你是傻子!你只是有个有钱的妈咪!没什么了不起的!你是个傻子!」 他稚嫩的手指还没戳到厉小懒的脸上,就被一只大手握住。 小元宝惊慌抬头,就看到一个无比高大的男人站在那里,鸭舌帽下,一双深灰的眼瞳冷厉地盯着他,毫无温度。 「……」 小元宝哪见过这种眼神,当场吓得腿软,就要跪下来。 「哎哟,你要干什么啊!你想折了我孙子的手啊!」 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 张老太迈着小碎片冲过来,一把将小元宝抱起来,握住他的手心都疼碎了,「我的小元宝哎,手指怎么样?疼不疼啊?奶奶吹吹,奶奶吹吹啊……」 楚眠看着这一幕,上前将厉小懒拉到身前,然后冷冷地看向张老太,「是他要打我儿子,我老公才阻止的,你说你孙子伤了,我说我儿子也伤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各自验伤。」 「厉太太,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家孩子的错。」 张老太的儿子儿媳被这一幕都吓懵了,连忙上前对着楚眠一阵鞠躬弯腰,拼命道歉,「带小懒去验伤吧,一切费用我们来,我们来。」 第1050页 「道什么歉啊!」 张老太声音格外尖锐。 早在厉小懒连连拿下单项第一的时候,她就不爽了,现在看这男人还抓小元宝的手,溺爱孙子的她根本受不了,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指着楚眠就道,「我家小元宝可没说错,这孩子平日里就是个傻的,去问问我们小区里的都知道,这孩子可是一天早教都没有上过,怎么突然就这么聪明了?」 一听这话,本来想上前看热闹的小区住户们默默往后退了退。 楚眠正要说话,张老太的嘴根本不给她空间,继续指着她道,「一定是你,你关系那么通天,你提前弄到了试题!你教你家孩子作弊!」 一只手握上楚眠的手腕。 她被拉得往后退了一步,厉天阙站到她面前,嗓音透着阴沉,「你再用手指一下,我立刻请律师。」 到处是摄像头,厉天阙说话方式委婉了很多。 但张老太可不懂委婉,一双眼睛恨毒地瞪着厉天阙,「我说错了吗?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你就是个小白脸,整个小区谁不知道楚眠偷人吶,你还敢在这里耀武扬威!」 「你才胡说八道!我爹地才不是小白脸!」 厉小懒站在楚眠面前也动了怒,大声喊出来。 他爹地才没有妈咪白! 「……」 楚眠? 众人惊了?这个名字,是那个谁吗?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楚眠,楚眠也没再装下去,伸手摘下口罩,露出一张面容清纯的脸。 这一下,现场的人全都惊了,后面本还能坐着的观众都坐不下去了,纷纷站起来探头观望。 主办方看到这么一位大人物吓得不行,急忙叫保安全部进来。 「你们看到了吧,她可是楚眠,多了不得的人物啊,居然为了给自己儿子贴点金就在这操弄比赛!」 张老太一副正义之士般,把手一甩,「我今天就要把事情闹大了,让你那个在帝都的丈夫看看,他的老婆在边境偷人呢!」 「你说谁偷人?」 冷冽到底的声音响起。 厉天阙站在楚眠面前,摘下帽子就往地上狠狠一砸,又卸了口罩,露出一张英俊无双的脸庞来。 一家三口站在一起,不用打光都耀眼得离谱。 「……」 现场一片寂静,全都惊呆了。 国内最大的财阀到他们边境来了! 「……」 张老太彻底傻眼了,呆呆地看着厉天阙。 楚眠回小区这么几天,从来没有人见过厉天阙,她自然以为楚眠去那个房子是为了偷人,哪里想到这男人就是厉天阙。 楚眠站在那里,低眸看了一眼厉天阙握在自己腕的手上,他的手指根根用力,手背的青色血脉几乎要暴跳出来。 她能感觉到他的极力克制。 她甚至怀疑,要不是张老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太,他已经上去把人噼成两半了。 楚眠也发现了,和张老太这种信口胡说的人是无法正常对质的,于是从厉天阙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打电话给谢傲然,开口直接道,「帮我找律师。」 一听这话,张老太慌了。 但她显然很是擅长撒泼打滚那一套,见状不对就抱着小元宝往地上一坐,哭嚎起来,「我的小元宝真是命苦啊,出生不如人,只能给人垫脚,有些人仗着有权有势,跑到边境来欺负老太婆和小孩了,天吶……这世上还有没有公道了!」 第872章 重新比赛(1) 「……」 楚眠这下不是气了,完全是错愕,居然还有这么无赖的人。 她对付过那么多人,还没对付过这一号。 小元宝看自己奶奶这样,也吓得哇哇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背过气去,见状,张老太没有管,只抱着他道,「小元宝,怪奶奶没用啊,没给你一个好出身,可以让你胡作非为……」 周围挤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保安们勉强才隔出一个圈子。 谁也不敢上去拉老太太,这架势碰一下都得被讹住。 张老太的儿子儿媳受不了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上去扶老太太,反倒被老太太哭着一连赏了两个巴掌,「你们两个没用的,平时说挣多少多少钱,现在你们儿子受了委屈,你们屁都不敢放……人家有权有势你们就不敢了?那让你们儿子被欺负死好了!」 「……」 儿子儿媳简直绝望,儿媳想上前抱哭个不停的孩子。 老太太一把抱住小元宝,哭得泣不成声,「我可怜的小元宝,奶奶陪你一起死了算了……」 动不动死啊活啊的语言对孩子来说是刺激性的。 尤其是老太太这种撒泼到不管不顾的样子。 厉小懒面对眼前的这种情况心底发憷,浑身不舒服,他紧紧挨住厉天阙的腿,小手攥上他的裤管。 厉天阙低眸看他一眼,眼底掠过一抹冷色,弯腰将他单手抱了起来。 厉小懒立刻抱住他的脖子,把头靠他的肩膀上,眉头紧紧蹙着,闭上眼睛,拒绝再去看张老太的表演。 楚眠见厉小懒这样,满心的心疼,也懒得再废话,对着电话那头,「帮我找律师,让他们立刻过来。」 她一刻都等不了了。 她刚说完,就听面前的厉天阙冷冷地笑了一声,「我厉天阙真要仗势欺人,你以为你有机会在这里撒泼?」 第1051页 众人深以为然。 可不是,厉天阙是什么人,他真要做点什么,这老太太还能在这里哭嚎,恐怕连比赛都上不了吧? 见周围人都在点头,张老太慌得不行,抱着孙子道,「那还不是你们夫妻看我们家小孙子聪明,故意作弊想在比赛上气我们吗?」 「……」 这话别说楚眠,旁边人都听不下去了。 花婶从小区住户里站出来,受不了地道,「张家老太啊,你是什么人啊,天上的嫦娥仙子啊,小懒妈咪要气你?」 「我都说了,她是看我们家小元宝聪明!我家小元宝可是远近知名的小神童!」 张老太指向厉天阙怀里的孩子,「他家孩子呢?去年连五以内的数都数不清楚,今年就突然聪明了?你们来评评理,这有可能吗?这不是作弊是什么?肯定早就把题透给孩子了,让孩子死背的!这些有钱人不就喜欢用这种方式来显示自己孩子聪明吗?」 「……」 众人默。 前面的确是撒泼不假,但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像厉天阙、楚眠这样的人,想要操作一场比赛可太简单了,众人默默地看向这颜值超高的一家三口。 厉天阙的脸已经冷得不能再冷,眼底阴沉得简直要杀人。 张老太的儿子儿媳弯腰站在那里,头皮发麻。 「我家孩子不接受诬衊,有什么法庭上说。」 楚眠知道厉天阙忍耐不了多久,她拉着厉天阙就走。 「法庭还不是你们这些有钱人能操控的,难道还有人敢指证你们不成?」 张老太以为她是心虚了立刻乘胜追击,哭都顾不上了。 「你不要太过分!」 楚眠猛地回过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冰冷如霜,直直瞪向张老太,「我看你年纪大,一忍再忍,你别得寸进尺!」 「……」 张老太被她这架势吓得瑟缩了下,随即又来劲起来,「你恐吓我!你恐吓我老太婆!看看看,你们都看到了吧,他们欺负我老太婆啊,我有心脏病的啊,还做个支架,我受不了刺激……」 说着,张老太就作势捂住自己的心脏。 「一般人的心脏在右边,你捂错位置了。」 楚眠冷冷地道。 闻言,张老太一惊,连忙捂上自己右边。 楚眠笑了,「一般人的心脏在左边,你做过支架连这个都不知道?」 「……」 张老太这才知道楚眠是在耍她,但这手也撤不回来了,脸一阵青一阵白。 「无赖。」 厉天阙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再这么抱着你的孙子,他就要吐了。」 一个稚嫩却透着冷静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来。 众人回头,就见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背着书包走出来,身上穿着可爱的裙子,眼里却流露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淡定。 是金源身边的那个小女孩。 楚眠看过去,果然见金源跟着女孩走了出来,站在保安围着的人墙后面。 小元宝本来就哭得满头大汗,加上之前吃了很多汤圆,这会被张老太死死抱着,难受得垂头丧脑。 小女孩有些轻蔑地看向坐在地上的张老太,钻过人墙想去碰小元宝,被张老太一手打掉,「你想干什么?」 「你个小丫头片子你懂个屁!」 张老太把小元宝抱得更紧了。 「……」 小女孩蹙紧了眉。 年已古稀的金源站在后面看着这一幕,见小女孩郁闷,他站出来缓缓地开口,「每个孩子开智的时间都不一样,今天比的是学习能力,又不是开智时间的早晚,这位老太太既然这么不服,不如再比几场。」 「你又是谁?」张老太现在看谁都戒备,「你又是他们找来的托吧?」 「你可以现场指定人来教两个孩子东西,再行比试,这样总不会有作弊的可能。」 金源慢悠悠地说道。 闻言,老太太眼睛一亮,随即又看向楚眠,「没作弊的比赛当然好,但就怕有些人不敢吶。」 「……」 楚眠抿唇,和厉天阙对视一眼。 她刚刚也想过这个办法,重新比试,不然走出这个地方,事情传到网上,还不知道会被说什么样子。 可看厉小懒闭着眼紧紧抱着厉天阙的样子,她并不想让他遭受更多的不舒服,所以没提。 到这一刻,她还是有些不想让厉小懒继续呆在这样的氛围里。 「我要比!」 厉小懒突然在厉天阙的怀里转过头来,睁开了眼睛,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不服输的韧性。 第873章 重新比赛(2) 很宏亮的一声。 所有人都看向他,楚眠也看向他,沉默两秒后便点头,「好。」 「爹地放我下来。」 厉小懒挣扎着从厉天阙的怀里下来,站到地上,大眼睛看着张老太,「比吧。」 「人选由你指定,省得你再说我找托欺负你们祖孙,你从外面找都行。」 楚眠站在那里冷淡地开口。 「不用!」 张老太抹抹眼泪就从地上站起来,眼里充斥着算计,她就想好了,现场除了她拉来的小区住户,还有她的牌友、她的亲戚,这些人都是和小元宝相熟的,懂多少会出什么题都能有个知道的范畴,反正楚眠也不认识。 第1052页 这么想着,张老太清清嗓子,拉长声音道,「那我可就随便选了啊!」 说着,张老太指向人群中的一个老太太牌友,「就你,你来做老师,随便教两个孩子什么,然后出个题吧。」 「呵。」 厉天阙一眼看透,冷笑一声。 「啊?」 那牌友愣住,指指自己,一脸茫然,她只会打牌哪会出什么题啊。 张老太疯狂朝她使眼色,那牌友反应过来,「哦,哦,那个我会打牌,那就出点和牌有关的好了。」 说着,牌友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副随身携带的牌,上面和普通的牌不一样,全是各种各样的花朵。 她孙女看她玩牌,总喜欢跟着摸牌,为了不教坏小孩,她特地定制了一副这样一副花牌,让孩子玩的时候也认识认识花朵。 她和张老太是牌友,这副牌小元宝也是早看熟了,一眼就能认出是什么花。 「你们看,这上面有各种各样的花,我教你们认一认,一会考起来呢,我就把牌遮掉一大半,只露一点点,谁能先说出是什么花,谁就赢了,好不好?」 牌友站在那里说道。 这游戏小元宝早就玩惯了,张老太胸有成竹,替孙子回答,「好!」 小元宝站在那里,吃得太饱,加上刚才哭得太厉害,这会肚子里正翻江倒海,难受地想吐吐不出来。 张老太浑然不觉。 「好。」 厉小懒也一口答应。 厉天阙半蹲下来,大掌按在自己儿子的头上,眸子深邃,「随便比,我厉天阙的儿子天生聪明。」 「我一定会赢的!」 厉小懒握紧小拳头,用力地说道,小脸很是严肃。 他一定要赢,谁也不能说他的爹地妈咪! 「那就开始!」 张老太迫不及待要赢楚眠一家。 金源身边的小女孩看着一脸难受的小元宝,蹙了蹙眉,从自己的小口袋里拿出一颗类似糖果的东西,递过去。 「啪!」 张老太一把打掉她的手,「你干什么?你想害我家孙子啊!」 金源拧起眉。 「你连个孩子都打?」 楚眠不悦地看过去。 「没事,姐姐。」 小女孩看她一眼,捂着自己被打红的手默默站到金源后面。 大型比赛变成了两个孩子之间的角逐,此刻,直播没有停,直播间的人数已经挤破了,这场比赛瞬间上了热搜。 厉天阙和楚眠居然已经有了儿子。 厉天阙被指暗箱操作比赛。 各种各样的词条都在网上发酵着,但现场的人谁都没关注网上,个个紧盯着这场比赛。 两张课桌被摆到中央,张老太的牌友站在那里拿出牌开始一张一张教两个孩子认。 怕小孙子看不清,张老太把小元宝往前推,站到厉小懒面前。 厉小懒往旁边站,脸上没了之前懒洋洋的样子,格外认真地盯着花牌,每张牌上都是一种花,花名繁多,有些名字听起来就很拗口。 讲了两遍之后,厉小懒伸手,「可以让我摸摸牌吗?」 「可以,别呆会说我们家小元宝欺负人。」 张老太率先说道。 牌友将花牌递给厉小懒,厉小懒站在那一张一张看着,他看一张,牌友说一个花名。 他翻牌的速度并不快,有几张更是等很久才翻下一张。 金源站在人群中看着厉小懒,目光带着探究。 现场的人都想知道厉小懒是不是真的天赋型,包括他。 双马尾的小女孩拉了拉他的手,小声问道,「太爷爷,这个灰眼睛的弟弟能赢吗?」 闻言,金源笑了笑,「不知道,看吧。」 小女孩没有再问。 厉小懒看完,把花牌递给小元宝,小元宝接过来又看了一遍,牌友只当是第一次教小元宝,又说了一遍。 「还用再看吗?」 牌友问道。 「我不用了。」 厉小懒说道。 「还真够自大的。」张老太嗤笑一声,「小元宝,我们也不看了,别一会说不公平。」 比赛就这么开始,牌友站在那里,拿出一张牌,只露出花朵的七分之一。 厉小懒动了动嘴唇,小元宝就激动地喊道,「木芙蓉。」 翻开手,的确是木芙蓉。 现场不明真相的人发出一阵嘘声,看来厉家的小孩确实不如人家啊。 张老太更是激动至极,「你们看,你们看,我说的吧,我家小孙子才是真聪明。」 「……」 楚眠沉默地看向厉小懒,厉小懒安静地站在那里,小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并没有受周围的嘘声影响。 她的儿子在这方面非常稳重大气。 她很是欣慰。 比赛是要比十张牌,牌友很快弄到第二张牌,这一次,厉小懒答得比较快,「黄晶菊。」 「那我加大难度了。」 牌友开始把花牌遮挡更多,只露出一点点,甚至连一小片花瓣都不完整, 第三题、第四题厉小懒都答得比较快。 「金盏菊。」 「雏菊。」 这三道题都是菊科,颜色还相近,在图牌上只露出一角是很难认出来的, 在小元宝还在辨认的时候,厉小懒已经答出来了。 第1053页 现场顿时一阵譁然。 这速度快得吓人,很多在场的大人都没认出来。 「原来如此。」 金源摸着下巴上几根稀少的白胡,意味深长地笑了。 「什么如此?」小女孩不解地看向他。 「他刚刚摸牌不是为了加深对牌的印象,而是他已经发现其中有些花太过类似,所以他在思考如何第一时间分辨出来。」 金源的声音不轻不重,身边好多人都听到了,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这孩子不得了啊,记牌都难了,他竟然还知道考核的难点会在哪里,懂得提前考虑, 第874章 张老太傻眼了 这也太厉害了。 楚眠看着神态沉稳的厉小懒,唇角弯了起来,很是自豪。 原来她的儿子平时真就只是懒而已。 「我儿子就是像我。」 厉天阙看着,有些得意地勾唇。 「……」 楚眠看他,默。 好像过目不忘的那个人是她吧,要遗传也是遗传她的基因。 她开心了,张老太自然就不再开心,在那狠狠瞪一眼自己的牌友,为什么要把三张相似的牌连续出,这不是故意扰乱视线吗? 牌友被瞪得不爽了,撇过头去。 真是的,自己孙子不行怪她做什么,她平时可没少教小元宝,这都比不过人家孩子。 有人催促继续。 牌本便拿出来牌继续让两个孩子猜,这一次,她遮挡得更加厉害,就只露出一个花瓣的弧线。 小元宝完全认不出来,只能听厉小懒不停地报花名。 一个接一个。 说个不停。 还都是全对,一点都不错。 他紧张地看着厉小懒,呼吸都乱了,小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衣服,越想赢越说不出来。 张老太推了一把他的肩膀,「小元宝你倒是说啊,你干嘛不说啊?」 小元宝被推得往前踉跄一步,昏天倒地的反胃感再次涌上来。 「呕——」 他张口痛苦地呕吐,一团团还未消化的汤圆被吐到地上。 厉小懒有些愕然地看向他,小元宝的父母见状急忙要上前,「怎么吐起来了,走,我们去医院。」 「哎呀,这还在比赛呢,你们别管!」 见他们要带走小元宝,张老太连忙推开他们,一把将痛苦的小元宝抱进怀里,拧开一杯水给他喝,「来,小乖乖,咱们喝点水继续比。」 这个牌友不是个好东西,她还认识别人呢,好几个都和小元宝玩过,她就不信厉小懒次次都能赢。 「唔,不,唔——」 张老太灌得又狠又急,小元宝不想喝了还是被灌,难受又吐了一地,身上也吐得全是。 难闻的味道扩散开来,众人纷纷捂着鼻子后退。 小元宝被张老太抱得紧紧勒住,几乎要翻白眼,张老太的儿子再也看不下去,一把从老太太手里抱过儿子,「够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张老太被一向听话的儿子吼了,有些傻眼,然后激动地道,「要死啊,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说完,她就又开始捂心口,「哎哟,丧良心啊,我省吃俭用把你养这么大,老了也一天不敢歇又给你带孩子,你就这么对我……我心跳得好快,我死了算了,我死了算了……」 「我……」 张老太的儿子见她这样说不出话来。 「孩子都是一张白纸,教育至关重要,你母亲显然不是一个好的教育託付人。」 一个冷淡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 张老太的儿子抱着小元宝转过身,就对上楚眠淡漠的眼神,她一字一字道,「成年人要懂得及时止损的道理。」 闻言,张老太的儿子面色一震,想到厉小懒面对比赛从容淡定、波澜不惊的样子,再想想自己一输就急眼的儿子,他终于下定了决心,看向张老太道,「以后,不用您给我们带孩子。」 他的妻子站在一旁,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 为了夫妻、婆媳之间的感情,她一直都不敢说这个话,今天她老公终于醒悟了。 一听这话,张老太急了,呆呆地看着他,「你说什么,你疯了你。」 「我早该这么说了,为了你的面子,拼命逼着我们给小元宝报兴趣班,你没看到他念得很累吗?还把他的胜负心搞得这么重,以后能经得住挫折吗?」 张老太的儿子抱住孩子往后退一步,态度坚决,「以后我们可以夫妻少挣一点,留出时间陪元宝。」 「你现在是要和我划清界限吗,为了元宝,我牺牲多少自己的时间,我天天守着他,给他做吃的喝的,减轻你们的压力,你居然说得出这种没良心的话?」 「我知道您带孩子辛苦,我会把这几年的辛苦费给您,以后,您就可以去做自己的事了。」张老太的儿媳说道。 「……」 张老太傻眼了。 她人到这个年纪,带孩子就是全部的核心,甚至可以说,小元宝得了什么奖,又学会了什么,就是她人生的价值,她出门都有面子,脸上有光。 她早就习惯这种生活了,这要是把小元宝带走,就等于生生剜她一块肉。 她蓦地瞪向楚眠,「是你,你这贱人,你报复我!你故意让他们抢走我孙子!我和你拼了!」 第1054页 说着,失去理智的张老太就朝楚眠冲过去。 「不要——」 厉小懒愤怒地冲上前要拦。 厉天阙站在楚眠面前,抬起手反手一扫张老太,轻而易举地将张老太扫得跌倒在地上。 张老太硬是连楚眠衣服都没碰到一下。 「打得好!」 人群中爆发出一个痛快的声音。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讨厌这种为老不尊的人。 见没一个帮自己,张老太捂着脸哭起来,手摸向自己的腿又要开始闹,见状,她儿子不耐烦地道,「好了!小元宝还难受着,你还要闹?」 「……」 张老太被吼得肩膀一抖,变成低低的抽噎。 「厉先生、厉太太,对不起,请带小懒去医院检查下吧,我们会承担检查费和医疗费,以及营养费。」 张老太的儿媳转身看向楚眠,目光带着感激。 如果不是楚眠,她那老公估计还下不了这样的决心。 「我刚看过了,骨头没事,也没红肿,不用放在心上。」 面对这样的姿态,楚眠自然不会多计较。「不过张老太我们还是会告,她必须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 闻言,张老太肩膀一垮,瘫在地上没了表情。 完了。 孩子没了。 她还要吃上官司,她这辈子都没吃过官司啊…… 张老太的儿子、儿媳听到这话表情都有些黯然,但也知道对方够宽容的了,于是点头道谢,「谢谢厉先生、厉太太。」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楚眠看着脸色惨白的小元宝,道,「你们先请那边的小女孩给小元宝宝看看吧,她懂医,刚刚就想替你儿子治疗,是你们母亲拦着。」 第875章 完了,又炸毛了 如果小元宝不是弄成这状态,比赛说不定会更厉害一些。 闻言,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有些诧异地看向楚眠,这个姐姐怎么知道的? 金源站在那里,直直看向楚眠。 楚眠沖他笑了笑,恭恭敬敬地低头,「金公。」 这一句,金源绝对担得起,他造福的人太多太多,数都数不过来。 听到这话,金源的眼里生出一丝戒备。 厉天阙也低头看向楚眠,眸色幽沉。 楚眠被看得发毛,连忙道,「这位是金源金公,他可是赫赫有名的神医,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真巧哈。」 「确定只是巧?」 厉天阙的眼底泛起一抹冷色。 完了。 又炸毛了。 她连忙搂上他的臂弯,顾不上场合不对就小声解释,「我是前几天在商场偶然遇见金公的,都没搭过话,可不是特地追他来的。」 她是追夫!追夫! 「是么?」 厉天阙将信将疑,脸色并没好看多少。 「我发誓。」 她小声地道。 「那为什么不把偶然遇见告诉我?」 厉天阙把「偶然」两个字加了重音。 楚眠正要解释,就被旁边人的声音打断。 一旁围着的人注意力都在反应金源是谁,蓦地有人想起来,「金源?就是那个以一己之力把国内天价药打下来的神医?」 张老太更傻眼了,这个糟老头子居然是个神医?那他身边的小女孩还真的会医? 那要是刚刚她让小女孩把糖果给小孙子吃了,是不是结果就不一样? 可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什么都重来不了。 一看身旁的人都围上来,不愿露真容的金源立刻皱起眉。 见状,楚眠连忙找到保安队长,同他说了一番,让保安们将金源护送着先行离开,自己则挡了一波媒体,又请他们帮忙删除金源的影像。 …… 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 灯光亮在安静的偏厅里,楚眠和厉天阙坐在一起,金源坐在他们面前。 气氛尤为尴尬。 厉天阙抱臂坐在那里,轮廓分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深邃无波,可身上的气息就吐露着两个字:不爽。 而金源也好不到哪里去,对自己被认出来显然有些不痛快,能知道他长什么样的一定都暗中调查过,既然调查了,就说明他有用。 他一个老头子还有什么用,自然就是医术。 「厉先生、厉太太,多谢两位,不然我还出不来。」 金源的语气有些冷硬。 「担不起您的谢,是我一时嘴快说漏了,抱歉。」 楚眠歉意地道。 楚眠的态度着实不错,对着这样一个人,金源也生不出什么气来,便直截了当地道,「我不知道两位寻我做什么,但我权贵不医,所以两位也不必在我一个老头子身上浪费时间。」 见金源误会,楚眠想澄清,她默默看向身旁男人紧绷的下颌弧线,到嘴的话默默咽了回去,「金公误会,不是我要找您,是我一个朋友想寻您帮忙。」 她看向手机上的时间,「他很快就到,麻烦金公等一下。」 让谢傲然来处理吧。 她这追夫追得还算顺利,可不能凉了。 「行了,想说就说,借别人口我就不怀疑了?」 厉天阙睨她一眼,语气平淡得一点起伏都没有。 「……」 楚眠看向他,「我真的不知道金公在这里。」 第1055页 「哦。」 厉天阙反应持续平淡,仿佛毫不关心一样。 「……」 金源端起面前的茶杯,狐疑地看着他们两个。 从坐下来开始他就发现了,好像他的出现让这对恩爱的小夫妻有了间隙,可怎么会,他要是个小年轻也就罢了,一个半截身体入土的人还能让小夫妻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看着厉天阙这个死样子,楚眠有些郁闷,心念一转,破罐子破摔了。 算了,反正都气上了,不如先解决金源的事。 于是楚眠从位置上站起来,恭敬地朝金源鞠躬,她郑重其事地道,「金公,国内的形势您也看到了,因为之前财阀们的瞒报和故意扰乱,导致疫情变得严重,即使现在管控严格,还是有很多人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们迫切需要疫苗的出现,还请您出山,一解国内危难。」 「……」 金源以为她找他是为了私人治病,没想到是这样一件大事,顿时脸色好看不少,「原来是这件事,厉太太不愧是将贫民窟从a国清除的人物,时刻不忘心怀家国,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听他声音变得缓和,楚眠以为有戏,眼睛发亮地看向他。 金源抬起手摆了摆,「不过,这个我不会答应。」 「金公是有什么顾虑?我一定会想方设法为您解决。」楚眠有些急切地道,研究疫苗的班子太需要金源的存在了。 「我这一辈子习惯了独行,不喜同人相处,所以要我关在研究室天天同一帮我不认识的人一起工作,那真是比让我死还难受。」 金源顿了顿又道,「不过,摩天轮病毒我也有所涉及,要是哪天我研究出了疫苗,一定第一时间寄到帝都。」 楚眠没想到金源会这么干脆地拒绝,她蹙眉,「金公,研究室里大家对病毒研究已久,您去看一眼,或许对疫苗推进有帮助。」 「我不愿去。」 金源这回拒绝得更干脆了。 就是不愿。 面对这样的老人,楚眠站在那里,两条腿有些僵硬,她还以为,让她在这个地方遇上金源是天意。 「这世上没有做不成的生意,条件都是可以提的。」 男人凉凉的嗓音在安静的偏厅里响起。 楚眠转眸,就见厉天阙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双臂,身体往前倾,一双眼直直看向金源,带着压迫感。 他居然帮她劝金源? 楚眠定定地看着他,心口流动着暖意。 厉天阙却不看她,只盯着金源。 「和一腔诚意的厉太太比起来,厉先生不愧是生意人,张口闭口都是条件。」金源的声音冷了些,「可惜,我没有条件,就是不愿。」 「那我要是强行创造条件呢?」 厉天阙冷笑一声。 闻言,金源神情一紧,顺着他转头的方向望过去,就看到远处坐在台阶上的小女孩和厉小懒。 -- 作者有话说: 第876章 弟弟你说话真有意思 两个孩子面前是一方浅浅的水池,几条小金鱼在里边欢畅地游来游去。 女孩低着头,拿着一小罐的鱼食往里边餵鱼,长长的双马尾轻晃,虚虚地遮住她的侧脸。 孩子也有属于孩子之间的尴尬。 尤其是大一点的女孩和小一点的男孩之间,第一眼就能直觉对方和自己没什么兴趣同通点,便不知道从何交流。 比如现在的女孩和厉小懒,两人都是沉默。 氛围比大人那边还尴尬。 蓦地,女孩抬起脸,就看到金源往这边看来,她以为太爷爷又想劝她多和小朋友交流玩耍,于是轻轻吸一口气,把鱼食往旁边一递,「弟弟,你要餵鱼吗?」 这不看还好,一看,只见厉小懒两条小短腿往前一摆,挨着池边,人往后仰去,半躺着,两边胳膊肘往后抵着上面一层台阶,让自己不至于完全躺下来,然后歪着小脑袋在放空。 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懒洋洋的状态,就像、就像…… 就像她见过的那种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大人一样,往街边椅子上一瘫,浑身的肉都在往下掉,太爷爷管那种人叫二流子。 而厉小懒离二流子只差一个抖腿。 幸好,他没抖腿。 「……」 女孩看他的眼神顿时复杂了些。 厉小懒被从外太空叫回,看女孩一眼,又看她手中的鱼食一眼,摇头,「小姐姐,我今天比赛可累可累了,不能再干活了。」 「……」 女孩默默收回鱼食,继续餵鱼,嘴上嘀咕道,「可我看你赢得很轻松,真羡慕你学习能这么快这么好,要是我也能这样就好了。」 就不必每次记药名都记得头痛。 太爷爷也不会那么失望。 她正想着,忽然,头被人拍了两下。 她转过头,只见厉小懒从台阶上坐了下来,表情一本正经地伸出小手往自己脑袋上一抓,抓着一团空气慢慢送到她面前,小小的手心往她脑门上轻轻一拍。 「……」 女孩有点懵。 「好了,现在给你了,小姐姐不难过了啊。」 厉小懒沖她甜甜一笑,眼睛都眯起来。 「……」 女孩怔住,随即反应过来,看着他可爱的笑脸心情莫名愉悦,忍不住伸手去捏他脸上的小肉肉,「谢谢弟弟。」 第1056页 「不客气不客气,我要了也没什么用,都给你。」 厉小懒大大方方地摆手。 开玩笑,一场比赛就把他累死了,要是平时也这么念书,他一定废了。 「为什么没用?」 女孩的话不知不觉地多起来。 「小姐姐,你知道学习是什么吗,学习就是把很多不懂的东西变成懂,要把这些都装进脑袋里。」厉小懒一脸认真地道。 「是啊。」 女孩点点头,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厉小懒从她手里抢过鱼食,「我的脑袋就是这个罐子,本来空空的,走路都轻松,但要是学的东西跟这鱼食一样多了,我的脑袋就跟这罐子一样很重很重,我多累啊。」 说完,他又忙不迭把鱼食还给女孩。 「……」 女孩怔怔地看着他,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最后只能说了一句,「弟弟你说话真有意思。」 「还行还行。」 厉小懒很是谦虚。 「……」 女孩看着他,想到什么,从自己的小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从里边倒出一颗褐色的糖果递给他,「你舌苔不好,最近肯定很挑食,把这个吃了,就能好好吃饭。」 厉小懒定定地看她,以为他是不想吃,女孩解释道,「这是我太爷爷自己做的药,像糖一样,不苦,甜的,你嚼了就好。」 「小姐姐你懂好多啊。」 厉小懒说着接过糖往嘴里一放,果然甜甜的。 以为他是在夸自己,一贯淡定老成的女孩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嘴角微微上扬,「也没有,太爷爷嫌我学得慢。」 「懂那么多走路都累吧。」 厉小懒嚼着糖很是感慨。 「……」 女孩的笑容僵在嘴角。 这边沟通勉强还算和谐,那边的气氛却渐渐有些剑拔弩张的趋势。 金源听出厉天阙话里的逼迫,冷冷地回应,「厉先生想要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强买强卖么?」 楚眠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就听身旁的男人道,「我要真想强买强卖又如何?」 「……」 金源的脸色彻底沉了。 「您说的不错,我太太有诚意,我厉天阙有的……是手段。」 厉天阙不可一世地道,转头望了一眼和厉小懒在一起的女孩,「为了a国,我相信你身边的这个孩子应该很愿意独自过一段时间。」 「厉天阙,你好歹也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还想绑架个小孩不成?」 金源狠狠一拍桌子,恼得不行了。 厉天阙勾着薄唇,深色的眼再傲慢不过,「没办法,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爱国。」 楚眠差点被茶水呛到。 「……」 金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顿时被气得往后倒去,大口大口呼吸。 尤其是他以为有诚意的楚眠竟然看着厉天阙大放厥词,也不出声阻止,更气了,刚刚在比赛场上,他就不该为他们说话! 这是什么夫妻! 见金源真被气到了,楚眠捧着杯子在桌下轻轻踢了厉天阙。 她知道厉天阙是想用这种方式逼金源就范,试探下金源会不会服软,会不会摆出别的条件……但金源到底年纪大了,要是气出个好歹,他们不好收场。 厉天阙睨她一眼,人往后靠去,不再说话。 「金公,我先生说笑的,您别介意。」楚眠歉意地开口。 说笑?有拿这种事说笑的。 「金恩!走了!」 金源面若锅底一般,黑着脸站起来,大声地喊了一句, 听到他的声音,坐在池边的小女孩立刻把鱼食放下,站起来往这边走,厉小懒也跟着往这边走。 两个孩子都不用跑的,一个走得冷静沉稳,一个走得懒散漫不经心。 「太爷爷。」 小女孩走到金源身边,看向楚眠和厉天阙,低头,「姐姐好,叔叔好。」 辈份都叫乱了。 厉天阙冷眼看过去,他怎么就叔叔了?显老? 楚眠没纠正,只笑着问道,「你们两个聊得开心吗?」 第877章 我便把你送给里边那个老头子 「开心呀。」 厉小懒答道,转头看向金源,笑眯眯地问好,「太爷爷好,太爷爷好帅!」 「……」 金源满脸不高兴地睨他一眼,你父亲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有强逼利诱,你倒是油嘴滑舌,「你懂什么是帅就张嘴,我鬍子都白了,还帅?」 厉小懒能察觉眼前的老人似乎是生气了,但看他妈咪刚刚的样子应该是想让老人高兴的,于是笑得更加灿烂,「懂啊,让人看得舒服的就是帅,就是好看,太爷爷的鬍子像雪花一样,看到雪就是看到春天的脚步了,春天很美好不是吗?」 「……」 金源默了,不由得又看楚眠和厉天阙一眼。 这是怎么教出来的孩子,上哪累积的乱七八糟词彙量,偏偏听着还有那么三分道理。 小女孩金恩明显也察觉到金源的不悦,有些不解,但她对楚眠和厉小懒的感观都不差,于是对着楚眠道,「我和弟弟玩得很好,他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孩。」 楚眠以前总觉得厉小懒偶尔冒出几个匪夷所思的句子像个小大人,但现在一比,这女孩才是真正的小大人。 第1057页 一本正经的老成,连眼神都是沉静的。 她笑了笑,正要说话就见金源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他盯着金恩,「你们玩得很好?」 「嗯。」 金恩站到他身边,点了点头。 金源的眼神震动,带着探究看向厉小懒,漂亮白净的一张小脸,他又看向金恩,「喜欢这个弟弟?」 「嗯。」 金恩再次点头。 闻言,金源似是在想什么,随即摸着鬍子笑起来,看向厉天阙,「厉先生,要我出山也并非不行。」 楚眠看向自己的儿子,忽觉有什么不妙。 她跟着睨向厉天阙,果然,厉天阙的面色沉着,并未搭腔。 金源却是不管,看着厉小懒道,「你家的儿子聪慧过人,是个学医的好苗子,这样,我出山,你把你儿子送给我,让我养他教他,我再活五年就教他五年,再活十年就教他十年。」 「绑架犯」顿时换人了。 听到这话,小女孩金恩很是高兴,眼睛发光地看向厉小懒。 以后这个弟弟就要跟她和太爷爷一起生活了吗? 厉小懒却是露出满脸的惊恐,直往目光复杂的楚眠怀里钻,把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要学习,我什么都不学,我什么都不学!」 早知道他就不比赛了啊呜呜呜。 「……」 金恩有些失望地看着他,垂下眼来,默默往后退了两步,一直退到金源的椅子背后,让椅背完全挡住自己。 这一幕落在金源的眼里,金源皱了皱眉,又看向前面,「厉先生、厉太太都是心怀大义、热爱国家的人,如何,可愿为了身染病毒的大众牺牲一下儿子。」 「金公,刚才是我们夫妇失礼,还请您别见怪。」 楚眠抱着厉小懒淡淡地道,再度致歉。 是他们拿孩子说事在前,这会也不能怪金源什么。 厉天阙的脸色完全陷入阴沉,交叉在一起的十指叩出指骨的声响,一双眼冷冷地睨向金源,一字一字道,「既然谈不拢就别谈了。」 说着,厉天阙直接从位置上站起来。 楚眠跟着站起来,朝金源低了低头。 见爹地妈咪没有逼自己跟老人学习的意思,厉小懒大松一口气,一双小手急忙抓住厉天阙和楚眠的手,牢牢抓紧。 「厉太太,我很有诚意,不是在和你们说笑。」 金源反而叫住他们。 「我见过您的曾孙女救人,她是个很好的传承者。」 楚眠直指他已经有了传承人,这话无疑就是说笑。 「我这曾孙女资质不如你家的孩子好,有些时候现实就是比较残忍,努力远及不上天赋,她从小学的这些皮毛,你儿子来学,不用三个月就全会了。」 金源直言不讳。 被点名的金恩有些黯然地低下头,双马尾都垂了下去。 楚眠见金源真的不是拿厉小懒在反击厉天阙刚才的一番话,不禁怔住。 厉天阙已经走出两步,闻言回头,面若冰霜,「楚眠。」 和这种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金公能看上小懒是小懒的福份,不过养育孩子是我们夫妻的义务,我们从未想过假手他人,抱歉。」 楚眠说完,拉着厉小懒的手离开。 厉小懒急于摆脱学习的阴影,拉着厉天阙和楚眠的手就跑,生怕慢一秒被抓住,连告别的话都忘了说。 金源没有再拦,只坐在位置上端着茶杯喝茶。 金恩站在他的后面,缓缓抬起眼看向厉小懒离开的方向,有些失落。 「你难得有个聊得来的朋友,我会想办法让他陪着你。」 金源像是脑袋后长了眼睛一样,缓缓地说道。 「弟弟有爹地妈咪,他不想和我们生活。」金恩说道,又补了一句,「太爷爷,我会好好跟你学的,你不要再找徒弟了。」 就不要逼那个弟弟了。 「就你的学习能力,到我死,你能学个三成?」 金源说话仍是直接。 「……」 金恩低下头。 「等我死了,你还只是学点皮毛,将来怎么养活自己?」 见她这样,金源抬手摸摸她的头,放缓语气,「放心,我会给你安排好。」 他金源盯上的人,是跑不掉的,哪怕对方是大财阀的儿子。 …… 「好险好险。」 一出巍峨的大楼,厉小懒就大松一口气,直拍自己的小心口。 「……」 楚眠看他一副劫后逃生的样子想笑,难道他觉得她会把他送了不成? 「爹地妈咪,你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最好的爹地妈咪!你们给我吃好的穿好的,还不逼我学习!我真是太爱你们了!mua!啵啵啵!」 厉小懒对着身边的两个大人开始狂吹彩虹屁。 厉天阙停下步子,低眸幽幽地瞥他一眼,「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不用你学习了?」 「……」 「你既然不是学不好,就给我好好学,再懒,我便把你送给里边那个老头子。」 厉天阙冷冷地道, 讨巧失败。 厉小懒小小的身体周围顿时聚满丧气,他抬头看着楚眠,苦巴巴地道,「妈咪,你是出气了,我完了。」 第878章 这种行为会令人心寒 第1058页 呜呜呜。 他怎么就昏了头去参加比赛啊,呜呜呜,完了呀,彻底完了呀。 楚眠被逗笑,弯下腰看他,「所以,你现在后悔为了给妈咪出气而去参加比赛了吗?」 「……那没有。」 厉小懒吸着鼻子,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给妈咪出气还是很重要的。」 那些人说话太难听了,还说他是小傻子。 爹地把他们背后的话都给他听了,原来,他不聪明,别人会怪他妈咪,他才不要! 楚眠微笑。 「妈咪,那你有开心吗?」厉小懒看着她闷声闷气地问道。 「当然,虽然我知道谣言不必理会,自己儿子有多好自己明白就行,但这几天我还是好气。」 楚眠揉揉他的小脑袋,「谢谢小懒,替我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那个张老太,如今无法再带小元宝,对她来说是件割肉放血的事,还要面临官司,再不可能有精力搞些乱七八糟的谣言了。 看着楚眠眼中的笑意,厉小懒长长嘆一口气,「那好吧,妈咪开心就好,我就算念书念得累成狗也没事的,真的没事的。」 一派忧伤。 又在讨巧,想让她心疼么? 有这天赋还不好好学习知识,做点有用的事简直就是在浪费。 楚眠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以退为进,厉小懒更忧伤了,简直抑郁。 搞定儿子,楚眠直起身来,一抬眼就对上厉天阙深不见底的眼,他看着她,薄唇抿着,怎么看都不是高兴。 还有这个大雷。 她跟着厉天阙走到他新买的车前,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就见有几部车朝这边驶来,停在路边。 司机推开门下车,去往后面替人开车门。 见状,厉天阙倏地打开车门,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塞进去,顺道也拎了厉小懒扔进去,然后「砰」一声重重关上车门。 不远处,谢傲然从车上下来,朝着厉天阙走去。 楚眠人呢? 刚在车上还看到了。 厉天阙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气场疏离。 「金源金老呢,楚眠让我过来游说下他。」 如今的厉天阙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失去记忆的人,谢傲然不想得罪他,索性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的来意只为公事。 「里边。」 厉天阙嗓音凉凉地回复。 「行,我去看看。」 谢傲然点头,看了一眼关紧的车门,「那你们回去路上小心。」 说着,谢傲然转身,匆匆往大楼走去。 厉天阙上车,坐在驾驶座上。 楚眠坐在后面,看一眼谢傲然的背影,忍不住道,「金公的条件摆得那么明确,谢傲然游说不了他。」 何必还让他去,到时说一大通还是无用功。 厉天阙从后视镜里睨她一眼,仍旧没有表情,「哦。」 他就想浪费掉谢傲然的时间,不行么。 「……」 楚眠拿出手机想给谢傲然说一声,厉天阙又睨她一眼,将车制造出极大的声响。 她默默收回手机,抱歉了谢傲然,你就和金公再聊一会吧。 …… 回到厉天阙的房子,楚眠就收到谢傲然的信息。 她从来没见过谢傲然能气成这个样子,骂她重色轻友,他收到电话急急赶来,她却坐在车上连声招呼都不打;骂她明明和金源聊过了还让他再去游说,他摆出一副好脸跑去请人家出山,足足好脾气了一个多小时,结果金源问他有没有儿子,儿子是不是个天才,是不是记忆力超群…… 然后人还慢慢悠悠地来一句,没儿子不用来谈,谈不了。 他感觉到被侮辱了。 还是被暴击的那种。 他在简讯里大声质问,现在不生儿子都不能出门了是不是?有儿子了不起吗? 「……」 楚眠看着自己的手机不停震动,看着谢傲然一条一条简讯的攻击,默默承受,然后给他回复抱歉。 受委屈了啊谢家主。 「砰。」 楼上忽然传来什么响动。 厉小懒瘫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楚眠听到动静收起手机往楼上走去。 她以为厉天阙是去洗手间,但声响显然是从卧室传来的。 楚眠走到门口,就见厉天阙将一个超大的黑色行李箱打开在床尾,正在往里放衣服,衬衫袖子被他提到手肘处,露出小臂紧实的线条,举手投足间很是养眼。 但楚眠的眼养不下去了。 看到这一幕,她的心瞬间沉下去,宛如坠落冰潭中心。 她知道厉天阙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但他没有回头,仍是继续收拾行李。 他说过,他不高兴了,下一次离家出走,她就不可能再轻易找到。 他真的还要走。 楚眠靠在门上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眸光一点点黯下去,好一会儿,她才淡淡地道,「来这之前,我并不知道金公也在边境,之所以在商场偶遇没告诉你,就是因为怕你以为我是为金公而来,才没有提。」 「……」 厉天阙的动作没有停顿,继续收拾行李,他低着头做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肯定是不痛快的。 「至于今天的比赛,是你拉我去看的,本来这不在我的行程中,遇上金公更是偶然。」 第1059页 她盯着他的背影陈述,「让谢傲然来游说,则是因为我和自己保证过,这一次我只是来找你,只处理私事,不谈公事,可我不想就这样错过金公,才把这个担子扔给他。」 「……」 厉天阙像是没听到一样,打开一旁的衣柜,从里边取下衣服扔进行李箱。 见状,楚眠有些无奈地笑了,「那你自便。」 既然她的解释在他看来这么苍白无用,她真的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她也不想看到他收拾行李这么刺目的画面,于是转身就走。 「给老子回来!」 男人不爽的低喝在她身后传来。 楚眠回头看他,白皙的脸上神情极淡。 「你就这么哄你男人?」 厉天阙站在卧室里,一双眼幽冷地盯着她。 「我是想和你沟通,是你不配合,而且,离家出走的这种行为会令人心寒。」 她道,第一次离家出走她慌乱,只想追回他,第二次再来,她就有点麻。 第879章 想怎么拆就怎么拆 「这就心寒了?当年你天天想着法子从老子这里熘走,老子说过你半句?」 厉天阙笑了。 这就心寒,那他的心早就该被她折腾得没温度了。 「你怎么没说了,你还想绞断我的腿,并且那一次我并没有想跑路。」楚眠直直看着他,指出他话里的错误。 「……」 厉天阙没声音了。 妈的。 长这种记忆力是专门来坑他的,几百年前的小事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他清咳一声,转身在床边坐下来,朝她勾勾手指,「过来。」 楚眠朝他走过去,站到他面前。 厉天阙抬眼看她,目色幽沉,「要是我真走了,你准备怎么办?」 「不怎么办。」 她垂眸,视线正好落在他那双好看的手上。 「就这样?」 厉天阙扭了扭自己的手腕,虎口上的纹身十分嚣张,下一秒,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直接扯到床上,翻身覆上她,低头恶狠狠地道,「你就不叫我留下来?」 他给予的压迫感十足。 楚眠躺在那里,看着他的脸,没有挣扎,只淡淡地道,「腿长在你身上,我叫你就会留吗?」 「那你就不会想点办法?长个脑子一天天真用在我身上了?」 「我……」 楚眠正想反驳,就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她突然就心疼心软了,他是真的在难过。 哪怕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正当理由,哪怕遇上金源真的是偶然,但他怎么可能心里毫无芥蒂。 她抿了抿唇,低声道,「是你看不上我的礼物,不是我不想办法。」 语气软了不少。 听到这话,厉天阙乐了,气乐了,抓住她的双手就按到她的头顶上方,胸膛更加压迫地低下来,一双深眸直逼近她眼前,磨着牙道,「狗东西,老子要什么礼物你不知道?」 楚眠对上他灼灼的目光,心跳有些重。 她是真不想知道。 「嗯?」 厉天阙却不放过她,继续逼问。 楚眠被他的目光包围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转头看向一旁的行李箱,罢了,这样的矛盾无止无休下去,也不是个事。 油就油吧。 「在我右边口袋里。」 她认命地道。 闻言,厉天阙的眸光更深,伸手就探进她的口袋。 「别乱摸。」 楚眠不自在地扭了扭腰。 「我拿礼物,没摸。」 厉天阙又仔仔细细地「拿」了一番,最后才艰难地从她口袋里拿出一条……红色礼物丝带。 和他当初送她那些新婚礼物上的丝带一模一样。 厉天阙看着手上的丝带,扬了扬眉,随即不解地道,「一根丝带?你确定我缺一根丝带?」 「……」 狗男人。 楚眠推开他从床上坐起来,夺过丝带,手嘴并用,勉强将自己的双手都绑了起来,咬紧丝带,然后乖乖地把双手送到男人面前,「这样行了吗?」 够油够诚意了吧? 厉天阙假装这才明白过来,「哦」了一声,「你这是要把自己当礼物送给我?」 「……」 「儿子都生了,你这礼物不怎么吸引我。」 厉天阙表示不感兴趣。 楚眠简直想死,她硬是挤出一抹笑容,弯着眼睛看他,「那我要是说,这礼物你想怎么拆就怎么拆,你是不是就有兴趣了?」 「想怎么拆就怎么拆?」 厉天阙从床上下来,站在那里,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似乎已经开始思考怎么拆了。 「是,满意么?」 楚眠皮笑肉不笑。 「你绑得太结实,不太好拆。」厉天阙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手上的丝带,嗓音低哑性感,夹着刻意的魅惑,「我要用点道具……」 「你敢!」 楚眠瞪他。 「……」 厉天阙转身就把衣服往行李箱里扔。 「……」 你他妈是不是还没厉小懒大! 楚眠想飙脏话,郁闷地别过脸去,听着他收拾的动静,半晌吸一口气,「如果我同意,是不是这个事就完全过去了,再不会提?再不会翻旧帐?」 第1060页 厉天阙帅气的身影瞬移到她面前,眸子深得吓人,「我还看上一套裙子。」 「……」 「布料不是很厚实。」 「厉天阙你不要太过分。」 楚眠气短。 「……」 厉天阙转身往行李箱里扔衣服。 「砰。」 收拾完,厉天阙将行李箱重重关上,把箱子放下地。 「关于我过去所有瞒着你自作主张的事必须从你脑子里全部抹除,谁再提谁是王八蛋!」 楚眠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完全丧失了尊严。 话落,有阴影落下,一抹温软印在她的唇上。 厉天阙弯腰盯着她,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眸子里闪过一抹邪气,「成交,小东西。」 「……」 无耻至极。 楚眠瞪着他,举高自己被绑的双手,「什么时候拆礼物?」 他肯定不会想现在就拆,毕竟儿子还在楼下,拆不尽兴。 「等我们离开这里以后。」 厉天阙不急着给她解开丝带,而是在她身边坐下来,直接将她整个人抱起,抱到自己腿上侧坐着,手指拨弄着她腕上的丝带。 「离开?」楚眠有些愕然地看向他。 是要回帝都么? 「今天的比赛上了新闻,就算我让人及时撤掉,也有很多人知道我们住在这个小区,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得另外找个地方住。」 厉天阙盯着她被绑的双手,在红色的映衬下,她的皮肤格外白皙,白得撩人心脏。 「……」 楚眠僵硬,看看自己手上的丝带,又看向一旁地上的行李箱,猛地反应过来,「你不是又要走,而是准备带着我和小懒一起换地方?」 「嗯。」 厉天阙颌首,拇指指腹在她柔软的唇上轻轻摩挲。 「你骗我?」 楚眠无语了,她还以为他是真难过到爆炸,难过到要再一次逃离她。 「是你傻了小东西。」 厉天阙有些得意地勾唇,「我可没说过我收拾行李是准备一个人离开。」 厉总真是懂得语言陷阱。 楚眠气得心口疼,又拿他没办法,只能瞪他。 厉天阙在她唇上又亲了一下,宠溺地道,「好了,既然你已经给出诚意,我保证,之前的事一笔勾销。」 「……」 呵呵,她倒是不想勾销了呢。 第880章 前往度假村 她的呼吸一重再重,好一会儿,她才逼着自己挤出一抹笑容,「好。」 她话已经放出去了,再收回不道德。 不过没事,这一笔她会在小本本上记下的。 厉天阙才不管她这一刻想什么,捏着她的下巴又亲下来,「让我再亲一会。」 这些天他克制着都没怎么碰她,早就受不了了。 楚眠被他搂在怀里又抱又亲,她温柔地回应他的吻,心里默默记帐。 给她等着,厉天阙。 「爹地!妈咪!你们在楼上做什么呀?你们去好久了呀。」 厉小懒的喊声从楼下传来。 厉天阙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低头埋进她的颈间亲吻,闻言,他气息一沉,声音染上薄怒,「你把这么个玩意带过来做什么?」 烦人。 「他以为跟我出来就不用上课了。」 楚眠道。 「是么?」 厉天阙的眼里顿时掠过一抹幽光。 「……」 楚眠看着他,暗道她儿子这一回是真要完。 解了手上的礼物丝带,两人衣冠楚楚地走下楼。 厉小懒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两只小手枕在脑袋后,跷着一条小短腿,闭着眼,嘴里咿咿呀呀地哼着声,很是惬意,不时又喊,「爹地,妈咪,你们怎么都不下来呀?」 「下来了。」 厉天阙站到他面前,声线凉凉的。 厉小懒吓一跳,睁开眼睛忙从沙发上坐起来,挤出讨好的笑容看向厉天阙,「爹地……」 「启蒙的《三字经》,明天这个时候我要听到你流利的全文背诵。」 厉天阙发下话。 「……」 厉小懒整个人都不好了,转头求救地看向楚眠,救救小懒吧妈咪,全文啊,辣么辣么长,他背不下来啊。 小懒刚替楚眠争了一回大大的脸面,楚眠还真不忍心看他这个样子,于是商量了下,「要不打个折,给你两天时间?」 「……」 厉小懒继续哀求地看着她,不要啊妈咪,他不想背啊。 厉天阙低头看着她,冷笑一声,「要不再给你打个折,跟着金源学医?」 「我背《三字经》。」 厉小懒很识时务。 「启蒙而已,爹地妈咪不会逼你学太紧,但起码也得有点小小的进程是不是?」楚眠软声道。 「……」 厉小懒并没有感觉到安慰,他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楚眠在一旁坐下来,陷进柔软的沙发里,「那我们接下来换到哪里住,找个酒店还是怎样?」 刚和好,正处于感情修复期,她自然不会说直接回帝都。 她坐的是张单人沙发上,厉天阙直接走过去,在真皮的沙发扶手上坐下来,将她搂进怀里,道,「要是今天的比赛不出意外,厉小懒会是冠军,能得到度假村玩乐的奖励,这奖励我出了。」 第1061页 闻言,厉小懒眼睛发光,「爹地要带我去度假村玩吗?」 「不乐意?」 厉天阙挑眉。 「乐意乐意乐意!」 厉小懒猛点头,既然读书是避免不了了,能多玩玩也是好的啊,整天呆在这个小区里,听到的都是别人不好的声音, 度假村。 他还没去过呢,不过看电视gg里,度假村都有人伺候,跟帝都的庄园一样,有好多好多人伺候。 肯定很舒服! 这么一想,厉小懒的心情终于好一点了。 他眯起眼笑起来,视线落在厉天阙搭在楚眠肩膀的手上,一怔,「爹地妈咪你们和好啦?」 「我们什么时候不好了?」 厉天阙凉声反问。 「……」 厉小懒安静如鸡。 …… 离开小区的时候,小区门口全是闻讯赶来的媒体,把小区各个进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为了不给小区住户增加困扰,他们的车开出一段距离,楚眠拉开车窗,远远和记者们打了个招呼,表示自己不会再住在这里。 记者们撒丫子狂追。 厉天阙一脚踩下油门。 「速度可以慢下来了,他们追不上了。」 楚眠往后看一眼,伸手关上车窗,往前面驾驶座上的男人看去,问道,「对了,你没把度假村包下来吧?」 这些媒体脑袋都精,知道他们现在在边境,一定会绞尽脑汁地找他们的行踪,要是厉天阙把度假村包下来,大手笔大动静,一定会被媒体们知晓。 低调入住反而会更好。 「半包。」 厉天阙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慵懒地开口。 「什么是半包?」 楚眠怔了下。 「我叫了一批保镖过来,入住度假村一半的房间。」 虽然外面大局已定,但树大招风,他们又泄露了行踪,他必须保证她和儿子的安全。 也就是说,现在度假村一半都是他的手下? 果然有钱有权就是能为所欲为。 看一眼身边打着哈欠的儿子,楚眠心想,这点措施还是有必要的,她不在意自己也要保护好儿子, 比赛直播的视频、照片全被处理下架了,等过一段时间,大众应该就会忘了她儿子长什么样,厉小懒还是能如常生活。 度假村在海边,入口的大门两边是高高的椰子树,大门的设计是部落风格,两边竖着的雕像还在喷火。 度假的氛围感一下子就出来了。 厉天阙单手打转方向盘,将车子流畅地倒进车位上,熄火,「下车。」 车门紧锁。 厉天阙拉过自己的行李箱,一手牵过楚眠就往里走。 两人身后,厉小懒背着小书包、戴着一副有熊猫图案的墨镜,一手拉自己的小行李箱,一手去推妈咪的大行李箱,吃力地往前走,想跟上他们的脚步,嘴上大声喊道,「诶……爹地,妈咪!等等小懒啊,还有箱子呢!」 他们怎么就走了啊! 箱子不要了吗,里边有妈咪和他的衣服! 闻言,楚眠想要回头,人却突然被厉天阙抱了起来。 下一秒,她就被抱坐到超大的行李箱上,她无语地看向厉天阙。 「从现在开始,你给我储存体力,等着我拆礼物。」 厉天阙在她头上揉了一把,推着她就走,直接进入度假村的大门。 「……」 你做个人吧。 楚眠向后望去。 远远的,厉小懒傻眼地站在两个行李箱旁,石化成一座小石像。 第881章 他好像真看上你儿子了 「……」 厉小懒完全懵了。 他们和好了为什么不管他了啊? 不是说奖励他度假吗,这明明就是奖励妈咪! 厉小懒有些气,但也不忍把自己和妈咪的行李箱就扔了,于是认命地推着行李箱艰难挪步。 一手推着大的,一手还攥着小的。 肩膀上的书包带不停往下滑,他拼命耸肩往上拱,墨镜也耷拉到鼻子中间,视线都看不大清楚。 烈日当空,不一会儿他就满头大汗。 好累。 有一家三口甜甜蜜蜜地从他身边经过,小男孩坐在推车上大口大口喝着果汁,发出满足的喟嘆。 见到厉小懒,小男孩好奇地打量着他,然后一脸同情地指他,「爹地妈咪,你们看这个小孩好可怜哦。」 「……」 用你可怜!用你可怜! 厉小懒用「怨毒」的目光将一家三口瞪走,然后继续连拖带攥地往里走。 呜呜,他好想荷奶奶。 荷奶奶除了逼他学习,很宠他的,什么活都不让他干。 等厉小懒把气喘吁吁地把两个行李箱弄进度假村的大门,站在石子路上,厉天阙和楚眠已经又走出好远了。 厉小懒累得跟小狗似地吐舌头,不敢多歇就又跟上去。 「小懒。」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远远传来,有些苍老。 厉小懒回头,抬了抬墨镜,就见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和扎着双马尾的小姐姐朝这边走过来,两人也是一手一个行李箱。 金源,金恩。 「太爷爷,小姐姐!」 厉小懒大大方方地沖他们挥手问好。 「你好。」金源笑着走上前来,「怎么你一个人拿两个行李箱,太爷爷帮你好不好呀?」 第1062页 「好呀好呀!」 厉小懒立刻应道,正要把自己的行李箱推给他,就见金恩站在一旁皱着眉朝他摇头,身侧的小手比出走路的手势。 「你爹地妈咪还在等你,你快去找他们吧。」 金恩嘴上说道,眼神却带些急迫,恨不得他立刻离开。 「小姐姐,你们也来度假吗?那我是不是可以来找你玩?」 厉小懒声音甜甜地问道。 金源刚要开口,金恩就急切地道,「有什么好玩的,你是要给我太爷爷做徒弟吗?」 「我妈咪说了,她不会把我送人的!」 厉小懒有底气才敢和他们打招呼,他妈咪可不会骗他。 「怎么不会?」 金恩表情严肃地凶他,「你要是给我太爷爷做徒弟,我太爷爷能救好多好多人,你妈咪今天不送,我太爷爷多说两句她也会送的,我太爷爷盯上你了!」 「……」 厉小懒被金恩「凶神恶煞」的表情惊到了,仔细琢磨话里的意思,忽然明白过来这老爷爷好像不是来度假,是沖他来的。 他眼珠子一转,连忙攥过行李箱,扭着小屁股走了,边走边喊,「爹地!妈咪!等等小懒啊!」 你们还有个儿子啊喂! 「……」 金源看着他小小的身影笑了笑,低头看向自己的曾孙女。 金恩站在那里松了一口气。 「你越这样,我越知道你是真的喜欢这个弟弟。」 金源瞭然地道。 这个孩子从小就老成,跟同龄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可能是因为从小跟着他四处游医,连幼儿园都没上过,所以看上去毫无童心。 正因如此,他才会带她去看小孩子们的比赛,没想到意外遇到厉小懒这个小傢伙。 听到金源的话,金恩的眉头再次皱紧,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的太爷爷看着笑眯眯的,行医救人做的是大好事,其实固执起来很可怕。 …… 厉天阙订的房间是在靠水上游乐区的别墅区,是一栋尖顶的别墅,二上二下,自带小阳台,一侧对着游乐区,一侧对着海。 地理位置堪称整个度假村之最。 楚眠打开窗户,往外望了一眼。 路上走的、游乐区玩的、聊天的、运动的……全是厉天阙的手下,个个都是练家子。 这群人在这里,整个度假区都不用再请保安了。 「诶,诶,爹地,我想休息会。」 厉小懒的声音传来。 楚眠转头,就见厉天阙拎着厉小懒出门进了隔壁房间。 「这几天,你就睡这个房间。」厉天阙的声音低沉好听,当然,也有着不容反驳的强势。 「我一个人吗?」厉小懒弱弱地问。 「嗯,奖励你的。」 厉天阙道。 楚眠站在窗口听着,以为厉小懒会反抗,没想到厉小懒在隔壁问道,「爹地,我一个人睡了,你们就不会把我送给小姐姐的太爷爷了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明显是认真上了。 关键问题上,厉天阙从来不会表现出渣父的样子,他的声音格外沉,「你是我厉天阙的儿子,一辈子都是,谁都带不走你。」 「……」 「怎么,在你眼里,我是个会把儿子送人的父亲?」 「来这以前,我觉得不会,来这以后,我有点不敢确定了。」 厉小懒的声音弱弱的。 「啪——」 楚眠看不到,但她相信小傢伙脑袋上一定挨了一记。 想到厉小懒刚刚连推带拉两个行李箱的样子,靠着窗忍不住笑起来,忽然,楼下传来门铃声。 以为是度假村的客房服务,楚眠下楼,拉开门,门外树影在风中摇晃,并没有人。 她转头,只见门上贴了几页纸。 楚眠拿下来看,上面写着很多医学上的专有名词,一行又一行,还列出种种公式,密密麻麻。 她翻了两页,只见这是一份对摩天轮病毒的初步分析。 最后的落款是金源。 她和厉天阙虽然往前走,但一直盯着厉小懒,自然知道金源带着曾孙女也来了,金源这个时候还向她表示自己已经开始研究摩天轮病毒,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楚眠蹙了蹙眉,拿着这几页纸往楼上走去。 被厉天阙安抚到的厉小懒又鲜活了,开始美滋滋地喝果汁。 厉天阙站在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前讲电话,应该是孟墅打来的。 厉天阙对待下属简单粗暴,「这点小事都要来问我?干不好就换车!」 电话很快就断了。 厉天阙回头,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纸上,瞭然地挑眉,「金源?」 「嗯,他好像真看上你儿子了。」 楚眠扬了扬手中的纸。 第882章 入住度假村第一天 度假村的别墅为了节省空间,两个房间离得很近,两边的门又没关,「金源」两个字就飘进厉小懒的耳朵里。 顿时,厉小懒警铃大作,连忙捧着果汁杯贴到墙壁上,听那边的动静。 厉天阙在那冷哼一声,「他看上我就得送?老头子想的还挺美。」 呜呜。 爹地还是个好爹地。 厉小懒蹲在墙根,感动地喝了一大口果汁。 「我把这几页纸拍下来发给沈医生和双胞胎兄弟,看看对他们有没有用。」 第1063页 楚眠说着在床边坐下来,用手机拍下纸上的资料发过去,几分钟后,她打了个电话给双胞胎兄弟之一的彭子杰。 彭子杰瞬间接她电话,激动得直叫唤,「啊啊啊啊,眠姐,你找到金源了?我的天!你不愧是我眠姐!千里追夫还不忘国家大事啊!」 他的声音太响,吼破她的手机。 楚眠坐在那里,立刻收到厉天阙幽幽的一记眼神杀。 但楚眠此刻毫无心理负担,冷冷地瞥回去,有人自己说的一笔勾销,不销个试试? 「……」 厉天阙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不在离家出走的人设里,他勾了勾唇,抬起手臂,沖她做了个用丝带绑手的动作,眼里满是邪气。 禽兽。 楚眠别过眼去,对着电话问道,「怎么样,这几页资料对你们有用吗?」 「当然有用啊!金源是什么人,他见过的传染病毒比我吃过的饭还多!」 彭子杰激动得不行。 「……」 这是什么鬼比喻。 楚眠道,「有用就好。」 「看来金老对这病毒也研究过,他什么时候能来帝都,他里边打问号的地方我们已经攻克,可以讨论下一步了。」 彭子杰激动得语速飞快。 还是得让金源去帝都才能尽快解决摩天轮病毒。 「他现在还有些不情愿,不过我会想办法说服金公。」说完,楚眠挂了电话。 厉天阙朝她走去,顺手拉过一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修长的双腿自然跨开,将她拢在自己势力范围之内,一双眸子盯着她,「你还要拉拢这糟老头子?」 「金公不止不走,还主动送上门来,当然要拉拢。」 楚眠凝视着他的双眼道。 「……」 听墙根的厉小懒瞬间觉得手里的果汁不香了。 妈咪这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啊啊啊啊。 楚眠抿唇思考,卖孩子肯定是不能卖的,但短短时间,金源和彭子杰他们的研究就可以互相成就,那这金源,她绝对不能放过。 一定要想办法拿下。 厉天阙盯着她,眼神有些不悦。 楚眠理直气壮地回视他,「一笔勾销啊厉总,而且我不是要回归以前的状态,只是为所有人好,必须让金公去帝都。」 他的厉太太一根丝带就狂起来了呢。 厉天阙轻笑一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身体前倾,薄唇贴到她的耳边,嗓音低哑,「你的例假走了吧?」 「……」 楚眠僵住。 「老子今晚拆礼物。」 说完,他在她柔软的耳根上咬了一下,似一股电流击进楚眠的身体里,她浑身一颤,整个人都软了。 厉小懒蹲在墙边,抱着果汁杯努力地竖起耳朵贴墙,后面的话怎么听都听不到了。 难道爹地和妈咪在小声讨论怎么把他送走? 怎么听不到了呢? …… 入住度假村的第一天,天气很热,海边的沙子都是烫脚的。 楚眠没带厉小懒去海边,而是去水上游乐区玩,游乐区周围全是密密麻麻扮成游客的保镖群体,真正的游客很少,玩一阵也就走了。 最后在游乐区的只有他们一家人。 大大的太阳伞下,厉天阙躺在一张躺椅上,腰间盖着一条浴巾,一派慵懒。 楚眠坐在他身边,正在看手上又送过来的几页纸。 她和金源开启了互相攻略的进程。 金源给她送一份自己的研究报告,她就给金源送一份人间疾苦的新闻,金源又回送她一份自己对摩天轮病毒的理解手记,展示自己确实有过人的能力。 楚眠招来一个保镖,把手中的u盘递给他,「把这u盘送到金公那里。」 里边是帝都研究室的照片,包括彭子杰他们力邀的视频,她要金源看到他们的诚意,她要让金源知道去帝都不必有什么顾虑,只不过是为了推快疫苗的产生。 「是。」 保镖领了离开。 楚眠把金源的研究报告发给彭子杰,她现在也只能为疫苗做这点事。 她看着手机,忽然觉得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搁下手机,抬眸,就见厉天阙躺在那里盯着她,直勾勾的。 「看什么?」 楚眠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她身上穿着一件浅青色的泳衣裙,是厉天阙挑的。 比基尼是不可能有比基尼的,连分体的都不能有。 就是一件非常正常的泳衣裙,裙摆还长,都到了膝盖,完全不用担心走光。 所以她并不明白他在看什么。 「你还没下过水。」 厉天阙盯着她。 「现在就下去。」楚眠没忘自己要陪儿子玩,站起来朝他伸出手,「一起?」 「你先。」 厉天阙道。 「好。」 楚眠笑了笑往前走去,光裸的脚踩进清澈又浅的水池里,一抬头,就见厉小懒穿着连体的泳衣面无表情地从水上滑梯滑下来。 滑下来后,他又一脸麻木地从旁边继续爬梯子,爬完,再滑下来。 反反覆覆,全程没有表情。 楚眠笑着从水里捡起一个球朝他砸过去,「怎么了,不喜欢这里?」 「……」 厉小懒睨向她,眼神复杂地嘆了一口气,小手朝她招招。 第1064页 楚眠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来,坐进微凉的水里,「今天让你拿行李不开心了?」 「妈咪,小懒是你的宝贝吗?」 厉小懒一脸严肃地看她。 「当然。」 楚眠笑。 他这是怎么了? 「那我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厉小懒郑重其事地道,觉得这样说没什么分量,想想又道,「要是你真想送,你把爹地送过去好不好?」 「……」 「爹地更聪明,他什么都懂,还有力量,他能偷偷回来找我们。」 厉小懒很是认真地说道,「我一个小孩子去了就找不到你们啦。」 第883章 快乐的亲子时光 楚眠听了哭笑不得,想说这话要是让你爹地听到,你是不想做人家徒弟都不成了。 但看着厉小懒一本正经的样子,她终究是没说出来,而是沖他伸出尾指。 「……」 厉小懒不解地看她。 「妈咪跟你做个约定好不好?」 楚眠微笑着看他,「你是爹地妈咪的孩子,在你独当一面之前,我们,绝对、绝对不会离开你,关于这一点,你要深信不疑。」 「……」 厉小懒静静地看着她伸出的细细尾指,没有去勾,而是稚声稚气地问道,「妈咪,小懒是很重要的人对吗?」 他一再求证。 「那是自然。」 楚眠笑道,「不管妈咪有多想拉拢那位太爷爷,不管外面有多少变化,都不会改变我和你爹地要照顾、并且陪伴你长大的决心。」 她眼中的光有着某种温度,厉小懒渐渐安定下来,歪着脑袋看她,然后笑了。 「所以你想去找那个小姐姐玩,尽管去找,你想和那个太爷爷说话,也随便聊。」 楚眠一字一字说道,说得再清楚不过,似乎已经看透他心中的纠结与胆怯。 「嘿嘿,我是想找小姐姐玩的。」厉小懒笑了笑,然后又问道,「那个太爷爷不会等我过去的时候就把我抓走吧?」 「怕什么,我和爹地一直看着你呢。」 楚眠摇了摇自己的尾指。 厉小懒眼睛似星星般发着光,伸手缠上她的尾指,「妈咪,我也有陪你和爹地长大的决心!盖章!」 楚眠听得心里一暖,指腹与他贴上。 厉小懒这下快了下,一扫之前的难过,站起来就拉她,「走,妈咪,我们去玩那个大滑梯,我们一起滑!」 「那个太高了。」 不适合小孩子吧。 「不怕,我陪着你呢妈咪。」 厉小懒牵着她的手就走。 两人钻过颜色花花绿绿的水洞,从高处顺着水流一滑而下,水花溅了两人一身。 厉小懒兴奋地啊啊啊啊连声叫唤,楚眠的一头长发被打湿,有些黏糊地贴在脸上,她想把湿发扎起来才发现没带发绳,有些无奈。 「妈咪,我们去玩那边的汽轮!」 厉小懒来劲了,拉着她跑。 楚眠只能跟着他走,转头朝不远处的岸边看去,厉天阙已经从躺椅上坐起来,她立刻指指自己的头发,示意他帮她去找一根发绳。 阳光炙热。 她身上的泳衣裙已经完全湿了,明明是很保守清新的款式,但贴紧了身体也衬出姣好的腰线,裸露出来的腿更是白得晃眼,清透的面庞上挂着水珠,一头湿透的长发在大太阳下乌黑惹眼。 转头一个小动作,发上落下无数水珠,眸子干净如洗,跟刚出浴似的,勾人眼睛。 厉天阙盯着她的动作,他知道,她在提示他。 呵,不用她提示,他也知道该怎么做。 厉天阙看着她,舔了舔干燥的唇,拿起手机将电话拨给保镖队长,冷冷地道,「通知所有人,背过身去,别盯着这边,注意看外圈,有人要进来玩,就说这边人满了。」 怎么就没有武装到脚趾和手指的泳衣。 挂掉电话,厉天阙端起一旁的冰水,用力喝了一口,眯起眼水上游乐区里的两人,不是,是一人。 冰水滑过喉咙,厉天阙紧绷的身体舒适了些。 不急。 晚上就能拆礼物。 见楚眠看过来,眼神带着询问,厉天阙摇了摇手中的手机,表示已经搞定。 放心,他怎么可能让别人看她这副模样。 「……」 楚眠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他摇手机干什么?发绳明明在他们的酒店客房。 「妈咪,你专心点。」 厉小懒坐在假汽轮上,转着方向盘假装在开,见楚眠频频回头,有些无奈地嘆一口气,走过去沖厉天阙招手,「爹地!一起来玩啊!」 下一秒,头顶上方的齿轮转进来,有帆慢慢升起。 机关下了一场倾盆大雨,楚眠笑着拉厉小懒的手跑路,结果一头撞上一堵肉墙。 她抬眸,厉天阙来了。 「爹地快跑啊,下大雨啦!」 厉小懒拉着两人的手就跑,跑出了亡命天涯的味道。 这一天,厉小懒卸下思想包袱后玩得特别痛快,他恍恍惚惚地想,今天怎么会这么开心呢? 开心得他嘴合都合不上,一直在笑,一直在笑。 换成平时,他早就感累了,可今天,他一点都不累,甚至还想玩、还想玩。 他不知道,楚眠却清楚。 第1065页 这是她和厉天阙第一次如此纯粹、心无旁骛地陪他玩,放下了所有的事,所以他格外开心、放肆。 四岁了,才有这第一次。 楚眠高兴,也心疼,也有点小郁闷。 一直到晚上,她都没能拿到发绳,湿乎乎的头发就一直贴在两侧,很是不好受。 …… 入夜,三人去餐厅吃晚餐。 厉小懒不知疲倦,兴奋地同保镖叔叔、阿姨们说着自己有多开心,那个汽轮、水枪有多好玩,连说带比划,逗得大家笑个不停。 「先吃饭。」 楚眠叫他。 「来啦。」 厉小懒跑过来,坐到他们对面,一手拿学习筷一手拿小勺子,吃得特别香,都没平时的挑食了,「嗯嗯,好吃,真好吃。」 楚眠给他夹了点菜,厉小懒来者不拒,通通吃下。 很快,厉小懒一碗饭就见底,他抽起纸巾抹抹小嘴巴,看着对面的父母,「爹地妈咪,我们等下去哪里玩?」 玩上瘾了。 楚眠想了想,道,「晚上凉爽,我们正好可以去海边,听说那边有很多小游戏。」 「好呀好呀。」 厉小懒连连点头。 厉天阙坐在那里,端水的动作一顿,眼底掠过一抹幽光,但很快,他神色如常地端起水杯喝了一杯。 厉小懒兴致勃勃地问道,「妈咪,去海边也要穿泳衣吗?」 「不用,我们就在沙滩上玩。」 楚眠道。 厉小懒兴奋得不行,恨不得现在就去海边,还想讨论些什么,一个保镖叔叔凑过来,「小懒,你刚刚说那个汽轮是怎么玩的?你跟我再讲讲?」 「小懒,我听说度假村里有个享受馆,在里边可以躺着敷面膜,还可以躺着喝果汁,躺着看动画片,你想不想去?」 又一个保镖阿姨靠过来。 第884章 原来,昨晚我没拆礼物 「这地方这么好吗?」厉小懒惊奇地看过去。 「对啊对啊,里边还有泡泡机,可以自动吹很多很多的泡泡,还有像小海豚一样可爱的小狗……」保镖们卖力地游说着。 楚眠坐在那里看着今天格外热情的保镖们,又看向旁边一脸淡定的厉天阙,明白了什么。 「哇。」厉小懒显然对保镖们说的地方很感兴趣,「妈咪,爹地,我们去那个地方玩好不好?」 海边可以明天晚上再去。 「先生和太太还在用餐呢,你都吃完了,我们先去呗,得占个位置,要是没人去,他们晚上就关门啦。」一个保镖煞有介事地说道。 关门? 那关门不就玩不了了? 厉小懒睁大眼睛,不疑有它地从座位上跳下来,跑到楚眠身边,「妈咪,那我和叔叔们先去占位置。」 「……」 楚眠默默看他。 她的儿子啊,也是挺容易被拐的。 她动了动唇,厉天阙目光幽幽地看向她,楚眠微笑,捏捏厉小懒的小脸蛋,「你去吧。」 「走咯,占位置去咯!」 厉小懒开开心心地就跑了。 一大堆的保镖跟着迅速扫完晚餐,全跑了,整个餐厅顿时空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个客人。 楚眠用筷子拨着碗里的米,低声问道,「你怎么和保镖们说的?」 「今晚我要开个视讯会议,长达……」厉天阙搁下水杯,声音顿了顿,睨她,一字一字道,「五个小时。」 最后四个字怎么听怎么意味深长。 楚眠听这个时间听得心惊胆颤,干笑,「大晚上的,五个小时的会议,哪个员工受得了,你这是折磨。」 闻言,厉天阙盯着她轻笑一声,侧过身面向她,一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半圈着她,意有所指地道,「员工入职的时候就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老闆,她自己主动提交的简历,又不是我求着她入的职。」 不要脸。 楚眠握紧手中的筷子,「话不是这么说的,a国有劳动法,大晚上还加五小时班不合适。」 「那就改成夜班,白天休息。」 厉天阙挑眉,修长的手指隔着衣服摸上她的嵴梁骨,像摸着温润的玉石,指腹缓缓打圈。 「厉总,这样不符合人的正常休息规律,对身体不好。」 「现在好工作难找,不能太挑。」 「世上好工作可不止厉总您这一份。」楚眠忍不住出言怼回去,「员工有权利换工作。」 厉天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半晌,眼神暗下来,不再和她打太极,声音冷冽如冰,「我看你腰是不想要了。」 还敢换工作! 「……」 楚眠败下阵来。 厉天阙腾出手夹了一筷菜放进她的碗里,「多吃点,吃快点。」 …… 边境天气炎热,晚上却特别温柔,月光如水,柔柔地落在窗台,晃着树影,星星点点的光投射向地板,仿佛在没开灯的房间献上一地萤火,伴着忽远忽近的海浪声轻摇。 楚眠站在窗前,光点落在她的身上打转,衬得肌肤莹白,虚虚地拢上一层绒光,让她犹如置身画中世界。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是保镖发来的视频,小傢伙正躺在spa馆的床上,脸上贴着女保镖特地剪的小面膜,连两边胳膊上都贴着黄瓜片,跷着腿舒舒服服地享受。 第1066页 一旁还有人给捧着大椰子让他时不时喝上一口,背景音里还有人在唱歌,有小狗欢快叫唤。 一群人为了哄住小傢伙,简直拿他当小祖宗似的供着,哄得厉小懒乐不思蜀。 这个趋势果然是朝着二世祖去的。 楚眠有些无奈地想着,蓦地,一只手臂从后搂住了她的腰。 她靠在男人的胸膛上,鼻尖闻到沐浴过后的清冽气息,她整个人莫名紧张起来,心跳如雷,「厉天阙,我……」 「嘘。」 低哑的嗓音落在她的耳边,阻止她的话。 下一秒,窗帘落了下来,遮挡住所有的光线,房间瞬间暗下来。 她脚下一轻,人被抱了起来。 「楚助,该上班了。」 他低笑一声,将她抱到床边坐下。 很快,她的双手就在黑暗中被一根礼物丝带捆住,男人在她面前缓缓蹲下来。 明明卧室里已经没有一点光亮,楚眠却仿佛看到了云海,站不住、坐不住。 她倒了下来,只能任由云海裹挟住自己。 窗帘被夜风吹得泄出一丝缝,有细碎的光点撩进来,又很快如海潮般退了回去。 海浪声似远还近。 男人的耐心与专注让她很快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枕头、被子一一落到地上。 床单一点点变皱。 搁在床头的男式腕錶漫不经心地走着。 所有的心酸、心痛、遗憾、怒气都在迷离的夜晚交融成炙烤的温度,再无芥蒂。 他原谅她所有的自作主张。 她想陪他温存到地久天长。 但这种想法就是醉鬼的思路,清醒后一般就后悔了,且后悔得恨不得挠墙。 鸟叫声催醒早晨。 楚眠在床上缓缓醒来,看着手腕上仍绑着的礼物丝带,人都懵了,几秒后,她猛地坐起来。 厉天阙醒得比她早,一手抵着头正看她,见她醒来,他勾唇,性感的嗓音透着休息够本的舒爽,「醒了?」 楚眠睨向他,竖起自己被绑着的手,「这什么意思?」 闻言,厉天阙坐起一些,被子从他身上滑落,胸膛上点点的红痕显示着昨晚的荒唐,他却满不在乎,连拉一下被子都不曾,只盯着她的手,拧眉似是思考,半晌才道,「原来,昨晚我没拆礼物。」 她就知道! 楚眠气不打一处来,「你跟我玩文字游戏?」 一晚上! 一晚上她手上的丝带都没被解开过!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厉天阙反问,「我昨晚有打开过丝带么?」 他是没有,可他已经把礼物吃完了。 楚眠挣扎了几下,将丝带挣扎开来,解放自己的双手。 厉天阙低笑一声,伸手接过,放在鼻下轻嗅,嘴角的弧度愈发扬起,「看来我昨晚是太累了,没事,这礼物下次再拆也一样。」 楚眠一记手刀就朝他噼下来,厉天阙抬手拦住,起身去吻她的唇,含着笑意道,「阿眠,你是不是该想想怎么拉拢金源了?」 难得他主动跟她提公事。 第885章 再次攻略金源(1) 「别转移话题。」 别以为让她去办公事,她就能忘了他的心机叵测。 「我这是成全你的事业心。」 厉天阙慢条斯理地说着,从床上坐起来,将红色的丝带绑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嘴上道,「我让人查了下,金源一辈子痴迷医术,游走国内,甚至还偷出过边境,飘泊不定,从未有过儿子女儿。」 闻言,楚眠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没有过儿子女儿,那小金恩不是他的曾孙女?」 「肯定不是血脉上的。」 厉天阙道,「而且金源年已古稀,一脚踩进棺材的人,真要选个接班人,何必找我们儿子这么小的?不怕教一半自己就没了?」 「……」 有道理。 金源要收厉小懒为徒这件事有疑点,她可以从这么方面着手。 楚眠若有所思,一转眸,就见厉天阙坐在床边,修长的手指绕着垂下来的丝带,似乎在回忆什么,薄唇噙起一抹弧度。 「你把这个绑手上做什么?」 楚眠睨他。 「我总得记着,还有一份礼物没拆。」 厉天阙下床,沖她晃了晃手,红色异常耀眼。 狗男人! 楚眠朝他扑过去,想要夺走丝带,厉天阙将左手负到身后,伸手一把搂住她的腰身,丝带上浅浅淡淡的味道在这一次扑满怀,他低眸盯着她,「抢什么,想耍赖?」 「到底是谁想耍赖?」 楚眠伸手绕后再去抢,厉天阙索性将她扑倒在地床上,压上她的唇,舌尖暧昧舔过,「小东西,做生意你不如我,我没拆过丝带,这礼物就不算收过。」 「……」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给足你休息的时间再拆。」 厉天阙邪气地道。 楚眠说不过他,屈膝去顶他。 厉天阙对她的动作没有任何不满,反而还格外大气地道,「金源那边,要不要我给你处理?」 男人心情爽了,就是好说话得离谱。 之前她办点公事就要收拾行李箱的人,现在主动要替她攻略金源。 楚眠不满地瞪着他。 「还是先给你揉揉腰?」 第1067页 厉天阙的大掌贴上她的腰。 「……」 楚眠好想用这丝带勒住他的脖子。 …… 厉小懒在享受馆里享受得睡了一整夜,楚眠去看他的时候人都还没醒。 她从享受馆里出来,走在风景宜人的度假村里,身旁树叶摇曳,灯柱造型卡通可爱。 走了几步,楚眠退回来,伸手撇开超大的叶子,就见灯柱后面是一处小小的木偶之家,是个观赏点,但由于树叶太密,把这里挡住。 小金恩一个人坐在木偶之家的塑料台阶上,手上拿着几个透明的小瓶子嘴里念念有词,背着药名。 树叶突然被拨开,她顿时无所遁形,抬头愕然地对上楚眠的视线。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楚眠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姐姐。」 小金恩站起来。 「你叫小懒弟弟,就应该叫我阿姨。」楚眠笑着道,伸手搭上她的肩膀,搂着她一同坐下来。 两人都躲进树影下,偶有斑驳的光落下来,跳在两人的鞋上。 「阿姨。」金恩听话地改了口,脸上的小表情很快归于平静,「太爷爷要休息,我出来背会药名。」 楚眠从她手里取走一个瓶子,只见里面是一根小小的药草标本。 想着厉天阙提醒她的话,楚眠转了转手中的小瓶子,柔声说道,「你和你太爷爷不一样,你喜欢小懒,但不希望小懒离开我们,对吗?」 那天金源讲条件的时候,小女孩由喜到沉默的情绪转变她都看在眼里。 金恩点点头,「小孩子都应该跟着自己的父母。」 「所以你出来度假也要背药名,是想向太爷爷证明,没有小懒,你也可以传承他的衣钵?」楚眠问。 「……」 金恩有些诧异楚眠连她怎么想的都知道,一时没了声音。 楚眠发现这个孩子没有普通小孩子那种玩乐的性子,厉小懒再怎么懒也喜欢玩,她不一样,沉静的样子就像个大人,说话不会大声,遇上不开心的也不会哭,只是沉默,背药名还一个人躲在树影后面,似乎…… 很孤独。 楚眠在她身上看出孤独两个字。 「阿姨问你一个僭越的问题,如果你不想答我可以立刻走。」 楚眠问道,「你是金源的曾孙女吗,我指是血脉上的那种?」 金恩看着她,顿了几秒后摇了摇头,「我妈生我的时候死了,我爸得了重病,他求太爷爷救,太爷爷说没救了,他就求太爷爷收留我,太爷爷不肯。」 「……」 楚眠抿唇。 「我爸死了,我就翻垃圾桶找吃的,撞见太爷爷好几次,后来有一天,太爷爷就把我领回家了。」 金恩一五一十地说道,说到自己父母的离世,她的表情平静,语气都没有什么悲哀,只是平铺直叙。 楚眠懂她的一切。 当一个人历经世界上的种种难处以后,对悲喜就没那么大的触动了。 曾经的她也是一样。 「太爷爷对你很好?」 楚眠继续问道。 「没有他,我还在捡垃圾吃。」金恩提到金源的时候,眼神是恭敬的。 楚眠揉了揉她的脑袋,「我看过你救人,冷静从容,并且做得完美,你已经做得比很多孩子、甚至是大人都要好。」 「还不够。」金恩摇头,「我要学会太爷爷所有的本事,才能自立更生。」 听到这话,楚眠怔了怔,看着金恩手中装草药的小瓶子,忽然明白了什么。 心情,忽然就沉重起来。 「妈咪!妈咪!」 远远的,厉小懒的声音传来。 小傢伙终于醒了。 楚眠看向金恩,「你也背很久了,去和小懒玩会吧,这度假村里有很多好玩的。」 金恩继续摇头,一脸凝重地道,「阿姨,你想小懒陪着你的话,就不要让他和我玩,不然太爷爷还会收他做徒弟。」 「……」 闻言,楚眠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 楚眠没有勉强,独自起身往外走去,厉小懒见到她立刻扑上来,「妈咪,你和爹地怎么没来享受馆呀,我等你们好久都等睡着了。」 第886章 再次攻略金源(2) 「我们白天玩累了,睡得早。」 楚眠随口撒了个善意的谎言,然后蹲下来看他,「刷过牙了吗,我带你去吃早饭?」 「好呀,吃完我们继续去玩吗?」 厉小懒玩上瘾了。 楚眠看着他道,「妈咪一会儿要去找下金老先生,不是说送不送你的事,他是个很伟大的医学家,妈咪想请他帮助很多很多人。」 她不想让厉小懒又疑心。 厉小懒和他们玩了一整天,已经完全想通,「去吧去吧,公事重要,我自己找保镖叔叔吃早饭好了。」 「我儿子真乖。」 楚眠忍不住捏捏他的小鼻子,转念想到金恩,金源还在休息,这小女孩估计还没吃早饭,便道,「想不想找金恩姐姐玩?」 「想。」 厉小懒点头。 爹地妈咪没空,小姐姐也是可以的。 「那你要靠自己的能力找到她,找到的话你们一起跟保镖叔叔、阿姨去吃早餐。」 楚眠说着就朝木偶之家的方向看一眼,给他作弊。 第1068页 厉小懒眼珠子骨碌一转就明白过来,眯起眼笑了笑,对着楚眠的脸亲一下就朝木偶之家走去。 大大的树叶子被拨开,金恩坐在台阶上错愕地看着来人。 「小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吃过早饭了吗,我们一起去吃呀。」厉小懒沖她笑,真诚又可爱。 「不吃。」 金恩摇头,站起来准备离开。 「啊,可是我妈咪走了,我一个小小孩找不到吃饭的地方。」 厉小懒把手背在身后,眉头蹙起来,很是烦恼的样子,「诶,我自己去找找吧,走丢了被拐卖掉也没关系。」 说着,厉小懒转身就要走。 金恩哪里知道他身边还有一堆保镖跟着,闻言,她皱了皱眉,跟上去,「我知道餐厅在哪,我带你去。」 「好!」 厉小懒立刻回头。 …… 楚眠推开度假村小别墅的门,厉天阙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一柄遥控器,在玩电视游戏。 「砰砰砰。」 枪声传来,满屏的血腥。 楚眠靠在门上,敲了敲门,道,「厉天阙,陪我去找金公。」 「行。」 厉天阙扔了手中的遥控器就站起来,朝她走去,衬衫挺括,袖子被提到臂弯,原来佩戴手錶的位置现在绑着一根红色礼物丝带,要多刺眼就有多刺眼。 「你能不能别绑这个?」楚眠没眼看,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好看么?」厉天阙竖起自己的手,「这个配饰我能戴一辈子。」 礼物拆一辈子,丝带戴一辈子。 你做个人吧。 楚眠揉了揉被刺疼的眼睛,「我找你是去办正经事的,你戴这个影响我发挥。」 闻言,厉天阙低笑一声,转了转手腕上的丝带,「怎么,唤起你美好的回忆了?」 「哪里美好了。」 美好个屁。 这话厉天阙不爱听了,一把将她推到门上,一手按在她的头侧,一手去解衬衫扣子。 「你干什么?」 楚眠惊了。 「某人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可是一点都不少,你来帮我分析下,哪个是不美好的,我下次好督促她改进。」 说着话,厉天阙已经解开三颗扣子。 锁骨下方的一点红痕到这一刻还没消掉,还有指甲刮过的痕迹,特别明显,令人面红耳赤的回忆一下子钻进楚眠的脑袋。 她连忙按住厉天阙胡作非为的手,「你把丝带绑着吧,我不说了。」 「不嫌弃了?」 厉天阙挑眉。 「不嫌弃。」 楚眠硬是挤出一抹笑容,早知道她就自己去找金源了,她找他干嘛。 「这还差不多,放过你了。」 厉天阙重新将扣子繫上,抬起手,手腕一侧在她颈上蹭了蹭,她疑惑地看他,「做什么?」 「气息淡了。」 厉天阙低头,闻着丝带上重新回来的淡淡清冽气息,心满意足地垂下手,牵着她离开。 「……」 她一定要找个机会把这丝带给烧了!灰都不带剩的那种! 这么一顿闹腾,找到金源的时候,金源已经坐在客房里吃着送进来的早餐,独自一人。 替他们开门后,金源笑道,「厉先生和厉太太想通了?」 楚眠淡淡一笑,没有回答他,只看着桌上的早餐道,「金公一个人用餐?」 「金恩和你家儿子去吃早饭了,用不着我操心,半个度假村都是你们的人。」 金源全都看透了。 整个边境,除了谢家,恐怕只有度假村这里最安全。 「那您继续,我们坐一会就走。」 楚眠道。 金源点点头,在桌前坐下来,看着精神十分爽利。 楚眠同厉天阙在他对面坐下来,空气瀰漫着一股添了薄荷的膏药气味,她没有多说,只安静地坐着等待金源用餐。 金源将手边的一份文件扔到楚眠面前。 楚眠接过来,这回,金源是给的几份病例,是他接触过的摩天轮病毒感染者,他把详细的资料发给她。 其中扛不住的都已经死亡,但有两例重症用了他的治疗方案后,现在已经转为轻症。 「中医?」 楚眠看懂了他的方案。 「中药性温,从长期效果来看,可比西药要好。」金源看着她说道。 显然,他已经有一套自己的治疗方案,就差找多一点病例看最终的效果。 楚眠知道他是在告诉她,他的出山绝对值得花代价。 她没说过什么,只是飞快地把病例都拍下照片,发回给帝都。 「厉太太,请好好考虑。」 金源道。 楚眠淡淡一笑,没有回话,直等到金源将早餐用完,她才转眸看向厉天阙。 厉天阙坐在一旁玩手机,全程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直到她看过来,他收起手机,慢悠悠地站起来朝金源走去。 「……」 金源狐疑地看向他。 厉天阙从腰间拔出手枪,枪口干脆地对准了他的头颅,冷声威喝,「别动。」 金源的脸色顿时沉下来,「厉先生不会以为我金源吃这一套吧?」 「金公,冒犯了。」 楚眠起身,朝他低了低头,然后上前就按住他的腕脉。 第1069页 她虽然没有金源的一身医术,但她跟随陆公业学过医蛊,把脉没有问题。 见状,金源意识到他们是在做什么,连忙要收回手,枪口在他头上顶了顶,嚣张地阻止他的挣扎。 第887章 我愿意去帝都 楚眠安静地按着他的脉,目光渐渐暗沉下来。 她放开手,朝厉天阙摇了摇头,厉天阙将枪收回,走回她身边坐下来。 金源坐在那里,呼吸沉缓,好久才道,「都这把年纪了,没多少日子活头也正常。」 「……」 楚眠看着他这样,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他老人家看着精神,没想到底子已经差成这样,能挨过今年的冬就算不错了。 「怎么猜到的?我这精神看着可不像要死的样子。」 到了这会,金源还能自嘲,不知道算不算医者的豁达。 楚眠抬眸看向他,没有回答,只道,「所以您真正的目的不是要我们把小懒送给你,而是你在替金恩考验我们,看我们是不是一户完美的收养夫妻。」 「……」 竟连理由都猜出来了。 金源一时无言,他们年纪轻轻就能混到如此的地位,果然不是没有缘由的。 「我们为了疫苗,向您威逼利诱,在您眼里,我们算得上重大义;你故意说要收小懒做徒弟,是要看我们是不是重大义到舍小家,如果舍了,您反而不会搭理我们。」 楚眠将自己的猜想全部说出来。 当她听金恩说自己要早点学成,才能自立更生的时候,她就隐约明白了金源厚重的心意。 金源心疼这个孩子,可自己已经没多少日子了,他迫不及待地想替金恩找到一处安稳,看重他们一家,一是他们有这个能力收养一个孩子,二是金恩和厉小懒相处得还不错,不会排斥他们。 所以,金源决定考验他们一下。 闻言,金源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樑,「当年她爸求到我这里,跪在地上,当着我面给孩子改的名字,说是只要我收养这孩子,就是大恩。」 「……」 楚眠沉默地听着。 「但我不喜欢,这种从苦水里出生成长的小孩,眼睛里都没有光,活得麻木,没有一点开朗,看着就令人不舒服。」 金源摇了摇头,「后来,我也是鬼使神差地领了她,她跟我这两年,稍微有点笑容了,但也只亲近我,不肯上幼儿园,和别的孩子也玩不到一块。」 所以看到金恩肯和厉小懒聊天,他才会那么震惊。 「她还不知道对吗?」楚眠轻声问道。 「她出生在一个小地方,那里的人说她是个天克,剋死父母,剋死外公舅舅,若她知道我也快陪不了她,她……」 相处这么长的时日,金源不敢想像这个孩子会胡思乱想些什么。 「我愿意收养金恩。」 不用金源多说什么,楚眠直接做了决定。 厉天阙转眸睨她,挑眉,这就决定了? 「我们没办法替代她的父母,所以我们也不会从父母的角度照顾或约束她,这在我看来反而对她是一种负担。」 楚眠坐在那里,冷静地说道,「但是我们会负责她到长大成人,在这之前,不让她受人欺凌,不让她风餐露宿,给她一个正常的生活环境。」 厉天阙坐在那里,侧目看了看旁边,又睨向她,「们在哪?」 他怎么没看到。 「……」 楚眠看他一眼,眼神就四个字:听话,闭嘴。 「……」 厉天阙不说话了。 金源有些意外地看着楚眠,如果楚眠说自己会做得多么多么好,他反倒有些焦虑,但她说的这一番话,他能看出来,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也许,在她猜到的那一瞬间,就有了这样的打算。 但他还是问道,「因为摩天轮病毒?」 听到这话,楚眠苦笑一声,「老实说,按上您脉的一刻,我就不知道怎么再请您出山了。」 毕竟他的身体已经亏空到这种程度…… 「我愿意去帝都。」 金源主动说道。 「……」 楚眠眉头微蹙。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还能撑一段时间。」金源郑重其事地道,「若是有幸能在闭眼前研究出疫苗,那我这辈子也值了。」 医者大道也。 楚眠从位置上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朝金源鞠了一躬。 金源看着她,好一会儿笑起来,「金恩交到你手里,我放心。」 「……」 厉天阙凉凉地睨去一眼。 这会,「们」字怎么又没了? …… 从金源那里出来,楚眠心思有些复杂,不知道是为金源不多的寿数,还是为金恩坎坷的命运。 楚眠给帝都那边打电话,让他们可以为金源的到来准备起来,挂完电话,她想,这就算攻略成功了? 「们在哪?」 厉天阙不轻不重的声音落在她的耳边。 楚眠收回思绪,转眸看向身旁的男人,「厉天阙……们?」 厉天阙的大掌直接盖到她的头上,俊庞逼到她眼前,磨了磨牙,「替我收养孩子,你怎么敢的?」 「我连替你生孩子都敢。」收养个孩子算什么。 「……」 第1070页 厉天阙无言以对。 「我已经和金公说明白了,不会以父母的名义去收养金恩。」 楚眠道,「我们两个连陪厉小懒的时间都很少,哪敢用父母的名义再去陪一个孩子,所以,就像照顾风岛那群孩子一样照顾金恩吧?」 这对他们来说是不难办到的。 「那为什么不给她直接找个收养家庭?」 非要自己上赶着? 闻言,楚眠的目光定了定,「她已经有对父母的概念了,那是美好的,强行让她再认一对父母,是让她抹除记忆,以她的性子,我不认为这样是件好事。」 从小对父母两个字的印象美好,是一件好事,像她,20多年了,现在才别别扭扭地矫正这两个字在自己骨子里的糟糕记忆。 「……」 厉天阙没想到她会想得这么深,不禁盯着她,「小东西,我发现你真的很适合做妈妈。」 楚眠看着他深邃的一双眼,心中顿时警铃响起,「你什么意思?」 「你说呢?」 厉天阙捏了捏她的耳朵,深眸不怀好意地盯着她,「这么适合做妈妈,不如再生两个?」 「……」 楚眠现在如果在喝水的话,绝对喷了。 她有些僵硬地问道,「你想要?」 她还没做好准备。 第888章 妈咪,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厉天阙的额头几乎贴上她的,薄唇噙着不怀好意的弧度,「想要什么,要孩子还是要过程,嗯?」 「……」 能不能有个正经。 楚眠被他挑逗的尾音弄懵了,一时不知道他在玩笑还是在和她说认真的。 「怕了?」厉天阙笑,呼吸故意撩过她的皮肤。 「不是怕,而是你如果有这打算,我们需要计划一下。」 她站在他面前,一脸认真地说道。 当初选择留下厉小懒其实是很冒险的举动,再要一个宝宝,他们就要做很多准备,身体适合与否,包括厉小懒能理解与否。 厉天阙盯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她竟然真的思考起来了。 他一掌盖到她的头上,笑,「小东西,逗你玩呢。」 他顺势将她搂进怀里,往前走去。 「……」 楚眠被弄懵了,抬头看他,「你……在开玩笑吗?」 「一个电灯泡还不够亮,我还给自己生几个电灯泡?」厉天阙冷哼一声,他是疯了还是傻了。 厉小懒哪里是电灯泡了。 是不是所有的爸爸都会吃自己儿子的醋? 「万一是个女儿呢?」 她问。 厉天阙像看个小傻子似的看她,道,「女儿就不是电灯泡了?」 「……」 他的脑回路清奇。 楚眠想了想,笑着摇摇头,算了,以后再说吧,现在还不是要二胎的好时机。 …… 千里追夫还顺道请了金源这位医界大佬出山,应该说,楚眠这一趟出门是相当圆满的。 只是当金源牵着金恩的手坐上离开的车时,她心里还是有点唏嘘。 她本意是想让金恩留下来,但小金恩对金源感情极深,不肯留下,说就算自己一个人呆着背药名也要呆在离金源最近的地方。 金源还想让金恩留下,被楚眠劝阻了。 小金恩还不知道金源已经到了生命的尾声,她不想这孩子长大以后回想这一段后悔。 楚眠牵着厉小懒的手目送车子离开,厉小懒有些不乐意,小嘴巴撅得能挂油瓶,「为什么不让小姐姐留下来呀?」 他都没有好朋友玩了。 「那你为什么不跟着小姐姐去帝都呢?」 楚眠低头反问他。 「因为我要陪着爹地和妈咪啊。」 厉小懒想都不想地道,哪个孩子都是要呆在自己父母身边哒。 「那小姐姐想待在太爷爷身边不也很正常?」 楚眠道,「陪在自己想陪的人身边,珍惜当下,不留遗憾。」 她顺道给厉小懒灌点心灵鸡汤。 「妈咪你说得对。」 厉小懒老神在在地点点头,远眺着车子离去的方向,长嘆一口气,「其实让小懒不留遗憾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不要念……」 「厉小懒。」 楚眠打断他的话。 「啊?」 厉小懒看她。 「请不要降低我的鸡汤质量。」 说完,楚眠松开他的手,迳自离开。 「……」 厉小懒一个人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郁闷地瘪嘴。 …… 金源和金恩离开以后,一家三口正式进入度假模式。 一个度假村没什么可玩了,他们便将版图扩展到整个边境,冲浪、划船、动植物园……凡是能去的地方都去了。 以至于一套玩下来近两个月便过去了。 金源的那一套中药治疗方案得到大力推广,大大缓解了患者的病情,国内的氛围俨然已经没有之前那般紧张。 压在楚眠心上最大的一块巨石轻轻下,她轻松极了。 她轻松了,手机上的信息却渐渐多起来了。 【樊冰冰:眠姐,你这趟追夫……是不是追得有点久了?】 【叶成:眠姐,该计划天宫重建了。】 【苏杭仁:我,外公啊,什么时候回来,好久不见你了。】 第1071页 【陆景然:在外面有什么需要的,我给你寄过来。】 【霍烨:一个边境有那么好玩么?玩归玩,有些该做的事还是要做,比如身体检查,年轻人更要注意身体健康,尤其是你这样从小挨过苦的,底子弱,不适合生二胎三胎。】 楚眠看着霍烨的这一条消息就无语,她来边境一个多月,霍烨就开始变着法地明示暗示她千万别度假度得太开心,度出一个孩子来。 两个多月就算久了么? 她还准备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就和厉天阙避世而居呢。 楚眠收起手机,返回酒店客房。 这一天,他们入住进空气宜人的山里,一推开窗,满目的绿色,雾气缭绕,如同身在仙境。 一进房间,她就看到厉天阙和厉小懒在下棋。 下的是厉天阙自己设计的一种棋。 没了公事,厉天阙晚上的时间花在她身边,白天的时间就花在厉小懒的身上。 为了调动小傢伙的学习积极性,厉天阙做了不少的坑……不少的计划,比如这玩棋就是其中一种,赢了可以玩两天,什么都不用做,输了则是追加一份功课。 诱惑太大,厉小懒根本抵挡不住。 然后…… 就一份功课一份功课地追加,加哭了。 现在也是这样,厉小懒趴在地毯上,一手托着小脸,一手捏着棋子绞尽脑汁地去想怎么赢厉天阙。 他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了一遍,发现怎么走都赢不了,顿时在地上来回翻滚,「啊啊啊啊啊,我又输了,我又输了。」 这没法玩了! 他就没赢过爹地!太难了!太难了! 「……」 可怜的孩子。 楚眠走过去看一眼,厉天阙扔了手里的棋子,「还不错,这次离输还有十几步他就算出来了,输得有进步。」 不用等他全面压境才知道自己完了。 闻言,厉小懒立刻爬起来,眼睛发亮地看向厉天阙,「那爹地,我今天可以少写算几道题吗?十道?五道?两道?」 「不可。」 厉天阙眼都不抬一下。 「……」 厉小懒瘫在地毯上不动了,蓦地又想起什么抬起头看楚眠,「妈咪,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他算是看明白了,在边境玩是玩得很开心,但爹地没正事做,眼睛就只能盯着他。 一到晚上他就要做功课,一到晚上他就要做功课。 累死了呀。 要是回家,爹地有正事,肯定就不管他了。 哎……他为什么要跟着妈咪出来呢? 这还不如老师教呢,老师教得简单,爹地布置的功课,他每次都需要一个小时起步。 --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更晚了。妈妈不舒服住院了,今天跑上跑下的比较忙,也比较累,零点那一更我挪一挪,明天白天再更新吧。 第889章 你……最重要 啊啊啊啊啊。 太难了太难了。 楚眠见他这样,有些无奈地笑笑,她在他身边蹲下来,像看着一只可怜的小狗,「你呀,就是喜欢拖,其实以你的能力,你能很快做好那些题的,做完不就能玩了?」 闻言,厉小懒幽怨地瞥她一眼,「妈咪,不要骗小孩子了,我这次能做五道题,下次就加到十道题,怎么做都做不完。」 「……我不会这么做。」 「……」 你不会有人会啊。 厉小懒幽幽地看厉天阙一眼,他这双智慧的眼睛早就看透一切了,哼。 厉天阙坐在那里,一枚棋子在他指间灵活地翻来转去,见他看来,厉天阙停了动作,眼神幽深,「怎么,不服?再来一盘?」 「我去做功课了。」 厉小懒麻利地从地毯上爬起来,抱着几本书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呜呜。 人生太艰难了。 厉天阙在沙发上坐着,朝楚眠勾了勾手,「过来。」 楚眠站起来走向他,被他一把扯进怀里,她坐到他的腿上,两只手自然地环到他的脖颈上,「聊聊回帝都的事?」 厉天阙的手搭在她的腰间,听到这话,他的手掐了下去,「才两个月就想回?」 他的手劲不重,楚眠没什么不适感,也就不在意,只抱着他的脖子道,「我以为你会觉得回去的时机到了。」 「我?」 厉天阙嗤笑一声,仿佛她在说什么笑话一样。 「我一开始在想,你会来边境是为了看看我生活过的地方,但现在想来,金公在边境的消息你一早就收到了吧?」 她盯着他好看的侧脸道。 厉天阙的眸色微沉,不动声色地将手探进她的衣摆,指腹在她细腻的腰间来回摩挲,「胡说什么。」 「金源不是个好拉拢的人,如果直接告诉我,我肯定会忍不住亲自寻过来,与其看着我走,还不如借势闹一出离家出走,正好看清楚我心里你占多大的位置。」 楚眠直直凝视他的眼,一字一字说道,「万一闹大了,闹尴尬了,还有金源这个保底在,可以证明你在生气的同时,还惦记着我心中的惦记,我就没脸说你了。」 所以,这一段时间,他是作得离谱,作得毫不顾忌。 厉天阙听着,舌尖抵了抵牙齿,低眸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凭空揣测?」 第1072页 「我有证据。」 楚眠有条有理地道,「之前,金源是怎么知道我们在度假村度假的?我本来以为是谢傲然故意漏的风,以报你浪费他时间之仇,可后来一想,我会想,你怎么会不想?」 「……」 「如果是谢傲然漏的风,你怎么坐得住?」 早就上门揍人了。 只有一个解释,金源知道他们的行踪就是厉天阙暗中告知的,他一直在助她请金源出山。 「就因为这?」 厉天阙冷笑一声,手掌托上她的后颈,不屑地看她,「楚眠,我厉天阙是有多爱你,爱得这么贱,跟你生着气还得替你查金源的行踪?替你解决心中烦事?」 这语气…… 楚眠盯着他深邃的眼,想了想,顺着他道,「哦,那就不是爱我,是你爱国爱民众。」 跟老婆生气还不忘操心国家大事。 啊。 这下腰是真疼了。 楚眠腰间的肉被狠狠掐了下,疼得她钻进他的怀里,「痛……」 这女人就是有这本事,平时在外面杀得红了眼都不哼一声,到他怀里又变了套路,一声嘤咛让他缴械投降。 他的手松了开来,低头咬上她的耳朵,牙齿磨着软骨,「狼心狗肺的东西。」 还爱国爱民众。 要不是知道她这步愁完又要愁下一步,他至于这样? 「……」 这男人,明明是他自己要这么说的,她顺着说怎么了? 楚眠索性把脸埋进他的颈间,更加用力地牢牢抱住,闷声道,「我知道你对我好,我都知道的。」 「你知道个鬼。」 厉天阙冷哼。 「我真知道,之前还有问题还想问你,后来就不想了。」她道。 听到这话,厉天阙低头,「什么问题?」 楚眠从他颈间抬起头,深深地看向他,「你之前冷着脸不理我的时候,我慌过,我甚至想问你,你是不是想和我分开,是不是想和我离婚。」 厉天阙的眸光一震,他低眸盯着她的眼睛,她的长睫微颤。 他突然想到那一次在风岛,为了给他找树,她要杀人的样子……原来,她不止会为他慌,还会为他胡思乱想。 他抬起手,指腹触在她的脸上,字字深沉,「不会。」 「……」 「你就是把我气死,老子的墓碑上也得有个『爱妻立』。」 他说道。 楚眠凝视着他深不见底的眼,心脏被狠狠触动,「那你放心,我不会再气你了。」 「开始说大话了?」 厉天阙并不信她。 「厉天阙,这两个月你开心么?比在帝都开心吗?」 她问他。 「你要说什么?」 厉天阙捏她的耳朵,小动作不断。 「如果开心,我们接下来都过这样的日子好不好?」她微笑着道。 「……」 厉天阙的动作一顿,眼神如烧地盯着她。 「我们回趟帝都,正正式式把该交待的交待一下,然后找个地方就像现在这样生活。」 楚眠说道。 到时就不会有人催她回去了,因为到时,他们是正式把手上的一切事务交出去。 「你认真的?」 厉天阙肃了脸,她之前就提过,但在他看来,更像是她为了稳住他而放出的甜言蜜语,可信度不足三十。 她有风岛三千多号人,有天宫,有巅峰会,她能放得下? 这次要不是他离家出走,她应该更想什么都抓在手上,什么都不放。 「我不是在开玩笑。」 她道。 「不后悔?」 厉天阙抬起她的下巴。 「厉天阙。」她一字一顿地念他的名字,「从前在风岛的时候,我就没想过将来要有什么婚姻,是因为遇上你,我才看到了婚姻的形状。」 「……」 「是,我楚眠想要的东西都很多,但……你最重要。」 她没有任何犹豫地告白。 她告白来得太过突然,厉天阙盯着她的眼,呼吸不自觉地沉起来,低头就要去吻她。 「那小懒呢?」 一个稚嫩的声音忽然闷闷地传来。 楚眠转头,就见厉小懒抱着一本习题册站在门口,目光幽幽地看着她,小嘴巴又翘起来。 --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在下午,可以晚上再来看。 第890章 前往谢家赴宴 「小懒当然也很重要。」 楚眠忙从厉天阙的腿上下来,呵护厉小懒同学的玻璃心。 「很?不是最?」 厉小懒眯起眼,像极了一个小怨妇。 「呃……」 楚眠还想解释,厉天阙坐在那里,眼神轻飘飘地落在厉小懒的身上,「过来做什么?」 「我想要妈咪陪我做功课。」 厉小懒鼓着腮帮子道。 「我陪。」厉天阙朝他勾勾手指,「来,下棋。」 厉小懒抱着课本「咻」一声跑了。 楚眠站在那里看得哭笑不得,看向厉天阙道,「你这样做会不会影响父子感情?」 「我儿子是小,不是傻。」 厉天阙看她一眼。 也是。 她的儿子那么快就接受了厉天阙,就代表他能察觉到厉天阙对他好,不是他的敌人,有这做基础,怎么都不会想偏到哪去。 第1073页 「行,你有道理。」 楚眠诡辩不过他。 厉天阙伸手将她扯进怀里坐下,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准备回帝都。」 他同意她的建议了。 「嗯。」 楚眠点头,手机忽然震了下,她拿出来,却是谢傲然打来的电话。 顶着厉天阙不悦的眼神,楚眠接起电话,「餵。」 「楚眠,好歹朋友一场,你在我的地方玩了两个月,竟就真的一个电话都没有?」谢傲然怨气十足的声音从手机里响起。 有电话啊。 找金源的时候。 楚眠还没来得说话,手机就被厉天阙夺了过去,他将手机放到自己耳边,冷冷地道,「你哪位,她需要搭理你?」 没想到厉天阙会接电话,谢傲然哑了几秒。 「咳咳。」 谢傲然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换了语气,「厉总,你在边境这么久,我都没有好好招待过,我这东道主当得于心有愧。」 「有愧就找根绳子勒死自己。」 「……」谢傲然又哑了。 「找个湖跳一下淹死自己。」 「……」 「从你谢家大楼跳下去摔死自己。」 「……」 楚眠的眼前已经有了谢傲然一百种杀死自己的画面,她睨向厉天阙,无声地让他稍微客气那么一点点。 厉天阙冷着脸,「说。」 打电话来要干什么。 谢傲然顿时没了迂回之言,干脆利落地表明目的,「我请你们吃顿饭。」 「不吃。」 厉天阙冷漠回复,就要挂掉电话,谢傲然忽然来了一句,「那年楚眠被你送到边境,一开始是住谢家的,这里有她的一些私人物品,你不需要的话那我……私藏了?」 「……」 楚眠被谢傲然雷到了,什么叫私藏她的私人物品,他是真的想被暗杀吗? 她看向厉天阙,果然,厉天阙的脸青了,眼里刻着阴沉。 几秒后,厉天阙冷声问道,「地址,时间。」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 谢傲然也是个不怕死的。 厉天阙没有再说话,直接挂了电话,楚眠连忙道,「我可没什么私人物品留在他那里,他开玩笑的。」 这傢伙,开玩笑没个度,说这种令人遐想的话,真是被厉天阙打死她都不知道怎么说情。 「哦。」 厉天阙没有质问她什么,仍是泰然自若地坐在沙发上抱着她,手放在她的腰间摩挲着,眼睛格外深沉。 「你……在想什么?」 她问道。 「没什么,计算一下炸掉谢氏家族需要多少吨的炸药。」 厉天阙面无表情地道。 「……」 楚眠没声音。 …… 是夜,华灯初上。 干净整洁的公路上车来车往,谢氏家族屹立于黑夜之下,仿佛一座巨大的宫殿,灯光点缀如繁星遍布,美得不似人间。 有贵客上门,谢家的安保做到极致,两列保镖从大门口一直延伸向远处的谢家。 十几部黑色的豪华轿车停在谢家大门前。 楚眠和厉小懒坐在后座,她从窗口看向外面,西装革履的谢傲然已经站在自家大门前等候,身后站着不少谢氏家族的人,个个都在等待。 谢傲然在这群人中显得皮肤格外白皙,面容俊朗,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知道旁边人说着什么,他蹙了蹙眉。 楚眠观察着他,谢傲然不是个没分寸的人,他冒着风险在厉天阙面前开无聊玩笑也要把他请进谢家,肯定是有什么要事要和他们谈。 见他们的车停下,谢傲然走上前来要替她开车门。 一只手拦住他。 厉天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车,冷冷地睨一眼谢傲然,伸手拉开车门,一手将厉小懒从车里抱出来,看着楚眠道,「下车。」 他把另一只手递给她。 楚眠拉着他的手下车,一下车,谢家众人迎上来,「厉总、厉太太大驾光临,真是让谢家蓬荜生辉啊。」 极尽恭维。 楚眠认出说话的人,是谢傲然的一个叔伯。 厉天阙并不认识这帮人,也就懒得搭理,抱着厉小懒往里走去。 厉小懒很开心地和谢傲然打招呼,「谢叔叔好!」 「好久不见啊小懒。」 谢傲然顺手就将手上戴的一串佛珠拿下来给他把玩,「你们两个大人物我真是邀请得累啊,来,这边走。」 谢傲然亲自为他们引路。 谢傲然治理谢家和边境极讲规矩,但这一次楚眠发现了些许微妙,谢家众人的话未免多了些。 一路上讲着谢家和边境这些年的变化和发展,讲着讲着风向就偏了。 「厉太太可还记得我?当年你住谢家那段时间,我们经常见面的。」 「得了吧,厉太太那会只和我们家主聊得来,什么时候和你聊过?」 「说来也是啊,家主和厉太太感情好,我那时还以为我们要多个家主夫人了,没想到两位只是知己而已。」 「那可不,厉太太在的时候,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我们家主脸上有那么多的笑容呢。」 一群人叽叽哌哌。 楚眠有些狐疑地看向谢傲然,谢傲然的面色并不好看,但也没说什么。 第1074页 「砰!」 厉天阙抬起腿就一脚踹向话最频密的一个谢家人。 现场顿时静了,所有人都傻了,没想到这位祖宗会直接踹人。 凶啊爹地! 厉小懒惊得瞪圆了眼睛,他也觉得这人说话声音难听,但他的小短腿踹不了人。 「厉总这是什么意思,这可是在谢家?」 有人的脸上挂不住了。 -- 作者有话说: 第891章 由你们把关,不用还 凉如水的灯光下,厉天阙站在那里冷笑一声,「搞挑拨?我真要搞死谢傲然,难道还会放任你们活着?」 「……」 「还以为你们管着一方边境,怎么也得有点脑子,没想到是一帮蠢货。」 「……」 所有人的脸都挂不住了。 身在话题中心的谢傲然脸色却还算好,毕竟他和厉天阙连架都打过,早就见识过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有人想说话,谢傲然站出来,笑着道,「厉总,这边走。」 厉天阙阴沉地睨他一眼,如果眼神能毒杀人的话,谢傲然想自己现在应该已经七窍流血、口吐白沫了。 谢傲然只当没看见,领着两人往右边的旋转阶梯走去。 厉天阙这一出闹得谢家众人没再跟着,清静不少。 长长的走廊上保镖背手而立,见他们过来纷纷低头。 再前面就是楚眠以前住过的房间。 谢傲然上前伸手推开,房间里亮着灯,明亮如白昼,房间里的一张沙发、一张椅子都是以前她住时的模样,格局完全没有改过。 「这里就是我以前借住的地方。」 楚眠主动向厉天阙开口。 厉天阙将厉小懒放下,一双眼冷冷地扫视周围,一尘不染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跟样板房似的,什么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 「……」 厉天阙又看向谢傲然。 私人物品在哪? 谢傲然收到他的意思,上前几步,把一张椅子拉出来,「这椅子,是楚眠坐过的,那个果盘,楚眠拿来放过水果,还有里边的床垫,也是楚眠睡过的……」 「……」 楚眠无语地看向谢傲然,这算哪门子的私人物品。 这些都是谢家的东西,她总不能走的时候还把人家的椅子果盘带走,顺便再扛个床垫吧? 「呵。」 厉天阙冷眼看着谢傲然,不屑地嗤笑一声,转眸看向门外站着的保镖,「拿桶汽油过来。」 「拿什么?」 厉小懒正盯着旁边的空花瓶,没听清厉天阙说的话。 「没什么,给你谢叔叔家放点菸花。」 厉天阙的每个字都冒着寒意。 「我要看烟花!我要看烟花!」厉小懒很开心,他最近跟着爹地妈咪看了很多烟花,可好看了。 「……」 谢傲然默。 手下还真的给拎来一桶汽油,「砰」一声搁在中央的茶几上。 厉天阙看着谢傲然,无声的戾气四下游走。 谢傲然低眸看了一眼汽油桶,站着没有动。 厉小懒有点懵,烟花长这个样子吗,烟花不是要在外面放的吗? 楚眠受不了这气氛,主动开口,「谢傲然,你非要这么说话的话,就没意思了。」 她的声音也凉。 这一进谢家,怎么一个个都要刺激厉天阙,她同意了? 「ok。」 谢傲然苦笑一声,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双手交叉在一起,「请你们过来,是有件事情想拜託你们。」 终于进入正题了。 楚眠靠在一旁的墙上,问道,「谢家闹分歧了?」 她记得她之前在谢家的时候,那群人可不敢这么猖狂,居然这么说三道四、含沙射影。 「当年我和旁人争谢家的时候,他们出于各自的利益选择站在我这边,现在,他们又动了别的心思,想跟我分庭抗礼,大家族发生这种事很正常。」 前些年他们可以是一个队伍的,现在就可以分裂成两个队伍。 谢傲然嘆了口气道。 「为首的是你那个叔伯吧?他认为,你宴请我们是为了拉拢靠山,所以顾不上太多就开始在厉天阙面前阴阳怪气。」 楚眠道。 可惜,厉天阙不是他们几句话能轻易左右的人,几句挑拨就上当的话,他也不会成为a国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厉天阙在中央的沙发上坐下来,跷起一腿,盯着前面的汽油桶冷冷地说出两个字,「不帮。」 楚眠站在那里,抿了抿唇,问道,「你是希望我们留下来帮你对付你的叔伯?」 她才和厉天阙说好的要放下一切。 只是,谢傲然这些年帮她不少,开口请求她不帮不道义。 谢傲然笑了笑,「自己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自己还能搞定,我是希望……楚眠,你来全面接手谢家的情报组织。」 闻言,楚眠怔住,「你说什么?」 情报组织是谢家立于a国不败之地的一张王牌,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情报组织是谢家的一块大肥肉,那帮人眼红得很,近日处处给我使绊子。」 谢傲然道,「我不像你们两个,脑子和身体都好,我缺一条腿,要不断做治疗锻鍊,要管边境平安,又要和他们斗,还要保护情报组织不会渗透进不该渗透的人,这对我来说太难。」 第1075页 「你是怕情报组织的机密会落到他们手里?」 楚眠明白了。 「对,这组织一旦被慢慢渗透,他们对我就更加肆无忌惮了。」谢傲然点头,「我想把它暗中交给你们,由你们把关,不用还。」 谢家的情报组织收集情报的能力特别厉害,他们在对付那帮财阀时,谢傲然是帮了不少忙的。 任谁得了这个组织都是得了个大宝藏。 他却说,不用还。 「就当是我送给你们的新婚贺礼。」 谢傲然又补了一句。 厉天阙坐在那里,一双眼冷漠地睨向他,情报组织可以说是谢傲然这个谢家家主的命,当年,他拿出来想换楚眠的自由,今天又什么条件都不提,心甘情愿奉上。 谢傲然垂眸。 楚眠是他唯一肯託付所有的人。 楚眠自然也明白谢傲然这份情义的厚重,正因为厚重,她才不能轻易收下,「谢傲然,我和厉天阙准备避世而居了。」 自从摩天轮病毒爆发开始,她太累了,前面有太多闯不完的难关,她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 闻言,谢傲然的眼黯了黯,「是吗?」 所以,她不准备帮他这个忙。 「要不,你和我们继续说说是怎么回事,如果可以,我们留下来帮你一把。」 楚眠说道。 厉天阙挑了下眉,忍住点燃汽油桶的冲动。 「不用了,大家族这点噁心的事你们两个还没看够么?没事,我自己一个人应付得过来。」 谢傲然拍拍膝盖站起来,「走,前厅用宴。」 第892章 没他,你可能都见不到楚眠了 有了厉天阙之前那一出,谢家众人明显收敛许多,再不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一个个看谢傲然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可能想不到厉天阙居然不吃这一套男女之事的挑拨,还是让谢傲然抱到了靠山,这让他们无法继续放肆。 楚眠看得出谢家里边的猫腻,她想,谢傲然真的有些精力不济,无法顾及全面,所以才会让这帮人起了蠢蠢欲动的心。 晚宴吃得并没有那么大联欢,都是各怀心思。 楚眠已经两个月没看到什么利益纠纷了,这让她倒尽胃口,于是拉着厉小懒去放烟花。 地面的烟花被点燃,急速升空,在黑夜中绽放出绚烂的颜色,如一朵花层层绽开,热闹了夜晚。 「啊啊啊啊,开花了开花了!」 厉小懒站在花坛前激动地跳起来,转头又看向楚眠,「妈咪你蹲下,快蹲下,小懒给你捂耳朵。」 楚眠笑着蹲下来,厉小懒连忙捂上她的耳朵,仰头兴奋地望着忽明忽暗的天空。 厉天阙站在高处走廊,双臂倚在护栏上,低着身子望向下面的两人,烟花的光亮照亮两人满是笑容的面庞。 烟花炸开来时,楚眠将厉小懒往怀里搂,厉小懒又拼了命地伸出小手捂她的耳朵……整个一副相依为命、母子深情的模样。 看着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厉天阙嗤笑一声。 有必要抱这么紧? 「从帝都到边境的这一路上,她都是被我打了镇定剂才扛过来的。」 沉着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厉天阙垂眸,冷眼看向地下。 一双皮鞋出现在他的视线中,谢傲然一步步走过来,站到他的身边,望向下面的楚眠和厉小懒,自顾自地道,「清醒后,她就想往帝都跑,想去你身边。」 他说的是楚眠刚到边境时的事情。 「……」 厉天阙的面上没什么表情。 「我到风岛的时候,她可能已经习惯那里的生活,她冷静自持,理智地处理着每一件事,我从来没见过她那个样子,明知道外面的人都想要她的命,她却还想发了疯似地要往帝都跑。」 什么冷静,什么理智,她那一刻都没有。 谢傲然嘲弄地笑了笑,望着楚眠道,「后来,我把她劝下来了,她就站在那个地方,说,三年,最多三年,她一定会杀回帝都,会回到你身边。」 底下的母子二人还在投入地看烟花,厉小懒兴奋得一直哇哇大叫。 「……」 厉天阙听着,没有打断。 「从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她是认定你了。」 谢傲然苦笑,「你失忆的那段时间,我觉得你配不上她,我觉得那样的你都可以,凭什么我不行,可后来一想,我早就输在起点了。」 「……」 「风岛离我这么近,要是我穷尽一切,未必不能赶在你之前把她救出来,可我顾忌太多,我的腿,还有谢家、边境,顾忌那帮财阀包括你,也顾忌总统府……」 谢傲然望着下面的人,脸被烟花映亮,满是涩然,「所以说起来,从来不是我比不比得上你的问题,是我从一开始就做得不够,后面也就不用比了。」 厉天阙敢拿自己的一切、拿自己的命去护她时,她就知道自己将来的方向了。 而他,他肯救她,却从来没有拼尽所有。 「这些就不用说了。」 厉天阙冷冷地道,他没耐心听某人的心灵剖白,关他屁事。 闻言,谢傲然低笑一声,取出一盒烟打开,递向他,「来一支?」 「不抽。」 厉天阙拒绝。 第1076页 「难得来,我给你讲讲她住在这里的事?」谢傲然道。 厉天阙伸手捏了一支烟。 谢傲然也拿了一根放进嘴里,拿出打火机替他点菸,厉天阙没搭理他,他便替自己点了火。 谢傲然转身,往前走去,指着远处的观景台,「刚来的时候,楚眠最喜欢一个人去那里,顶着一张苍白的脸,不知道在看什么,我总担心她会突然跳下来。」 厉天阙将烟捏在手里,顺着他说的望过去。 黑色的夜幕下,烟花时不时地亮起,映亮观景台,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就孤零零立在遥不可及的高处,四面栏杆极低。 「那段时间,她瘦得一双手伸出来,指骨、腕骨都再明显不过,整个人就好像只是骨头外披了层皮一样,眼眶凹进去,已经谈不上漂亮了。」 谢傲然道。 话落,只听「嗤」地一声,厉天阙在他身边点了烟。 火柴划燃,厉天阙低头用手拢住青色火苗点菸,火花映亮他深邃的轮廓,眼底的幽暗更胜寂夜。 烟被点燃。 一抹猩红在夜色下一亮一灭,烟气缭绕。 谢傲然看着他,继续道,「他们说楚眠和我聊得来,其实那段时间,她根本不愿意和我说什么话,就是一头扎进她的事里,早出晚归,没日没夜地做事,她也进我的情报组织,可查的都是什么神医,要替你治病。」 「……」 厉天阙听着,狠狠咬了一口嘴里的烟,咬到一嘴的涩苦。 「有次我实在看不下去她那个状态了,就跟她大吵一架,结果,她不听,她连搭理我都觉得浪费时间,我就派人关着她,逼着她休息。」 谢傲然回忆起来低笑,「结果你猜怎么着,她跳窗跑了,就是之前你去过的房间,可不矮,刮破很大一块皮,血流得止都止不住。」 「后来。」 厉天阙问下来。 「后来,我觉得她迟早要死在我这里,她却突然间好起来了。」 说到这里,谢傲然看向厉天阙,眼神复杂,似黯然,又似羡慕,「她发现她怀上你的孩子了。」 「……」 厉天阙的喉咙发苦得厉害。 「小懒的出现终于让她正视到自己的糟糕,她开始好好吃饭,开始按时睡眠……」 谢傲然道,「你得感谢你这个儿子,没他,你可能都见不到楚眠了。」 厉天阙靠到一旁的墙上,深深吸了一口烟,随后面无表情地将烟拿下,捏在手里,嗓音冷冽低沉,「把你的情报组织给我,等你解决了麻烦归还。」 第893章 回帝都啦 谢傲然以为自己听错了,意外地看向他,「什么?」 厉天阙靠着墙,低垂着眼,弹了弹指尖的烟,一字一字道,「她在边境三年的人情,我还你。」 他当年肯把楚眠送到这个地方,就是看准了那帮财阀不会随意踩到边境这一块来。 终究是谢傲然的地方,说楚眠全是凭一己之力才混出来,也不公平。 闻言,谢傲然有些苦涩地笑了一声。 楚眠到边境,他是再满意不过,今天竟成了一份人情。 可他没法拒绝。 「好。」 谢傲然应了。 「我会把情报组织的核心撤出边境,没了这个,你有时间对付家族里的人,但同时,他们也可以肆无忌惮地咬你。」 厉天阙冷冷地道。 「几年前我就在谢家斗过一次,这一次,我也照样能斗赢。」 谢傲然笑道,「组织换头目是一件非常震荡的事,得让楚眠多出面,那些人都认她。」 听到这话,厉天阙的脸又阴了,谢傲然忙道,「她是为你才进的组织做事,她当时想救你。」 厉天阙目光冷冽地看着他,「帮了这一次,你和她之间两清,下次,我该浇汽油的时候绝不会手软。」 两清…… 谢傲然第一次发现这两个字这么伤人,他靠到一旁,道,「我和楚眠是朋友,仅此而已,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她。」 「我相信她是一回事,浇你汽油是另一回事。」 厉天阙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 谢傲然无话可说。 厉天阙转身就走,烟火再一次映亮黑夜。 谢傲然站在原地有些沉重地嘆了一口气,大家族的这些事反反覆覆,斗一次又一次,真没意思。 烟花放完了。 该回去了。 谢傲然一路将他们送到大门,楚眠被厉天阙牵着手,她看向谢傲然时不时蹙起的眉,想了好久还是道,「要不成个家吧?」 「……」 谢傲然掀起眼皮,沉默地看向她。 厉天阙神色冷淡。 「你一个人……太累了。」 楚眠道。 身为谢氏家族的领头人,其中烦恼也是加倍,身边的亲人昨天可以为利益站在他这一头,今天就可以倒戈,而他只有一个人,太累了。 谢傲然看着她清澈的眉眼,恍然想起她曾经骨瘦如柴的那一段时间,或许,爱情真是养分。 他笑笑,「行啊,等过了这一关,我就试试。」 这种事自然是不好多劝的。 楚眠也没多说什么,她看着他,真诚地道,「谢傲然,加油,我……们就在帝都。」 第1077页 话落,一只手搂上她的肩膀,拥着她就走,不让她多谈。 谢傲然看着他们的背影,「要是我斗输了,我就来帝都投靠你们。」 「缺人手、缺资金打电话。」 厉天阙豪气沖天地发下话。 「……」 谢傲然默。 「……」 楚眠忍俊不禁,走出好远才道,「这么关心谢傲然啊?」 闻言,厉天阙把她更加深拥进怀里,低头附到她耳边,一字一字凉薄地道,「要是你允许我在他进入帝都的前一秒暗杀他,我不会浪费一张钞票。」 「……」 他真的是…… 楚眠找不着形容词形容他。 厉小懒跟在他们见状急得跳脚,「你们说什么?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小懒也要听!小懒也要听!」 「你不要听。」 厉天阙单方面替厉小懒做了决定,拎起他一把扔进车里。 楚眠跟着要上车,厉天阙一把关上车门,把厉小懒关在车里。 「……」 厉小懒一脸懵地把小脸贴到车窗上,贴得鼻子都变了形,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干什么干什么? 他们又要干什么? 楚眠疑惑地看向厉天阙,「做什么?」 厉天阙低下头逼近她的脸,眸子深邃,嗓音低沉磁性,「你一直站在观景台上,为什么?」 楚眠怔了下,明白是谢傲然说的,她转头望了一眼谢家的方向。 那个观景台很高,一眼就能看到,她没事做的时候就会呆在上面,一直呆着,一直呆着。 「那个时候,我一方面知道你可能已经发病了,一方面又觉得你随时会来接我,所以我站到上面,我怕你来的时候找不到我。」 她说着,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对上他深色的眸,「是不是有点傻?」 可那个时候,她真的希望有奇蹟出现。 希望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是真无所不能,然后扫平一切出现在她眼前。 厉天阙直直地盯着她,楚眠被他看得长睫颤动,道,「好了,都过去了,不提……唔。」 厉天阙伸手就握上她的后颈,低头吻了下来,用力的、发狠的,恨不得吻出她过往的一切记忆,再由他亲手抹掉。 「……」 贴在车玻璃上的厉小懒见到这一幕更加瞪圆了眼睛,小手拍着车窗,「爹地,妈咪!你们为什么把我关着亲亲?」 他就不能出来看吗? 下一秒,厉天阙的大掌隔着车窗盖上在他的小脸,厉小懒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为什么不让他看? 他也亲过妈咪,亲过爹地啊! 他有什么不能看的? 夜风中,男人手腕上的红色丝带轻扬,为这趟边境之行画上句号。 …… 回帝都的行程又拖了半个多月,这段时间,楚眠和厉天阙亲自去了一趟组织,雷厉风行地转移核心基地。 在帝都众人的千呼万唤中,厉天阙和楚眠带着厉小懒正式回到帝都,回到蔷园。 刚进庭院,楚眠就闻见了饭菜的香味,和满院的蔷薇花香混在一起,是一股令人安心的好闻。 她走进餐厅,一抬眼就看见陆景然、霍烨、陆景慧、荷妈都挤在厨房里。 这回,又加了一位苏杭仁。 他穿得笔挺,腰间却繫着围裙,正在努力地炒着一道菜,面容严肃得不亚于在处理一件家族大事。 看着厨房里飘出来的烟气,楚眠莫名觉得她和厉天阙要是就这么隐居了,对这烟火气来说也是一种伤害…… 不行不行。 不能多想,她这时候要敢改变主意,厉天阙能生吞了她。 「眠眠回来了?」 霍烨第一个发现楚眠,连忙走出来,一双漆黑的眼上上下下打量她,「坐飞机累不累?饿不饿?怎么还着包,来,给我。」 霍烨伸手将她肩上的包取下来。 厉小懒蹦蹦跳跳走进来,「哈喽,小懒回……唔。」 霍烨一把将包塞进他怀里,「给你妈咪放到外面去。」 第894章 合家欢之家宴 「……」 厉小懒看着怀里的包包,默默看一眼霍烨。 这位帅气的爷爷,你好像有点不太礼貌。 楚眠还有些招架不住这样的霍烨,尴尬地笑了笑,「还好,不累。」 「眠眠回来了啊?」 厨房里的人都走出来,苏杭仁笑眯眯地看向楚眠,视线又落到厉小懒可爱漂亮的小脸蛋上,「你那场比赛我看了,我就知道,苏家和陆家结合的孩子怎么会差,太爷爷把全界最优秀的老师都给你请过来,绝不让你浪费自己的天赋。」 都……请过来? 厉小懒呆呆地听着,蓦地抱住包包转头就跑,边境!现在就去边境!啊啊啊啊,他要老死在边境! 一头撞出门,人就被一只大手拎起来。 「去哪?」 从外面走进来的厉天阙拎着他问道。 「我去边境!我要坐飞机去边境!」 厉小懒激动地喊出来,两只小胳膊跟在划水似的乱晃。 「不是你自己吵着要回来?」 厉天阙的眉间蹙起不悦。 「……」 他怎么知道家里的魔鬼不止爹地一个啊!而是这么这么多! 第1078页 让他走! 让他现在就走! 楚眠看着厉小懒在半空蹬腿的样子笑出声来,道,「好了,刚回来就先别和他提学习的事,让他先开心一下。」 苏杭仁这才明白厉小懒的反常是为什么,不禁奇怪,「这学习不是件挺有意思的事?」 苏家那些孩子提到学习可快乐了。 「……」 哪有意思了!哪有意思了! 一点意思都没有! 厉小懒的郁闷一直维持到用餐。 餐桌被换成圆桌,一大桌子人坐下来,厉小懒身边仿佛有黑气压着一样,整个人丧得不行,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扒饭。 陆景然伸出手,默默地把几道菜推到楚眠和厉天阙面前。 这是她听荷妈说的,是他们两人的偏好。 「听说陆家的人百分之七十都转移过来了?」 楚眠问道。 「对,现在疫情控制得好,管制就没那么严了。」 陆云堂坐在那里道,「你舅母和表哥本来也想来这见见你,怕你又想起……」 他顿了顿,没说下去。 贺盛璃么? 「我没事。」 楚眠道,贺盛璃一死,她就没什么可计较的。 但对于陆云堂一家,贺盛璃的所作所为以及死亡是他们一生的阴影,「他们现在走出来了么?」 「他们已经好多了,你舅母的身体渐渐恢复过来了。至于小霜,我们夫妻没有教养过她,才让她变成那副样子,而她也一心至我们夫妻乃至整个家族死地,一报还一报。」 陆云堂搁下筷子,有些沉重地道。「如果我们还有罪,下辈子还她。」 这话一出,整张桌上的氛围都变得凝重起来。 见状,陆云堂笑道,「你们别这样,我们夫妻早就想明白了,这辈子归这辈子过,我们还有个不成器的儿子,还有陆家,还得好好活着。」 总不能……就这么倒下去。 在这一刻,楚眠对陆云堂多了许多敬重。 她知道不管事实如何,有时候遇上偏心的父母,他们就是会恨她,恨她和贺盛璃纠缠成这样。 但陆云堂从未,在她回a国后,怕她出事,他抛下家小和姐妹一起来寻她;在她被厉擎苍绑架时,他一直尽心尽力地救她,对她不曾有过一丝偏心的怨怼。 楚眠从位置上站起来,端起面前的果汁敬向陆云堂,「舅舅,我敬您一杯。」 闻言,陆云堂胖乎乎的脸一僵,不敢置信地看向她,整个人都有些傻了。 陆景然见状也是一怔,愕地看向楚眠,陆景慧坐在那里先是错愕,随即笑了笑。 眠眠啊,从来都是个爱憎分明的人。 恨的时候决绝干脆,放下的时候也利落。 霍烨看向楚眠,再看向身躯又恢复臃肿的陆云堂,眼里的羡慕嫉妒已经掩饰不住了。 苏杭仁笑着看这一幕,合家欢好啊。 年纪大了,就喜欢看合家欢的场面。 厉天阙抬眼看了一下,面上没什么表情。 好一会儿,陆云堂才反应过来,受宠若惊般站起来,肥肥的手指握住面前的果汁杯,应了这一声,「诶,舅舅跟你喝一杯。」 话落,他眼睛都红了。 果汁杯碰在一起,前事尽弃。 楚眠仰头,将杯中的果汁一饮而尽,甜腻滑进喉咙里。 「慧姨,我也敬您一杯。」 楚眠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敬向陆景慧。 陆景慧笑着从位置上站起来,同她干了一杯。 陆景然坐在一旁看着,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容,满眼宠爱地看着楚眠,接下来,自己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在她有需要的时候随时出现。 「外公,我敬您一杯。」 楚眠又敬向苏杭仁,「这一次对付那帮财阀,包括收拾烂摊子,要是没您出来主持大局,一切不会这么顺利。」 「这有什么,外公活一天,就能给你们主持一天的大局。」 苏杭仁连忙道,他又看看厉天阙,心怀安慰,「只要你们一家三口好好的。」 霍烨坐在那里看了一眼,陆云堂这边是陆景慧,陆景慧这边是苏杭仁,苏杭仁旁边就是他…… 这按顺序也到他了。 他抬了抬漆黑的眼,伸手去拿面前的果汁杯。 果然,楚眠朝他看来,霍烨正要站起来,楚眠又看向别处,「最后,我再敬大家一杯吧。」 「?」 霍烨看向楚眠,默默又坐回去。 众人举杯,厉天阙没动,楚眠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厉天阙才跟着站起来,端起杯子和大家相碰。 这家里要天天这么热闹,烦也得烦死。 碰完杯,大家其乐融融地喝下。 楚眠仍是站着没有坐下,而后宣布道,「我和厉天阙准备正式离开帝都,去别的地方过一些安定日子。」 话落,桌上和谐的氛围顿时凝住。 所有人都错愕地看着他们。 「现在摩天轮病毒的死亡率降了下来,这证明治疗有效果,以后会越来越好;风岛也在建设中,会成为a国的一座新城市;帝都有唐总统,有诸位在,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楚眠郑重地说道。 第895章 那以后我们在一起久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第1079页 原来,敬他们是为了告别,不同于上一次去找厉天阙,这一次,她这是明确的离开。 陆景然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又松开,忍不住道,「不还有天宫吗?我看那帮孩子都在等你回来重组天宫,现在摩天轮病毒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正是时候。」 他们这一次走了,是不是就很难再见到? 「天宫其实从来没有散过,散的只有钱财,凝聚力一直都在,所以该重组的时候大家自然都会回来,并没有那么需要我。」 楚眠把这些都想到了。 小两口活得通透潇洒,上了年纪的却听不得这样的话。 苏杭仁看向厉天阙,又看楚眠,「外孙媳妇,是不是我们这群人打扰到你们的生活了?」 楚眠怔了下,连忙道,「当然不是因为这个,是我和厉天阙之前几年过得太累了,想轻松一些。」 「……」 众人沉默。 一时间,竟无一人下筷。 忽然间,楚眠有些内疚,咬了咬唇说道,「我们也不是离开就不回来了,说不定过几年悠闲日子太无聊,就回来了,也或者……中途会回来小住的。」 「……」 厉天阙侧目睨她一眼。 跟他在一起?无聊? 呵。 厉天阙的心情不爽了,在场的人却面色稍霁,只是眼底仍是黯的。 这两人吃过什么样的苦,他们都清楚,作为长辈,他们没一个有资格请两人留下来,只是当大家都想着要重建自己家族,团结到一起的时候,两人却要走,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感受着这种氛围,楚眠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霍烨坐在椅子,一双眼沉沉地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好久才压着声音问道,「就你们一家三口走?不需要有人照顾?」 现在的年轻人哪会照顾自己,不得带个长辈帮忙? 他不用重振什么家族,他有空!很有空! 一直默默不说话的荷妈闻言立刻道,「您放心,我会跟着少爷和小姐,他们和小懒的饮食习惯我全部知道。」 「……」 霍烨一眼看过去,她是不是可以退休了? 「……」 荷妈被看得莫名,她是说错什么了么? 一顿家宴就在这种不知如何形容的气氛中过去了。 回到房间,楚眠有些疲惫地躺到床上,想着餐桌上众人的表情,轻轻地嘆一口气。 「怎么,捨不得走了?」 身边的床一沉,厉天阙躺到她身边,单手支着头看她。 「我是看他们失落的样子有些不忍。」楚眠转身面向他,注视着他深邃的眉眼,「你都没有这种感觉么?」 「我见过的家族内斗比你多,每一家看着团结和谐,不过都和谢家一样,暗藏杀机而已,亲兄妹、父子之间都可以杀来杀去,今天不杀,明天也会杀。」 厉天阙冷冷地道,「几个人活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就会有利益分歧,这利益不止钱财与权势。」 何止是大家族,就连普通的家庭也是一样,会为谁去赡养老人争吵不休,吵到把当年老人对哪个子女多倒过一杯水的事都能翻出来。 楚眠明白这个道理,她抬手用指尖描绘他的眉眼,「那以后我们在一起久了,会有利益分歧吗?」 比如,谁带儿子,谁陪儿子玩,谁送儿子上学?为此而出现种种分歧? 「我的利益就是你,分歧什么?」 厉天阙蹙眉,乱想什么。 这话真动听。 楚眠听得笑了,「其实我相信他们也不一样,陆家和苏家都失去过太多,失去过的人总是比较懂得珍惜。」 她能看出来,陆家也好、苏家也好,都因为他们两个人拼了命地想要在帝都立根,做他们的保护伞。 听到这话,厉天阙一把推开她的手,转身躺平在床上,「捨不得就捨不得,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妄想我改变主意?」 「……」 这话怎么透着一股怨妇的味道。 楚眠忍住笑意,翻身靠过去,下巴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好笑地看着他,「我是有些不忍心,但我还是那句话,你最重要,和你在一起过简单舒适的日子最重要。」 厉天阙躺在那里冷哼一声,没再推开她。 楚眠歪头枕在他的胸膛上,静静地看着床背上的花纹,她是真的喜欢和他在一起。 过了许久。 久到楚眠开始犯困,眼皮一点点往下坠时,男人勉为其难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一年可以回来几次……探亲。」 楚眠听着笑了。 嘴硬心软的男人。 「嗯。」 她轻轻地应了一声,然后在他怀里睡去。 …… 说走也不是能立刻就走的,好多事情需要交待,好多人需要告别。 楚眠去看望了一下明叔和小太阳他们,见他们都在积极地生活很是开心。 她道明告别的来意后,小太阳很是难过,缠着她一直说了很久很久的话,导致她本来要去找巅峰会成员聚一聚的计划耽搁下来。 从明叔和小太阳那边回来,车子路过天宫的大厦。 大厦不像之前被人贴满糟糕的海报,而是焕然一新,大厦灯光明亮,有工人正在搬着桌椅。 应该是叶成交代的,天宫大厦再次投入施工,一旦全部完成,所有人就可以回来了。 第1080页 楚眠靠在窗口看着,唇角浮起一抹弧度。 真好。 一切都变好了。 在天宫不远处,有一栋三尖顶的老大厦,本来属于某个财阀家族,现在据说已经到了陆家手上。 陆家准备在这里扎根,在离天宫不远的地方。 此刻也是灯火通明。 楚眠看了看时间,心下有了决定,便开车赶过去。 她进入陆氏大厦,一进前厅她就发现陆家为了迅速开始开展,里边的设施几乎都没有改,不过是把上面原来财阀家族的符号抠掉重做了灯牌。 下班时间,前台挤着三个年轻人,一个趴在那里闷头大睡,另外两个则是打着扑克牌小声地玩着接长龙的游戏。 楚眠走过去,轻轻叩响桌面。 正在玩牌的陆晴和陆风立刻抬起头来,如出一辙傻掉的表情。 下一秒陆晴激动地瞪大眼睛,狂喜地扔掉牌就冲出来,「眠姐姐!」 第896章 直接把婚礼办完再走吧? 楚眠被她抱了个满怀,冲击力不小。 楚眠往后退了退,伸手抱住她,笑道,「看来你这身体恢复得不错。」 之前都躺进icu了,现在生龙活虎的。 「那是,知道陆家都来陪姐姐,我就是上黄泉路了也得回来看看。」陆晴开心到口无遮拦。 「楚眠。」 陆风从前台站起来,欣喜地上上下下打量她,「又漂亮了啊。」 「……」 这话说的。 楚眠笑笑,一旁闷头睡觉的陆寒缓缓抬起头来,一张脸削瘦得厉害,眼眶也有些凹,一副太久没休息好的意思。 见到楚眠,陆寒怔了怔,随后沖她笑,「你来了。」 说完,又似觉得不够,陆寒抓起一把糖果递给她,「吃糖。」 「哥,楚眠可不是陆晴,能这么哄吗?」陆风在一旁吐槽道。 「……」 楚眠看他一眼,伸手拿了一块糖,陆寒错愕地看着她,布满丝血的眼里聚起笑意,「你是来看陆家弄得怎么样了是不是?我领你上去,父亲他们把最大的一间办公室留给你了,陆晴给你挑的装璜。」 「对啊对啊,可漂亮了,走走,我们去看!」 陆晴抱着楚眠的胳膊要走,楚眠疑惑,「我的办公室?」 「当然啊,你现在可是陆家的领头人!」 陆晴激动地道。 「没人告诉你们,我准备离开帝都了吗?」楚眠怔然。 「……」 三个人都愣在那里,陆晴呆呆地松开手,眼眶一红,「离开这去哪啊?」 他们陆家举家搬来,她要走吗? 「我和厉天阙之前经历了太多事,想歇一歇,今天过来,我就是想把手上的一些东西交还给陆家。」 楚眠道。 「……」 陆晴的眼睛更红了。 楚眠拍拍她的手臂,「别这样,我还会回来看你。」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陆晴就跟小太阳一样,眼泪止都止不住了,啪啪往下掉,她还拼命撑着去擦眼泪,「唔,我知道了。」 「……」 见她这样,楚眠不太是滋味。 她拉住陆晴的手,「走,陪我上楼。」 陆晴哽咽着跟她上去,陆寒和陆风也赶紧跟上。 高楼中搬进很多电脑,还没装上,一个个箱子铺得满地都是,陆家三兄妹坐在一张办公桌前,正在对着上面的图纸开会,陆景然坐在一旁,显得心不在焉。 楚眠走过去,将一个大包摆到桌上,打开,里边是一些陆家的帐本和关键钥匙。 「……」 陆家三兄妹沉默地看向她。 「陆家已经回到正轨,这些留给你们。」楚眠说道,正式将陆家的权柄交还给他们三兄妹。 陆云堂拧起眉,「眠眠,当个挂名的行不行?你知道你外公的,他只想把陆家交给你。」 他也不想逼她,但挂名,挂个名总行吧? 「陆家有你们就够了。」 楚眠站在那里说出自己的顾虑,「我决定离开这里已经很对不起跟着我的天宫众人,所以天宫那边我是一定要挂个名的,再难兼顾。」 「你想好了?」 陆景慧看向她,目光沉重。 「嗯。」 楚眠淡淡一笑,「其实这几年我已经把自己想做的事都做了,重建贫民窟、和厉天阙在一起,其它的我真没什么追求。」 如果天宫也只是桩生意,而不是承载着太多人的情义,那她连重组天宫都不会。 闻言,陆云堂还想劝,陆景然伸手将那个大包拉拢到自己面前,干脆地一口应下,「好,陆家交给我,不会有问题。」 楚眠沖她笑了笑。 陆景慧见状站起来,站到楚眠身边,柔声安慰,「是啊,你母亲还年轻,这些年在各国的明面暗面混得风生水起,区区一个陆家,不在她话下。」 「行吧。」 陆云堂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朝陆景然道,「那可说定了,陆家由你来当家做主,我和大姐只做副手。」 确定了话事人,其余的事情才能展开。 不然就算三兄妹,也会有意见分歧的时候。 「好。」 陆景然一口应下。 楚眠看向陆景然,明白她是为自己才会如此痛快,不过也好,有点事情做就有点寄託。 第1081页 「哦,对了,眠眠,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走,我先把礼物送给你。」 陆景慧说着往旁边走去,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她,「祝你们一家三口平安康健,幸福一生。」 还有送别礼物。 楚眠微笑着接过来,「谢谢慧姨。」 「回家再拆。」 陆景慧笑着道。 「嗯。」 「大姐,你这做得是不是不太好,你送礼物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这还没准备,让眠眠怎么想我?」 陆云堂无奈地看着长姐,转头又看陆景然,「是吧,景然?」 陆景然突然被点名,没有抱怨,只看向楚眠,「走的时候告诉我,我给你煲个汤带上。」 「好。」 楚眠一一应下。 「那我也要准备礼物!」陆晴立刻道,「姐姐,你可千万别说走就走,你等我准备礼物啊。」 「我也准备下。」 陆寒和陆风异口同声。 见状,陆云堂一个转念,看向楚眠道,「眠眠,我看你这一时半会也走不了,要不你和厉天阙直接把婚礼办完再走吧?正好热闹聚下,大家也有时间给你们准备礼物。」 这话一出,大家都看向楚眠,有些期待。 婚礼。 楚眠突然发现自己没想过办婚礼的事,有些尴尬地道,「办个婚礼挺麻烦,而且……」 「而且什么?」 陆景然紧张地看她。 楚眠看着他们一张张紧盯着自己的眼睛,道,「而且厉天阙给我准备好了婚戒,但现在还没给我。」 「为什么?」陆寒蹙眉,眼里掠过一抹身为兄长的不悦,「他是觉得没必要办婚礼了?」 「那倒也不是,上次他好像是想向我求婚,但是后来陆家出事被打断了。」 然后就再没下文了。 陆晴在一旁听着听着就琢磨过不对味来了,她用手捂着嘴,怯怯地看向楚眠,「姐姐,我那次来向你求救,姐夫……在求、求、求婚吗?」 吓出结巴。 「……」 楚眠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点头。 陆晴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姐、姐夫是、是不是杀我的心都有了啊?」 姐夫看着可不像好惹的样子。 第897章 楚眠有点想办婚礼了 楚眠被逗笑,「没有的事,厉天阙脾气还……挺好的。」 「……」 众人静静地看着她。 「好了,东西我都放在这里了,回去了。」楚眠沖他们摆摆手,转身离开。 陆家人凑在一起看着她的背影,陆晴忍不住懊恼道,「该不会因为我,姐姐和姐夫才办不成婚礼吧?那我不成大罪人了?」 「不是你的问题。」 陆景然宽慰她。 「是我的问题,谈恋爱结婚都讲究个天时地利,还讲究一时冲动,就因为我,姐夫想办婚礼的那股冲动没了。」 陆晴把所有的锅往自己身上背,越背越沉,越背越难过。 好像都是她的错。 「……」 这话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 可这若说是陆晴的错,倒不如说是他们陆家的错,是他们有难,才让楚眠和厉天阙出国救他们。 「不行!我们得想个办法让他们在走之前把婚礼办了!」 陆云堂忽然说道。 这场婚礼不能成为一场无人道贺的遗憾。 「我同意。」 陆景慧道。 三个小的自然是猛点头,同意同意,他们都同意。 陆景然受不了这样,「他们两个都是有主意的人,你们别弄巧成拙了。」 到时再惹的两人不自在。 「我们想个好主意就是。」 陆风也是跃跃欲试,婚礼啊,陆家的女儿出嫁啊,陆家搬回a国的第一场大喜事,想想都热闹。 …… 楚眠回到蔷园,在书房里拆开陆景慧送她的礼物。 是一个看上去有些年代的八音盒,盒身以檀木制成,有着淡淡的香气,上方是一对制作可爱的小玩偶,一个穿着燕尾服,一个穿着婚纱。 她拨动上面的机关,一对小玩偶便手牵手随着音乐舞蹈起来。 楚眠翻下八音盒,只见盒子底部印着一行字。 【祝你们一生一世、美满快乐。】 楚眠看着这行字笑了,陆景慧这哪是送告别礼物,分明是送贺他们婚礼的礼物。 楚眠趴在书桌上,听着简单的音一点点地响,她伸手拨了拨玩偶身上的婚纱,灯光落进她的眼里,有着分明的期待。 婚礼啊…… 其实,走之前办场婚礼也不错。 可是厉天阙那男人的脑回路她是真摸不清楚,设计好了婚戒又不给她,在边境玩那么久也没有给的意思,也不知道是在等什么。 要不,跟签字註册一样,她直接一把枪按着厉天阙的脑袋办婚礼? 好像不是太好。 註册就是逼的,婚礼总得你情我愿才行。 楚眠看着两个不断舞动的小玩偶轻嘆一声,门外忽然传来低沉的脚步声,她连忙将八音盒收起来,放进一旁的抽屉里。 刚关上,厉天阙颀长的身影就出现在书房门口。 「什么声音?」 厉天阙怀里抱着一堆文件,鼻樑上难得架了副浅色的眼镜,乍一看文质彬彬得诡异。 第1082页 他抬眸睨向她。 「哦,是慧姨送我的告别礼物,一个八音盒。」 楚眠反应极快地说道。 对陆家的礼物厉天阙自然没有什么好奇心,也就不再问,捧着文件一下子全放到书桌上,书桌发出重重的闷响。 「这些都是财团的文件?」 楚眠坐在那里疑惑地看向他。 「这是厉氏最大的几个垄断行业。」 厉天阙拿出其中一大摞文件放到旁边,「孟墅那个废物,还要我指定一些绝对不会有问题的人给他用。」 「你居然听他的?」 楚眠有些意外。 闻言,厉天阙的脸色相当不好看,阴沉沉的,双眸幽幽地看向她,「你见过用人血写的辞职信么,老子今天见到了。」 「……」 楚眠定定地看着他眼镜片后铁青的脸,噗哧一声笑出来,「孟助玩得这么绝?」 不过想想也是,好不容易硬守了三年,还没过多少太平日子,boss又要走,又要让他当管理者……孟墅的崩溃可想而知。 写血书也正常。 没当场放干自己的血来抗议算是孟墅还存着点理智。 「他就蹲在我办公室的茶几前,划了手指在那写辞职信,一根手指不够就两根手指,我让他直接剁了手腕写,血管够。」厉天阙隔着书桌站在她面前冷冷地道。 「然后呢?」 「然后他就开始剁手腕,我怀疑我找了个神经病在做助手,改天让沈医生给他治治脑子。」 厉天阙咬着牙恶狠狠地道,气不打一处来。 「……」 所以,孟墅这一回是拿命拼得厉天阙给他多指定些帮手,不必他一个人硬撑。 不容易啊。 楚眠深表同情,「那看来你要忙个几天了,我这边倒还好,和风岛那边的人告别过了,也把手上的帐本送还陆家了,现在就剩一个巅峰会还没交待。」 「嗯。」 厉天阙被孟墅气得不轻,说话都冒鼻音。 「那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关于谢傲然的情报组织,交给你那边的人管,还是交给我这边的人管?」 楚眠问道, 情报组织不像别的,要管必须要找个能力够并且绝对值得信任,不会背叛的人来管,那就只有找他们最信任的人。 「孟墅那个神经病别想了,找你巅峰会的人。」 厉天阙直接把孟墅排除在外。 「可是巅峰会也要重组天宫啊,还有人奋战在摩天轮病毒的前线,事也多。」 楚眠实在有些不忍心,「厉天阙,你说我们就这么走了是不是不太好,好像……太亏欠大家。」 「又后悔?」 厉天阙不悦地睨向她,脸色更臭了。 「不是后悔,我是在想,我们是不是应该在走之前做点什么事,好让大家能开开心心送我们去逍遥?」 楚眠坐在那里,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上,一双眼强作镇定地看向他英俊的面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平常,而不像是赤裸裸的暗示。 厉天阙站在那里翻着头疼的人事文件,人靠坐到桌沿,闻言睨她一眼,「什么事?给他们发钞票?」 「不说孟墅,就是巅峰会他们几个早可以独当一面了,他们肯听我的话做事,肯定不是因为我发的钞票多。」 是情义。 是从大学一起出来的情义。 这种时候,如果他们能办上一场温馨的婚礼,他们一感动,脑袋一热,不就开开心心地祝福他们去逍遥了么? 第898章 我们来推动婚礼进程吧 而且不说巅峰会,现在围在他们身边的亲人变多了,来一场婚礼,让大家离别的情绪全部化为祝福不是很好? 这么想着,楚眠抿了抿唇,定定地看着面前戴着眼镜的男人。 听懂她的暗示了吗? 「既然肯听你的话,那还不是你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管他们开不开心。」 厉天阙低眸在那看文件,并没有get她的点。 「这样做人不好。」 楚眠低声道。 「那就不做人了。」 厉天阙满不在乎。 「……」 如此态度,楚眠犹如被浇了一头冷水,果然,厉天阙丝毫没有走之前要办一场婚礼的想法。 她放下手,趴在桌上,沉默地看向窗外的黑夜,眼里难掩失落,「那我明天约巅峰会成员见个面,交代一下。」 「嗯。」 厉天阙颌首,忽然想到什么,摘下眼镜转头看她,「对了。」 「什么?」 楚眠立刻坐起来看他。 他终于想到了?终于懂她的意思了? 「如果明天有人敢剁手腕威胁你,让他剁,反正你们巅峰会不止一个成员,不准妥协!」 厉天阙冷冷地道,镜片掠过一抹反光,分外阴森。 「……」 楚眠默默往后靠去。 孟墅厉害啊,一招把厉天阙都整出阴影了。 …… 翌日。 离约定的时间还早,陪唐瑾辰出席活动的樊冰冰却等不了,偷偷从活动上熘了。 楚眠正在逛街给大家买离别的礼物,突然被眼前戴着大檐帽子、大墨镜,身上还是一袭热辣斜肩红色长裙的樊冰冰惊到,差点一记手刀噼过去。 「你怎么来了?」 第1083页 楚眠没樊冰冰这么浮夸,穿得简单素净,戴个口罩便完事。 「来陪你逛街。」樊冰冰歪头一笑,跟个迷妹似的,瞬间冷艷气质全无。 「你不是在陪唐瑾辰出席什么活动么?」 楚眠边说边去看橱窗里的摆件,算着哪一个适合哪一人。 「他在就行了,眠姐你一个人挑礼物,遇到选择困难的时候不好办,毕竟姐夫又不在。」 樊冰冰弯下腰跟她一起认认真真地看起来。 「……」 怎么陪一届总统参加活动还不如帮她解决选择困难症重要是吗? 楚眠无奈地笑笑。 「眠姐你看中几个礼物了?」樊冰冰又问。 「没几个,这两个多月来,我已经患上礼物综合症了。」 楚眠想到之前替厉天阙找的礼物,以及他那套拆礼物论,她都快对「礼物」两个字过敏了。 但离别在即,她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什么综合症?」樊冰冰拉低墨镜不解地看向她。 「没什么。」 说起来丢人。 樊冰冰看向她,目光有些黯淡,「所以眠姐你真决定要彻底离开这里了?」 「嗯。」楚眠转眸,有些歉疚地道,「抱歉。」 巅峰会的每一位成员都为她拼过命,樊冰冰更是在危机关头选择和唐瑾辰绑定婚约,而她,却说走就走。 「有什么好抱歉的,我羡慕你都来不及,完成理想、收穫爱情。」 樊冰冰道,「是我小时候看的童话书才有的情节。」 「我的确很想和厉天阙去过一些最平淡的生活,但……就是对你们有所亏欠。」 楚眠站直了身体。 「才没有。」樊冰冰格外认真地道,「眠姐,别这么想,真的,千万别这么想。」 他们巅峰会的人都清楚地记得,在遇到眠姐以前,他们想的最好的生活就是去哪个大财团旗下打工,看着老闆脸色混沌度日,也算是体面了。 是因为她,他们才能放肆生活,把理想当成现实的一件事来做。 见她这么认真,楚眠不好再口口声声抱歉下去,笑着和她逛起街来,边逛边聊,再把礼物一样样挑了。 「啪!」 吸管插进果茶杯里,深深吸一口冰凉的果茶,就是对这个夏天最好的赞美。 当听到楚眠说起陆家的时候,樊冰冰欣喜地睁大眼睛,「婚礼好啊,我怎么没想到,自从摩天轮病毒开始,a国算是晦气了这么久的时间,你和姐夫的盛大婚礼一定能为a国带来新的希望。」 「……打住,格局有点太大了,总统夫人。」 楚眠没想到樊冰冰突然把他们的婚礼提到这种高度,连忙叫停。 天气炎热,阳光刺得厉害,两人就沿着沿街店铺下的阴影区走。 「你和姐夫当然有这样的影响力。」 樊冰冰捧着果茶杯,沿着路往前走,「那现在是什么意思,姐夫不想办婚礼吗?」 「不知道,我暗示他了,他好像并没有这样的心思,可能是想留着以后更好的时机再办吧。」楚眠淡淡地道。 「还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吗?」 樊冰冰想了想,「要不,像註册那次,眠姐你来占主导权?」 「……」 楚眠就无语,樊冰冰不愧是她一手带出来的人,思维方式就和她很像。 她摇摇头,「我总不能每次都用枪逼,那我成什么了?」 山大王?找压寨郎君? 「……」 也是。 樊冰冰咬了咬吸管,婚姻是双方的,在註册、办婚礼这种大事上,老是一头热自然不行。 眠姐是他们巅峰会捧着的,有个公主一样的求婚仪式、盛大婚礼才行。 楚眠不准备再继续这个问题,于是道,「你呢,最近和唐总统怎么样?」 上次厉天阙和唐瑾辰服用tp1314,她太担心厉天阙,就没管唐瑾辰。 仔细想想,唐瑾辰会一声不吭服下药,应该也不是光沖她的。 樊冰冰的脑子正飞速旋转着,闻言随口敷衍,「什么怎么样?就那样,他不重要。」 重要的是婚礼! 「……」 楚眠默。 …… 樊冰冰一直挂心婚礼的事,待巅峰会齐聚天宫大厦,楚眠交代完事情走后,她把所有人留下。 「我们推动一下眠姐和姐夫的婚礼进程怎么样?」 她道。 这话一出,本来几个情绪恹恹不得劲的人顿时来了精神,抬起头来看向她,「婚礼?他们要在走之前办婚礼?」 顿时失落的情绪一扫而空。 「姐夫好像没有这个打算。」樊冰冰如实说道。 叶成坐在会议桌前,抬眸看她一眼,「你疯了?敢按着姐夫的头让他办婚礼?」 -- 作者有话说: 明天妈妈就出院啦!所以接下来我就能恢复如常更新了,不过明天的两更应该会放到下午,因为不知道出院手续要办多久,能早我就早更新哈,么么哒!谢谢大家的祝福! 第899章 既然眠姐要婚礼,那就办 众人想了想叶成说的这个画面,顿时觉得太美了,美得嵴梁骨都打颤,纷纷表示不行。 拜託,厉天阙在a国只手遮天的时候,他们还在学校里被那群财阀二代、三代当虫子在踩呢。 第1084页 樊冰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几个人打退堂鼓,用手指在会议桌上轻敲两下,「眠姐似乎很期待婚礼。」 话落,所有人再度朝她看来,拧眉,思索,犹豫,最后拍案。 「干了这票!我们就躲夏威夷海滩去!」 彭子杰用力拍了下桌子,咬着牙道。 「躲山沟沟里姐夫也能把我们抠出来。」 彭子豪没他这么理想,但还是道,「但这票我也干!除去我的工作时间,我的休息时间可以压榨到每天三个小时,剩下的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既然眠姐要婚礼,那就办! 管对面是不是厉天阙! 安诗蓝提出疑问,「那怎么弄?我们先把婚礼布置好,让姐夫……抽个空出席下?」 会……被爆头吗? 「不行,我看眠姐的意思,她应该希望姐夫向她求婚。」 樊冰冰说道。 黎哲在那沉思片刻,最后来了句,「我们集体跪在姐夫面前,求他求个婚?」 「……」 众人默。 说个人能接受的办法好么。 樊冰冰在会议桌前来回踱了两步,最后看向叶成,「叶成,你是天宫和巅峰会的二把手,说句话。」 「你刚说,是陆家提出来办婚礼,不如我们和陆家、苏家合作?」 叶成沉思片刻后道,光以他们几个,恐怕不能成事。 但陆家、苏家不一样,怎么也算两边长辈,联合起来说不定能想出好的对策。 「那再加上唐总统和孟助理吧,他们份量在姐夫那好像还挺重的。」 苏诗蓝说道。 「我同意。」 樊冰冰点头,「但我们得立一个主旨,就是求婚、办婚礼本身应该被赋予浪漫,所以,不管是什么对策,都不能有逼迫姐夫的倾向。」 这也不是眠姐想要的。 他们要做就做最强推手,而不是一帮好心办坏事的二百五。 「同意!」 「同意!」 会议桌的中央,几只手一一盖上去,盖在一起。 加油! …… 「咳——」 厉天阙坐在办公桌里,被杯子里的水狠狠呛了下,呛出了窒息感。 他看一眼时间,将水杯搁到一旁,敲下座机,「孟墅,滚进来。」 一分钟后,穿着衬衫打着领带的孟墅面无血色地走进来,一只手上用纱布包了两根手指。 他胆战心惊地走到厉天阙面前,低头,「厉总。」 厉天阙冷眼看他,用力将一叠文件扔到他面前,「这是你要的人!」 「谢谢厉总。」 孟墅弱弱地接过来。 「这是给你未来五年的收入涨幅!」 厉天阙又将一份计划本扔到他面前。 「谢谢厉总。」 孟墅又默默接过来。 「这是给你的代步车!」 厉天阙臭着脸将一罐车钥匙重重地拍到他面前,「再给我摆出这副死人脸,我就给你买副棺材!」 「……」 孟墅看一眼车钥匙,又看一眼计划本上的收入涨幅,当场倒吸一口气。 这个百分比也太夸张了。 看来厉总迫切要放下这里的一切,否则他怎么会有种厉总在求他的错觉。 身为三发小之一,孟墅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重要性,这让他忍不住站直了。 厉天阙目光阴森地看向他。 孟墅连忙道,「有这么多厉总信任的人辅助我,我就没问题了,我一定会打理好财团的!请厉总放心!」 「滚!」 厉天阙不想看到他。 孟墅连忙抱着一罐子的车钥匙离开。 走廊里,楚眠拎着包迎面走来,孟墅正站在那里,用温柔的一副皮相做着极为贪婪的事情,数罐子里的车钥匙。 「一把,两把,三把……」 他这辈子就没有过这么多的车。 不是,是这么多的老婆! 楚眠笑着看他,「孟助,出息了呀。」 孟墅被惊了下,抬眼看向她,有些尴尬,「小姐,你来了。」 「嗯,来找厉天阙吃饭,你慢慢数,我先进去了。」 楚眠不让他陷入尴尬太久,快步往前走去,推开办公室的门。 一进总裁办公室,楚眠就看到好大一张臭脸。 厉天阙沉着脸坐在办公桌前,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再一次呛得咳起来,「咳咳——」 「喝水也能呛到?」 楚眠浅浅一笑,朝他走过去。 「肯定是哪个废物在背后说我。」厉天阙不爽地道,一定是孟墅。 「一般都是坏事做多了才会喝水被呛。」 楚眠俯下身靠在办公桌上注视着他煞有介事地道。 闻言,厉天阙眸色幽幽地睨向她,猛地朝她逼近,一张俊庞几乎贴上她的,眸色深得能吸人,薄唇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你指哪种坏事,拆礼物的坏事,嗯?」 「……」 对拆礼物三个字过敏的楚眠笑容一僵,「你能把那丝带烧了么?」 她和樊冰冰买礼物,一看到红色的礼物丝带就阴影。 「不烧,将来完完整整地放我的骨灰盒里。」 他的骨头成灰,丝带都不会成灰。 「……变态。」 楚眠小声地喃了句。 第1085页 回到帝都,厉天阙倒是不把丝带明目张胆地绑手腕了,但问题是她也不知道他放在哪,怎么找也找不到,但时不时的某一个晚上,它又会突然出现。 「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变态?」 厉天阙抓过她的手亲了下。 「我只答应那一次。」 「所以我一直没拆丝带,每次都是你自己拆的。」厉天阙理直气壮。 「……不吃饭我走了。」 楚眠转身就走,手被厉天阙一把抓住,厉天阙绕过来抱住她,低头在她的唇上碾了下。 见她眉眼之间带着郁闷,他吻着她哄,「真气上了?」 「你信不信我剁手腕给你看?」 楚眠瞪他,瞪得不够凶悍。 闻言,厉天阙的眼睛瞬间凉了,拉着她就走,「妈的,老子现在就去剁了孟墅!」 在他女人这里搞错误示范! 「……」 楚眠连忙拉住他。 …… 最后楚眠和厉天阙达成了短暂的和平。 她不提剁手腕,厉天阙离开帝都前不拿出那条丝带来刺激她的眼睛。 第900章 这怎么不按剧本走呢? 和平过后,楚眠便被厉天阙牵着手去享受二人的约会午餐。 如今的帝都恢复了秩序,再也看不到街头抗议的人群,也看不到无家可归的孩子分食一个面包,道路干净整洁,沿路的店面全部开着业。 夏末秋初的回暖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闷热。 但坐在副驾驶上的楚眠还是按下车窗,歪头看向窗外的街景,暖洋洋的风吹过来乱了她的发。 她微微眯起眼,嘴角的弧度扬了扬。 难以想像,几个月前帝都的街上都是买着大量物资奔逃的民众。 「希望疫苗赶紧出来,那a国就彻底太平了。」 楚眠轻声说道。 忽然,车子停了下来。 「怎么了?」 不是还没到目的地? 楚眠转头,就看到厉天阙握着方向盘的手,手指修长、指骨分明,虎口的纹身夺目,指尖不耐烦地敲着方向盘。 「这些人是不是有病?」 厉天阙骂了句。 楚眠顺着他的视线往前望去,才发现前面堵车了,而造成堵车的原因是有一对新人正在斑马线上拍婚纱照。 新娘依偎着新郎,洁白婚纱的拖尾长得半条马路。 摄影师在一旁疯狂拍照。 楚眠蹙眉,「怎么占着斑马线拍婚纱照?」 无视安全无视法律,太胡来了。 车喇叭按成一大片。 那对新人似乎也知道自己过分了,提着裙摆抱着一大盆的糖果过来发巧克力,一辆辆车发过去,微笑着说抱歉。 见他们有诚意,前面的车主拿了糖也就不说什么了。 很快,那对新人就走到他们的车外,漂亮的新娘子满脸幸福地递给糖,「不好意思啊两位,我们俩相识于一场汽车刮蹭,这里的斑马线对我们有特别的意义,所以才会想来拍两张照,给你们添麻烦了不好意思……不过两位看起来也是情侣,应该是能理解我们的。」 「不好意思,我不理解。」 楚眠语气凉凉地道。 她能理解为了心爱的人拼命,但在车流密集的十字路口占着斑马线无视红绿灯、无视车流拍婚纱照,她觉得纯粹是没事找事。 新娘子面色一僵,很是尴尬。 「……」 厉天阙懒得搭理他们,伸手把车窗按上去。 见状,一旁的新郎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冲口而出,「两位一定还没结婚吧,如果准备结婚一定会想要留下点特别的纪念!」 厉天阙戴着墨镜坐在车里,闻言冷笑一声,「什么纪念?相识找死一次,结婚再找死一次?」 「……」 新郎哑了。 在新娘子还要递巧克力时,厉天阙开车扬长而去。 新郎新娘站在原地相对无语,「这怎么不按剧本走呢?」 不是说这种方法能让人感受到结婚留下点纪念是件非常重要的事,从而引发对方想要办个举世无双婚礼的心? 结果呢? 他们连这种特别定制的巧克力都没送出去,这包装纸上可全是令人想穿婚纱穿礼服的甜言蜜语。 楚眠浑然不知有一群人正在为她的婚礼操碎了心,车子开出去许久,她还是有些感慨,「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拿无知当浪漫。」 要是在路口被撞了还上哪浪漫去。 「可能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厉天阙言辞犀利。 楚眠不再想那两个人,看了一眼导航,还有十分钟的路程。 「冰冰说这家新开的西餐厅特别好吃,连唐总统那样的人吃了赞不绝口。」 她随口说道,樊冰冰一次次在她面前这么说,提得她都好奇是有多好吃,能被念成这样。 厉天阙人往椅背上靠了靠,单手握着方向盘,听到这话,他嫌弃地道,「你早说是唐瑾辰的品味,我就不来了。」 「……」 楚眠无言。 从闹市区的路口开出来,是一段宽阔的公路。 不知道是不是在办什么活动,公路两边的绿植挡着阳光,地上用各式气球绑出了新郎牵着新娘奔跑的气球墙,非常艺术的形式,制作得惟妙惟肖。 第1086页 连路灯上都绑着气球柱,缠着灯带,高处还绑着红色丝带,随风飘扬,透着一股浓浓喜气…… 又是红色丝带。 她是和红色丝带过不去了? 楚眠扶额,「开快点。」 趁这边没什么车赶紧开过去,她不能隔三差五地就被过敏一次。 闻言,厉天阙踩下油门,一双眼直视前方,连看都没看旁边一眼。 樊冰冰嘴里的西餐厅独立在一处道路边,周围都没什么商家,拥着有一片广阔的草地上。 进门的一块被设计成心形的模样,一进门便是现场演奏的小提琴曲,氛围感拉满。 西餐厅里零零散散地已经坐了好几桌。 楚眠走向前台,表示自己已经预定了包厢。 那前台一听立刻满脸慌乱愧疚地看向她,「对不起,小姐,那个包厢桌椅有点问题,我忘记和你说了,真的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太忙了就……」 前台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一副刚步入社会的样子,眼眶一红,眼泪就要掉下来。 「没有别的包厢了?」 楚眠问道。 「没了,两位可以坐外面吗?」前台内疚地看向他们,「真的很对不起,你们不要投诉我,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 厉天阙受不了这种德行的,转身就走。 楚眠拉住他,「算了,我们开车到这里也好久,现在走岂不是白跑一趟?」 「……」 厉天阙睨她一眼,还是顺了她。 外面都是一些包围式的卡座,私密性还算不错,不容易被人认出来。 楚眠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向服务员点了一份樊冰冰推荐的情侣套餐。 小提琴曲悠扬地飘在整个西餐厅里。 两杯冰水先上桌。 厉天阙一口喝下去,再次被呛到,他握着空拳掩唇,咳得厉害。 楚眠拿纸给他,「你怎么又呛到了。」 「不是又。」厉天阙睨她一眼,「我呛一天了。」 喝一口水呛一次。 妈的。 他绝对有理由怀疑别人在背后编排他,编排了一整天。 「这么严重?是不舒服么,一会儿去看下医生。」楚眠有点担心地说道。 「没有不舒服。」 厉天阙擦了擦嘴,一道前菜先端上来,是一份鹅肝,切得厚薄适中,裹着满满的酱汁,一片叶子落在上面,香味含蓄溢出。 第901章 你是不是在搞事? 肉质很嫩,入口即化。 确实不错。 西餐的前菜只有很小的份量,楚眠两口便解决完了。 下一道菜还没上,她拿出手机看一眼群里的消息,她以为她说完告别以后,巅峰会的群会叽叽喳喳的,蹦跶着说对她的不舍。 结果,一点动静都没有。 看来她是高看自己了。 楚眠切出对话框刷一些无聊的小视频,厉天阙听到声音看向她,「这有什么好看的。」 「随便看看,有些还挺搞笑的,看这个相声。」 楚眠把刷到的一条短视频和他分享。 厉天阙兴致缺缺,她只好把手机拿回来自己看,一手伸去拿水杯喝水。 指尖划到下一条短视频。 视频里的女孩正模仿着樊冰冰当年的经典镜头,哭得柔弱又带狠。 演得挺好,有几十万的贊。 楚眠正想把这女孩的视频分享给樊冰冰,忽然长睫动了动,她看看视频中的女孩,又抬起脸望向远处正在迎客的前台。 前台微笑着接待客人,这脸,这眼睛,这鼻子…… 这分明是一个人。 楚眠直接划到女孩的资料,上面写着—— 【十八线小演员一个,不求出名,但求混出和偶像一样的好演技!】 「咳。」 楚眠成功地被水呛到了,再看这女孩发的短视频,几乎每一条都是在模仿樊冰冰。 「……」 她回想着来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再看向那眼泪说来就来的前台女孩,她忽然就明白了。 楚眠看一眼面前的厉天阙,默默打开和樊冰冰的聊天框。 【楚眠:你是不是在搞事?】 【樊冰冰:?】 还不承认。 楚眠直接把女孩的短视频发过去。 【樊冰冰:……】 【樊冰冰:我的迷妹都长这么好看的吗?】 【楚眠:讲人话,谢谢。】 楚眠在手机屏幕上码着字,第二道菜来了她也没管。 【樊冰冰:眠姐,你就当不知道吧,唐总统喊我,我做事去了。】 「……」 楚眠头大地按了按太阳穴,这是几个意思? 这是要干什么? 「怎么不吃了?」 厉天阙睨她。 「吃。」 楚眠拿起刀叉开始吃菜,叉子刚送进嘴里,室内的音乐忽然一变,中途换曲,换得极为生硬。 小舞台上的演奏人数还增加了,什么乐器都上了,共同演绎全新的一首曲子。 是a国出了名的求婚曲。 楚眠差点刚叉子咬碎,这要是做什么?是要逼婚? 樊冰冰硬来这一手,不就等于是她做的,她逼註册,还带逼出一个婚礼的? 楚眠浑身僵硬地看向对面的男人,细汗在发间慢慢渗出。 第1087页 旁边传来极大的动静,一群服务员跑出来中心所有的桌椅都往旁边撤,留出餐厅中心一块大区域来。 他们这一桌在角落,没被波及到,但被清出来的客人们都很懵逼,站在旁边看着,询问着什么。 乐曲浪漫地响着。 一群穿着统一服装的男女跳着踢踏舞就走了出来,在餐厅中心就开始跳起来,带着满面的笑容。 这阵仗…… 好像真的是要逼婚。 「怎么今天走哪都能遇上一群神经病。」 厉天阙不悦地扔了刀叉,吃个饭都不能安静。 踢踏舞特制的鞋子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每一声都踩在节奏上。 忽然,舞者们四散开来,故意一副在寻找着什么人一样地在客人们中间找着。 有两个舞者朝着楚眠走来。 「……」 楚眠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眼看两个舞者就要到她面前,两人忽然一个拐弯,笑容满面地拉着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年轻男人往中央走去。 楚眠瞬间又活过来了。 还好。 樊冰冰的招数没有那么简单粗暴。 另一边,也有两个舞者拉着一个年轻女孩走出来。 男人一脸懵,女孩却是一脸娇羞。 两人面对面站着,男人左右看看,疑惑地看向那女孩,「什么情况?」 女孩抬起眼,充满爱慕地看着他,忽然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戒指盒打开,然后单膝跪下。 舞者们停下舞步。 音乐也及时停了。 众人屏息凝神地看着。 人太多,一时出不去,厉天阙坐在位置上冷眼看过去。 「我朋友都说求婚是男人该做的事,我觉得不是这样,爱情来了就该自己争取!所以王甲,你娶我吧!我想嫁给你!戒指自备!」 女孩跪在地上大声地说道,说完,脸都红了。 「哇哦——」 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激动的声音,大家为这个勇敢的女孩鼓起掌来。 「……」 男人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娶她!娶她!娶她!」 围观人群开始整齐划一地拍手,乐者们也适时地再度演奏起求婚曲,舞者们跟着节拍拍手。 楚眠默默地看着这一幕,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娶她!娶她!」 「娶她!娶她!」 女孩执着地跪在地上,一直伸出手上的戒指。 男人的脸上不见喜悦,在错愕之后就变得异常冷漠,见状,女孩的嘴角颤了颤,眼眶变红,但还是用力地笑着,「我们已经在一起三年了,你说过你会娶我的,我知道你忙,我不打扰你,婚礼我来筹备,只要你来就……」 极尽卑微的话还没说完,她手中的戒指就被男人决绝地打掉。 「……」 女孩呆呆地看向他。 「你玩道德绑架,逼我娶你?」 男人漠然地看着她,字字冷血,「我说过,我们之间什么时候结婚我说了算,就算我想八十岁结婚你也给我老老实实等着!结果你跟我来这套,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 「……」 众人已经不拍手了。 「行,要结婚找别人吧,我不奉陪了!」 说完,男人直接转头离去。 女孩跪在地上瞬间泪如雨下,哭得无声。 而前台的那个女孩则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忽然冲出来按下遥控器,大喊道,「恭喜恭喜!百年好合!」 瞬间,一堆的彩带从天而降,落了求婚的女孩一身。 这模样……更可怜更无助了。 楚眠明知道是演戏心脏还是抽搐了下,樊冰冰找的演员演技还真不错。 就是这暗示……好「明」啊。 楚眠想看看厉天阙什么表情,她头皮发麻地转过头,然后就见厉天阙坐在那里在吃第二道菜,刀叉使得优雅至极…… 第902章 我身边有个绝世槓精 连一个眼尾都没有扫到求婚现场。 「……」 楚眠默默看向他,厉天阙忽然抬眼,视线与她撞上,「看我做什么?」 「一点触动都没有?」 明明怕这种「暗」示被看破,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她指了指中央跪着的女孩。 「触动?」 厉天阙的眼神仿佛听到她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有什么好触动的,非要自己闹笑话。」 再有,别人求婚关他屁事? 「笑话?」 楚眠怔了怔。 「连男朋友是人是狗都没确定就求婚,不是自己要当笑话?」 厉天阙冷嗤一声,满是嘲弄。 「……」 要这么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楚眠抿了抿唇,拿起刀叉状似不在意地道,「也不能这么说,三年里这男人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求婚,但他没有,女孩可能也是等够了,想要孤注一掷,能成最好,不能成也能干脆利落地离开,不用再纠缠不清。」 闻言,厉天阙切肉的动作一顿,一双眼直直地朝她看过来,目色深得能困住灵魂。 楚眠忽然就觉得喉咙有些发涩。 她是不是说太多了? 真的是,让樊冰冰不要搞事,她自己却忍不住…… 第1088页 「你当初逼我去签字註册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能成最好,不能成就离开? 厉天阙的语气一下子变得阴森。 她居然这么想过? 她居然动过要离开他的念头? 「……没有啊。」楚眠道。 「厉天阙,这个地方我这辈子只会跟你来一次,如果走了,我不会再来。」 厉天阙放下刀叉,盯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他一个字没重复错误。 「……」 论翻旧帐的能力,厉天阙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这记忆力明显比她好。 楚眠被他看得整个人都麻了,道,「我的确也有赌的成份,但从字面理解,也只是不想再登记而已。」 「是么?」 厉天阙目光凉凉地睨着她。 「真的,我觉得我们发展到现在,我对你……除非是有一天你犯原则性错误,否则,我不可能离开你。」 楚眠认真地道。 「什么原则性错误?」 厉天阙声线幽冷。 「比如……出轨?比如……沾染毒品?」 楚眠其实也没怎么想好。 「出轨就算了,为什么沾染毒品你就要离开我?」厉天阙的脸色更差了。 「黄赌毒都不该碰,一个自律的人是不会去沾毒品的,它会把一个人变成怪物,也会把一个家庭拉进地狱。」 楚眠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问题。 「那万一我是被迫沾到的毒品呢,你就跑路了?」 厉天阙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强势到几乎要穿透她。 「你是厉天阙,谁敢强迫你?」 现在的a国能找得出这么一号人? 「假设。」 厉天阙的声音冷若冰霜。 「这事没有假设的空间。」 「那你怎么假设我会沾染毒品?」厉天阙咄咄逼人。 「我……ok,我不该提。」 楚眠绝望了。 不是在暗示他应该办婚礼了么,为什么现在是讨论起沾了毒,另一半该不该离开? 厉天阙却不打算放过她,「你还没回答我。」 「不离开。」 楚眠彻底丧了,喝下一大口冰水后举白旗投降,「如果你被迫沾染毒品,我一定会好好帮你戒,用尽我的一切帮你戒,绝不会离开你。」 「那如果不是被迫,但我是被人设计,你会不会认为我是在主动去碰?」 「……」 楚眠累了,真的累了。 她单手抵住额头,说出最后的答案,「不管你是怎么碰上的毒品,我都不离开,要帮不了你戒毒,我大不了想个办法跟你一起安乐死,行吗?」 这样完美了吗? 厉天阙坐在那里,闻言拧眉,「不行,一起死了,我的墓碑谁来立?」 「……」 让她安乐死吧,就现在。 楚眠不想聊了。 餐厅里渐渐恢复如常,前台的两个人站在一起偷偷往角落瞄着,隐约能望见楚眠和厉天阙一直在聊天。 「你看他们是在商量婚礼的事吗?」一个问道。 「是……的吧。」 另一个道。 …… 情侣大餐变成了辩论大会,楚眠都没琢磨过那道牛排是什么味道。 一回到蔷园,她就匆匆上楼,换了套棉质的舒适家居服然后就往床上一倒,就这么瘫了近十分钟,她才慢慢恢复元气。 她枕在枕头上,拨通樊冰冰的电话。 樊冰冰大概是有些虚,一直到她连拨两个电话才接起电话。 「眠姐,你看出来了,姐夫看出来了吗?」 樊冰冰很是心虚地问道。 「没有,他压根就没关注。」 楚眠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难过,「冰冰,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就到这里吧。」 「怎、怎么了?」 樊冰冰有点紧张。 听着这语气,楚眠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背,清了清嗓子,换了另一副冷冰冰的口吻,「你们搞这通暗示是为什么?」 「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小心翼翼地点一点姐夫,让他觉得应该给你一点惊喜和纪念,比如一个隆重的婚礼。」 樊冰冰很是真诚地道。 我们? 合着整个巅峰会都参与进来了。 楚眠冷冷地道,「你们是谁啊,我厉天阙用你们点?还有,你们凭什么觉得我不会给楚眠惊喜和纪念?」 「眠姐,你怎么了?」 樊冰冰懵了。 「隆重的婚礼就叫惊喜和纪念了?我厉天阙不够好、不够高、不够帅?不够她楚眠做梦都笑醒,还需要婚礼?」 楚眠继续,「就算要办婚礼,那也该是我说了算,你们点了算你们的意思,还是算我的意思?」 「眠、眠姐,你别这样……你在生气吗?」 樊冰冰更懵了。 「没有。」 楚眠恢复了平常的语气,道,「我就是想说,让你们打住不为别的,就为……我身边有个绝世槓精,太容易弄巧成拙,到时我都不知道是我们中间谁下不来台。」 「……」 樊冰冰在电话里噎了下,「可是……」 「可是什么?」 楚眠问道。 第1089页 「可是我们已经偷偷联繫陆家和苏家了,他们说……」樊冰冰弱弱地道,「他们会行动的。」 第903章 第一个出场的老将 「啪——」 手机从楚眠的手里掉下来。 所以,这场「暗示婚礼」的行动还没结束。 楚眠瞬间觉得自己的头变得有球那么大。 「嘀——」 外面忽然传来车喇叭的声音。 楚眠心下一惊,下床走到窗口往外望去,就见荷妈一路小跑去开庭院的门,一个梳着油头的老人分外精神地走进来,穿着一袭妥帖的西装,手上拎着个精緻的礼物盒。 正是苏杭仁。 「苏老爷子您来了。」 荷妈热情地招呼他进来。 「是啊,来看看我那曾孙子,几日不见挂念得不行。」 苏杭仁每次一踏进这个蔷园,脸上的笑容就降不下来,提着礼物就往里走,「怎么样,小傢伙还在念书呢?」 「在练字。」 荷妈道。 楚眠放下窗帘,有些无奈地嘆了一口气,没想到家族战队第一个派出的居然是位老将。 她也没再继续瘫着,快步往楼下走去。 一到楼下,楚眠就见苏杭仁坐在沙发上,鼻樑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手上正拿着厉小懒的狗爬式书法细细地研究,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 厉小懒乖巧地站在一旁,手上捏着一颗葡萄在吃,见状小脑袋凑到老人面前看了看,然后小脸认真地问道,「太爷爷,你是实在不知道怎么下嘴夸了吗?」 「……」 苏杭仁的表情明显被噎了下,又细细看一会纸上的字,最后摸摸厉小懒的头,「没有,小懒已经很厉害了,你奶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怎么样?」 厉小懒期待地看向他,葡萄汁沾满小嘴巴。 苏杭仁顿了顿,实在没能撒下这谎,「她已经撇是撇、捺是捺了。」 而不是田字格一堆乱爬的蚯蚓。 「……」 厉小懒鼓了鼓腮帮子,一脸的不自卑。 「挺好,不攀比是个好品质。」 苏杭仁笑笑。 见苏杭仁太过尴尬,楚眠走上前去,恭敬地低了低头,「您来了。」 「来看看小懒。」苏杭仁点点头,往里看了看,「天阙呢?」 「在书房,我去叫他。」 楚眠只能上去把厉天阙叫下来。 苏杭仁坐在那里看看厉天阙,又看看她,「眠眠,我也想吃点葡萄。」 很明显的支开招数。 「我去洗。」 楚眠道,朝着厨房走去。 厉天阙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淡漠地瞥一眼苏杭仁,「又不是瘫痪了,不会自己去洗?」 「眠眠聪明,知道我是有话和你说。」 苏杭仁笑了笑。 厉天阙当然也看得出来,所以他没阻止楚眠的离开,「要说什么?」 「来,小懒,到一边拆礼物玩。」 苏杭仁把一旁的礼物递给厉小懒。 没有小孩子是不喜欢礼物的,厉小懒立刻抱住礼物蹲到一旁喜滋滋地拆起来。 苏杭仁这才低低嘆一口气,一双眼看向厉天阙,目光沉重,「我想去看一下你母亲和你姐姐。」 闻言,厉天阙的脸色凝重了几分。 「来帝都这么久,我一直回避着,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母亲。」 苏杭仁垂下眼,语气有些沉重,「当年,疯子血没得治,你母亲一意孤行离开的时候,我当着宗祠的面发了话,就当以后没这个女儿,我也是这么做的,现在看到你和眠眠,我才知道我当年做得有多错。」 「……」 厉天阙听着,不置一词。 「那个时候,你母亲是最需要我的,要是有娘家人在她身边,她不至于被那厉擎苍那个败类欺负得这么惨烈。」 苏杭仁说着,眼眶红了一圈。 他捏了捏眉心,声音有些发颤。 这还是苏杭仁来到帝都后第一次和厉天阙谈起心事。 餐厅门口,楚眠站在门后静静地听着,其实当年的事也怪不了苏杭仁,一切都是苏锦怡自己的选择。 苏杭仁也不是恨苏锦怡,只是怕她出去受伤害,想用这种方式逼女儿回来。 可是苏锦怡太有主见了,她选择的路一定要撞到南墙头破血流不可。 「……」 厉天阙听着,面色沉着。 「我该去你母亲坟前忏悔。」 苏杭仁苦笑一声,「当初,她也试图往家里寄信,我一直没看,直到有一天打开,才发现她封封都在乞求我的原谅,甚至有一封她希望我去参加她的婚礼,她那么期待……」 「……」 门后的楚眠眨了眨眼睛,重点切入得这么猝不及防。 「她在信里说,她知道这个婚礼受到的祝福很少,来的宾客也不会多,但她希望能得到我的祝福,因为,这是她一生仅有一次的婚礼,她很重视……」 苏杭仁的声音都有些发哑了,一直精神不错的老人有些手抖地从口袋掏出一张泛黄的纸,递给厉天阙。 原来真有这样的信。 楚眠怔了怔。 厉天阙看他一眼,伸手接过来,低眸看着上面的每一行字。 「婚礼对一个女人来说那么重要,我本该是让她挽着手臂,将她送进教堂,完成她人生最美的仪式感,可是……我连信都没有看。」 第1090页 苏杭仁哑了嗓子,「我想去看看你母亲,告诉她,这些信我看了。」 「……」 厉天阙看着手中的信,良久,他将信纸折回原本的样子,倾身向前按在茶几上,「什么时候去?我派人送你。」 听到这话,苏杭仁老怀欣慰地看向他,「我还以为,我来帝都这么久你不怎么和我说话,是替你母亲不原谅我呢。」 「她都在求你原谅,我谈什么原不原谅。」 厉天阙看了一眼茶几上的信纸。 他对苏家没什么成见,也不会把自己的遭遇怪在苏家上,是厉擎苍害的就是厉擎苍害的。 「你还是像锦怡的,有那份大气在。」 苏杭仁笑了笑,端起面前热气腾腾的茶杯抿了一口,又语重心长地道,「对了,将来你和眠眠办婚礼,记得要给她场面,女孩子比较重视仪式。」 「……」 站在门后的楚眠听得差点呛起来。 老爷子,你这悲伤缅怀和执行任务切换得未免也太过丝滑自如了。 她要是不知道真相,她都以为他只是情绪到这份上了,作为长辈顺口一提而已。 第904章 发小战队准备出击 老将的段位就是高。 楚眠不由得想。 苏杭仁说着,一双发红的眼看向厉天阙,厉天阙坐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探究不出是听进去没有。 苏杭仁也适时地收了话,没有多说。 「太爷爷,这是给小孩子的礼物吗?」 厉小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礼物拆开,然后,他看着面前的礼物傻掉了。 里边是一个很精緻的摆件。 一张制作精緻的蓝色长椅,白头发的老爷爷和老奶奶牵着彼此的手笑眯眯地坐在上面,眉目间满是慈祥,几盆小花贴着椅脚,看起来十分温馨。 但厉小懒一脸茫然。 他喜欢坦克飞机和呜呜呜的火车……他为什么要看老爷爷和老奶奶? 「葡萄洗好了。」 楚眠适时地走出来,将葡萄放到茶几上,朝厉小懒手中的摆件看过去。 摆件做出了黄昏的光线折射,两位老人都身披着霞光,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美好,让人看到一世恩爱的模样。 这礼物……还真是精心啊。 「这摆件做得真精緻。」 楚眠道。 「那给妈咪你玩吧。」 厉小懒立刻把摆件递给楚眠,然后一屁股坐到苏杭仁身边,欲言又止地看向他,好久,还是道,「太爷爷,你别学那个帅爷爷,给小孩子送礼物得站在小孩子的角度。」 说得一套一套。 苏杭仁装作才明白过来的样子,「哦,这样啊,那是我没选好,下次给你好好选。」 厉小懒一派大气地拍拍他的腿,老神在在地道,「我也不是非要礼物,我是怕你以后给别的小朋友选礼物再选错了,哎……」 玑在的大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送粉红色的娃娃,送老爷爷老奶奶。 怪不得爹地要逼他学习,可能这世界上不聪明的人太多了吧,只能靠他。 愁人啊…… 厉小懒发愁地皱起眉头,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可能对于这个世界有很重要的意义。 楚眠看他这样有些好笑,一转头就见厉天阙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摆件上,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眸色极深,探究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老爷爷老奶奶的摆件最终被摆在他们的卧室里。 夜幕深邃,万物俱寂。 这一天即将结束时,楚眠也没能听到厉天阙说什么有关婚礼的话,看来老将也没能触动到他。 倒是喝水的时候,厉天阙又呛到了,还洒了一点水在被子上。 「靠。」 厉天阙看着被面上的水渍骂了声。 「……」 楚眠有些同情地看向他,可能他还要呛上好些天,直到家族战队和巅峰战队停下来。 她正想着,有手机振动的声音传来。 是厉天阙的手机。 厉天阙正咳个不停,他把杯子往旁边一放,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拧着眉放到耳边,「干什么?」 「……」 「没空,不去。」 「……」 「对,没空不是理由,不想搭理你才是原因。」 「……」 楚眠同情手机对面的人,她坐到床上,挪到厉天阙对面,疑惑地看向他,无声询问是谁。 能知道他私人号的可不多,而让他有这语气的…… 厉天阙的深眸睨她,然后开了扩音把手机扔到一旁。 楚眠看过去,果然,是他们a国的总统大人。 「天阙,你做人不能这样,只是让你出来钓个鱼而已,你就要抱着老婆远走高飞了,也不留点时间跟发小好好告别一下?」 唐瑾辰在电话那头,语气像是受了重伤一样,接着又低落地道,「是,我知道当年的事我对不起楚眠,那明天我正式再和她道个歉,行吗?」 如此卑微。 楚眠想了想,明白了。 哦,这一次还有发小战队……干得漂亮。 厉天阙对钓鱼不感兴趣,对后面一句有些兴致,「怎么道歉?跪着道?」 「……」 大可不必。 楚眠无声摆手,被厉天阙一把抓住扯进怀里。 第1091页 电话那头的唐瑾辰明显噎了下,而后道,「你别管我怎么道歉,你先出来行不行,叫上孟墅,我们不谈国家大事,就安安静静钓会鱼、聊会天。」 「看我心情。」 厉天阙直接挂了电话,将怀中的人一把按倒在床上,低头埋进她的颈间深深呼吸着,嗓音低哑地道,「这些人怎么回事,我要走啰里啰唆个没完。」 很是烦躁。 楚眠笑,「你是怕告别吗?」 「我是不想跟这帮人告别。」 尤其是还带上一个剁手腕威胁他的孟墅。 「……」 楚眠没说什么,也没阻止他赴约,毕竟她现在已经不担心各方战队给她带来无法收拾的局面了,因为厉天阙压根踩不到点。 她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 翌日,阳光大好。 唐瑾辰约的是他名下的一处农庄,在帝都位置较偏的地带,门面朴实无华,里边却是别有洞天。 车子从农田开进去好一会儿才看到一大片欧式风格的欧式平房。 楚眠坐在副驾驶座上看过去,只前平房前已经停着两部超级跑车,颜色一辆比一辆拉风。 花园里的太阳伞下,穿着一身蓝色海边度假风的唐瑾辰正和一身衬衫西裤的孟墅坐在一起聊着什么。 平房里,樊冰冰端着托盘走出来,身上穿着一件波希米亚风格的长裙,额前点缀着配饰,一头大波浪卷将她衬得格外妩媚动人。 「看来今天会是休闲的一天。」 楚眠淡淡地笑了笑。 车子停下来,她穿着一袭纯白的长裙从车上下来,将大大的遮阳帽盖到头上,挡住有些刺眼的阳光。 厉天阙从另一边下车,上衣是和她一般的配色,身姿挺拔修长,墨镜一戴,气场全开。 见状,孟墅忙从太阳伞下站起来,急急跑过来,恭敬地朝他们点了点头,「厉总,小姐。」 尴尬。 早知道他也穿随意一点了,这里就他穿得跟要上班似的。 「你们穿的颜色也太单调了,不用工作,就应该花里胡哨一点。」 唐瑾辰慢悠悠地走过来,对他们的情侣装做出负面评价。 厉天阙慵懒地靠在车旁,看过去,幽幽地道,「像你穿得跟只染了色的大公鸡一样花里胡哨?」 第905章 发小的过往 听到这话,楚眠朝唐瑾辰看过去,蓝色打底的衬衫,上面又绘彩虹又绘椰子树的,颜色层次过于丰富,还真的像只染了色的大公鸡。 她没绷住,转头强忍笑意。 唐瑾辰被损得脸色相当难看,转头看向孟墅,拍拍他的肩膀,「加油,争取在他们离开的时间里,把财团变成你的!我看好你!」 「……」 孟墅默。 他看起来是有这么大野心的人吗? 「好了,我把这几瓶果茶放起来就可以出发了。」 走过来的樊冰冰见状忙转移开话题。 楚眠走过去,站在太阳伞底下帮忙将托盘上的冰果茶打包放进背包里,低声问道,「他们俩今天是不是也准备出击了?」 闻言,樊冰冰讪笑一声,「我和唐总统说你的顾虑了,可他说他把握得好分寸,还说我们和苏家都办不成的事,他能办成。」 她想着眠姐确实也希望姐夫求婚办婚礼,就没强硬阻止。 「说真的,我现在都想知道究竟谁才能让厉天阙踩到点。」 厉天阙好像完全没有在意任何人的明示暗示,连婚礼两个字都没说出来过。 樊冰冰一边打包一边看向她,「眠姐,你是不是有点失落?」 「没有。」 楚眠很干脆地道,「厉天阙对我什么样我心里清楚,不是办不办婚礼就轻易改变他在我这的位置……对,没有。」 打包完,楚眠拉上背包的拉链,拎着转身。 「……」 樊冰冰无声地看着她的背影,说得这么利落,分明还是有点在意。 希望今天唐瑾辰和孟墅给力点,别再无功而返。 五人坐在观光小车前往后面的河边,一路上风光明媚。 太阳很烈,一条挺宽的河静静地穿过农庄,河水清澈,岸边错落地种着树,树叶茂盛,挡住了阳光。 几把摺叠式躺椅被拉开,放到树荫下。 孟墅过来帮忙把摺叠的小桌子组装好,楚眠和樊冰冰把果茶、茶点拿出来摆到桌上。 厉天阙和唐瑾辰站在那里组装渔具,樊冰冰忽然问道,「眠姐你钓过鱼吗?」 「没怎么钓过。」 楚眠把一盒饼干打开摆在桌上,淡淡地道,「在风岛的时候大家都嫌钓鱼太慢,所以直接下海抓,或者制作一点简单的渔网去捕捞。」 像这样慢悠悠地准备好桌椅,制作好果茶饼干糕点是不可能发生的。 这是悠闲,那是活命。 她这话一出,四个人都停了下手上的动作,神色各异地朝她看过来。 其实说别说唐瑾辰,就是樊冰冰和孟墅这样平民出生的,他们也没真正感受过风岛的残酷,随口一问却是这样的答案。 「都这样看我干什么?」楚眠笑了笑,「你们忘了?贫民窟已经不存在了。」 以后的风岛会是一座特别美的城市。 厉天阙睨着她,目色深邃,良久,他拉过她的手,把背包往樊冰冰那边一扔,将楚眠按坐在躺椅上,「你坐着,让他们干活。」 第1092页 「你还使唤上第一夫人了?」 唐瑾辰不满,正要上去讨个公道,一旁的樊冰冰已经勤快做事了,并且一脸的无怨无悔。 行。 当他没说。 四人忙碌,自己却什么都不用干,楚眠有些尴尬。 她转头看向他们,只见唐瑾辰和厉天阙组装渔具的动作干净利落,连转轮的动作都一模一样。 她不禁问道,「你们是不是一起钓过鱼?」 「钓过。」 唐瑾辰边忙边道,「这些年为了应酬我什么娱乐都参与过,除了钓鱼。」 「为什么?」 樊冰冰问道。 不说不感觉,一说她才发现,唐瑾辰好像从来不会和旁人约钓鱼,都是什么骑马、高尔夫之类的。 「钓鱼对我来说有特别的意义。」 唐瑾辰说着似是回想起什么,看向树荫下的厉天阙和,「天阙,孟墅,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去钓鱼?」 难得听他们提起小时候的事,楚眠侧坐在躺椅上,靠在椅背上听他们聊。 蹲在一旁装最后一张小圆桌的孟墅抬起头说道,脸上带着松弛的笑意,「记得,那个时候我们也就十来岁吧,总统大人还从自己家里偷出了三根超级好的鱼竿,上面印有章印、镶有宝石,是他爷爷的宝贝。」 「然后呢?」 楚眠问道。 「然后,他就把其中一颗祖母绿弄丢了。」 厉天阙嘲弄地勾了勾唇,将手中的鱼竿完美组装完毕。 「什么叫我弄丢的,我一直怀疑是你抠掉了。」 唐瑾辰立刻不满地睨向他,「你当时还让我把鱼竿卖了,三个人一起跑路,你有动机。」 闻言,厉天阙凉凉地看过去一眼,「我当时有动机,但智商不足,否则怎么会想跟你们两个跑路。」 「……」 唐瑾辰和孟墅都噎住了。 「那后来找到那颗宝石了吗?」楚眠有些好奇地问道。 「没有,当时总统大人也怕啊,怕得不敢回家,于是他放出话来,不钓够买一颗宝石的鱼,绝不回家。」 孟墅说道。 这样休闲的日子,大片大片的绿色树叶下,河水静静流淌,这里没有职位高低,没有阶级高低,只有当年一起过来的发小。 他变得格外放松,说话声音也大了。 听到这话,樊冰冰忍俊不禁,鱼换宝石啊,好伟大的梦想。 她笑着看向唐瑾辰,唐瑾辰的表情有些窘迫,「你们就这么拆我的台?我提这件事是为了让你们回忆当年我们三个有多团结。」 「你确定是团结?」 厉天阙再次给予一个凉凉的眼神,「而不是我们可怜你?」 「……」 唐瑾辰噎住。 「什么情况?」樊冰冰也跟着好奇起来。 「总统当时是真不敢回家了,学校都不敢去,就坐在湖边钓鱼,没日没夜,困了就坐在那里睡,两天过去衣服就馊了。」 孟墅组装完最后一张桌子站起来。 「有必要这么细节?」 唐瑾辰的脸都青了。 「再后来呢?」 楚眠又问。 「再后来,我看不过去,就从家里偷偷带吃的给他,还给他带了张凉蓆,可就是这样,三天了,他都没能钓出两桶鱼。」 孟墅嘆着气摇头。 第906章 传奇三少年 楚眠和樊冰冰同时笑出声来,樊冰冰忍不住问道,「不是,都十来岁了怎么还会认为能钓到和宝石同价的鱼?」 樊冰冰看向唐瑾辰,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怎么都不能从他身上看出一丝天真。 「……」 唐瑾辰后悔提及这个话题了。 「当时传言那片湖域里有一条鱼王,金灿灿的,还会发光,谁钓掉便能一辈子吃穿不愁,因此很多人慕名去捕鱼,但最后都无功而返。」 孟墅靠在一旁的树上,「但我们总统大人不一样,他坚信自己是天选之子,一定能钓出来鱼王。」 「……」 哦,不是天真,是迷之自信。 樊冰冰明白了。 「天阙,你的财团还是不要交到他手里,他会坑死你。」 唐瑾辰恼羞成怒地拿鱼竿去捅孟墅,人瞬间又变了立场。 「那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楚眠问道,拿起一片饼干放到嘴里,愉快地听故事。 「最后靠的是厉总。」 孟墅尽心尽责地给她们讲故事,「那会,厉总实在是受不了总统大人了,于是他把另一根鱼竿上的祖母绿给抠下来,敲成几瓣,拿到古董街上贱卖了。」 「……」 故事走向有些许的离奇。 唐家老爷子没气出毛病来也是心态健康。 孟墅要继续说,唐瑾辰忽然叫停她,看着楚眠道,「楚眠,你和天阙感情这么好,你来猜猜他卖我宝石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 唐瑾辰却还嫌不够,又看向厉天阙,有些挑衅地道,「要是她猜不到,说明她对你的感情还没到那份上,对你根本不了解。」 闻言,厉天阙幽深的目光落在楚眠的身上。 「……」 楚眠顿时倍感压力。 厉天阙在她一旁的躺椅上坐下来,把一杯果茶递给她,「慢慢想。」 第1093页 「唐总统故意挑拨我们。」 楚眠道。 「我知道。」 厉天阙挑眉,这不妨碍他想知道她能猜出什么来。 见楚眠一脸为难,唐瑾辰有些得意,一个个损他,这不就轻而易举地离间了么? 啧。 神仙眷侣?呵。 唐瑾辰在心里凉凉地笑了一声,一转头就看到樊冰冰如霜的面庞。 樊冰冰盯着他,他真的还记得今天是带什么任务出来的吗?不是让他搅散姐夫和眠姐。 唐瑾辰清了清嗓子,朝她走过去,在经过她身边时低声说了句,「先抑后扬,才有效果。」 「……」 是么? 樊冰冰半信半疑。 唐瑾辰在厉天阙右手边的躺椅上坐下来,正要叫樊冰冰过来,结果人已经快步走向楚眠了。 「……」 唐瑾辰心口痛,他推了推眼镜,隔着厉天阙看向楚眠,「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一点提示?」 「不用。」 厉天阙直直盯着楚眠的一双眼睛,自信拒绝,「我相信我女人。」 「……」 压力山大。 贱卖宝石,贱卖宝石。 唐家的祖母绿绝不是一般的成色,定是世间罕有,当它出现在古董街的时候必然会掀起轰动,又是个半大的少年去贱卖瞎卖,绝对会有人暗中盯着。 这么一想,楚眠猛地看向厉天阙,「你不会……制造了一个骗局吧?」 一听这话,厉天阙的眉愉悦地扬了扬,唐瑾辰和孟墅则是一脸震惊。 真猜出来了? 这什么人啊。 唐瑾辰不服,「什么骗局,你细猜猜。」 「古董街向来是水深的地方,里边龙蛇混杂,当一颗极品宝石出现的时候,肯定会有不止一个人偷偷跟踪男孩看看是怎么回事,是哪里来的宝贝。」 楚眠观察着他们三个的表情,确定这个思路没错,于是就放开胆猜想,「如果我没猜错,那帮人看到那男孩半夜偷偷去一条河边,那河应该通着之前鱼王传说的湖域。」 「……」 「夜半三更,伸手不见五指,看不出光的河里跳出来一条金灿灿发着光的鱼王?」 「……」 唐瑾辰和孟墅脸上的表情裂开了,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她。 樊冰冰看着,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真猜中了?」 「鱼王展现了一些神技,然后朝男孩吐了一颗祖母绿宝石,也就是第三根鱼竿上的宝石。」 楚眠看自己猜的没错,便放放心心地继续猜下去,「我想,当时一定有不少人偷偷下河捕捞,但没捞到。」 「越是自以为聪明的人越是会多想,他们一时捞不到,又担心这事很快会传开,被更多有心人来分一杯羹,就会想把握住先机霸占那条河,想着赶紧把河和湖的连接处封上,不让鱼王离开。」 「……」 「而那条河应该就在那男孩家的名下,那卖宝石的男孩就是孟墅吧?」 楚眠看向孟墅。 孟墅的家庭条件最为普通,也最适合扮演这种角色,他们用卖碎宝石的钱先把这条河占了,再等着人来买。 a国的有些小河流是可以定为私用的。 她继续道,「有人轮番上门买,然后价高者得,你们就把祖母绿的钱赚回来了。」 推理完毕。 「……」 唐瑾辰和孟墅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她猜得就跟亲眼见到一样。 樊冰冰听得只觉匪夷所思,她十来岁的时候在做什么?想不起来了,反正绝对不是胆大到去行骗,还是骗古董街的一帮人精。 「可这事不好收场,迟早他们会发现鱼王是假的。」 她道。 「那倒简单,河通着湖,再在某个夜晚在湖里表演一通鱼王再现,让人知道鱼王又游去了湖域,那买下小河的人纵是气到要打人,旁人全在打鱼王的主意,他也就无心再和孟墅一家计较。」 毕竟挣钱更重要。 楚眠把他们的后续办法都想出来了,然后喝一口果茶后道,「不过,这事也有风险,买你们小河的应该是个财大气粗的人吧?你们骗的钱对他来说不值一提,所以才不会继续追究,否则要是碰上那种把家底掏出来的人,是不可能和你们善罢甘休的。」 那绝对是杀人的心都有,怎么会让孟墅如今完完整整地站在这里。 「这个……」 唐瑾辰和孟墅整齐划一地转过身去,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厉天阙也转过身去,端起一杯果茶抿了一口。 -- 作者有话说: 厉少年:年纪小怕什么,要赚钱就得人狠胆子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更晚啦。 第907章 否则怎么还会有两条单身狗 楚眠和樊冰冰对视一眼。 看来这里边还有猫腻。 「你们问这个做什么?重点是当年我们三个人心很齐。」 唐瑾辰想回忆的可不是这些,他试图纠正过来,「那时,天阙出谋划策,孟墅冒着危险跑腿,而我,那条活灵活现的鱼就是我制作出来的,你们知道要把一条鱼弄成发光多不容易,我在里边试错了多少么?我……」 「所以,买你们小河的到底是谁啊?」 樊冰冰淡淡地打断他的话。 第1094页 「……」 三个男人都静默。 樊冰冰看来看去,捡了只软柿子,「孟助理?」 「别喊我,我刚换的超跑,不想再换回两个轮子了。」 孟墅抓起一旁的鱼竿就开始弄鱼饵,一副专注投入的样子。 虽然这件事的结果他没什么丢脸的,但他不敢说。 看他们这样,楚眠隐约猜到几分,「恐怕那个买小河的人……是唐家的人吧?」 「……」 厉天阙幽幽地瞥她一眼,「行了,猜到这就可以了。」 没必要再了解下去。 「为什么是唐家的人?」 樊冰冰不解地问道,她承认,她的思路跟不上楚眠。 「厉天阙不会凭白无故给自己招惹一些惹不起的人,所以他不会卖给那个贪婪到倾家荡产买小河的人,只会卖给那种看起来就不差钱的人。」 楚眠分析上了瘾,越不告诉她,她就越靠自己推理,「这中间还要顾虑好鱼王吐宝石的骗局万一被揭开,受伤害最小的程度,那肯定是唐家的人来买比较合适,听闻唐家几代人都好古玩,古董街有唐家人不奇怪。」 闻言,樊冰冰立刻远远看向唐瑾辰,想从他那里找到对不对的答案。 唐瑾辰的脸色有些难看,无奈地道,「没错,楚眠你男人早就想好了,我家老爷子好祖母绿,肯定有下面的人为了讨好他而不惜一切代价来争取这条鱼王。」 「这有什么不值得说的?」 楚眠不解他们刚刚静默的原因。 「因为你男人再聪明那会还是太穷,眼界有限,他误估了那种纯宝石的价值,他以为给我卖一百万就够了,但那三颗宝石加起来当时市价就是三千万了。」 唐瑾辰索性全讲出来,豁出去了。 听到这话,楚眠意外地看向厉天阙,单手撑着脸笑,揶揄道,「原来你十来岁就会给宝石估价了呀?」 「……」 被扯出自己脑子不怎么灵的那一面,厉天阙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看向她,「我是故意的,我不这么做,有人怎么回唐家吃一顿爆炒肉。」 「……」 唐瑾辰的脸色都黑了。 他当然知道厉天阙那会不是故意的。 那时他们三个的条件,一个被家族弃养,一个平民,一个又游走在家族的边缘,都是第一次见到一百万的大支票,兴奋得就以为那是天文数字,能买一切。 拿到支票的时候,他激动地抱着孟墅和厉天阙跳了好几圈。 并且,最后厉天阙和孟墅一分没贪,全让他拿回去填窟窿,让他十分感动。 这件事留给他的印象除了三人合作无间的感情,就是他大摇大摆拎着三根抠了宝石的鱼竿走到唐家老爷子面前,把支票一摔,大气十足地来了一句,宝石我弄丢了,钱给您补上。 然后在老爷子阴沉的面色里,他被按在凳子里打到屁股开花见红…… 唐瑾辰正想着,楚眠似乎嫌还不够,声音轻轻地飘过来补上一刀,「所以那肉炒到什么程度了?」 孟墅见两位大佬该爆的料都爆了,也就不顾忌了,探出头来告知实情,「炒到什么程度我不知道,反正那肉两个月没能去上学。」 可惨了。 啧。 「……」 能不能别那肉那肉的! 唐瑾辰的脸更黑了,「我今天是喊你们来钓鱼的,还是让你们吐槽我的?」 「好了好了,不说了,喝点果茶。」 樊冰冰走过去,主动替唐瑾辰打开一杯果茶,放上吸管,递到他面前。 唐瑾辰看向她眼中的笑意,面色稍霁,关键时刻还是自己人好。 他伸手接过,沖她笑了笑,低头去喝。 「所以那肉……一直躺了两个月才好吗?」 樊冰冰发誓,她这话纯粹是关心,唐家未免也太狠了,两个月不能动是打成什么样子。 「噗——」 唐瑾辰一口果茶全喷了出来,侧目看向樊冰冰询问的双眼,嘆气,「罢了,是我命不好。」 身边就是这么一堆东西。 楚眠半靠在躺椅上看看樊冰冰,又看看唐瑾辰,好像从之前对付财阀,到服用tp1314后,这两人的关系又有变化。 之前,樊冰冰不会细緻到开杯盖,放吸管。 她看着笑了笑,没说什么,转头看向厉天阙手中的鱼竿。 鱼线已经没入平静的水面,水面无痕。 楚眠想着刚刚听到的故事,有些感慨地道,「其实像你们这样三个这样很好,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成长的瞬间、经历的喜怒哀乐都是共通的。」 「并不相通,否则怎么还会有两条单身狗。」 厉天阙将手中的鱼竿架好,腾出手来,转了转腕錶慢条斯理地开始复仇。 挑拨离间是么? 剁手腕写辞职信是么? 来。 今天时间还早,慢慢来。 闻言,唐瑾辰慢悠悠地转头看一眼自己旁边的孟墅,「胡说,这里明明只有一条狗。」 「……」 这回轮到孟墅的脸绿了。 他看看唐瑾辰又看看厉天阙,最后看向楚眠,「小姐,今天我们约的名堂是什么?」 楚眠心领神会,笑道,「发小之日?」 既然是发小之日,那就没有什么总裁,没有什么总统。 第1095页 众生平等。 「那我就不客气了。」 孟墅用最温柔的声线说最狠的话,并伴着撸袖子的动作,「唐瑾辰,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当我不知道你和第一夫人之间是什么关系?」 不就是协议假结婚么? 「……」 唐瑾辰匪夷所思地看向他。 「还有你,厉天阙,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连註册都是被小姐用枪逼着去的,小姐要是不主动,你现在也是个单身狗,还是那种想找亲人替身的抑郁单身狗。」 孟墅突然间火力全开。 第908章 来自孟墅豁出命的助攻 「……」 一时间,整个河边异常宁静。 宁静到鸟都不过、鱼都不跳。 厉天阙坐在躺椅上,停了两秒后才慢条斯理地转过头,薄唇勾着一抹弧度,和善地看向孟墅,「你叫我什么?」 「……」 孟墅瞬间感到一股窒息感,但他还是挺直了背。 「你是不是被附身了?」 唐瑾辰已经不为自己这一声名字感到什么了,这叫一声厉天阙才诡异! 樊冰冰也是无法理解,看着孟墅惊得不行,「孟助理,你是准备过完今天就不过了吗?」 未来的日子那么美好。 楚眠就比较含蓄了,「你来的路上是不是酒驾了?」 才会这么飘。 「我、我说错了吗?」 孟墅强行挺直背,「今天不是发小之日?那我就不是小助理了,对吧?我可以畅所欲言,小姐,你可是一直在追求平等,这两人要是为这揍我,就是违背你的理念!」 「……」 好一招急中生智。 楚眠眨了眨眼,合着他这是要她给他撑腰。 「懂得找靠山了?」厉天阙凉薄一笑,嗓音沉得听不出什么起伏,「那你去给她管天宫,别管财团了。」 「去不去得看小姐要不要我,反正财团这边我递过辞职信了。」 孟墅站在那里道。 「……」 不仅知道找靠山,还知道威胁了。 这是仗着厉天阙想去隐归,财团没他不行,于是发了大疯地作死啊。 「同样的招术要在我面前来两遍?」 厉天阙低笑一声,视线落在一旁的包里,修长的手从里边取出一把水果刀,打开刀鞘,一把将刀刺入旁边的桌上,「来,重新写一遍辞职信,这次我收。」 「……」 孟墅的肩膀抖了下,下一秒,他把心一横就冲过去要拿水果刀。 没想到平时性子不温不火的孟墅反弹起来这么厉害,楚眠一惊,连忙站起来要去阻止,唐瑾辰离得近,反应更快,立刻起身拦腰抱住孟墅,愕然地看向他手上的纱布,「疯了?真要写血书啊?」 「写就写!这财团我呆够了!」 孟墅咬着牙吼出来。 「……」 这回,厉天阙的脸色青了,坐在那里冷冷地看向他。 樊冰冰看向楚眠,怎么感觉孟助理这一次是动真格的了? 「孟墅,你是不是对厉天阙有意见?」 楚眠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说,如果真的有,你大可以离开财团,我们不走就是。」 何必因为他们的隐退,让他这么为难,为难到像变了一个人。 「我有意见不应该吗?你们说走就走,把财团就这么丢给我!我就不喜欢做管理者!我真这么想当老大,我自己去做点小生意做老闆不行吗?非要在这做个助理?我不就图助理轻松不用动什么大脑吗?」 孟墅被唐瑾辰拦着大声说道,说到激动处额角的青筋都在跳动。 「……」 厉天阙的脸色一沉再沉,呼吸也沉重起来。 孟助理爆发了。 樊冰冰有些担忧地看向唐瑾辰,这好好的发小之日怎么就变成这样。 唐瑾辰看孟墅动了真格,蹙眉劝道,「你这在犯什么浑,这些年天阙也没少为你摆平事,跟你比跟我亲近多了,哪来这么多怨言。」 「是他做人做事太强势,说一不二,根本不顾别人感受。」 孟墅说着就看向楚眠,眼睛瞪得红红的,「小姐,你自己说,他是不是比你更自以为是?」 「……」 你这是一次性骂两人吗? 楚眠突然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他以为你要跑路,给你上碎骨锁;他以为你好掌控,就一直想弄个笼子把你关起来!看着说什么宠爱,其实你在他这里一点地位都没有!在他眼里你还是那个贫民窟里的低等人!」 孟墅一口气全喊出来,声线都不温柔了。 厉天阙坐在那里,目色阴沉地睨向他,薄唇微张,「想死就直说。」 不必铺垫。 楚眠蹙眉,「孟墅,你是不是真喝酒了?」 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说错了吗?」 孟墅像只是被点炸的刺猬,乱刺横飞。 「错了。」 楚眠站在那里,想都不想地道,「或许以前他的三观是和我不合,但这几年下来,他已经变了,他对我有多好,我自己知道就好。你可以说你的不服,但不必来猜测我的心情。」 她的语气坚定。 厉天阙听着,眸色微缓。 「对你好?」 孟墅笑了,「小姐,你别傻了,你想想他把你带回家是做什么的?是做大小姐的替身,后来呢,他把你关在身边是要做金丝雀,再后来,你逼着他註册签字,他还兴奋说厉害的男人都是让女人求婚的!接下来呢,他肯定还指望你来办婚礼!你还得求着他办婚礼他才会办!而且得在婚礼上说你有多爱多爱他!」 第1096页 「……」 「小姐,你那么聪明,你仔细想想,这算爱吗?他分明只想在你面前、在所有人面前高高在上!」 孟墅歇斯底里地吼出来。 「……」 听到婚礼两个字楚眠忽然就悟了。 「……」 抱着孟墅的唐瑾辰也悟了,无语地当场撒了手。 靠。 你这提前进入任务状态能不能给个眼神,演得跟真的似的,他心脏差点骤停。 「……」 樊冰冰也明了,原来孟助理的演技不输专业演员。 厉天阙坐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孟墅,刚才反驳的楚眠这一刻却没有出声,他回眸,直勾勾地看向她,眼神深得能吞人。 「……」 楚眠看过去,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说完了么?」 厉天阙回过身,这话是对孟墅说的。 「……」 呃。 好像是说完了。 这可是他昨晚琢磨了一晚上的剧本,孟墅仔细回忆了下,然后想到自己的最后一句台词,于是十分恭敬地朝厉天阙鞠了个90度的躬—— 「说完了,厉总,其实我还是喜欢跟着你做事的,我对你也没别的意见,就是希望你能不要那么高高在上。」 末了,他又道,「你现在想开除我就开除我吧,想打我就打我吧。」 「……」 厉天阙一把拔出桌上的水果刀。 「……」 孟墅腿一软,朝一旁的唐瑾辰身上靠过去。 唐瑾辰同情地看他,用眼神告诉他,孟墅,你好像玩大了。 第909章 你也这么想? 树荫之下,刀锋发出寒光。 孟墅一把抓住唐瑾辰的手臂,指甲往死里抠下去,一双眼睛瞪向他。 一国的。 他们是一国的! 「……」 唐瑾辰痛得差点跳起来,他皱眉。 谁跟你是一国的。 他有自己的计划! 「……」 那就一起死。 孟墅抓着唐瑾辰就往自己前面挡,唐瑾辰眼疾手快地撤回来,随即看向厉天阙阴沉的双眼,讪笑两声,「天阙,这傢伙估计就是想接下来要管一个大财团吓傻了,一时间口不择言,你别理他。」 「没事,我就是和他聊聊。」 厉天阙拎着水果刀朝孟墅一步步走过去,语气极凉。 「厉、厉总……」 孟墅往唐瑾辰身后躲,这不对啊,厉总之前因为他搁手写血书还妥协了,又给涨钱又给车的,怎么这会又不妥协了。 只能向他妥协一次么? 他果然不能献这么险的计。 孟墅慌得一匹,不停把唐瑾辰往前送。 眼看厉天阙一步步越走越近,唐瑾辰也豁出去了,抬手拦住,「行了,天阙,孟墅话粗理不粗,今天是我们的发小之日,没那么多规矩,他要啰嗦两句就让他啰嗦得了。」 闻言,厉天阙勾起薄唇,冷冽地笑了一声,「你们两个,一而再地挑拨我和我女人,这叫啰嗦?」 「……」 还有他的事? 唐瑾辰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孟墅也忙跟着后退。 两人贴到一棵大树上。 「……」 樊冰冰无语地看着这一幕,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这场婚礼助攻,他们巅峰会靠旁敲侧击,苏老爷子靠语重心长,这两人就比较能干,靠命。 她伸手拉了拉楚眠的手,现在就只能靠眠姐来缓解局面了。 楚眠也看得头疼,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感激这两位对她的帮助。 她上前,拉住厉天阙的臂弯,「好了好了,你们都是多少年的朋友了,他们是什么样子你心里有数,就是开玩笑而已。」 唐瑾辰和孟墅站在那里猛点头。 对对。 玩笑。 开玩笑而已。 厉天阙停下步子,低眸,看向臂弯上白皙的手,他看向她,眸色深邃,他温和地笑了笑,「我知道,所以我也只是想和他们开开玩笑。」 「……」 楚眠还没说话,厉天阙就小心地拂开她的手,拎着刀走到唐瑾辰和孟墅面前,「走吧,换个地方开玩笑。」 「……」 唐瑾辰和孟墅立刻看向楚眠。 「厉天阙……」 楚眠上前,厉天阙回头睨向她,食指抵在薄唇前,「乖,去给我守着鱼竿。」 有点帅…… 楚眠被他的动作迷了一秒,恍过神来才道,「难得出来玩,我们办个钓鱼比赛,谁钓的鱼少,晚上就由他来做晚饭,怎么样?」 「……」 厉天阙沉吟一步,颌首。 同意了就好。 「那你能确保参赛人员能全数到齐吧?」楚眠声音有些干涩。 厉天阙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再次颌首,「开玩笑而已,不会减了参赛人数。」 「那都要全手全脚参加,比赛才公平。」 楚眠又道。 闻言,厉天阙认真地看了一眼唐瑾辰和孟墅的手脚,深思,发下话,「可以。」 「……」 你们夫妻这么说话是不是有点吓人啊! 唐瑾辰和孟墅惊悚地看着他们两个,厉天阙已经走到他们面前,「走。」 「天阙,你看你这样不就是坐实孟墅的话,你这人太高高在上,一点负面意见都听不进去么?」 第1097页 唐瑾辰还想挣扎,「我是你我现在想的就不是这些,而是向楚眠求婚,证明自己不是这种狂妄自负的人!」 厉天阙凉凉地看他一眼,「走。」 「你这思路不对,做人不能这样。」 「走。」 厉天阙亮起手中的水果刀。 「……」 唐瑾辰哑了。 三人一步一顿地走出成片的树荫,留下楚眠和樊冰冰站在原地。 「啊——」 孟墅的惨叫声突然传来,惊得鸟雀乱飞。 樊冰冰听得缩了下肩膀,伸手按住耳朵,一脸的同情。 楚眠轻嘆一口气,在躺椅上坐下来,眉头微蹙,紧接着,唐瑾辰的一声叫喊也传来,鱼线跟着抖了两抖。 「一会我故意钓少一点,今晚的晚餐我来做,就当我感谢他们两个了。」 楚眠扶额。 樊冰冰挺为孟墅和唐瑾辰难过的,可一听这话,她连忙道,「眠姐,你别有心理压力,是这两个人没做一个正常的计划,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他们自找的。」 「他们怎么敢玩这么大的?」 楚眠难以理解。 「可能是我说了一定不能做得明显让姐夫感觉出来,不然会弄得眠姐你难堪,所以他们只能动用点特别的招术既点了姐夫,又不会让姐夫生疑。」 樊冰冰说道。 做是做到了,姐夫完全没感觉出来他们是为眠姐逼婚,就是这招术……有点费命。 「……」 原来是这样。 楚眠的心口狠狠跳了下,这些人都在用力顾忌着她的感受,为此苏老爷子拿自己的伤疤说事,孟墅拿愤怒当挡箭牌…… 听着时不时传来的一声惨叫,楚眠站了起来,大步往外走去。 楚眠到的时候,一把水果刀插在一旁边的树上,唐瑾辰和孟墅倒在地上连连哀嚎,连连喊着打不过、不打了。 厉天阙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冷眼看着地上的两个,「起来,继续。」 「小姐……」 孟墅哀求地看向楚眠。 他们真的打不过怒气值爆满的厉总啊! 楚眠上前拉着厉天阙就走,淡淡地道,「发泄两下就好了,真把人打残,你们这么多年的情谊就费了。」 厉天阙本要挣开她的手,听到这话,他没再挣扎,而是被她拉着走,一双眼深深地盯着她耳后的发,嗓音极沉,「你也这么想?」 「什么?」 楚眠回头看他。 「我在你们面前高高在上到无视他们,无视你?」 「……」 楚眠怔了下,「你什么时候在意起这种点了?」 他不是一向唯我独尊到不在乎旁人想法的么? 「你知道我在意的是什么?」 厉天阙盯着她,眸子再深沉不过。 第910章 单身狗的快乐 楚眠看着他,正想回答,樊冰冰跑了过来,见到他们略微松一口气,「怎么样?他们还能钓鱼吗?」 不会就要去住院了吧? 气氛被打断,楚眠转眸看向樊冰冰,想了想刚刚的场景,道,「应该能。」 「我去看看。」 樊冰冰快步过去。 楚眠握住厉天阙的手,十指相扣,一双眼睛清澈地看向他,笑了笑道,「回去再说,今天就好好钓鱼,好好过你们的发小之日,好么?」 「我不认识他们。」 厉天阙冷哼一声,拒绝相认。 楚眠紧握了一下他的手,厉天阙勉为其难,「只要他们今天不再挑衅我。」 还高高在上,他看他现在是脾气太好了,才会他们这么跳。 「他们不敢了,」 楚眠笑。 接下来不执行任务的孟墅和唐瑾辰果然安分很多,只是钓鱼的时候不时揉个腰、按个肩的,脸上仿佛戴了痛苦面具。 「开始计时。」 楚眠按了下手机上的计时软体,开始钓鱼比赛。 五人坐成一排,终于投入正事,专注地钓起鱼来。 楚眠心里想着要做一顿晚饭,也就没有多认真,看到鱼线晃动也不着急,慢悠悠地等待着,等她收鱼竿时,鱼儿已经跑了。 「我钓到了!」 孟墅有些激动地出声,开始收鱼竿。 是一条大肥鱼。 大家看过去,孟墅兴奋极了,忽然身子一扭,手按上自己的腰,「我的腰——」 好疼。 「卟嗵。」 大肥鱼又掉回水里。 「……」 孟墅一脸麻木。 楚眠低笑一声,「继续加油。」 「谢谢小姐。」 孟墅木着脸坐下来,重新放置鱼饵。 钓鱼的过程是沉闷的,过多的动静都会影响鱼上钩,因此,比赛的时间里五人基本上都是安静至极。 这一静,之前的剑拔弩张就渐渐过去了,全都消失在平静的水面之下。 树荫之外,太阳倾斜,一道霞光渐渐偏过来,落在水面之上。 顿时,五人更静了。 楚眠看了一眼一旁手机上的时间,比赛的时间已经到了,她正想开口,孟墅忽然看了看天色开口,「时间过得还真快。」 一瞬间就到黄昏了。 「是啊,不知道下一次这么聚是什么时候。」 唐瑾辰苦笑一声。 第1098页 他们三个这些年下来没了小时候的傻,但也没了小时候常常见面的时光,就算有时互相看彼此不顺眼,可再也没有人能进入他们三个中间。 他可以和很多人互称朋友,但发小……始终只有两个。 而现在,厉天阙就要离开了。 「惦记上被我揍了?」 厉天阙冷冽一声,打破他的伤怀。 「是啊。」唐瑾辰转过身面对他,扶了扶鼻樑上的金丝边框眼镜,深情款款地看向他,嗓音磁性,「就算被你揍,我还是想时时刻刻看到你,只有看到你,我心里才有底。」 厉天阙面无表情地从一旁的包里又拔出一把水果刀,插在桌上。 「……」 唐瑾辰无语地看向樊冰冰,「钓个鱼你带这么多水果刀做什么?」 「削水果不抢刀。」 樊冰冰认为自己是准备齐全。 「……」 是削他吧。 唐瑾辰坐回去,又用脚踢了踢厉天阙的鞋,厉天阙不悦地睨他,「你要真想躺病床休息三个月我成全你。」 「不是,我是想问,你什么时候走?」 唐瑾辰低沉地问道。 「交代得差不多了。」 厉天阙淡漠地道。 「……」 那也就是就要走了。 唐瑾辰看着他想说什么,最后跳了过去,只问楚眠,「怎么样,比赛结束没有?」 「刚好到时间,我们来数一下吧。」 楚眠从位置上站起来。 五个桶被摆到一起,孟墅低头一看,乐了,「看来我钓得最多。」 居然有一次能赢厉总和唐总统,真是扬眉吐气。 瞬间觉得腰没那么疼了。 这鱼的数量相差较大,一目了然,都不用数。 楚眠淡淡一笑,「我钓得最少,我来做晚饭。」 闻言,厉天阙的眸色微深,下一秒,他拎起楚眠的桶,将桶中的鱼倒进自己的鱼桶中。 「……」 八目疑惑。 「你是我女人,一体,算一份。」 厉天阙一派理所当然。 这样一来,桶中鱼最少的就是樊冰冰。 樊冰冰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唐瑾辰便依葫芦画瓢,把她的鱼倒进自己的桶里。 「……」 楚眠默。 都多少岁的人了,怎么一个比一个幼稚。 「……」 孟墅这下笑不出来了,麻木地看着他们两个,「欺负老实人?」 唐瑾辰走向前,一脸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有需要的话找个相亲机构,也给自己考虑考虑。」 「厉总和小姐也就算了,总统你和樊冰冰也算?」 孟墅质疑。 「怎么不算了,我们没签字註册?我们没证?」唐瑾辰反驳得理直气壮,「他们除了多个孩子,还比我们多什么?什么都不多好吧。」 比如婚礼什么的,根本没多。 说着,唐瑾辰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厉天阙。 厉天阙连一记眼尾都没扫他,只将楚眠拉进怀里,低头看她,「钓鱼累不累?去休息一会。」 「好。」 楚眠点头。 「……」 小姐一天下来一共就钓了五条鱼,能有多累。 孟墅彻底麻了。 …… 幸好,楚眠和樊冰冰还是有良心的。 回到农庄欧式的平房后,看孟墅准备弄一顿烤肉做晚餐,她们便加入其中,帮忙准备食材和调料。 厉天阙慵懒地坐在一旁的白色椅子上,低头玩着手机,不时抬头看一眼楚眠,拧着眉道,「过来坐一会。」 「我这就弄完了。」 楚眠也知道自己的厨艺一般,也就不上手烤,只负责将食材准备到位。 「陪我去走走。」 厉天阙收起手机。 「……」 楚眠看他一眼,知道他是想继续之前未完的话题,只好让孟墅和樊冰冰多辛苦一点。 两人都是点头。 楚眠和厉天阙一走,樊冰冰面前就多了一道笼罩下来的阴影。 「我有话和你说,国家大事,走。」 唐瑾辰站在她面前,一脸凝重地道。 「哦。」 樊冰冰只好放下手中的调料碗。 「……」 忙得满头大汗的孟墅站在烤肉架前,无语地看向不远自己新换的跑车,「老婆,来,帮忙切个肉。」 --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有读者说墨迹了,okok,我拉进度! 第911章 他吃药是为了勾搭女人? 唐瑾辰的农庄很大,霞光落下来,让整个农庄都染上一层令人舒心的色彩。 这会天气稍微凉了点,农庄上的工作人员开始驾驶着机器在田里工作,还有人在浇水。 楚眠沿着田垦往前走,一脚一脚踩在松软的泥里,鞋子沾了些土。 厉天阙无声地走在她的身边,一旁的田地里投下他修长的影子,两人的影子几乎叠到一块。 楚眠双手背在身后,饶有兴致地看着。 「什么?」 厉天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楚眠伸出腿,一脚踩在他的影子上,道,「我踩住你了,不准动。」 「……」 厉天阙睨向她,有些宠溺地低笑一声,「幼不幼稚?」 第1099页 「比你把我的鱼装你桶里还幼稚?」 楚眠笑着问回去。 「不让你做饭还不开心了?」厉天阙伸手握过她的手,将她拉近身边。 「本来就是我钓得最少,你这么玩对孟墅多不公平。」 她道。 「是唐瑾辰幼稚的举动让他去做晚饭的,他半夜睡觉骂人也不敢骂到我头上。」本来钓最少的会是樊冰冰。 「你们都幼稚。」 楚眠轻笑着道,在心里为孟墅掬一把同情的泪。 再前面有人正在浇水,不好过去了。 楚眠便蹲下来,看着地里的小苗苗,伸手去拨了拨小小的叶子。 厉天阙站在一旁,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是说在不在意你高高在上?」 楚眠抬头看向他笑,「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还是厉天阙吗?」 从她认识他那天起,他就是这样了,她习惯了。 厉天阙站在那里,身后是一片霞光,眸子深邃无底,薄唇抿得没有笑意,「所以你也觉得我是故意让你逼婚,还想让你主动办婚礼?」 「……」 楚眠怔了怔。 这几天大家都卯足了劲想点醒厉天阙,但他完全无感,突然从他嘴里听到「婚礼」两个字,她竟觉得格外的不适应。 几秒后,她蹲在田垦上仰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双眼睛清澈而真诚,「那你是故意的吗?」 到底还是孟墅了解厉天阙,原来还能从这种角度点他,而厉天阙还真的在意了,真是神奇。 「嗯?」 厉天阙睨她,眉眼之间聚起愠怒。 她还真的怀疑他? 「你是在等着我主动办婚礼享受我的追捧吗?」 楚眠再次问道。 「楚、眠!」 厉天阙咬了牙,脸色发青。 见他这样,楚眠便明白了,拍拍手笑着站起来,「ok,我明白了,我等着。」 「等什么?」 厉天阙不悦地睨她。 「我还能等什么,等你觉得合适的时机啊,随时恭候。」 楚眠站在他面前,浅浅一笑,融化了所有的霞彩。 闻言,厉天阙的神色凝住,定定地盯着她,嗓音低哑地重复着她的话,「随时恭候?」 「嗯,这就是我的答案。」 她一字一字再郑重不过地道。 不管他准备什么时候送她戒指,不管他准备时候办婚礼,她都……愿意。 「……」 厉天阙凝视着她的眼睛,竟是许久没说出一句话来。 见状,楚眠朝他勾了勾手指,伸手攥过他的衣领,将他拉近自己,眼神难得有点媚。 「干什么?」 厉天阙顺从地靠过去。 「背我回去吃烤肉。」她道。 「鞋子都脏了,一会蹭我裤子上。」厉天阙有些嫌弃地看一眼她脚上的小白鞋。 「不背那我走了。」 「给我回来。」 厉天阙一把将她扯回来,在她面前弯下腰来,楚眠笑着爬到他的背上。 口是心非的男人。 厉天阙轻而易举地将她背起来,背着往农庄平房的方向走去。 楚眠抱住他的脖子,望着天边的夕阳,这样的生活以后应该就会成为他们的日常了吧? 「对了,你有没有发现唐瑾辰和冰冰之间有点微妙的变化?」楚眠想到了便说起来,「好像上次你让唐瑾辰吃药,还助攻了一把。」 她能感觉出来樊冰冰对唐瑾辰正一步步放开。 「……」 厉天阙极快地反应过来楚眠嘴里的助攻是什么意思,脸色瞬间变冷,「他吃药是为了勾搭女人?」 而不是忏悔? 找死? 「他当然也有悔意,你别乱想。」 楚眠连忙替唐瑾辰讲话,又转了话题,「你和唐瑾辰认识这么久,你觉得他怎么样,适合冰冰吗?」 她对唐瑾辰只了解为国为公的一面,私人感情并不清楚。 樊冰冰说过,她和唐瑾辰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三观难合,吃饭都吃不到一块去,生活方式更是南辕北辙。 也不知道这样的两个人适不适合过一辈子。 「不适合。」 「……」 「找到机会就赶紧离婚。」 厉天阙相当有诚意地给出了建议。 「……」 楚眠默。 她真是找了个很好的打听对象呢。 …… 回到平房时,孟墅大厨已经将桌子收拾出来,没摆在屋子里,而是摆在外面的花园里。 就着夕阳晚霞吃晚餐,别有一番情致。 见他们回来,孟墅站在烤肉架前开始正式工作,「厉总,小姐,坐,这肉要边烤边吃才香。」 「好,辛苦了。」 楚眠朝他点点头。 唐瑾辰和樊冰冰已经坐在餐桌前,唐瑾辰看了一眼厉天阙牵着楚眠的手上,「啧」了一声,「孩子都有了,还有那么多话聊?」 厉天阙面无表情地坐过去,「孩子都没有,是没什么话聊。」 「……」 唐瑾辰败北。 这两个人……加起来都多少岁了啊。 楚眠无奈地摇摇头,在一旁坐下来,视线自然地触及对面坐着的樊冰冰,却见她有些心不在焉单手撑着脸,耳根隐隐发红。 第1100页 嗯? 又发生什么了? 她拿出手机,给樊冰冰发了个信息,简单一个问号。 樊冰冰低头拿起手机看,抬头看了她一眼,也不含糊,直接发信息回来—— 【樊冰冰:他刚刚把我拉出去,突然说不想演下去了,要和我做真夫妻。】 「……」 不愧是总统大人。 很直接。 楚眠笑了笑,抬眸看向对面的樊冰冰,只见樊冰冰发完信息耳根更红了,于是回复。 【楚眠:那你怎么想?】 第912章 最后的告别 【樊冰冰:我还是觉得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我承认,我的立场没有那么坚定了。】 【樊冰冰:他服下tp1314的时候特别痛苦,那个时候我对他彻底改观了,他为国为民,也敢做敢当,是个值得女人钦慕的男人,现在还会在生活上迁就我。】 【樊冰冰:可是眠姐,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一时兴趣才会特地勉强自己放下贵族的架子,那要是哪一天没什么感觉了呢?那我们不就变得很尴尬,别人可以说分手就分手,我和他还得接着演夫妻,想想都很惨。】 樊冰冰大概是真的无所适从了,居然一口气三条信息连续发过来。 楚眠低眸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内容,还没想好怎么回复,樊冰冰新的一条信息又钻进来了。 【樊冰冰:眠姐,姐夫对他的情史了解么?要不和姐夫打探下,我想知道唐瑾辰在恋爱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他每次谈恋爱热度都不高的话,就算了吧。】 他们这样的关系夹杂着公事,如果无法长情,两三个月便想结束,那以后很难共处。 「……」 你也真是敢找人打听。 楚眠看了一眼身旁的人,被厉天阙捕捉一个正着,「看什么?」 「没什么。」 楚眠笑笑,给樊冰冰发信息。 【楚眠:你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感情都分人,即使他以前谈的恋爱不长,不代表这一次他不想长情。】 樊冰冰低头看着手机,又开始码字。 【樊冰冰:那这就是一场赌博,我还是想理智些选择。】 毕竟她走了这条路,就不能像一般小女生去奋不顾身。 【楚眠:你这博弈也有问题,要是他谈过的恋爱都是长达两三年,甚至五六年的,你心里舒服?】 发完,她抬起眼就看到樊冰冰僵在那里。 显然,樊冰冰想理智,但还没想过这答案其实也伤人。 樊冰冰收起手机,深深地看了楚眠一眼,有些勉强地笑笑,没再回话。 孟墅将第一盘烤肉切好端到餐桌上,「四位,请品尝吧。」 「你也坐吧,烤肉架就在旁边,边吃边烤。」 楚眠说道。 「好的,小姐。」 孟墅坐下,伸手刚要去夹烤肉,唐瑾辰和厉天阙就不约而同地夹走两片烤得最好的肉搁到樊冰冰和楚眠的盘中。 孟墅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跑车,他是不是该把跑车开到身边陪伴自己? 「天阙,来,我敬你一杯,祝你此番隐退平安幸福。」 被吐槽了,被打了,完事后,唐瑾辰还是端起面前的酒杯真心地敬厉天阙,言语间有着羡慕,「希望几年后,我也能功成身退,学你们一样。」 这话点得太明显,樊冰冰眼神有些复杂地看向唐瑾辰。 几年后,他们之间能到几年后么? 闻言,孟墅也跟着举起酒杯,「厉总,您放心,既然我接了财团,一定会好好管理,不让您操心。」 血书归血书,该做到的事他不会含糊。 厉天阙单手握起面前的杯子和他们碰了碰,也是难得说了一次良心话,「要是帝都有事……」 唐瑾辰和孟墅立刻直勾勾看向他。 「自己解决,别来烦我。」 厉天阙不假思索地说道,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 唐瑾辰和孟墅没声音了,默默喝酒。 …… 发小之日后,楚眠私下一个个找过去,表示了对他们关心自己婚礼的感激,但她不想左右厉天阙的想法。 所以,婚不婚礼的,无所谓啦。 虽然有点小失落,但并不影响生活。 临走的前一天,楚眠和厉天阙领着厉小懒在私人山庄住了一晚。 他们和谁都告别了,只有他的母亲和姐姐,他们还没告别。 高大的碑前,厉小懒煞有介事地双手合十,跪到地上磕头,闭上眼睛,小嘴巴咕哝个不停,「漂亮奶奶好,漂亮姑姑好,我是厉小懒,是厉天阙的儿子,今年四岁,虚的虚的,其实我还很小,可是我要念很多很多的书。」 「……」 「妈咪说,你们两人在天上做星星陪着我们,我看电视上说做星星的人都会保佑小孩子。」 「……」 「希望你们保佑小懒少学点功课,保佑小海豚早点学会写字,好帮我做作业,保佑我爹地妈咪一直有钱一直花不完,小懒以后就不用努力……」 「啪!」 厉天阙站在一旁,一记手掌拍下去,「你和她们有这么多话说?」 嘀嘀咕咕半天,比教徒都虔诚。 蹲在一旁听得比较清楚的楚眠默默不说话。 第1101页 「不说啦不说啦。」 厉小懒郑重其事往地上又磕了好几个头,小声地道,「就这么多啦,谢谢谢谢,你们要是做星星很累的话,保佑一样就行了,谢谢谢谢!」 说完,厉小懒站起来,拍拍裤管,「爹地,妈咪,我和奶奶、姑姑告别完啦,我去旁边玩一会。」 山庄里到处都是花团锦簇,厉小懒指挥着小海豚就在里边逛起来。 楚眠蹲在两座碑前,看着上面两人美丽的容貌笑了笑,「母亲,姐,我是楚眠,是厉天阙的妻子,厉小懒的妈咪,刚刚那个就是小懒,他童言无忌,你们别放心上,别听他的,你们只要照顾好自己就好。」 她学着厉小懒的开场白。 「他刚是不是让我母亲保佑他什么了?」 厉天阙在她身边半蹲下来,之前站着,他没听清厉小懒的话。 「你不会想知道的。」 楚眠笑了笑,在碑前放下做好的糕点,继续说道,「我们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一年会回来几次,到时再来看你们,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说完,楚眠转眸看向厉天阙,然后站起来,示意给他留下独处的空间。 人刚起身到一半,手便被厉天阙握住,又扯了回去。 厉天阙半蹲在地上,指骨分明的手握住她的,一双深眸盯着面前的碑,嗓音低沉,「我现在过得很好,没有再比这时候更好的了。」 「……」 楚眠看着两人缠在一起的手,会心而笑。 「刚刚厉小懒说的话你们一个字都不用听,你们只要保佑这两个人一直呆在我身边就行了。」 第913章 你以为,这一切真的都结束了? 厉天阙又来了一句。 很好,他们家小懒的保佑被强行推翻了两遍。 楚眠有些无奈,「我们就把我们要做的事做好,让她们受累做什么?」 活着的时候就够辛苦的,在天之灵还得保佑他们。 「我这是转移注意力,省得她们都去听厉小懒的保佑。」厉天阙理直气壮地道。 「……」 呃。 楚眠想了想,这真要听进去的话,他们家的小海豚就该成精了。 这么一想,她果断将旁边自己榨好的果汁搁到碑前,轻声叙述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因为有苏家、陆家的帮助,我们将那帮财阀已经制服了,当年风岛的秘密现在也被揭开,一切都在昭昭朗日之下,就好像一个故事终于有了大结局。」 「……」 厉天阙在一旁听着。 「而且疯子血也有治了,再也不用担心谁会犯病,苏家的孩子都可以正常学习知识,老爷子也在帝都定居,不再封闭自我。」 楚眠继续向她们讲述,「听说老爷子已经来过这里了,您一定很开心吧?」 她想,这是她们想听到的。 清凉的月色静静地洒在山庄里,轻撩起碑旁的叶子,仿佛在低声回应。 「她看到你更开心。」厉天阙低沉地道。 「你怎么知道?」 楚眠睨他。 「我给她找这么好的儿媳她能不开心?」厉天阙挑眉。 「……」 楚眠被哄得很舒服,于是对着碑道,「你们放心,厉天阙和厉小懒我都会照顾好。」 耳朵被捏了捏。 厉天阙看她,「行了,回去睡觉,明天还要早点赶飞机。」 「哦。」 楚眠被他拉起来,叫了厉小懒回去睡觉。 他们还没决定定居的点在哪,只准备趁厉小懒还没正式上学,先在国内外几个知名的度假圣地走一圈。 …… 这一晚,一家三口住在山庄。 楚眠在厉天阙的怀里睡过去,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梦见了他们带着厉小懒去南极看企鹅。 厉小懒不顾天气,蹦蹦跳跳地跑到企鹅堆里装企鹅,害她一通好找。 画面一晃,他们又到了一片极光前,天地之间如同幻境一般,美得毫不真实。 她被厉天阙握紧了手。 厉天阙低下头,捏住她的下巴吻下来,她欣然抬起脸迎合回去。 可下一秒,厉天阙不见了,厉小懒也不见了。 面前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路很泥泞,仿佛一脚下去就会陷进去,路的两边慢慢生长出枝桠,一棵棵大树拔地而起…… 远处,传来海浪声。 风岛? 她怎么会到了风岛? 她疑惑地往前走去,一步步踩上泥泞的路,两只脚逐渐往下陷去,她顾不上继续往前走去。 整片天空都是黑的,海浪声时远时近,令人感到逼仄窒息。 她从泥浆里拔出自己的双腿往前走去,忽然,她在海边看到那个结忘生果的大树,她立刻朝它狂奔过去,但腿陷在泥里很难拔出来。 她拼了命地想挣扎出来,却越陷越深,身上溅满泥点子。 而不远处的大树开始往地上掉果子,掉花瓣,最后连树枝也一点点断裂…… 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她想大叫,却怎么都叫不出来,周围的天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一个空洞而麻木的声音伴着海浪传进黑暗中。 「你以为,这一切真的都结束了?」 「你结束得了吗?」 第1102页 话落,剎那之间,她的世界一片寂暗,她被彻底吞没在无边的黑暗里。 「不要——」 楚眠一惊,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微亮的山庄房间。 她眨了眨眼,调匀自己的呼吸,从床上坐起来,手摸了下身上的睡衣,湿透了。 梦里的一切清晰至极,就连双腿死死陷在泥沼里的感觉都仿佛真的置身其中。 楚眠按了按心口,跳得特别快。 她已经很久没做梦了,还是做这么奇怪的梦,明明前半程梦里一切都好,突然就急转直下,厉天阙不见了,厉小懒也不见了。 这么想着,楚眠连忙朝身边看去,却见身边的床空空荡荡,被子都盖在她的身上。 厉天阙呢? 「……」 楚眠莫名慌起来,连忙掀开被子下床,冲到洗手间,没有看到人。 她又冲出来,正想出房间,忽然看到床头的柜子上面放着一张纸,她连忙走过去拿起来,是厉天阙独一无二的字迹。 【财团还有几个字没签,我过去一趟,到时间让人来接你们。】 「……」 楚眠在床边坐下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估计厉天阙起来的时候,她还沉浸在这个极深的梦里,他以为她是睡得深,所以没有叫醒她。 她真的是…… 居然被一个梦境左右。 楚眠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放下纸条开始刷牙洗漱,换好衣服,还化了一个精緻的淡妆,配上浅浅的口红色,镜中的自己精神极佳,顿时心情好了很多。 将行李都搬到楼下,楚眠去敲厉小懒的房门,「荷妈,小懒,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准备准备走了。」 门内一点动静都没有。 楚眠蹙眉,轻轻推开房门。 门内整个房间空空的,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头也放着一张纸条。 楚眠走过去,拿起来,是厉小懒别别扭扭的狗爬字。 【妈咪,我和荷奶奶带小海豚去买狗粮,你醒了来找我们哟。】 「……」 这一个个都出去了。 楚眠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好吧,离飞机起飞还有两个多小时,有时间慢慢集合。 她关上房门,推着几个大行李箱往外走去。 山庄里,三部车子已经等候在那里。 司机和保镖们站在车边,见她出来立刻低下头,「少奶奶,厉总让我们在这等着接您。」 楚眠看他们一眼,都是些熟面孔,便将行李推着往前,「好,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我们送您去财团。」 保镖们上前帮忙搬行李。 早上的山庄空气清新,阳光柔和,鸟雀叫个不停,听着就是个不错的开始。 楚眠坐上车的后座,就见手边的杯托被放了下来,里边搁着一个细颈的玻璃花瓶,立着一枝娇艷欲滴的蔷薇。 第914章 少奶奶,我们没有背叛厉总 楚眠拿起蔷薇,低头闻了下,淡淡的清香,她扬起唇角,「是厉天阙让放的?」 「是厉总让放的。」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道。 「嗯。」 楚眠低头,一手转着手中的花,一手拿出手机给荷妈打了个电话,确定她们在哪以后便道,「去九字街。」 正好可以带着厉小懒和荷妈先吃个早饭,再带一份给厉天阙。 「好的,少奶奶。」 司机应了一声。 车子平速驶在马路上,楚眠将手中的花插回玻璃瓶里,转眸看向窗外的场景。 马路上车子来来往往,偶尔有那么一两辆深色的车上映着一枝粉色的蔷薇,绘得逼真,如活了一般,在这忙碌的车流里添上几分生气。 楚眠看着笑了笑,警觉随后才至。 车子开着开着,楚眠慢慢坐直身体,目光清冷地睨着外面的路。 如果说现在流行蔷薇贴纸,那为什么有的路段标志上也贴着这样的贴纸,就仿佛一个指引。 「……」 楚眠蓦地看身旁玻璃瓶中的蔷薇,这枝蔷薇的样子分明就是外面贴纸的样子。 她忽然想起,厉天阙给她留的言是到时间再派人来接她,可她这么早下楼,车子已经等着了。 看来她最近安逸的日子过得多了,竟然一时没有察觉问题。 她在车子上坐正,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包,她没有带包,她拿出手机调成静音,然后给厉天阙发了条信息,也将自己的定位发过去。 车子往九字街的方向前进。 与此同时,楚眠也看到了更多的蔷薇标记,这一回,连一些店铺的门面招牌上都贴着。 九字街是条老街,早餐铺很多,大早上整条街都是烟气飘飘,很多人在排队买早餐,看着与平时没什么不同。 车子进去得有些艰难。 楚眠不动声色地看向前面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的司机、保镖,他们将她接到车上,还顺从地听她指挥来九字街,是想连厉小懒一起接上? 他们的目标是她们母子? 这么一想,楚眠抿了抿唇,淡定出声,「里边太挤了,就在这停下,我自己走进去。」 保镖回头看她一眼,恭敬地道,「少奶奶身份特殊,这里人流密集,万一被盯上了我们不好撤,如果您急的话,我下去将小懒接过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家店?」 第1103页 「你怎么知道我是要去接小懒?」 楚眠的声音冰凉,她清楚记得,她方才打电话时因为荷妈那边太吵,她连称呼都没称呼一声,只问了个地址。 闻言,保镖的脸色一变,和司机僵硬对视。 「少奶奶,你们今天就要走了,小懒不在你身边,你肯定要接的啊。」 司机打着哈哈说道。 「说的也是。」楚眠淡淡一笑,「我下去接他。」 说着,她飞快地去开车门,前面的司机手更快,直接锁了车门。 「……」 楚眠彻底冷下脸来,双眸戒备地看向他们,「你们干什么?」 「少奶奶,这里人太多了,还是我去接小懒吧?」保镖笑着说道,一派温和无害。 楚眠蹙了蹙眉,沉默两秒后道,「也好,荷妈和小懒在前面的祥斋包子铺里等我。」 「是。」 保镖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解下安全带开了车门,起身便要下车。 就是现在! 楚眠目色一厉,一手抄起旁边装着蔷薇的玻璃花瓶就朝前面的椅背狠狠砸过去。 「砰——」 玻璃花瓶应声而碎。 闻言,保镖急忙转过头来,就见司机绑着安全带僵硬地坐在位置上,脖子上正顶着玻璃瓶的尖刺。 楚眠从后面握住玻璃瓶,将上面的刺紧紧贴着司机的脖子,冷眼看向保镖的腰间,「把枪给我。」 「少奶奶,你、你这是做什么?」 两人都呆住了。 「厉天阙待你们不薄,你们不要命了敢背叛他?」 楚眠冷笑一声。 「……」 两人一僵,眼神有些闪烁,「少奶奶,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枪!」楚眠的声音更冷,「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他!」 他将玻璃瓶的刺更贴近皮肉,司机的脖子上当即被划出一条血痕下来,他的呼吸顿时都乱了。 见状,保镖也慌了,只能不甘不愿地从腰间取下自己的手枪扔到后座上,然后举起双手,「少奶奶,我们没有背叛厉总。」 有了枪,楚眠速度舍了手中的玻璃瓶,换成手枪控制在手里,将枪口对准前面,坐在后座上冷冷地问道,「是谁收买了你们?」 「没有啊,少奶奶。」 司机转过头来想解释。 「别动!」 楚眠握紧手中的枪,再次拿出手机给厉天阙拨打电话。 这男人大概是在忙,之前发的信息也没回,果然,这一通电话拨过去就犹如石沉大海,没有人接。 楚眠皱了皱眉,还想盘问,就从前面的后视镜里看到后面车里的保镖都下了车,一个个正往这边走来,个个神情戒备,应该是注意他们的车一直没动,要来查情况了。 她正观察着,却见其中一个保镖迳自往前走去,走在密集的人群里。 这是要去找厉小懒。 不能让他们得手。 楚眠咬了咬牙,「打开车门,快。」 「……」 司机无可奈何地解锁车门,楚眠看一眼离自己最近一家店铺,趁着其中一个保镖要走到车门外时,她猛地一脚踢开车门,将那保镖撞倒在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进店铺里。 见状,司机和保镖对视一眼,连忙跟着追进去。 「诶,你干什么,买东西在窗口……」 楚眠一头扎进店里,无视工作人员的指责,推开后门就跑了出去。 「砰。」 她将后门用力一关,把旁边闲置的桌子推过来挡住,又扔了一些东西上去。 撞门的声响大得吓人,伴着店铺工作人员的怒骂声。 楚眠冷眼看着,转身就走。 老街的后巷都是四通八达的小路,楚眠在手机搜索出地图,然后在小路里钻进钻出。 她得先找到小懒和荷妈才行。 楚眠抿了抿嘴唇,受不了里边乱七八糟的小路,索性直接跳起来,从一面墙翻过去。 第915章 你们是怎么联合起来的? 双脚稳稳落地。 楚眠观察了一下,是一家鲜花店的后院,她往前走了两步,有嘈杂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后院挂着一条床单,一个年轻男人正在床单那一边蹲在地上手搓衣服,一旁似乎是他的妻子正在碎碎念着,「你说你,自从何家倒台以后,你就天天在家里,连个衣服都洗不干净,要你有什么用。」 「我这不是在学吗?」男人有些委屈地道。 「学也学不好。」 妻子继续吐槽,两人都没有发现自家后院翻进来个人。 「……」 何家? 楚眠皱眉,悄无声息地往外走去,鲜花店里没客人,只有一盆盆的鲜花,门口立着块牌子,上面手写着彩色的粉笔字—— 【今日蔷薇免费赠予,一人可领一朵。】 又是蔷薇。 她走出店铺,回头看了一眼招牌,果然,大大的招牌的角落赫然印着一朵蔷薇标志。 和之前的一模一样。 之前对付那帮财阀后,稳定了国内有些乱的人心,但也的确留下一些隐患,比如本来服务于各大财阀的一些人,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筛选下来,无法再重回以前的位置。 难道说,是这帮人联合起来想要向她复仇? 第1104页 如果是这样,那小懒就危险了。 楚眠咬了咬嘴唇,快步往前走走,边走边给荷妈打电话,还是没有人听。 她走得太快,没听到鲜花店的妻子吐槽了丈夫一番后,感慨地嘆了一句,「还好,你马上就要去科研机构了,这回可是实打实为国家做事,不再是为那些财阀谋私利,我可算不用天天看你这张脸。」 「拜託,老公在家天天陪你还嫌弃?」 丈夫无奈地笑着,用水去泼妻子。 妻子笑着躲开,「当然嫌弃,你这手就不是用来洗衣服的好吧,赶紧去工作!」 「那真是要谢谢那位叶成先生劝我去相关机构碰碰运气,否则,我都不敢相信我这种没背景的人现在可以进那种大机构工作。」男人笑道。 「什么叶成先生,没听叶先生说吗,这些能推动都是靠的楚眠小姐,你得感谢她,感谢我们女人。」妻子一脸的得意洋洋。 「是是是,你们女人伟大,全世界是最伟大!」 小夫妻俩笑笑闹闹,说个不停,为平淡的一个早晨添了不少烟火气。 而楚眠此刻却是走得特别焦急,人流密集的老街上,许多店铺都映着蔷薇标志,仿佛是一种联合。 这看上去就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将整个九字街封成一个囚笼。 楚眠一边躲着保镖们的追踪,一边摸进一家服装店,趁着老闆不备,悄悄给自己换了一身行头,然后又扫了一下付款码,悄悄结帐。 换完衣服,戴上黑色的鸭舌帽,楚眠快步往前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那个梦的缘故,她现在心里慌得不行,她现在必须找到厉小懒,和厉天阙在一起才能心安。 没走出几步,后面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刚刚我店里突然响起付款的声音,我一看监控,这不就是那个楚眠嘛,喏喏喏,她在我店里换了和这身衣服一样的,你们快去找吧……」 楚眠回头看一眼,就见那服装店的老闆正拎着一身衣服向两个保镖事无巨细地说着。 服装店的招牌上也是一朵蔷薇。 该死。 她就不该那么有道德感还付款。 乔装也被看穿,楚眠拨开身边的人快步往前走去,一路东拐西拐,和保镖们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 但这猫……是越来越多了。 甚至前面的店里不断探出人来,似乎想在街上寻找着什么。 楚眠扔了头上的帽子,又顺手从另一家店门口取下一顶金色假发,直接戴到头上扎起来,人从小弄堂里拐进花鸟市场。 荷妈和厉小懒就在这里。 两边的店铺都是绿色叶子点缀,一只只笼子里什么动物都有。 蜥蜴、小兔子、小狗、鱼……一双双眼睛都好奇地落在她的身上。 楚眠单手抵着额头往前走去,终于走进一家宠物店,一眼望去,除了老闆就没有别人,根本没有荷妈和厉小懒的踪迹。 她心里一惊,直到发现宠物店的招牌并没有蔷薇标志后才走向前,压低声音问道,「有个婆婆带着小男孩来买狗粮,他们人呢?」 「你说那个眼睛长得特别混血的小男孩?」 店主显然对厉小懒印象深刻,一提就有些兴奋,「那男孩可真是好看啊,眉清目秀,小嘴还甜,逗死我了……」 「他们人呢?」 楚眠急了,语气变差。 「啊,刚走啊,有人带他们走了。」 店主歪头看她,「诶,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你是不是那个……」 被带走。 楚眠的脸色瞬间变白,转头就走,冲出花鸟市场。 人一冲出去,刺眼的阳光就晒下来。 楚眠抬眸望了一圈,就见到远处桥边一部商务车旁,厉小懒正捧着一根比他脸还大的棉花糖在啃,啃得美滋滋的,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危险。 而荷妈也是一脸笑容地站在旁边,抱着他上了车。 他们身后正是之前车上的保镖。 「荷妈!」 楚眠大叫一声冲过去。 荷妈没有听到,厉小懒回头看向她,眼睛立刻亮起来,正要招手,车门就被保镖用力关上。 等楚眠跑过去的时候,车子已经扬长而去。 「……」 楚眠顿时心慌意乱起来,可现在,不是乱的时候。 她侧目,就见旁边一辆车上有人正在启动车子,车身上赫然也贴着一朵蔷薇花。 这一回,楚眠不再那么有礼貌,直接冲过去一把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上,用枪抵住车主的头,「追前面的商务车,快点!」 「啊?啊?」 车主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身上穿着某个鱼场的制服,有些傻地呆坐在车上。 「想活命就开车!快!」 楚眠的声音冰冷入骨。 「……哦,哦。」 男人抖着手摸向方向盘,一脚油门往前开去,边开边用余光扫她,「你、你、你是楚眠吗?」 「你们是怎么联合起来的?谁在幕后做事?」 楚眠冷声质问。 第916章 你知道蔷薇的花语吗? 「什、什么?」男人踩着油门一脸茫然,眼神乱瞟,「楚眠小、小姐,你这枪是、是真的吗?」 结结巴巴。 「要不要我开一枪你听听?」楚眠道。 第1105页 「不不不不不不用……」 男人吓懵了,方向盘打得歪歪扭扭。 楚眠看着前面的车,蹙眉,「好好开车!跟丢了我要你的命!」 她的声音如冰,冷了整个车子。 「哦哦哦哦……」 男人连忙将方向盘调整回来,枪口一直死死地抵在他的脑门上,楚眠不忘追问,「这条街上很多车子和店铺都贴上了蔷薇的标志,你们是那些财阀倒台后的一些受害者对吧?你们认为是我的问题,弄得你们失业,所以要联合起来对付我。」 「……」 男人更茫然了,呆呆地看着前方,豆大的汗从额头上掉下来,「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总有个发起人,说,谁是发起人,谁怂恿你们做这些的?」 楚眠继续逼问。 解决问题就得解决源头。 「我、我不知道……」 男人摇头。 「那你车上为什么贴着蔷薇?说!」 楚眠不悦地问道。 「我、我……」 男人我了个半天,仍是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楚眠把枪口往他头上用力地顶,见状,男人想了想,她好像没弄枪上的保险,看来不是真要杀他,于是把心一横,猛地踩下剎车。 楚眠被撞得歪了下,男人见势打开车门就跳了下去,在地上连滚几圈。 「喂,你——」 楚眠无语地看向他,又看向前面正在远去的车,用最快的时间做出选择,人直接坐到驾驶座上开车狂追。 一路冲出九字街。 她一边踩油门一边打电话给叶成,叶成是唯一一个接她电话的,「眠姐,找我有事?」 「小懒被人劫持了,黑色商务车,我给你车牌、定位,你马上带人给我围堵,顺便帮我报警!」 楚眠简明扼要地说道。 「什么?」 叶成在电话那头惊得不行,忙道,「好,我马上出动所有人来查。」 楚眠一边开车一边给叶成发定位,注意力不集中差点撞到一旁的墙上,幸好她及时一个打转,将车强行转过来。 但前面的车却趁着一堆人流涌过斑马线开过去了。 「啪!」 楚眠气得拍向方向盘,待人流过去,她正要开车过去,三个抱着花篮的小女孩突然朝她的车过来。 楚眠急忙剎车。 车门被拍了拍。 楚眠按下车窗,三个笑容甜美的小女孩沖她摇摇头,「姐姐你好,这花送给你。」 小女孩们从花篮中取出三枝蔷薇递给她。 「我有急事,请你们让开。」 楚眠没接。 见她这样,小女孩们有点失望,中间的一个小女孩笑了笑,「那好吧,姐姐开车慢走。」 「……」 「对了,姐姐,今天全城的蔷薇花都开了哦,特别美呢。」 「……」 楚眠直接关上车窗离开。 车开出一段距离,楚眠猛地剎出车,她怎么觉着这句话格外诡异,为什么突然和她说今天全城的蔷薇花都开了? 是某种暗语? 那三个小女孩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想告诉她? 楚眠猛地回头,就见那三个小女孩已经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她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看着里面面容苍白、目光慌乱的自己,她深吸一口气,她不能乱,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 她能找到厉小懒的。 一定能。 人跟丢了,楚眠只能开着车凭判断先追一段路,只见路上到处可见蔷薇标志,路灯上、花坛上、巍峨的高楼上…… 仿佛是在印证小女孩的那一句话。 今天全城的蔷薇花都开了。 财阀的事出了以后受害者有这么多么,明明她当时说过,以安稳人心为首要,怎么还会有这么多无辜的受害者? 叶成的电话很快打来。 「眠姐,查到了查到了,那辆车进了励成医院!」叶成焦急的声音传来,「我们和警方马上赶过去。」 励成医院? 离她这不远。 楚眠立刻调转车头,往励成医院赶过去。 医院里忙忙碌碌,一切如常,楚眠将车开进医院,赫然看到旁边的高大立牌上贴着一朵蔷薇印记。 连医院都搞在里头? 楚眠越看越觉得这是个逆天的阴谋,但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往里闯。 她把车开进停车场,顺利地发现那辆劫走厉小懒的车,她走下来看了一眼,人去车空。 这些人带厉小懒来做什么? 「……」 楚眠越发心慌。 励成医院,她记得,是被选定治疗摩天轮病毒的特定医院。 这些人丧心病狂到想带厉小懒来感染,好报复她? 这么一想,楚眠连忙冲进医院大楼,整个大楼大得不着边际,高处的穹顶洒下一片刺眼的阳光,落在医院里每个人的身上。 「小姐,你想要一枝蔷薇吗?」 楚眠正在查特殊病房往哪里走,就被身后一个声音叫住。 她回头,是一个护士捧着一束蔷薇,笑容满面地看向她,「我们医院今天做活动,每个人都可以领一枝蔷薇哦。」 又是蔷薇。 「为什么是蔷薇?」 楚眠冷淡地看着面前的护士,她已经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这个蔷薇组织的了。 第1106页 护士怔了怔,随即笑道,「你知道蔷薇的花语吗?」 「什么?」 「你想要的世间誓言,我都遵守履行。」 护士道。 「……」 楚眠愣住,手里就被护士塞进来一枝花,突然,护士一脸惊喜地看向她,「你是楚眠吧?」 「我还有事,先走了。」 楚眠抬起脚就往楼梯上跑去,跑到一半,她再次往楼下望去。 就见护士们还在给患者和家属们送花,大家都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里。 「听说我们医院就剩下最后几个感染者了?马上就要清零了是吧?」 「对啊,所以我们才在这里办个小活动让大家高兴高兴,领枝蔷薇吧,这花很美。」 「多亏了你们医护啊。」 「多亏了医疗物资和设备第一时间送进来,给我们防护,让我们能全心投入,现在才能取得这么快这么好的效果。」 「真希望以后再也不会有摩天轮病毒。」 第917章 这么牵着她的鼻子走是为什么? 「……」 楚眠抿了抿唇,听起来这家医院上上下下都沉浸在即将清零的喜悦中,那怎么又会和蔷薇组织搭上关系? 她走在医院的走廊里,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却说不出来。 算了。 先找到孩子才要紧。 楚眠继续往里走去,一直走到特殊的感染病房,隔着一道铁门,医护人员不准她进去。 就在楚眠思考着是直接冲进去还是先去监控房查一下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来。 她低头,仍然不是厉天阙,而是叶成。 她接起电话,「怎么了?你们到了吗?」 「没有,我们追踪到那车又走了,现在正在开往市中心。」叶成说道,「我们现在跟过去。」 「什么?」 楚眠一惊,「那厉小懒呢?罢了,这个你也追踪不到,我去监控房看,你帮我盯着车子。」 「好!」 叶成一口答应。 楚眠挂掉电话就要转身,忽然就听里边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年迈声音,「这个人就叫楚眠呀。」 「……」 楚眠回头,从镂空的铁门往里望去。 里边是一个干净整洁的休息,很多病患正坐在里边看电视,其中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奶奶抱着个孩子坐在那里摇啊摇。 孩子一脸天真,「就是她救了我们吗?」 「是呀,要不是那天医疗设备及时赶到,让婆婆我吸上那一口氧,我就不在喽,听说她是把自己的财产第一时间变卖了给我们运来的物资。」老奶奶笑着说道,「你以后要向她学习,做个努力勇敢的女孩子好不好?」 「好的,婆婆。」 孩子乖乖地应道。 楚眠收回视线,大步往外走,她冲进医院的监控室,调出厉小懒的监控画面。 只见屏幕上,厉小懒啃着棉花糖从车上跳下来,扭着小屁股慵懒地跟在保镖和荷妈的身后进了医院大厅,在大厅,他领了枝护士发的蔷薇就快快乐乐地走了。 竟是一秒都没耽搁。 「……」 楚眠站在监控室里看着屏幕中的儿子,彻底觉得不对了。 这伙歹徒劫持厉小懒来医院领枝蔷薇是什么意思? 楚眠后知后觉地发现,可能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对方似乎并不为报复她而来。 或者说,并不是纯为报复。 这时,叶成又来了新的提示,劫持厉小懒的车去了公法会。 公法会。 这伙歹徒劫人都不带换辆车的么,生怕她追踪不到? 楚眠开上车前往公法会,一路上她的心绪混乱,一会是梦里无边的黑暗,一会又是满城的蔷薇标志。 是谁,在主导这一切? 到底想做什么,不报复,那这么牵着她的鼻子走是为什么? 从九字街到医院,现在又是公法会…… 抵达公法会的时候,楚眠已经没有之前的焦虑心慌,她将车停在公法会前面的停车场上,抬头望了一眼象徵司法的女神雕像。 她太久没回到过这里了。 最初的时候,她试图通过这个地方来消除所谓的歧视与不公。 楚眠一步步走上台阶,恍惚间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大门立着一块指示牌,指示着大会在三楼的会议厅召开,指示牌上赫然也是一枚蔷薇标志。 她隐约明白,对方是要引她去这个会议厅。 楚眠没有可选择的余地,索性从容地往里走去,一路进去,偶有工作人员回头,对于她的出现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意外,反而微笑相迎,引她去三楼。 三楼的会议厅大门被两人用力推开,里边是一个极为庞大的会议室。 此刻,无数的摄像机架起来,对着会议现场。 这里正召开着法律条议通过大会。 明亮如昼的光线下,参加会议的公法会成员正在严肃地投决表态。 楚眠甚至看到了一张老面孔,曾经带过她一段时间的议员庄正丽,她此刻正坐在最前面的主席台上,肃着一张脸看向下方。 蓦地,庄正丽的视线与她在空中对上,淡淡颌首。 楚眠无声地朝她点了点头,然后安静地在一旁坐下来,观察着周围。 大会的氛围十分肃然,这里出来的每一项表决都将是震动民心的。 第1107页 楚眠望过去,只见会议中每个人的桌前都摆着一个细颈的玻璃瓶,瓶中插着一支娇艷欲滴的蔷薇。 「好,投票结束。」 庄正丽坐在主席台上对着麦克风说道,并一脸庄重地拿起旁边的小锤子用力敲响,「关于贫民窟的一系列不公等法约全部消除提案,通过!」 这声音伴着会议室内的音响传遍每个角落。 楚眠听着,长睫颤了颤,随即整个会议室里响起如雷的掌声,所有人都用力地鼓掌。 「从即日起,所有关于贫民窟的不公等法约正式废除,并且以往的冤案全部重审,还以冤者公平,生者安慰。」 庄正丽继续说道。 闻言,楚眠伸手捂住了嘴,颤动的睫毛下,一双眼睛泛起红色。 将贫民窟三千多号人接出来后,这些法约已经等于自动废除,但这一刻听到正式废除四个大字,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原来,提案通过是今天。 她都不知道。 冤案重审。 那那些像齐爽一样因为风岛人身份而背上冤罪的人都可以翻案了。 终于可以翻案了。 齐爽清白了。 「……」 楚眠坐在会议室的一个角落里,听着满场如雷的掌声,她的眼睛越发泛红。 她终于等到这一天,a国不再有贫民窟三个字的存在。 好久,她跟着用力鼓掌。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这次再看到叶成的名字,楚眠的心绪不乱了,她接起电话,直接问道,「说吧,那辆车又到什么地方去了?」 「……」 手机对面的叶成显然没想到她的语气突然这么平静,噎了好几秒才道,「呃,那车现在停在天宫大厦。」 「哦。」 停哪她都不意外了。 「眠姐,你……没事吧?」 「我现在就过去。」 既然有人一路要引她过去,她当然得遵从了。 楚眠从位置上站起来,默默离开会议大厅,一个人走出公法会,再次开上车离开。 这一次,她直奔天宫大厦。 第918章 你眼泪都没一滴? 天宫大厦屹立于帝都的中心位置,此刻烈日高照,大厦前的停车场几乎停满。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 楚眠直接将车停到大门前,大门紧闭,她看了一眼,用自己的指纹解锁,然后推开眼前的大门。 一阵清凉的风扑面而来,伴着蔷薇的淡淡的香气。 楚眠抬眼望去,只见整个装潢精緻大气的大堂一个人都没有,空空荡荡,但入目之处便是一方超大的模型桌,目测大约有十几米长,就这么极为夸张地立在中央。 上空的水晶大吊灯流苏垂坠下来,轻撞出清脆的声响。 这模型桌是什么摆上的? 楚眠四下望了一眼,然后朝着面前的模型桌走去。 这竟是整个帝都的模型,制作精良到就好像活生生把一座城市按比例缩小摆在了这里。 不对。 不止帝都。 楚眠沿着桌沿往前走去,还有邻市一景,西边、南边,还有克斯洲…… 是她和厉天阙一起去过的地方。 上面的模型太过逼真,连雪山都做得格外仔细,仿佛有绵绵的细雪正在降落。 模型桌中央是一块四面环海的小小岛屿,黑漆漆的高山、贫瘠的大片棚屋,以及遮住天日的小树林。 「……」 风岛。 又做得这么真。 楚眠低头看着,喉头有些发涩。 「滴——滴——」 电子音突然响起,模型桌亮起浅色的灯光,伴着声音一阵一阵,仿佛在倒计时一般。 倒计时结束,一束强烈的光从她头顶上方落下,照在模型桌上。 顿时,高科技的氛围拉满。 风岛树林里缓缓升出一根浅蓝色的细线,一行大字飘浮在树林上方的空气中。 【x年x月x日,小东西在这里被领走了。】 看着这行字,楚眠忍俊不禁,笑了。 那根蓝色的细线慢慢在空气中移动,仔细观察,线的前端是一只非常可爱的小熊猫,也就手指尖那么大,它缠着浅蓝色的线一路滚进帝都的模型区域,停在蔷园的上空。 这一回,浮出的字变多了。 【x年x月x日,有人外出偷吃被抓还敢装疯卖傻。】 【x年x月x日,大疯子和小疯子斗智斗勇,小疯子输了。】 【x年x月x日,有人说疯子血只是个病,和感冒发烧一样。】 【x年x月x日,有人会投怀送抱了。】 「……」 一行行文字频繁地往上冒,都冒到水晶吊灯的流苏处了还不停止。 密密麻麻的字勾得楚眠哭笑不得,鼻尖莫名有些酸涩。 她看着上面的时间,原来,这是那么久之前的事了啊。 小熊猫抱着细线再次滚向帝都大学。 【x年x月x日,有人考s+了。】 【x年x月x日,呵,有人有朋友了。】 「……」 这有人记得真是好清楚。在。 连她什么时候交的朋友,立的巅峰会都一清二楚,还记得现 楚眠想笑,她把双手按在模型桌的边缘,目光跟着那只小熊猫满桌地跑。 公法会。 第1108页 【x年x月x日,有人还是想着重建贫民窟。】 江南堂。 【x年x月x日,有人被抓了。】 【x年x月x日,我回来了。】 私人山庄。 【x年x月x日,我放某人走了。】 【x年x月x日,我吃了药,突然想找你,病发。】 楚眠看着这一行字,眼眶莫名一酸,她下意识地去摸眼下,没有泪,却有些说不出的疼,直疼到心脏。 南方边境。 【x年x月x日,有人亲口承认离不开我了。】 【x年x月x日,厉小懒出生。】 稻城。 【x年x月x日,有人为我跪求学医。】 新蔷园小区。 【x年x月x日,我醒了,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某人。】 【x年x月x日,我想做她的人第1天。】 【x年x月x日,什么都不想,只想做她的人第2天。】 「……」 楚眠看着这一大堆的数日子,嘴角勾了勾,而后才反应过来,那一段时间的厉天阙没有任何他们认识的记忆,却原来每天都在想真正和她在一起。 那段时间,他是煎熬的,是么? 她心疼地闭了闭眼睛。 她知道小熊猫抱的是什么线了,是他们之间的时间线,小熊猫滚啊滚,又滚到稻城的上方。 【x年x月x日,有人失去了朋友,我醒了。】 【x年x月x日,有人说要和我结婚,说要把天宫当嫁妆。】 时间线被理得清清楚楚。 楚眠慢慢走在模型桌的边缘,跟随着小熊猫看她和厉天阙经历的点点滴滴,从克斯洲的雪山到摩天轮病毒的爆发,到西边的地牢,每一分每一秒,他再也没有离开她。 模型桌上方飘浮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每一行字都代表他们过往的经历。 全占满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经历了这么多。 小熊猫带着时间线最后停在唐瑾辰的农庄上方。 【x年x月x日,一群傻子用不足30的智商催我求婚,我用人教?】 「……」 楚眠看着这最后一行字,无语了。 她咬了咬嘴唇,原来,他都知道,他故意装呢? 忽然想到什么,楚眠低下身子,蹲到模型桌前,桌腿是银色光滑的,能模糊地映出她的脸,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里边的自己,眼睛红了一圈,妆容有点花,但勉强……还能看。 她迅速整理了一下因为这一路奔波而折腾得凌乱的头发,然后才站起来,吸了吸鼻子,转眸望向周围,扬声道,「我看完了。」 故弄玄虚的主角可以登场了。 「……」 整个大堂寂静无声,一点动静都没有。 还不出来。 楚眠再次低头看向面前的模型桌,伸出指尖去触碰那只小熊猫,高科技的虚拟影像自然是捕捉不到,她只能看着小熊猫在她的手指上滚来滚去。 「老子弄这么久,文案写了两个通宵,你眼泪都没一滴?」 一个明显不满的声音忽然传来,响在空旷的天宫大厦里,似远还近。 随着,低沉的步子声也跟着传来。 「……」 楚眠转头,没看到人,于是往后退了几步,就见远处半旋转式的楼梯上某位男主角闪亮登场。 男人踩着光可鑑人的楼梯一步一步走下来,单手插在裤袋里,双腿修长而有型,深色的西装、笔挺的领带,举手投足间十足的优雅,画面好看得有些晃人眼睛。 第919章 也该……完全归附我厉天阙了 楚眠的眼睛被晃得沉迷好一会儿,待再看清楚,某人的脸色可以说是一点都不优雅,眉头蹙着,正一派不悦地看着她。 她笑了笑,转过身来面向他,柔声道,「我怕哭了听不清你接下来的文案。」 厉天阙踩着一双尖头的黑色皮鞋朝她走来,闻言冷哼一声,「没心没肺的女人。」 「……」 楚眠觉得冤枉,「我怎么没心没肺了?我眼睛红了。」 她特意往前一步,让他看清自己的眼睛。 真的很红。 从公法会那里就红了。 「就这?」厉天阙不以为意,「还没我熬两个通宵眼睛红。」 天天在一起,她居然都不知道他通宵干这些事,看来她现在的睡眠质量真的是越来越好了。 看着男人眉目间的不爽,楚眠犹豫着要不要现在挤两滴泪来满足一下他,但好像有点做作,只好道,「我这不是怕哭花妆,将来回看视频的时候太难看么?这里一定装满了各个角度的摄录机吧?」 这种场合,他绝对会录。 厉天阙又是一声冷哼,往模型桌边走了走,单手往桌边一拍,里边弹出一个极深的抽屉。 然后,楚眠就看着厉天阙从里边拎出一个……化妆箱。 「……」 他真是无敌了,准备得这么齐全。 楚眠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厉天阙冷冷地道,「妆哭花了可以重新化,视频可以剪辑,所以——」 「……」 「你为什么不掉眼泪?」 「……」 楚眠被问得无言以对,她往后退了两步,「要不,我重新走一遍?」 「……」 厉天阙单手搭在化妆箱上,眸子幽幽地盯着她,仿佛在说你重走一遍试试。 第1109页 这满满的压迫感。 楚眠抿了下唇,良久,她抬起脚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抬起泛红的眼睛看他,认真地解释,「我不愿意用眼泪去看我们的回忆,尽管,我一度有些绷不住。」 她轻声地说着,眼睛里分明闪着水光。 她一直在克制。 厉天阙低眸盯着她,目色逐渐深邃,抬手抚上她的脸,指腹摩挲过她的唇角,「行了,我现在又不想让你重新化妆了。」 说完,他将化妆箱随手往旁边一扔。 「……」 楚眠真是又想哭又想笑,她眨了眨眼睛,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模型桌上,「我都不知道你准备了这些,刚刚,我好像又过了一遍这几年。」 这几年所有的开心、难过、心酸、孤独、甜蜜……又重新在脑海里复制了一遍。 「说说感想。」 厉天阙跟个批卷老师似的。 楚眠也是个好学生,她抬眸看向他深邃的眼睛,道,「感想就是……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 「……」 厉天阙的唇角微微扬起。 「这时间轴里,我们分开的时间多,在一起的时间少,我不想再来一遍了。」 她一字一字道,十分郑重。 厉天阙唇角的弧度持续攀高,眼底的骄傲掩都掩不住,几乎要溢出来,他站在那里,单手搭在模型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了两下,道,「你把话说到这了,还让我说什么?」 他的问题还没提,她的答案倒是已经出来了。 他还问什么? 「你为什么弄今天这样一个局?」 楚眠问道,「我今天开始的时候真以为是有什么歹人想要报复我,报复我们的小懒。」 听到这话,厉天阙的脸色黑了黑,「那是你自己以为,我想让你悠闲逛个九字街,吃个早饭,结果你当街抢枪跑路,老子只能顺着你的节奏走。」 「……我哪里会想到你今天会弄这一出。」 楚眠觉得自己有些冤枉,这一段时间大家一直在点他,结果他不为所动,对那些旁敲侧击的惊喜无动于衷,怎么看都不像会密谋给她惊喜的人,她怎么可能往这上面猜。 根本没有逻辑可循。 怕厉天阙再吐槽她,她连忙转移话题,「为什么是从九字街开始,那么多店贴蔷薇标记是你的手笔,那为什么不是所有的店?」 厉天阙低眸看她,「那些是你推动重建贫民窟以及稳定摩天轮病毒、推翻财阀联合后的最直接受益人。」 「……」 楚眠怔住,愕然地看着他。 「路灯上有标记,是某个风岛出来的人换了这样一份工作,他就贴上了;店铺有标记,是家里有人因为a国规则的改变得到更好的出路;医院有标记,是天宫出的医疗设备和物资让他们保护了更多的民众。」 厉天阙眸子深深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要不是怕你急得乱开车,原计划是要你逛帝都一整圈。」 「……」 「全城到处都有蔷薇花标记,因为,全城都有因你而变得更好的人存在。」 「……」 楚眠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想到之前那三个小女孩说的话。 姐姐,全城的蔷薇花都开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原来,是感谢的意思。 「要是我不做,你都不知道自己帮了这么多人吧?」厉天阙用鼻音哼一声,「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是不是开心得想跳起来?」 是开心,并且震动。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做的事竟然无形之中帮到了那么多那么多人,多到……可以让满城的蔷薇花开。 楚眠发现自己是真变脆弱了,她的鼻尖又开始酸涩,她强忍下来,声音却已经有些哽咽,「做这么多很辛苦吧?」 光是抽丝剥茧地去查这些因她变好的人,都是一项大工程,再一步步安排,引她进入天宫大厦…… 而这些,他瞒了所有人,连孟墅都不知情,可见很多事都是他亲自去做的。 「还行。」 厉天阙随意地道。 「那你做这么多,应该不仅仅是想让我知道,我做的这些事帮了多少人,多么有意义吧?」 楚眠红着眼睛挑破了这一段段的铺垫,直取红心。 她有些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所以,直接点,来吧。 闻言,厉天阙转过身去,面向模型桌,两只手按在上面。 楚眠跟着看过去,半晌,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满城的蔷薇开了,你该做的都做了,也该……完全归附我厉天阙了。」 第920章 就是做一辈子的厉太太 话音刚落,模型桌上的浮空文字逐渐消失,追踪的光线飞向中央四面环海的孤岛风岛。 下一秒,一无所有的风岛上出现新的虚拟影象,一条条公路凭空出现,贯穿整座岛屿,连山上亦有盘山公路,一处处高楼拔地而起,各式设施应有尽有。 电、水、网络都有了…… 这是她和专项组设计的风岛新格局,图纸变成了虚拟城市影象,覆盖了岛上原本的贫瘠。 楚眠正惊艷于眼前的场景,就见风岛上一道浅色的粉色光划过,像蔷薇花一路从新机场的方向绽放过去,沿着公路直冲风岛中心。 第1110页 沿路新的设施跟着立起来,配上文字介绍。 植物公园、度假中心、赛车场域等等。 一路都是游乐性质的场区。 这并不是在楚眠的设计中,她盯着,只见那道光线往前伸展,一座漂亮庞大的广场在风岛中心出现。 蔷薇广场。 不同于一般广场里边商铺繁多,这里没有一家商铺,中央立着一座雕像,周围环着的两条路上蔷薇花开满,汇聚到一处继续往前伸展。 尽头处,一座如城堡般的巨大虚拟建筑渐渐出现。 是风岛上最独一无二的建筑。 纯白。 巍峨。 楚眠站在那里,看着建筑上方渐渐漂浮起一行文字—— 【x年x月x日,厉天阙、楚眠婚礼举行。】 「……」 楚眠呆呆地看着那行字,垂在身侧的手指莫名抖了下,想抬起来竟然没有一丝力气。 这个日子,是三个月后的今天。 她喉咙突然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视线有些模糊地看向身旁的男人,「我们的婚礼是要在重建后的风岛上办吗?」 「你就直接跳过问题,询问婚礼了?」 厉天阙睨她。 「……」 答案?什么答案? 楚眠承认,她今天受到的震撼太多,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顿了一秒才想起他那一句。 「满城的蔷薇开了,你该做的都做了,也该……完全归附我厉天阙了。」 哦。 这句话是在求婚啊。 那怎么跟陈述句似的。 楚眠想笑,一滴泪却溢出了眼眶,她伸手去抹,显得说不出的狼狈。 「啧,该说话的时候又哭了。」 厉天阙有些嫌弃地上前,一双温热的大掌捧上她的脸,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快说,别逼我跪下求你。」 「……」 他真的是…… 楚眠被弄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正想说仪式上求婚是要下跪的,可她忽然发觉他的指尖有些发颤。 她有些愕然地看向他,忽然想到那一次他带她去蔷园想求婚的时候,他的手指也在发抖,第二次了,他还是在抖。 不自信的厉天阙。 楚眠抬眸看向他,目光凝视进他深邃的眼底,声音有些发哑,「我还能给什么答案?不嫁给你,我还能嫁给谁?」 「换个措词,这话听着我像备胎。」 厉天阙不满。 好像她没得挑了才不得不挑他一样。 「……」 他真的是……求个婚都好烦啊。 楚眠无语地踮起脚,直接搂上他的脖子,仰头吻上他性感的薄唇,表示自己从未改变的决心。 厉天阙的眼角都扬起得意,伸手按上她的后脑就重重地吻回去,舌尖舔过她柔软的唇,试图撬开她的唇关长驱直入。 楚眠尚存一丝神智,连忙避开,有些惊慌地低声道,「别这样。」 「做什么?」 厉天阙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自己凑过来,又不让他亲了? 「大家都看着呢。」接吻的尺度不能太大,会尴尬的。 「什么大家?」 厉天阙更加莫名,他的女人今天似乎有点傻。 「外面的停车场车子都停满了,不用说,你肯定让大家都楼上见证你这场求婚。」楚眠自以为是地推理着,「差不多了,让大家下来吧。」 听到这话,厉天阙低笑一声,额头撞了下她的,「老子求婚要他们看什么?」 他的主场,别人配有戏份? 「……」 楚眠完全跟不上他的脑回路,「那为什么车都停满了?」 「那是告诉你,天宫初步重整完毕,等天宫运营起来,这里的车位都会是满的,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厉天阙捧住她的脸,有些咬牙切齿地道,「你的理想已经达成了,接下来唯一要操心的事就是做厉太太,懂了么?」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楚眠彻底明白了,「哦……」 推理失败。 好窘。 两人面对面站着,楚眠还被他捧着脸,良久又小声问道,「那厉小懒呢?」 「什么厉小懒?」 「我以为你会让他念点什么东西来着。」楚眠这一刻的推理已经完全底气不足了。 错了一天,她也很无奈。 「他?我指望不上。」 厉天阙冷哼一声,上一次就差点搞砸,这一次他怎么可能再派厉小懒上场,再砸一次自己的脚? 「……」 原来如此。 楚眠彻底明白了,她看着眼前的男人,「所以,现在整个天宫大厦只有我们两个人?」 「不然呢?」 厉天阙一手揽到她的腰间,将她贴紧自己,嗓音低沉磁性,「婚礼上无聊的观众必不可少,求婚就不必了。」 他的问题。 她的答案。 就够了。 「……哦。」 楚眠乖顺地靠在他身前,眼里的笑意越发地深。 「就哦?」 厉天阙不满地扬眉。 他弄今天这一出很累,特别累,尤其是好多个半夜爬起来偷偷写文案……跟做贼似的,捧着台笔记本电脑蹲卫生间里,蹲得脚都麻了。 「那厉天阙,我再给你说句情话吧?」 第1111页 楚眠搂着他的脖子轻声哄着,「你说我的理想已经达成,其实没有,除了重建贫民窟,我还有理想。」 「……」 「就是做一辈子的厉太太。」 她道。 厉天阙的瞳孔震了震,抱着她一个转身,将她按在柱子上,低头再次吻住她的唇。 这一次,他启开她的唇,毫无难度。 大型模型桌上,焕然重生的风岛静静地立在中央,粉色的浅光游走整个婚礼路线。 …… 蔷园。 庭院里,楚眠坐在鞦韆架上静静地看着满院的蔷薇,唇角扬起的弧度降都降不下来。 厉小懒抱着小海豚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小脸复杂。 「小海豚啊,妈咪是不是这样笑一天了?」 第921章 请厉太太停止凡尔赛 楚眠往旁边一靠,鞦韆架上一朵蔷薇垂坠下来,正开放在她的眼前, 蔷薇花的花语。 你想要的世间誓言,我都遵守履行。 她想要的,他太明白了。 总结过去的一切,安排好未来的一切,然后告诉她,她接下来只要做厉太太就够了。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求婚呢? 没有下跪,也没把那枚戒指直接拿出来,她却觉得她经历了人生最大的一天浪漫。 从风岛开始,在风岛举行婚礼。 他全都想好了。 步步都踩在她的心脏上,完美无缺。 不行了,不能再想了,越想越觉得自己怎么能捡到这么个稀世珍宝,也不是,明明她是被稀世珍宝抢回去的。 「……」 又笑了又笑了。 厉小懒小嘴咧得很开,完了,他妈咪是不是傻了? 想了想,厉小懒一熘小跑冲到楚眠面前,小手一伸,爬上鞦韆坐到她身边,大大的眼睛满满的担忧,「妈咪,你没事吧?」 「我看起来像有事吗?」楚眠不明白他怎么有此一问。 「……」 厉小懒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 楚眠被噎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嘴角好像是扬得有些过分,她清清嗓子道,「今天爹地和我求婚了,婚礼的日子也定了,所以我很开心。」 厉小懒一想今天发生的事,顿时明了,「哦……荷奶奶今天一大早把我叫起来,还不让我见你,就是爹地要求婚啊,可是爹地求婚怎么不带上我呢?」 「可能是因为你文案背不下来吧。」楚眠不是很留情面。 「……」 厉小懒有些郁闷,原来求婚会让妈咪这么开心,早知道他就好好背诵了,哎,全让爹地一个人抢功劳了。 「怎么突然这表情?」楚眠拨了拨他的头发。 「求婚是什么?」 厉小懒认真地问道,下次他可以给妈咪求么?也让妈咪这么高兴。 「不懂么?」楚眠问。 「有点懂,有点不懂。」 「……」楚眠低笑一声,解释道,「求婚,举办婚礼,成为夫妻,爹地妈咪永远在一起,这是一个步骤。」 「可你们本来就是夫妻呀。」 「……嗯,流程上有点跳。」楚眠尴尬一笑。 好吧。 厉小懒盘腿坐在鞦韆上,两只肉嘟嘟的小手捧住小脸,蹙着眉看向前方满墙的蔷薇,陷入深深的思索。 楚眠正奇怪他在想什么,厉小懒皱眉看她,「妈咪,我要是好好背文章,婚礼带我玩吗?」 「带。」 楚眠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真的?」厉小懒的眼睛顿时亮起来,「那我们不离开这里了是吗?我们要办婚礼了是吗?」 「暂时不离开,等办完婚礼。」 这三个月,她得筹备一下婚礼。 「太好了!」厉小懒一下子从鞦韆上跳下来,往里跑去,「荷奶奶!荷奶奶!我要和妈咪办婚礼啦!」 「……」 这话听着怎么哪里有点怪。 …… 当晚,厉天阙与楚眠即将举行婚礼的消息便上了头条新闻。 楚眠也很大方,将一张自己和模型桌合拍的照片放到网上,并配了一句话。 【厉总的求婚,只有一张模型桌。】 简单一句话,瞬间点爆全网,留言的频率都是几千一秒几千一秒地跳。 被顶在前排的留言大多是帝都的一些民众,他们将自己家里或附近的蔷薇标志拍下来传到网上。 【厉太太不要太无理取闹,除了模型桌,明明还有满城的蔷薇。】 【就是就是,厉总亲自到访,送了小店很多蔷薇用来赠予,他是想让更多的人为你们祝福。】 【模型桌制作相当困难,一点点细节都是厉总亲自抠的。】 于是半个小时后,名为「厉太太不要太无理取闹」的话题上了热搜。 这热搜当然不是真的喷人,毕竟照片中的楚眠笑得大方而幸福,摆明了在开心,大家也就是跟着调侃。 甚至出现了一个被疯转的表情包,背景板就是她发的照片,下面有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虽然我的老公是a国第一大财阀,有颜有权有钱,跟随我追求平等、摒弃旧制,不管什么时候都一心一意站在我身边,为我对抗所有的流言蜚语,但我的求婚只有一张模型桌,哎。】 然后,新的热搜话题出现—— 第1112页 「请厉太太停止凡尔赛。」 这届网友真是太难带了。 苏家老爷子苏杭仁让人註册了网络帐户,赶到第一线祝福,亲切地艾特楚眠,叫她外孙媳妇。 陆家众人也是不落人后,几十个帐号凭空出现,个个转发,生怕慢了。 巅峰会几人更是玩得飞起,带节奏刷话题,硬是把热搜刷成了楚眠和厉天阙的专场。 「你们几个,别再刷了,好好工作。」 楚眠看不下去,对着手机里的群聊发下话。 她就是太开心,向大众公开一下,给这些傢伙弄得成了国内最大热门。 这热度要是一直下不去,难免会有人觉得她是故意在作秀搏眼球,到时反而会出现反弹的难听声音,她不想看到这样。 她一发话,群里纷纷表示只是一时太过高兴,会注意节奏,保证第二天热度就会降下来。 楚眠这才放下心来。 可翌日的傍晚,楚眠眼看着有两条热搜已经被摩天轮病毒研究取得的新进展盖过,热度突然又拔出了新的高度。 原因无它。 某位男主角姗姗来迟地转发了她的公开内容—— 【厉天阙:厉太太,请带上和我的合照,谢谢。】 一瞬间,网络又炸了。 什么「厉总太委屈」、「陪厉总在线等合照」等热搜全冲上国内热门了,甚至是国际的新闻都有他们一席之地。 热闹得有如在过节。 楚眠直接冲进书房,推开门,厉天阙正懒洋洋地坐在书桌前,转着椅子,手上拿着手机。 「你怎么这个时候又发东西?」楚眠靠在门边,有些无奈地看向他。 「因为我感觉到你想降热度。」 厉天阙挑眉,而他不想。 「公布我们即将要举办婚礼而已,不能一直霸占公共资源。」 楚眠想了想叮嘱道,「这条发了就发了,你别再发,我让人把热搜撤下。」 看来还是得採取点手段把热搜撤下来。 第922章 我感觉……慧姨有事情 「你撤。」 厉天阙一副你随意的模样,「看是你撤得快,还是新的热搜上得快。」 「……」 楚眠默。 厉天阙拿起手机,看着上面的词条道,「这条上去怎么样?厉总不配合照。或者这一条,厉总好卑微好心疼……」 心疼个鬼啊。 他钱权皆有,家庭和睦,有什么好心疼的。 楚眠简直无语,又说不过他,只能道,「秀恩爱,死得快,很多明星就因为这么秀后面分开被打脸得不要太厉害。」 闻言,厉天阙上演一秒变脸,一双眼剎那阴沉下来,靠在椅背上跷起一腿,冷冷地道,「后面分开?多后面分开?这剧本适用我们?」 「……」 行,但她没说。 楚眠投降,「那你要霸占热搜多久?」 「持续三个月。」直到他们举办婚礼。 「……」楚眠崩溃了,「我们这样会变成万人嫌的。」 谁愿意看人家秀恩爱秀一个月,是嫌狗粮贵,买不到吗? 「有我在,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厉天阙自信满满。 「真的会有人受不了。」 楚眠觉得自己就受不了那些明星在热搜天天挂着秀恩爱,公开一下开心一下就行了。 「我会让他们敢怒不敢言。」 厉天阙转了转手中的手机,有一种超能力叫控评。 漂亮。 楚眠看他是打定主意要秀到婚礼举行,只能退一步还价,「我只能接受霸占一条热搜。」 不能条条都占着,太缺德。 「六条。」厉天阙喜欢这个数字。 「一条。」 楚眠坚持,没得商量。 「那热搜词条由我来定。」厉天阙妥协了。 不就酸熘熘的秀恩爱么,只有一条应该没那么碍人眼睛,这么一想,楚眠同意了,「ok,成交。」 「嗯。」 厉天阙颌首,摆弄起手机。 然后,楚眠就看到一条新的热搜词条横空出世。 #厉太太只允许霸占一条热搜# 其余的热搜全被撤下,就剩这么一条明晃晃地占据着热搜首位。 言语之间的委屈、卑微道得淋漓尽致。 这男人……狗到头了。 楚眠倒吸一口凉气就走过去,「把手机给我,厉天阙,从现在开始,你被断网了。」 狗男人上什么网。 她刚过去,厉天阙便伸手一把抓住她的细腕,将她扯进怀里,楚眠整个人跌坐到他的腿上,顾不上太多,就去抢夺手机。 厉天阙有心逗着她玩,抓着手机的手扬高,一手锁住她的腰,低头去吻她。 楚眠别过脸,再去争夺。 厉天阙伸长手,把一旁的抽屉拉开,将手机放进去,然后就准备去亲她。 不料楚眠直接跟着往后一仰,不管不顾的,眼看着她的头要撞到抽屉,厉天阙的目色一沉,一把将她抱起。 楚眠趁机在他怀里一个转身,扑过去从抽屉里去夺手机。 她的动作幅度有些大,直接将里边的一个八音盒扯了出来。 「砰。」 八音盒重重地摔在地上,上面穿婚纱和穿燕尾服的两个小人偶也掉下来,摔到在一旁。 第1113页 楚眠一看,眉头蹙起来,「是慧姨送的八音盒。」 她说要离开这里,陆景慧是第一个送她离别礼物的。 「……」 厉天阙低眸瞥一眼,没什么表情。 楚眠连忙从他身上下来,将八音盒从地上捡了起来,八音盒摔得有些散架,她蹲在地上重新组装。 装着装着她便发现底座的一块木片是可以活动的,她用力按了下,木片竟自动弹开。 一个折了好几层的纸团从里边掉落下来。 楚眠错愕地看着,陆景慧送她的八音盒里还另有玄机? 「坐上来。」 厉天阙拉起她,将她抱到自己腿上。 楚眠将八音盒放到书桌上,打开纸团,里边只有一行字—— 【小雾,我爱你,要一直幸福下去。】 这是陆景慧的字,她见过。 她将纸放到桌上抹平,翻来翻去地看,也只看到这么一句话,没有别的言语。 一句祝福怎么会藏得这么深? 这并不正常。 楚眠蹙起眉,心头掠过一抹说不出来的不安,她往后靠到厉天阙的怀里,头轻轻仰起,枕在他的肩膀前。 「怎么了?」 厉天阙伸手在她腰间揉了一把,察觉她的情绪有所变化。 「我感觉……慧姨有事情。」 她低声说道。 直觉告诉她,这事情并非什么好事情。 …… 午后,陆氏大厦正沉浸在忙碌的氛围中,陆氏家族正在召开会议。 楚眠来得不巧,面对陆景然的秘书,她道,「那我去休息室等吧。」 闻言,秘书连忙一脸诚惶诚恐地拦住她,「那可不行,厉太太去然总办公室坐吧,我给您倒咖啡。」 「什么?」 楚眠怔了下。 「然总吩咐过,要是厉太太过来必须第一时间通知她,您不让我叫,还要去休息室,然总知道了肯定要骂我的。」秘书很是为难地道。 陆氏是个家族型的企业,用姓氏称呼太乱,只能用名字来区分。 楚眠才知道自己在这里可以拥有特权,想了想,她问道,「那我可以去慧姨的办公室坐坐么?」 「当然当然,慧总也交待过,陆氏大厦随您通行,我领您过去。」 秘书殷勤地将楚眠领到陆景慧的办公室,替她推开门,「厉太太,请问要喝点什么,咖啡可以吗?」 「可以,谢谢。」 楚眠的心思并不在咖啡上,随口应了声便走进陆景慧的办公室。 陆景慧的办公室不是很大,干净整洁,线条极简,书架上都只存放着文件,连杂志、书籍都没有一本。 楚眠四下看了一眼,慢慢走向面前的办公桌、 办公桌上就更简单了,电脑、文件、笔筒……除此以外,就是一张照片。 是陆景慧同她的合照,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楚眠在办公桌前坐下来,看着合照笑了笑,这照片似乎是整间办公室里唯一温情的东西。 除了照片,这里就只剩下工作的气息。 沉思片刻,楚眠还是拉开身侧的一个抽屉,里边放着几支钢笔和一份看起来非常厚的文件。 她伸手打开硬壳的文件夹封面,只见下面并不是什么文件,而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一堆药瓶。 安眠药。 第923章 眠眠,我不能重新开始了 楚眠低眸看着,手指颤了下,慢吞吞地去摸药瓶。 每一瓶里边都装着沉甸甸的药。 药店和医院都不会一次性开这么多药给患者,这些药是一点点收集起来的。 「眠眠,你来怎么不让秘书告诉我们?」 人未至,声音先到。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穿着正装的陆景慧和陆景然两姐妹步子一致地走进来,优雅从容,脸上都挂着愉悦的笑容,眼神宠爱地看向坐在办公桌前的人。 楚眠面无表情地坐着,手指紧紧攥着药瓶。 陆景慧走近,看到她手中的安眠药后,嘴角的笑容一下子凝固,沉默在站在那里。 「怎么了?这是什么?」 陆景然疑惑地看过去,就见到满满一抽屉的药,她的脸色顿时一片惨白,无法置信地看向陆景慧,「姐?」 「……」 楚眠沉默地注视着陆景慧。 陆景慧也注视着她,美丽的面容有些僵硬,嘴唇动了动,想解释,却不想对着她撒谎。 楚眠站起来,「换个地方说话吧,我在这里感到压抑。」 「……」 陆景慧垂下眼,眼底一片黯然。 陆氏大厦的天台空无一人,几处绿植在烈日的灼晒下几乎报废,长椅的温度很高,空气中的热流滚动,让人很不舒服。 辽阔无际的天空下,楚眠和陆景慧并肩坐在长椅上,分开了一个人的距离。 陆景然坐在另一边的长椅上。 三人皆是沉默。 任由火热的温度炙烤着,都不发一言。 最终,楚眠低声开了口,「如果不是我和厉天阙突然决定留下来办婚礼,我就见不到您了,是吗?」 那么多的药,是陆景慧一次次想轻生的念头。 只是自从她清醒以后,一直有着大量的事情要做,看自己和厉天阙尘埃落定要隐归,她是准备等他们离开后寻短见,所以连遗言都只能备在送的八音盒里。 第1114页 陆景然转过头,眼神压抑而痛苦地看向陆景慧。 她以为,大姐自从清醒,人就已经走出来了。 「……」 陆景慧低着头。 好久,陆景慧缓缓站起身站到楚眠面前,伸出手抬起她白皙的脸,温柔而慈爱地注视着她,「眠眠,别觉得难过,我只是想给自己好好画一个句号而已,我自己的这本书已经到结局了,你明白吗?它不是死亡,只是结局了。」 她知道,楚眠冰雪聪明,根本不需要她说太多。 她早就活不下去了,从厉擎举死的那一刻,她的人生就到了结局,只是疯疯傻傻这么多年,活着一个空壳子。 楚眠仰起脸看她,眼神固执得像个孩子,「就是死亡。」 它就是死亡。 她会从这个世界上离开,再也见不到一面。 「我能醒过来,能见到你那么幸福地活着,见到陆家重整旗鼓,我很满足,没什么未了的了。」 陆景慧看着她,指尖在她的脸上轻轻抚过,「你相信我,我只是很平静地给自己一个结局,如果你难受,我才会痛苦。」 话落,她的手指沾到一点温热。 楚眠仰视着眼前美丽的女人,一滴泪从眼眶中滑落,「那您现在让我用什么样的心情去筹办婚礼?」 她相信,陆景慧现在的安排肯定是要等到她的婚礼结束。 「我没想到你会发现。」 陆景慧压抑地道,她没想到八音盒的秘密这么快被发现,也没想到一向规矩的楚眠会去翻她的抽屉,把秘密揭了出来。 她只是这么说。 没有旁的话。 楚眠只觉得喉咙涩得厉害,出口的声音变哑,「您就真得一点眷恋都没了吗?」 一点都没了么? 这世上的景、人、物都不再眷恋了? 「不是没有眷恋,而是你们都很好,就可以了。」 陆景慧笑得有些苦涩。 她极力想让楚眠明白自己的决定是一种解脱,是一种释放,可到了嘴边却说得格外艰难。 「我……」 楚眠顿了顿,有些艰涩地道,「陆家还没完全走上正轨,小懒还没长大成人,他很喜欢您,您看他隔两天就要和您视频就知道了,如果有一天您不在了,我怎么和他解释?还有陆晴她们,她们都很开心陆家在一天天变好,要是……」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 陆景慧心疼地看着她,「眠眠,别这样。」 「……」 楚眠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知道,陆景慧是真的了无牵挂了,可是,她怎么接受? 「就真的没有其它想了的事了吗?」 陆景然出了声,她看向陆景慧,眼圈微红,保持着一份克制。 陆景慧看向她,「景然,你比谁都明白我,否则当初你不会阻止陆家治癒我。」 「……」 闻言,陆景然闭上眼,两滴泪落下,她伸手无声抹去。 「景然,眠眠,我不能重新开始了。」 陆景然扯了扯嘴角,笑得苦涩。 「……」 「小的时候,我和景然一样,心里只有陆家,陆家的仇、陆家的恨,为此我不惜一切代价做了很多错事,也辜负了这世上最重视我的男人。」 陆景慧站在那里道,「我放不下厉擎举,我对他有太多的愧疚和后悔,我想去找他。」 「……」 「这么多年了,我怕他的步子走太快,我追不上。」陆景慧道。 她只是想去找厉擎举了,她还欠他太多的愧悔没有亲口说过。 楚眠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很想问她自己还能做什么才能解她心中苦闷,可没有这个答案。 偏偏没有这个答案。 「乖眠眠,别为我难过,我还要看你高高兴兴地穿上婚纱嫁给你心爱的男人。」陆景慧安慰着她,「我坐女方家属席。」 「……」 楚眠摇头。 她没法接受,她接受不了,可她不知道怎么劝,真不知道怎么劝。 厉擎举已逝是事实,陆景慧不可能走得出来也是事实…… 「这上面太热了,走吧,下去我办公室,我给你倒杯冰咖啡。」 陆景慧去拉她的手,为这场谈话拉下帷幕。 一道光掠过楚眠的眼前,她忽然想到什么,用力反握住陆景慧的手,抬头看去,「您不想查陆家的真相吗?」 第924章 你想什么呢不理我? 「什么?」 陆景慧有些愕然。 连一旁的陆景然都转过头来看向她,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陆家遭遇灭门之祸,陆家不会偏执地走上一条世世代代复仇的路,您和厉家四爷也不会有这样一段纠缠,他也不用死……」 楚眠急于给陆景慧一个活下去的理由,所以她不顾逻辑地说着,她把一切都归咎到百年前的那场灭门之祸上。 闻言,陆景慧有些苦涩地道,「你以为我们和你外公没想过去查事实的真相吗?是我们根本查不到,否则,我们陆家又怎么会偏激到想再挑起一次百年前的财阀乱斗呢?」 好在,这一切的偏激,随着她们这一代人的错误和老爷子的想开结束了。 「这场灭门祸一直横在我们每个陆家人的心头。」 第1115页 陆景然也开了口,「只是当年目击这一切的是我们的祖父,他那时年岁还小,后来一直在颠簸,连他都认不清那些仇人了,我们又从何知晓?」 不过是勉强知道那些人是来自各个家族。 「之前查不到的,现在未必查不到。」 楚眠从长椅上站起来,看着她们两个道,「a国的格局已经有了大变化,那帮曾经如日中天的老财阀全都遭了殃,现在再去盘问,说不定能问出些东西。」 「……」 陆景慧和陆景然沉默地听着,陷入思考。 「还有,谢家的情报组织现在在我手里,谢傲然准备销毁一部分的老情报,我想,说不定里边也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楚眠道。 事实上,她并不知道谢家的老情报里有没有这一部分,她只想……挑起陆景慧活下去的念头,哪怕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果然,听到这话陆景慧变了脸色,难以置信地看向她,「谢家的情报组织在你手里?」 要知道,陆家当年也是想过先查再报仇的,但谢家这一块,她们碰不上。 没有任何办法。 「对,在我手里。」 楚眠用力地点点头。 一听这话,陆景然跟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双眼变得锐利,「我听父亲说过,当年陆家在a国是首屈一指的家族,即使大乱斗了也没人敢来碰,一夜之间所有财阀联合而上必然是一个惊天阴谋,是谁挑起的,又是哪些人一起参与的,祖父到死都没得到这个答案。」 不止是祖父,就连老爷子去之前何尝不是记着。 陆景慧站在那里,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她看向楚眠白皙的面庞,「你觉得真能查出真相吗?」 「您想知道吗?」 楚眠反问。 怎么会不想。 身为陆家人,这些人困死在仇恨中,两代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只知算计、报复,不计代价…… 她们恨老爷子让她们走这一条路,可说到底,最可恨的是那帮联合起来灭了陆家的仇人,如果能查出来,便是解了陆家所有人的心结。 「好,我查了。」 思虑再三,陆景慧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听到这话,楚眠的呼吸一松,双脚竟有些发软,随后,她笑了笑,「好,那这事您来查,我会让人把谢家要销毁的旧材料全送到您那里。」 慢慢查。 查很久很久。 陆景慧何尝不知道楚眠打的这是什么主意,但楚眠说的对,一切都是源于这场灭门之祸。 查清楚了,也算是对这百年的陆家人,以及这百年中被他们陆家连累的人有个交代。 见陆景慧有了新的事情去做,陆景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看向楚眠,心酸且心疼。 她的女儿才二十多岁,应该是受着万众宠爱的最好年纪,却总是操心着所有的人,担当起一切。 陆景然从口袋中拿出一颗薄荷糖,沉默地递过去。 楚眠接过来,撕开包装纸吃下,笑了,「我都结婚了,您还随身带糖?」 陆景慧站在一旁,笑着打趣,「放心,你就是有孙子了,问她要糖,她也有。」 陆景然笑笑没说话。 楚眠注视着她们两个脸上的笑容,明明看着那么正常,却是一个准备寻短见一个吃抗抑郁类药物。 一场灭门祸,悲剧一直延续到现在。 「您还在服药么?」 楚眠问陆景然。 「医生说我可以不用服药了。」陆景然淡淡一笑。 那就好。 楚眠点点头,下一秒,她的头发被揉了揉。 她抬眸,陆景慧低头有些愧疚地看着她,「我们不好,这么大人了还要你替我们操心。」 「……」 楚眠笑笑,「有人操心也是件好事。」 起码不孤独。 「别愁这些了,好好筹备你的婚礼,做最美的新娘子。」陆景慧叮嘱道。 「嗯。」 楚眠点头。 …… 从陆氏大厦出来,楚眠心情复杂,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厉氏财团,把这事和厉天阙说了。 办公室里边的套房中,阳光透过窗口洒在纯白的毯子上,边上立着的一张椅子在毯子上勾出影子的轮廓。 楚眠趴在地毯上翻着一本书,却是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低声道,「我知道慧姨也是不想坏了我筹备婚礼的心情,才会一口答应,不过她既然答应了,应该就会好好查下去。」 「……」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查完了还是一样,但我想过了,这没那么好查,老爷子一辈子都没查出来,慧姨不可能短时间内就查得出来。」 楚眠说道。 话落了半天都没等来回应。 「你想什么呢不理我?」 她有些奇怪地转头,就看到厉天阙坐在床侧,修长的双腿随意分开,身体往前倾着,一手握着杯水却不动,轮廓深邃的脸庞英俊无双,一双眼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厉天阙的视线从她勾至耳后的乌黑长发一路游走,她就这么趴着,像只乖巧的猫,长裙的白几乎和毯子融为一体,皮肤白得几乎耀眼。 她在他面前没什么顾忌,裙边搭在腿根处,露出一双堪称优美的细腿随意地跷在半空,圆润小巧的脚趾无意地点上一缕光线。 第1116页 他舔了舔唇,「我在想,办公室少一条丝带。」 第925章 这才像个合格的陪练 突然跑到财团来,没丝带不好拆礼物。 楚眠无语地将手中的书砸过去,「厉、天、阙!」 厉天阙抬起手轻而易举地接住,然后往后一扔,见她眉间真有几分恼意便问道,「你说什么了?」 「你没听?你一句没听?」 楚眠无法相信地看向他。 「听了。」 厉天阙淡定自若地喝水。 「那是从哪一句开始听不到了?」楚眠紧跟着问。 「你说这房间冷气调得太低,只有这毯子晒了太阳还算舒服。」厉天阙一本正经地道。 「……」 那不就是她一趴下来他就听不到了? 她说半天全跟空气说了。 楚眠狠狠地瞪他一眼,从毯子上起来,见状,厉天阙将水杯搁到一旁,站起来脱了鞋子,光脚踩到毯子上,拉着她重新坐下。 「这毯子我不呆了。」楚眠拒绝。 「你不想再问问我的建议?」厉天阙睨她,嗓音低沉动听,「关于你刚刚说的事。」 「你不是没听么?」 她看他。 「所以你现在再讲一遍。」 厉天阙将她拉下,让她坐到自己面前。 「……」 她不想说了。 她的态度十分不合作,厉天阙挑了下眉,倒也不在意,只从容地拿出自己的手机,「这条热搜呆两天了,得换换新鲜的,换这条怎么样,厉太太生闷气了怎么办?」 「……」 楚眠生无可恋地看着他。 「不喜欢?那这样,我每天换一次热搜词条,换成情话,等婚礼的时候你就能收到一堆的情话。」厉天阙再次提议。 「……」 那就秀吐了好么。 楚眠无可奈何地按下他手里的手机,「我说,就是慧姨的事。」 给民众留点人吃的粮吧。 闻言,厉天阙见好就收地放下手机,一双眸子深邃地盯着她,「嗯,说。」 几句之后,厉天阙在毯子上躺了下来,楚眠坐在他面前,一双脚踩到他的脚背上,两只手扶在他屈起的膝盖上,协助他做仰卧起坐。 他做运动,她说着陆景慧的事。 「就是这样,希望这个事能查得慢一点。」 楚眠说道。 这样的运动对厉天阙来说没有任何难度,楚眠也就是象徵性地配合一下,扶了一会她便松开了手,手肘抵在自己的膝盖上,单手托着脸看他一上一下。 阳光落在房间里,厉天阙一个起身,俊庞直逼她眼前,呼吸拂过她的眼。 她抬起眼,对上他深邃似夜的一双眸子,他盯着她,声线磁性,「不一定。」 「什么不一定?」 楚眠不解。 厉天阙往后倒去,脚趾往她脚心顶了顶,「压牢一些,不然你坐我脚上。」 「我不压你也能做。」 什么时候练个仰卧起坐也这么矫情了。 楚眠推推他的腿,追问道,「你说什么不一定?」 厉天阙躺在那里,又用脚趾去顶她柔嫩的脚心。 烦人。 楚眠转过身,背对着他坐到他的脚背上,靠着他的腿,「好了。」 「转过来,面向我。」 厉天阙继续发号施令。 「……」 楚眠不动。 「我的话不听你会后悔。」 厉天阙精准地拿住她的命脉。 「……」 最好是真的是很重要的话。 楚眠被迫地转过身来,面朝着他坐下来,距离太近,她双手不得不搭到他的膝盖上。 厉天阙抬起手一拉,她就成了抱住他屈起的双腿。 厉天阙动了动腿,膝盖擦过一抹温暖,满意挑眉,「这才像个合格的陪练。」 楚眠黑线,「要所有人都这么练,公法会就有审不完的案子了。」 这不叫训练,这叫骚扰。 厉天阙充耳不闻,一个挺身再次坐了起来,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近在眼前的脸,低沉地道,「谢家的情报组织说不定真能挖出些老旧的料来,到时案子推动得未必缓慢。」 原来,他的不一定是指这个。 楚眠蹙起眉,看他又倒下去,道,「应该没那么容易吧,虽然谢家到处网罗情报,但当年的陆家灭门案牵扯太多太多的家族和财阀,谢家手上要留这一手反而是对自己的不利。」 所以情理之中不留才对,或者,谢家当年压根没记录这一桩事情。 「搞情报的越是险料越是要拿下,这样手里才有底牌,否则这情报就搞得毫无意义。」 厉天阙再次坐起来,盯着她道,「你以为谢家那帮人又想反了谢傲然是为什么,情报组织是块大肥肉,任何一份独家情报只要用得好,都可以换得无限利益。」 楚眠坐在他的脚上垂下眼,「那倒也是,也就谢傲然把情报组织当成一份谢家的保障,而不拿它去谋不当得利。」 「我允许你这时候称赞他了?」 厉天阙坐在她面前,语气凉凉的,眼神阴森森的。 「……」 这又扯到哪里去了。 楚眠抿唇,强行把话题拉回来,「所以,你觉得那堆废弃的旧情报里说不定真会有陆家的东西?」 第1117页 「嗯。」 厉天阙颌首,人再次躺下去。 楚眠的眉头蹙得更紧一些,不行,灭门祸可以查,但不能查这么快,不然,她留不住陆景慧。 这么想着,她连忙腾出手去拿手机,给叶成打电话。 谢家的情报组织她是一併给了叶成管的,叶成现在的性子沉稳,很适合做一个管理者。 「眠姐?」 叶成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你现在在哪?」楚眠问道。 「你不是让我把谢家要销毁的情报送去给陆大姑娘么,我现在正在去的路上,都快到了。」叶成说道,也是楚眠说得及时,否则这堆资料就要全部销毁了。 厉天阙一个挺身而起,视线掠过她的唇角,薄唇亲了过去。 「快到了?」 楚眠一惊,连忙站了起来,「你先别送,把情报全送我这里来。」 她这一抽离,厉天阙差点摔回去,靠着过硬的身体素质才勉强用手撑住,他坐在毯子上,后仰着身体,目色幽沉地盯着她。 下一秒,他抬起手一把将她扯进怀里,低头就堵上她的唇,发狠地碾了下去。 「唔——」 楚眠完全没有防备。 「不送了?为什么?」叶成在电话那头疑惑极了,「那我现在送到哪去,眠姐?眠姐?你还在吗?」 第926章 楚眠翻看陆家情报 手机掉落到一旁。 楚眠在厉天阙的怀里挣扎,想去拿手机。 厉天阙的眼里掠过一抹邪气,手臂将她拥得更紧,一脚踹飞了手机。 叶成的声音彻底消失在房间里。 待楚眠匆匆赶到天宫大厦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而叶成同学等得脑袋上都快长草了,正一派生无可恋地坐在她新装修好的办公室里。 「不好意思,厉天阙那边突然有点紧急的事需要处理,就挂了你的电话。」 楚眠有些尴尬地解释。 叶成站起来看向她,「不是都要隐归了么,怎么连那边财团的事还要你来管?」 「……」 不是管财团的事,是管财团的人。 楚眠想到厉天阙就头痛,不在这个话题上多作停留,转眸看向在地上堆成一座方块山的资料,「就是这些?」 「对。」 叶成走过去正色道,「这些就是整理出来要销毁的,不过我根据时间线查了下,不是很齐全。」 「不齐全是对的,我们把谢家的情报组织转移过来,需要带动的资料太多,谢傲然就决定把一些很旧的情报销毁,大部分在他那边,这边都是不注意带过来的。」 所以得分两边销毁。 「陆大姑娘打过我电话,问我怎么还没送,我就说资料有点问题,需要整理。」 叶成说道。 「做得好。」楚眠点头。 厉天阙点醒了她,她不能就这样把所有情报交给陆景慧查,得自己先过目一遍,如果有相关的得一点点交出去,慢慢查。 楚眠走到成山的情报前,看着文件本上的时间进行初步筛选。 「都过那么多年了,即使查出来,当年为祸的人都差不多死干净了。」 叶成站在一旁道。 这桩旧案查到清楚也报不了什么仇了。 「我知道,就是想看个真相。」 楚眠根据时间线从里边取出一份文件本翻开,「据我所知,陆家当年不是什么为富不仁的财阀之家,既是如此,突然有那么多人联合起来屠杀他们一定有所原因。」 「我帮你。」 叶成点点头,从里边又取出一份差不多时间线的文件。 两人坐在办公桌前开始翻阅,差不多有百年的老文件没有现在的档案记录清晰,要么是油墨要么是手写,发黄的纸张上很多字迹都模糊了,看得十分吃力。 叶成看着看着眼睛就疼了,摘下黑色镜框,伸手揉了揉眉心,再看楚眠,大半本都看完了。 这速度…… 凡人难以企及。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楚眠快速地翻阅着手中的文件,手指将纸张翻得哗哗响。 蓦地,她的手指一顿,将纸张往回翻了一页。 谢家竟真的记录过陆家的灭门祸。 见状,叶成连忙站起跟着看过来。 【九月三十日,天气凉爽,阴雨绵绵,陆氏一门遭遇灭门屠杀,上下一百余口人无一生还,尸横遍野,多为虐杀而死,真相待查。】 这是一笔最简单的记录。 一百余口人。 惊心动魄的数字。 「想抢夺陆家的财产也就算了,怎么还虐杀?」叶成皱眉。 「我听老爷子说过,当时财阀乱斗,国内涌出各种各样的大小家族以及所谓财阀,谁都想在乱世里混出个地位来,有80多家人联合在一起将陆家上下屠杀了三天三夜。」 楚眠的语气平缓,没什么太重的情绪。 叶成却听得呼吸都重了,「八十多家人?」 「我的外祖是陆家唯一的倖存者,后来在漫漫岁月中,他把记得的仇人都杀了,报复了,但还剩下很多要么退隐,要么是派人去杀,自己躲在后面,他无从查起。」楚眠坐在那里说道。 再翻开这一桩案件,陆家的血和泪、悲剧全在里边。 也是,八十多家人,谁有这能耐能查个清清楚楚,怪不得陆家会偏激到走想复制一场大乱斗来报复。 第1118页 「也许,很多参与其中的凶犯因为瓜分到不菲的钱财,混出了头,摇身一变成为所谓的财阀。」 叶成道,「那眠姐你推翻了那些财阀的噁心联合,也算是替陆家报了一点仇。」 「怎么会只有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楚眠有些疑惑地又往下翻,翻到底也没再看到一句话。 两人又查起来,再看到陆家两个字,是在叶成翻的一份文件中。 叶成神色凝重地将文件推到她面前,楚眠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 【陆家灭门祸水之深前所未有,整整八十二家人一夜之间联合起来,有预谋地杀进陆家,三日之后,联合瓦解,再没有一点合作迹象,仿佛陆家只是遭了一伙匪盗,但陆家之物纷纷出现在黑市中,由此调查买家,可以猜测出参与者中必有樊周、何炎、白林……】 叶成站在一旁看着,迅速在白纸上记下这些名字。 「这些姓氏……怎么都有点眼熟?」 叶成有些惑然。 「樊深,樊公。」 楚眠道。 叶成一下子瞭然,「是之前那帮想联合起来同你和姐夫斗的那帮财阀,那个自以为是还想两边说项的老头子樊深,樊周是他父亲?」 「应该没错。」 楚眠边说边打开电脑,在网络上搜索,这个关系并不难查,果然。 就是同一个樊姓。 「这么说,樊家能起来也是当年吃的血馒头?」叶成眉头拧得紧紧的,「这些人看着一个比一个光鲜,内地里却是一个比一个骯脏。」 灭人全族,换自己的家族能起来。 还好,这报应到了,一个个才会都遭在眠姐的手里。 「查查看樊深现在在哪个地方关着,我去问问他,看他对当年的事情知不知情。」 楚眠说道,然后把两份文件推到叶成面前,「慧姨那边你看还能不能拖,如果拖不了就把这堆文件给她。」 「好。」 叶成转头看向那堆文件,「那剩下这些还查么?」 「查,都翻过去。」 楚眠点头。 只要她比陆景慧查得快,进展就捏在她的手里。 「是。」 叶成一口应道,跟着楚眠开启夜班模式。 只是这夜班模式没能维持太久,厉天阙就上门拿人了。 楚眠只能跟着他回家,累得倒头就睡,早上,她接到一通让她瞬间清醒的电话。 第927章 这事是我堂爷爷犯下的 叶成电话打来的时候,楚眠还窝在厉天阙的怀里睡觉。 她如今已经是半隐归的状态,不用早起,因此没事的时候都能睡个自然醒。 手机震动了一遍又一遍。 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楚眠蹙起眉,意识有些游离地睁开眼,就见厉天阙的俊庞撑在她的上方,他单手搂着她,支起身子去拿她的手机,脸上带着对这通电话的明显不悦。 她看过去一眼,声音有些哑,「给我吧。」 「醒了?」 厉天阙低眸看向她,伸手拿起手机看一眼上面的名字,叶成。 下一秒,叶成躺进了她的黑名单里。 他躺回去,抱住她,嗓音低沉诱哄,「没事了,睡觉。」 「……」 这可真是个没事的好办法。 楚眠笑了笑,躺在厉天阙的手臂上,拿过手机将叶成从黑名单捞了回来,有些睏倦地把电话拨打回去。 叶成一定是有正事才找她。 「眠姐,出事了。」 叶成郑重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我今天去安排你和樊深见面的事,结果刚到临江监狱,就看到他们抬着樊深出来,说是在里边抹了脖子,死了。」 闻言,楚眠所有的困意都消散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冷静地问道,「在监狱里边怎么可能说抹脖子就抹脖子,你拦住了,让法医进行尸检。」 「是。」 叶成应了声便挂掉电话。 厉天阙一派慵懒地坐起来,指尖隔着睡衣抚过她的嵴骨,低沉地问道,「谁死了?」 「樊深,就那个和姓何的共同策划银都大厦埋伏的那个人,他还去财团游说过你的,记得吧?」楚眠道。 「有点印象。」厉天阙颌首,「一把年纪受不了监狱的苦,自杀也正常。」 是正常。 不过那么大年纪的人怎么在监狱有能自杀的工具,抹脖子是那么好抹的? 楚眠点点头,道,「先看尸检再说吧。」 接了这么一通电话,楚眠没了睡意,她下床穿上拖鞋,「我再去看看那姓何的。」 这人的堂爷爷何炎也是当年陆家灭门祸的参与者之一,这关系有点远,只能随便去问一下,看看有没有收穫。 「怎么现在变成你在查了?」 厉天阙拧眉。 「我只是想比慧姨快两步。」楚眠将一头长发随意地扎了下,转头看他。 「要我陪你去?」 厉天阙问。 「不用,我就去问个话,不一定有收穫的事。」楚眠拿起手机看一眼,「结束了找你吃饭。」 怎么她每次忙起事来,他就好像要靠边等一样? 厉天阙不满地睨她,「不用,不稀罕。」 「……那我找厉小懒吃饭?」 第1119页 「你敢。」 「……」 口是心非的男人。 楚眠笑了笑,迳自走向卫生间,干脆利落地洗漱。 …… 临江监狱。 监狱里的温度不比外面,每个房间都充斥着莫名的寒意,很凉,很冷。 楚眠穿着一身简便的常服坐在不大的会面室里,整个会面室里只有一张冷冰冰的长桌和两张椅子,还有的就是无死角的监控。 镣铐撞击到什么发出的脆响由选及近。 楚眠抬眸,就看两个狱警将一个穿着囚服的中年男人押了进来,客气地朝她点点头,「厉太太,人来了。」 来人正是之前财阀联合首脑之一的何总,只是如今没了之前不可一世的样子,剃了光头、面容憔悴苍白、眼神无光,毫无精神气,连走路都是慢吞吞的,完全是被狱警拖着走。 见到楚眠,何总的眼神一震,然后闪过怨毒,有些激动地扑上来。 「老实点。」 狱警一把将他按在楚眠对面的椅子上,然后退到一旁。 有狱警在,落魄的何总不敢做什么,他有些丧气地弓着腰,看向面前年轻漂亮的女人,道,「怎么,你还有上监狱看人笑话的爱好?」 「何总,我是来问你一桩陈年旧事。」 楚眠坐在那里,淡漠地看着他直入主题,「差不多百年前,国内最大的家族陆氏一门被屠,我知道何家当年也参与了,作为传人,不知道你知晓多少。」 「陆家?」 何总莫名其妙地看向她,「你问这个干什么?那个陆家和你有什么关系?」 银都大厦里,他们被按倒其中也有陆家的付出,可惜,他还不知道。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就说你知道多少细节。」 楚眠一双眼直视着他。 何总笑了,「楚眠,我现在等着上面给我判刑,我全家都在等着法庭宣判,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居然还有脸来问我这些?我凭什么告诉你?」 「这一切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你们太过贪婪,因为你们不想给风岛三千人活路,不想给国内民众一条活路,你落得这下场,一点都不冤。」 楚眠冷漠地道。 闻言,何总的脸都涨得跟肝猪色一般,眼珠子恶狠狠地瞪着她,恨不得扑上去杀了她。 可最后,他也只能用戴着手铐的手狠狠一拍桌子站起来,转身就走。 狱警按住他。 楚眠坐在那里,不急不缓地道,「何家倒了,何家半数的人都犯了罪,肯定要接受法律的制裁,不过,何家至少还没灭门,还有孩子可以传承下去。」 听到这话,何总猛地转头死死看向她,「楚眠,你自诩正义,难道连孩子都不肯放过?」 「何总误会了,我这话里没有任何要胁的意思。」 楚眠神情依旧冷漠,语气透着几分冰冷。 她就这么坐在那里,明明那么年轻,明明生着一张不显狠的脸,却是一身令人不敢忽视的气场。 何总站在那里呼吸重了又重,长达一分钟后,他用力地坐了回去,咬了咬牙道,「陆家的灭门案我也只是有所耳闻,你要问去问樊公更适合,我还听他提过一嘴,他知道的应该比我多。」 「他死了。」 楚眠道。 「死了?」何总怔了下,随即苦笑一声,「没什么,都是要死的,我无非晚些而已。」 财阀之斗,输了就这样。 「继续说。」 楚眠冷淡地道。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何家也参与了这件灭门案,这事是我堂爷爷犯下的,何家上下无人知晓,我也是年少时偷听到堂爷爷和人聊天,才知道这件事。」 何总坐在那里说道。 第928章 这一下,厉天阙坐不住了 要不是到了这一步,何家会不会灭族都捏在这女人的手上,谁会把自己家里的丑事给揭出来。 「偷听到什么?」楚眠问。 何总对这件事印象深刻,人陷入回忆中道,「那时的何家是我堂爷爷当家,那天,堂爷爷突然说要在酒店摆宴,让我们全家先去,我因为没带玩具偷偷返回家,家里很空荡,我看到堂爷爷和一个男人呆在客厅里,那男人一身黑衣,看不清面容。」 「……」 「但我感觉我堂爷爷对他很恭敬,因为那男人坐着,而我堂爷爷却是站着。」 那是一种近乎于上下级的关系,可他的堂爷爷毕竟是一家之主,是何氏企业的领头人,从来都是堂爷爷高高在上,什么时候这样过。 这也是他留下印象的原因之一。 「他们聊了什么?」 楚眠又问。 面对楚眠的逼问,何总的手握了握,心不甘情不愿地继续道,「我感觉出我堂爷爷很害怕,他一直在说什么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大家说好陆家灭门后老死不相往来,只当从未相识,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又要出现。」 「继续。」 楚眠冷漠地看着他。 「我听到那人说什么他还是没找到,我堂爷爷说找不到也没办法,那人就掐住了我堂爷爷的脖子。」 再回忆到那一段,何总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寒而慄,手臂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当时躲在花瓶后面,就看我堂爷爷被掐得脸都胀了起来,瞳孔放大,可就是这样,他都不敢反抗,仿佛就算被杀死也只能认命。」 第1120页 听到这里,楚眠蹙了蹙眉,「再后来呢?」 「再后来,那男人松了手,我堂爷爷就跪在地上磕头谢他,还说要是自己找到一定双手奉上,绝不敢欺瞒。」 何总说道。 「那男人要找什么?」 楚眠问。 「不知道,我后来猜想过应该是什么宝物,陆家当年那么风光,富可敌国,收藏无数,估计是分赃的时候有什么特别的宝物没被拿出来分掉,所以他们合作者之间才会互相猜忌。」 说着,何总又看她一眼,「到我上台,我翻过何家,没有什么特别的宝贝,你不用再在何家上面打主意了。」 「那男人长什么样子?」楚眠继续问。 「我都说了,我当时躲着看不清面容。」 何总有些不耐烦地道。 楚眠问狱警要来纸和铅笔,将笔放在指尖转了两圈,目光冷冷地看向他,「把你记得的细节都说出来,哪怕是房子里的陈设都可以,你好好回忆。」 「……」 何总是真不想和她说,但却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他咬了咬牙,闭上眼睛回忆当年的那一幕,「那时候我们家就是那种老公馆的布置,有些泛黄的真皮沙发,那男人坐在那张单人沙发上,身上穿得很奇怪,披着一件黑色斗篷,斗篷是有帽子的,把他的头全遮住了。」 楚眠握着铅笔在纸上飞快地画着,淡漠地问道,「你躲的花瓶在哪个位置?」 何总如实说了一番。 楚眠画着画着蹙起眉,猛地搁下铅笔,一双眼冷冷地睨向他,「何总,现在还同我撒谎有意思么?」 「……」 何总沉默地看向他。 「你躲的这个位置很容易被发现,何况这两个人在密谋,小心谨慎,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你,你怎么可能没看清那男人的样貌?」楚眠的声音更冷了几分。 「不可能,我没被发现。」 何总一口咬定,「那男人放了我堂爷爷后就走了。」 「我有最起码的逻辑判断。」 楚眠竖起手中的画纸给他看。 何总看过去一眼,脸就吓得煞白,惊恐地看向她,「你……你就凭我说的三言半语画成这样?」 这简直就是把他脑子里的画面完整复制了下来,只是未上色而已。 楚眠冷冷地看着他,何总看过去,这才发现以画中的角度来看,他躲藏的那个位置确实极易被发现。 不可能…… 他当时没被发现,明明没有发现。 忽然,眼前划过电光火石的一道光,身侧的花瓶被人重重地推倒,男人高大阴森的身影猛地站到他面前…… 「……」 何总在椅子上发起抖来,他惊恐地看向楚眠,「我好像是被发现了,可我怎么完全想不起来那男人长什么样?」 楚眠观察着他的表情,这件事是旧案,和他现在也没什么关系了,他无需撒谎。 想不起来。 一个孩子在那种环境下,突然看到要杀自己堂爷爷的人的长相…… 「你可能受刺激太重,忘了最恐惧的一段,」楚眠收起面前的画纸,道,「我会派医生来给你做催眠,看看你能不能想起那男人的长相。」 说完,楚眠站起来。 何总看向她,「你到底和陆家有什么关系,你查这一桩百年前的灭门案干什么?你也想得到宝物不成?」 「你还知道些别的么?」 楚眠回头看他。 何总摇了摇头,「我就知道这么多,我感觉樊公知道得多些,但他也一向讳莫如深,从不多讲。」 「你等着医生吧。」 楚眠说道,拿着画纸大步走出来去。 一出监狱,她就联繫沈医生,她记得沈医生对催眠有一定的研究,说不定能帮何总想起那一段被忘记的画面。 …… 第二天,沈医生得以从研究室繁忙的工作中抽身,前往临江监狱。 楚眠开车赶过去,准备全程听催眠的过程,好及时把该画的内容画下来。 等在红灯前的时间里,她接到电话,何总在监狱自杀了,他用自己的衣服吊死了自己。 这一下,厉天阙坐不住了。 楚眠走进厉天阙办公室的时候,沈医生和孟墅、叶成正站在里边做报告,厉天阙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一双眼冷得厉害。 「我去的时候,人刚抬出来,说是昨晚自杀了,狱警没能及时发现。」 沈医生站在那里道。 「樊老的尸检报告出来了,确认是自杀。」 叶成站在一旁道。 闻言,厉天阙冷笑一声,「什么时候死不好,都赶着这个点自杀?这几天是良辰吉日?自杀能去天堂?」 第929章 好了,别臭着脸了 他的话一出,三人都没了声音,沉默地站在那里。 楚眠往里走去,听到动静,三人回头。 「小姐。」 「眠姐。」 楚眠沖他们点点头,走上前站到厉天阙的身边,低眸看向桌上摊开的文件,是两个人死的资料,连照片都有。 她正要细看,文件就被厉天阙沉着脸合上,「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 楚眠看得出厉天阙此刻心情很不好,他伸手拉过一旁早就放好的椅子,让她坐下。 第1121页 楚眠坐下来,抬眸看向站着的三人,刚要开口,厉天阙就语气凉凉地道,「一点小事情都办不好,坐什么?」 那也不用把锅推到他们的头上。 叶成和沈医生都是进监狱时发现人没了,他们又没办法先知。 楚眠想开口,三人整齐划一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求情,他们站着挺好。 她只好放弃,淡淡地开口,「说说你们的想法。」 「这两人都是法庭宣判在即,他们犯下的罪逃不脱一个死刑,最多来个缓刑,一时受不了刺激寻了短见也正常。」 沈医生开口说道,他没参与整桩事件,想得比较浅显。 他话刚落,腿就被踢了一脚。 沈医生无语地看向身旁的孟墅,「孟助有何高见?」 孟墅双手负在身后,「怎么会这么巧,小姐查到哪,人就死到哪?这里边绝对有问题。」 「那也真的只是巧,不然你想说明什么,说明有人不想让小姐把这桩灭门祸查下去?」 沈医生笑,「拜託,孟大助理,这桩事发生在多少年前?差不多一百年前,当时谋事的人肯定都死光了,要是活着起码是120岁往上走,就这年纪还有能力杀人灭口?」 「谋事的人死了,也有子子孙孙,说不定还有一股势力在暗中盯着。」 孟墅分析道。 「谁?如今的a国格局已经改写了,那帮财阀已经全部锒铛入狱,谁还有这能力?」沈医生反问。 「a国也不是没有暗地的势力。」 孟墅又道。 「孟助,你这么说话可是强词夺理。」 「……」 叶成默默往旁边站了站,看着这两个争得眼神都变了的人,狐疑地看向楚眠。 姐夫的两大下属平时就是这么讨论事情的? 「啪——」 厉天阙抄起两只钢笔就砸在两人身上,嗓音分外冷冽,「吵什么,当我这是菜市场?」 「……」 孟墅和沈医生急忙站好,站得笔直,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都感觉出来了,厉天阙此刻的心情不好,很不好,甚至是烦躁。 楚眠坐在椅子上,一只手被厉天阙捏着,他的指尖带着一股凉意,她反握住他的,安抚地紧握了下。 厉天阙低眸看她,面色稍缓,「叶成。」 「是。」 叶成站了出来。 「你要去监狱的事情多少人知道?」厉天阙沉声问道。 「我明白您的意思,的确,我去监狱前是先找了人打了招呼,有那么两个人知道,但是没人知道我是为陆家灭门案去的。」 叶成回答道。 听到这里,楚眠开口,「从我突发其想让慧姨查这桩陈年旧案开始,知情的人也就是陆家两姐妹,我们现在这几个。」 如果真是因为这桩灭门祸抢他们的节奏提前灭口,那凶手……只能出在他们内部。 这么一想,三人的表情都变了。 「小姐,我是因为你让我催眠我才知道的,之前樊老的自杀可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沈医生连忙撇清自己。 要死,他怎么还成为嫌疑人了? 「我没怀疑过你们任何一个。」 楚眠道,「你们回去想想,这几天有没有和人偶然聊起过,又或者是不是被人跟踪过。」 如果是跟踪就麻烦了,这说明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暗中盯着他们。 「是,那我们先下去了。」 三人点头,退了下去。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 楚眠被厉天阙一把拉起,人就坐到他的腿上,她侧坐着,目光清澈地看着眼前脸色奇差的男人,笑道,「在担心我?」 厉天阙往后靠去,眸色沉沉地盯着她,「你还笑得出来?」 「……」 楚眠哑然。 厉天阙抬手捏上她的下巴,定定地打量着她,视线在她的脸上游走,「你什么体质,走哪都能遇到麻烦,嗯?」 「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楚眠觉得冤枉,「也许只是我们想多了,那姓何的恨我,不想让我得到真相,想着反正也逃不脱一个死刑就上吊了。」 「这理由你信?」 厉天阙冷冷地道。 「是太巧了。」楚眠道,「可你要说有人在暗中搞鬼也太奇怪了,毕竟是百年前的灭门祸,除了陆家,现在谁还记着?」 「所以你还要查?」 厉天阙盯着她。 「你觉得不该查下去么?万一真有眼睛时时刻刻盯着我们,注意我们的动向,你能忍?」 楚眠反问。 废话。 他自然是不能忍。 但是…… 厉天阙捏了捏她的下巴,眼底掠过一抹锐利,「从今天开始,你所有的行程都要向我报告,做任何一个事、去任何一个地方我允许了你才能去,懂么?」 楚眠欣然应允,伸出双手挂上他的脖子,「好了,别臭着脸了,我会注意安全。」 「狗东西,你保证过的话比你说过的情话多。」 厉天阙不爽地说着,捏着她的下巴低下头,薄唇含上她的耳根,一口咬了下去,却只是厮磨,狠不了劲。 「……」 有么? 楚眠不敢动,任由他吻着,双手攀他的肩膀上,道,「那我下一步准备挨个去问那些被关起来的财阀,看看其中有没有对陆家灭门血案知情的,正好也可以看看这接连两桩自杀是凑巧,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第1122页 「可以。」 厉天阙同意了,又加一句,「让下面的人去做,你实在要亲自去问,我跟你一起。」 这是有多不放心。 楚眠只能点头,缩在他的怀里,目光再认真不过。 这桩血案,她查定了! …… 接下来的几天,楚眠当真就轰轰烈烈地查了起来,动作很大,恨不得昭告天下,她在查一桩陈年旧案。 这一查,收穫相当显着。 第930章 楚眠的推理 「25家,这是那些家族后代知悉一点情况而确认的陆家灭门血案参与者。」 叶成把所有的资料做了整合,神情肃穆,「加上陆家报过的仇,现在一共有42家确定的参与者。」 他站在楚眠的办公室里,看着楚眠。 楚眠坐在办公桌前,脸色泛着淡淡的白,她看着面前的数据陷入无言,说不出的压抑笼罩心头。 从前她听陆公业讲起这一段往事的时候,觉得悲伤,但也觉得老爷子不该为了这一段往事而偏激地去害整个a国…… 可现在她重查旧案,身陷其中,她渐渐明白了那种愤恨。 a国太多的财阀、大家族因为吃着陆家的血馒头而混出了头,陆家明知道很多凶手就藏在其中,可就是无法确认,没人会公开祖上造过孽,没人会承认自己家里的钱来得骯脏…… 25家,新确认的有25家,这25家人踩着陆家人的尸骨活得多么的耀眼,张牙舞爪了几代人。 「叩叩。」 门被敲响。 「请进。」 楚眠开口。 门被人从外推开,一袭干练装扮的陆景然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胖乎乎的陆云堂。 「眠眠,路上给你买了点水果,记得吃。」 陆云堂走进来,将两箱路上买的水果放到墙边,又道,「这么急叫我们过来有什么事?」 楚眠看叶成一眼,叶成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他们。 两兄妹看了纷纷陷入沉默。 「报应,真的是报应!」陆云堂咬牙切齿,「这些人当年险些灭了我们陆家满门,最终他们的后代栽到我们陆家后代的手里!」 都被眠眠收拾了。 果然是轮回报应。 陆景然没有说话,眼底却闪过一抹恨意,身为陆家人,无法不恨。 「不是让大姐来查,你怎么还做这些了?」陆景然有些奇怪地看向楚眠。 「我只是顺手一查,但遇到了点意外,有人相继离奇自杀,已经有六个了,其中何、樊两个可以确定家里参与过陆家血案,剩下四个都是年纪很老的,在前去问话的路上人就没了,什么都还没问到。」 楚眠淡淡地道。 闻言,两兄妹变了脸色。 「有人想按下血案真相?不想让我们查下去?」 陆景然冷冷地道。 「目前来看是这样。」 楚眠不得不承认,厉天阙担忧的都成了事实,有人在暗中盯着她们,并且阻止她们的进度。 「也许有人从我们陆家回归a国,就开始盯上了。」 陆景然道,「会灭口的一定是当年的参与者之—,甚至是主谋。」 「我现在来说一下我查到的进展。」 楚眠从办公桌前站起来,转过头面前的电脑屏幕,将上面的资料给陆家兄妹看,「我们找了很多人问话,拼凑出来的消息就是那82家互相合作屠杀陆家一门后,分了赃物就全部断了联络,并彼此发过血誓,绝不将此事传告出去。」 「……」 陆家兄妹正色看着。 「而且,这82家人并不是全都清楚彼此的底细,甚至他们去陆家里都用各种方式蒙着面,或者让自己的亲信代替自己前去。」楚眠说道。 「那这是怎么合作起来的?」 陆云堂问道。 「有主谋。」 楚眠在电脑上调出自己根据何总所说画出来的画,画中的男人身材高大,一袭黑色斗篷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露出右手手腕一侧有两排牙印,拇指上戴着一枚蛇纹古铜戒指,戒指上的蛇雕得栩栩如生,吐着舌芯,看起来极为阴森诡异。 「这个就是主谋?」 陆景然诧异,他们都不知道这个血案里边还有这样一个男人存在。 「对,这是我根据很多当年参与者后代的说法画的。」 楚眠用笔轻敲屏幕,「就是这个主谋他联合了82家人策划了陆门血家,82这个数字就是他当年要所有人按下血指印立誓,那些人彼此都是根据血指印数量来确认自己有多少的合作者。」 「砰!」 陆云堂狠狠地拍向桌子,牙齿几乎磨出血来,「82个血指印,一页纸印得下吗?」 怎么敢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主谋没有瓜分任何赃物,但他似乎要寻一件东西,一直都没有寻到,为此,他当年一直骚扰那些合作者,把合作者扰得惶惶不安,还有为此吓到猝死的。」 楚眠道。 这里有两个重点,一是要找的东西,二是那些合作者很怕这个主谋,忌他如忌鬼神。 「找我们陆家的东西?」 陆景然摇了摇头,「我们祖父当年逃跑后,并未说过家里有什么特别的宝贝,毕竟整个陆家当时都被刮分光了。」 祖父完全是重头再起的。 「盘问的这些后代也说不清楚。」 第1123页 楚眠说道。 当年的参与者对如此都是保持缄默,留下来的也都是只言片语。 陆景然站在那里,忽然明白了什么,她看向楚眠,「你只叫我们,不叫大姐,是不是你已经查到什么重点了?」 所以不能让陆景慧知道那么多,怕她再没了念想。 闻言,楚眠垂了垂眼,继续道,「当时那个财阀乱斗的年代,谁都会一朝落寞,谁也都会一朝崛起,但能令82家人崛起之后还闻风丧胆,甚至吓到猝死的人物……应该不多吧?」 这话一出,不止陆家两兄妹,连叶成都想通了其中关窍,面色一变,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 两兄妹沉默,眼神复杂地看着楚眠。 「你们不说,我来说。」 楚眠站在办公桌边上,长睫微动,顿了一会才道,「当年,整个a国势力最大的就只有三家人,陆家、厉家、苏家。」 陆家是受害者。 厉家现在很多旁支都翻不起浪花,只有一个厉天阙,没那么大的本事可以赶在她之前频频灭口。 就只剩下……苏家。 如果是苏家,灭口之事就能解释得通,陆、苏二家因为她和厉天阙的联合成了一家人,关系如此之好,一旦真相揭开,什么都变了,那现在苏家自然不希望血案真相被揭开。 「眠眠……」 陆景然有些担忧地看向楚眠,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推敲到这一步。 「我不想相信,但这是一个合理推测。」 楚眠淡淡地道。 第931章 好爹地厉天阙 「我不相信,苏家那老爷子为人那么和善,我不相信他能干出这样灭口的事来。」 陆云堂拒绝接受,「况且百年前苏家又不是没钱,他图我们陆家什么,那一件宝贝?那到底是件什么宝贝值得苏家要这么害陆家?」 「难道是绝书?」 叶成在一旁出声,苏家的疯子血不就靠着绝书才有了如今的转机么? 「不是绝书,绝书是医蛊门的传承之物,和陆家无关。」 楚眠否认他的说法。 陆家从百年前那一场灾祸后,唯一传承下来的,就这一支的血脉。 「是什么都不重要,眠眠你准备怎么做?」 陆景然看向楚眠,眉头微蹙,如果陆家和苏家真有这百年的世仇,那她和厉天阙…… 「我也不知道,我会把这个问题交给厉天阙。」 楚眠将手中的笔放下,看着陆家兄妹道,「如果我的猜测是事实,需要想怎么做的就不是我了。」 而是整个陆家。 「……」 陆云堂和陆景然相视一眼,再次陷入沉默。 真相一定要如此无奈么? …… 楚眠还在思考有没有其它路径探究真相的时候,苏杭仁却主动上门了。 这天,婚礼请柬的模版送到蔷园。 楚眠靠在厉天阙的怀里挑选,厉小懒趴着小脑袋拱在一旁,盯着上面的模版,抱怨道,「妈咪,为什么这上面只有你和爹地的名字,没有我的?」 不是婚礼带他玩的么? 厉天阙搂着楚眠,抬起手将拱过来的小脑袋一推,成功将小傢伙推到沙发另一端,「婚礼你当个花童就行了,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念誓词他都不指望。 「……」 厉小懒瘪起小嘴,一脸的委屈巴巴。 楚眠看过去,安慰道,「等小懒生日的时候我给你弄个请柬,上面只写你一个人的名字好不好?」 「哦。」 厉小懒继续委屈巴巴。 楚眠还想安慰,厉天阙将她的头转正,「仔细挑,要哪个?」 「就这个吧,设计得大气又别致,拿回去还能当个摆件。」楚眠指了指其中的一份木质请柬模版说道。 「那就这个。」 厉天阙一口应允。 正说着,荷妈从外面走进来,见厉小懒小嘴巴撅得能挂油瓶子不禁好笑地道,「小懒怎么不开心了?」 「婚礼请柬上都没有我的名字。」 厉小懒郁闷地道,他能开心才怪。 荷妈被逗笑,「这婚礼请柬都是写新人的名字,哪有写你一个小孩子的地方,好了,苏老爷子来了,还带着给你的礼物呢。」 闻言,厉小懒又是一口嘆气,「算了吧,现在的大人啊,根本不知道小孩子喜欢什么,我已经绝望了。」 什么礼物啊,他已经不期待了。 他从沙发上跳下来,一脸麻木地离开,仿佛看透了人生苦难。 「……」 荷妈无言。 楚眠没管厉小懒的情绪,听到荷妈的话后她的目色变了变,转眸看向厉天阙,「你请来的?」 厉天阙的面色如常,没什么情绪,「嗯。」 他看着手中的请柬模版,眸光深了深,拿起一旁的笔在请柬主人的下方又添了龙飞凤舞的四个字—— 子:厉小懒。 啧。 臭小孩。 厉天阙合上手中的模板,一道阴影挡住了门口的光,一身西装、精神矍铄的苏杭仁迈进了门。 「天阙,眠眠。」 苏杭仁笑着看向他们,又看了一眼里边,「小懒呢,我给他买了积木。」 楚眠已经站在了沙发前,她注视着苏杭仁。 第1124页 眼前的老人历经丧女之痛,历经病痛,还有雄心重振家风并做得很好,无疑是个有魄力有手腕的人。 只是在他们的面前,慈祥和蔼的光环盖过了很多东西,就像现在,楚眠也只能看到他笑意中藏着的亲近、宠爱与善意。 她朝他低了低头,「估计是找小海豚玩去了,您坐。」 「那一会儿再把这积木给他,这积木是我特意让人做的定制款,还做过甲醛检测,可以放心玩。」 苏杭仁笑着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 「谢谢您。」楚眠道,「我去给您倒杯茶,雨前龙井怎么样?」 「还是眠眠懂我,那就辛苦你了。」 苏杭仁笑得更开怀了些。 楚眠转身离开,苏杭仁就看到厉天阙手边的请柬模版,问道,「这是什么,做得挺好看的。」 厉天阙修长的手指动了动。 清脆的一声低响。 一枚蛇纹的古铜戒指被厉天阙搁到茶几上,是楚眠根据自己的画找人做出来的一件复制品。 苏杭仁藏在皱纹里的视线追过去,一双眼定了定,表情微微凝固。 「认识?」 厉天阙侧目看他,目光泛着冷。 苏杭仁看向自己的外孙,神情仍算镇定,「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女人就差敲锣打鼓告诉全世界,她在查百年前的陆家血案,你不知道?」 厉天阙眸子极深地盯着他。 明明是祖孙,苏杭仁却从厉天阙身上感到一股逼人的压迫感,苏杭仁顿了顿,平静地问道,「这和这枚戒指有什么关系?」 「我在问你,认不认识?」 厉天阙再一次问道。 楚眠端着茶水走出来,就见苏杭仁坐在那里,一头半白的发梳得笔挺。 她不知道苏杭仁在想什么,但他看向厉天阙的眼里分明有着欲言又止的意思,厉天阙自然也看出来,直直地盯着他,嗓音冷漠,「你可以不答,但别在我面前撒谎。」 闻言,苏杭仁垂下眼,手掌放到一起摩挲,嘆了一口气道,「天阙,听我的,让眠眠别再查这桩旧案了,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没什么意思。」 楚眠端着托盘的手紧了紧。 厉天阙的面色冷了几分,「陆氏一门的血案,是苏家犯的?」 听到这话,苏杭仁有些愕然地抬起眼看他,眉头紧皱,「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这一瞬的错愕太过短促,也太过真实。 楚眠的手一下子又放松下来。 这么说,她是真猜错了。 苏杭仁忽然意识到什么,抬眸又看向楚眠,「你们以为是苏家犯的事,最近频频杀人灭口的是我?」 第932章 你们相信有诅咒么? 「抱歉。」 楚眠走过去,有些歉疚地道,在这之前,她确实认为苏家是最大的幕后。 苏杭仁到底是苏家的一家之主,略一想便明白了这猜想由何而来,他不禁道,「苏家需要钱用不着偷、用不着抢,靠疯子血就行了。」 疯子血的基因存在于他们家族里,苏家人普遍智商都高,获得财富于他们并不是个难事。 难的是没有一个好的身体。 「是我狭隘了。」 楚眠走过去,将茶杯恭敬地递给苏杭仁,很是抱歉。 「我能猜到你们为什么会猜想是苏家,合理怀疑,没什么。」 苏杭仁没有怪她的意思,眼神和蔼地看着她,「但你相信外公,外公说苏家没犯过这样的事,就是没有犯过,外公不会骗你们。」 楚眠重重地点头,「是。」 她不怀疑了。 有厉天阙在,她相信苏杭仁不会欺瞒他们。 厉天阙坐在那里,面上没什么表情,良久,他重新捏起那枚古铜戒指,眼尾轻挑,「你认识这枚戒指。」 刚才看到戒指的一瞬,苏杭仁是有反应的。 楚眠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苏杭仁。 苏杭仁盯着厉天阙手上的戒指,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凝重,「天阙,眠眠,听外公一句,百年前的事了,该死的人都死了,别查了。」 「外公。」 楚眠主动叫了他,目光认真,「我不是想查出来报复什么,但陆家冤灵无数,总应该有一个真相告慰他们,可现在……陆家连当年有多少的参与者都不清不楚。」 这对陆家人来说,是件痛苦的事。 以前,没得可查,现在,是有空间可查,为什么不能查? 「……」 闻言,苏杭仁没了声音,他垂下眼,似是在想什么,神色沉重。 「您知道些什么,对么?」 楚眠看他。 一室的静默。 厉天阙冷冷地看着苏杭仁,「你到底知道多少,又想瞒多少?」 苏杭仁的神色更加复杂,许久,他抬起手,从厉天阙手中拿过那枚古铜戒指,看着上面吐着舌芯的诡异蛇头,道,「你们相信有诅咒么?」 听到这话,楚眠怔了下,转头和厉天阙对视一眼,很是莫名,「诅咒?」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是无神论者,可我,是亲眼见过诅咒的。」 苏杭仁看着手中的戒指失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我见过一个人,因为被持戒者咒了,生生化为一地血水。」 「你在这给我讲鬼故事呢?」 第1125页 厉天阙冷笑一声。 什么年代了,诅咒?可不可笑。 「谁被咒了?谁又是持戒者?」 楚眠不解地问道,从茶几上取下杂志,将里边的画翻开来,指着上面的斗篷男人问道,「是不是这个人?」 苏杭仁看过去,皱纹深陷的眼里一瞬间竟满是惊恐,拿着戒指的手指开始颤抖。 楚眠发现自己之前的推测是真的错了。 这哪是一个令82家人闻风丧胆的人物,这分明是连苏家传人都会怕的一个男人。 下一秒,苏杭仁别过头,语重心长地道,「眠眠,真的别查了。」 「……」 「我知道你现在会觉得我说的玄乎,那是因为你没有亲眼见过。」苏杭仁语气极沉地字一字道,「重启百年前的真相,就会重启百年前的诅咒。」 「……」 「会有很多人因此受尽灾祸,那不会是你想看到的。」 苏杭仁捏紧手中的戒指,「把这戒指给我,我来销毁,哪怕它只是件复制品。」 「百年前的诅咒?」楚眠不甘只得到一个这样似是而非的答案,「您是说陆家被灭满门是诅咒的关系?既然都是诅咒了,那还何需82家人一起去屠杀?」 诅咒么,直接诅咒陆家满门死掉就行了,还用联合? 既有人为,那关诅咒什么事。 苏杭仁见说不动楚眠,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外公,把您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吧。」楚眠请求道,她感觉,苏杭仁是知道很多东西的。 「你非查不可?」 苏杭仁问她。 「非查不可。」 查到这一步了,还有那么多人接连自杀,楚眠承认,她现在越来越想知道真相,知道谁在背后灭口。 「就算要你付出巨大的代价?」苏杭仁直视她。 「什么?」 「你可能会因此失去你不想失去的人。」苏杭仁面色凝重地说道,字字重音。 「……」 楚眠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砰!」 厉天阙沉着脸一脚踹在茶几边上,眸子愠怒地瞪向苏杭仁,「在这吓唬谁呢?」 「厉天阙……」 楚眠蹙眉看他一眼,示意他不要用这个态度对待老爷子。 苏杭仁握着手中的复制品戒指站起来,「我只能说这些,我希望你们把我的话听下去,停止查下去,否则,死的人会越来越多。」 说完,苏杭仁抬起脚往外走去。 楚眠挽留他也没停,迳自走出了蔷园。 楚眠站在那里,一手搭上自己的手臂,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手臂变得一片冰凉,可能是那一句——你会因此失去你不想失去的人。 莫名的,寒意爬上她的背。 紧接着,她就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她抬眸,厉天阙站在她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还真信他的鬼话?」 「我……」 楚眠一出声,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好半晌才道,「我看外公的样子好认真。」 认真的……每个字都让人心慌。 「一百年前的a国是个乱世,死掉的人比新生的还多,这种环境下出现什么神神鬼鬼的说法都正常,老头子是被魔障了。」 厉天阙冷冷地道,抬手捧上她冰凉的脸,「不准胡思乱想。」 楚眠靠在他的怀里,身体的冰冷被他身上的温度渐渐覆盖,她恍了一会儿,「也是,越是落后的时候,越是有什么神迹、诅咒的说法,其实都是假的,就是不知道外公怎么会这么深信不疑,信到都不敢跟我们多说些东西。」 「要他开口也不难,找到人瞬间化成血水的关键就行了。」 厉天阙道。 楚眠黑线,「你不会想做这样的实验吧?」 第933章 现在,我都对陆家的血案好奇了 多少有些丧心病狂了。 「有何不可?」 厉天阙挑眉。 「……」 楚眠一时分不清他在说笑还是认真的,只能定定地看着他,「你不会……想拿活人做实验吧?」 活人化血水? 开玩笑呢。 「交给我,他不是相信诅咒么,我就再给他来一遍。」 厉天阙道,眼里掠过一抹算计,整张俊庞都变得格外邪气。 「……」 楚眠默。 …… 楚眠把苏杭仁约到了帝都剧院看歌剧。 苏杭仁显然是对西方的歌剧兴致缺缺,但因为是楚眠的邀请还是来了,坐在位置上认真地看完整出歌剧,全程没走神,还跟她一起讨论。 待散场后,楚眠看着起身离开的宾客,笑着问他,「外公不喜欢看歌剧吧?」 苏杭仁这才笑着摆摆手,「我这把年纪的人欣赏不来这些洋玩意,就喜欢看戏曲,唱唱打打的热闹,可惜,我也就是小时候看过那么一场。」 闻言,楚眠笑着抱歉,「那我下次约您看戏曲。」 「好啊。」苏杭仁慈爱地拍拍她的手,「天阙那孩子大了,我也不能勉强他来陪我,你能陪我就很好。」 楚眠身上没有厉天阙的冷,也没有苏锦怡的那种倔,这孩子暖得很,很是贴心。 「好。」 楚眠点点头。 「那我们走吧,我看到门外有那个网红奶茶店,外公请你喝奶茶。」苏杭仁见周围人都走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站起来。 第1126页 「您还知道网红奶茶呢?」 楚眠笑。 「知道啊,年轻人的东西总得懂点,不然怎么和你们交流。」苏杭仁说着转身,往外走去。 楚眠停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苏杭仁自从病癒后无疑是精神的,可再精神也只是个老人,背还是有些弯。 她回味着这句话,忽然觉得心酸。 她快步往前两步,跟上苏杭仁,低声道,「外公,要是一会遇上什么事,您可别太吃惊。」 「什么?」 苏杭仁疑惑地看向她。 剧院的灯光忽然变暗了一些,都不怎么能照清路面,苏杭仁揉了揉眉心,有些吃力地看路。 「老爷子。」 苏家的两个保镖远远朝这边走来。 「我保镖来了。」 苏杭仁笑着看向楚眠说道,站在原地等保镖。 两个保镖快步朝他们走来,突然,两声惨叫尖锐响起。 昏暗的光线下,两个大活人走着走着就凭空消失了,而座位中间过道的地毯上出现两滩血水,血淋淋的水迹正顺着台阶一路淌下去。 此时,整个庞大的剧院只有他们一老一年轻。 寂静得可怕。 楚眠僵硬地看向苏杭仁,苏杭仁站在那里神情凝滞住,人忽然惊得后退一步,一双眼直直地看着地毯上的血水,呼吸都静止了。 她连忙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瓶速效救心丸和一瓶水。 真的是,苏杭仁有厉天阙这样的外孙和有她这样的外孙媳妇,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她愧疚地上前,想要把药递过去。 苏杭仁忽然像是晃过神来,转头看向她,有些愠怒,「你们这是干什么?」 「……」 楚眠拿着药的手顿时不上不下。 「你们是当我是个老糊涂,分不清什么是把戏,什么是真的诅咒?」 苏杭仁的眉头拧紧,眼角的皱纹更深。 这的确就是个魔术。 她和厉天阙也不可能真的拿活人去试验什么瞬间化血水。 「外公,这世上不可能有什么诅咒的,您当年看到的可能也就是个魔术,又或者有什么化学药剂瞬间腐蚀了一个人而已,都是吓人的做法。」 楚眠站在那里劝说道,「您不能因为这样就帮着瞒下陆家血案的真相,那是一百多条的人命啊,他们全部是被虐杀的,他们也指望真相浮出水面的一天,不是吗?」 「现在是你和天阙太固执。」 苏杭仁的脸色不大好看了,「你们是非要等到事情无法挽回的时候才知道后悔吗?」 「我只是想查真相,我不明白有什么问题。」 楚眠反驳。 「等你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的时候,你就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苏杭仁是真的恼了,气竭地说完,便不再理她,一个人快步离开。 被「魔术」了的两个保镖见状连忙从暗处走出来,跟上苏杭仁的脚步。 「……」 楚眠有些无力地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下来,然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道,「我们把老爷子气着了。」 「气着就气着了,一把年纪活得那么平淡多没意思。」 无赖的声音传来。 厉天阙慢条斯理地走出来,越过那两堆假血水走到她身边坐下,跷起一腿,慵懒自在。 「……」 楚眠无奈地看向他满不在乎的脸,有他这样的外孙,外公一定很想长命百岁吧。 「现在,我都对陆家的血案好奇了。」 厉天阙坐在那里,冷笑一声,「百年前的事居然让现在活着的人都讳莫如深,真相值得一探。」 「外公看样子是铁了心不会告诉我们的。」 楚眠道。 「除了他,也不是没地可查。」 厉天阙低眸看她,眸子深沉。 楚眠一下子明白过来,「蛇纹戒指?」 「百年前要是真有这么一号持戒诅咒者,应该不会是岌岌无名之辈。」厉天阙淡漠地道。 「我这边的老情报已经没什么查的空间了,谢傲然那边倒是还有一部分的老情报,我让他派人送过来,再查查百年前的情报中有没有关于戒指的资料。」 楚眠说道。 「嗯,姓谢的也就这点用处了。」厉天阙语气凉薄地道。 「……」 楚眠默,拿出手机想给谢傲然打电话,一个电话先冒了出来。 金源。 楚眠有些意外这位医圣老人家会打自己的电话,她接起来,「金公?」 「楚眠,有空吗,我想找你聊一聊。」 金源苍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听着没什么精气神,似乎很是疲惫的样子。 可能是最近工作量太大。 楚眠看一眼身旁的男人,然后应道,「好,我明天去研究室找您。」 「好的。」 金源挂了电话。 楚眠放下手机,有些欣喜地看向厉天阙,「金公这个时候打我电话,是不是疫苗有望了?」 也太快了,金公不愧是金公。 第934章 金源所知道的零星片断 「不知道。」 厉天阙看她一眼,「我陪你去。」 楚眠笑,「这么不放心我?」 只是去见金源一面而已。 厉天阙低下头,俊庞直逼她眼前,额头抵着她的,嗓音低沉磁性,「老爷子神神叨叨,你就放心我?」 第1127页 楚眠的目光一颤,立刻想到苏老爷子那一句你会因此失去你不想失去的人。 「一起去。」 楚眠有了答案。 还是一起行动吧,不管是真诅咒还是假诅咒,他们在一起,她就没什么好怕的。 「这样就乖了。」 厉天阙满意地颌首。 …… 帝都的天气不错,已经是好几天的晴天,阳光明媚,温度也慢慢凉下来,很适宜出门。 因为是去见金源,楚眠索性把厉小懒一起带上,可以和小姐姐金恩玩一会。 厉小懒有一阵没出门了,坐在车上特别兴奋,小屁股坐在安全座椅上扭来扭去,「金恩姐姐不会忘记我了吧?」 小海豚乖巧地窝在一旁,眼皮睏倦地往下垂。 「以你的性子都没忘记,正常人一般都不会忘。」 厉天阙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不留情面地嫌弃。 厉小懒感受到了嫌弃,但不以为意,「做正常人要记那么多那么多东西,大家为什么还要做正常人呢?多累啊。」 楚眠坐在副驾上,一手抵在窗沿搭着脸,吹着舒适的风,看着沿路的风景,闻言,她回头看一眼,「小懒,打住,你现在的思想很危险。」 都跟你爹地的某些思想一样危险了。 「危险吗?」 厉小懒有些茫然,想不通,废脑子,不想了。 研究所近了。 楚眠抬眸望去,就见前方干净整洁的路边,年迈的白发老人站在路边,一袭白色的研究室大褂穿在身上衬得他格外瘦骨嶙峋,小金恩站在他的身边,一如既往的双马尾,身上穿着浅绿色的格子裙,看起来清新可爱。 见到他们的车,小金恩一双沉默的眼睛亮了起来。 车子一停,楚眠替厉小懒解了安全带,厉小懒忙不迭地从车上蹦下来,「金恩姐姐!金恩姐姐!」 「小懒。」 金恩松开金源的手,开心地迎上来,和楚眠问好后便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架飞机玩具,递给厉小懒,「送给你的。」 「哇——」 厉小懒夸张地张大嘴,「金恩姐姐,你是我见过最会送小孩礼物的人了!」 「……」 金恩被夸得一脸莫名。 「小海豚,快来,我给你介绍小姐姐。」 厉小懒抱过飞机,转头沖小海豚招呼。 两个孩子许久不见却没生分,很快就玩到一块,金恩被厉小懒拉去抚摸小海豚。 金源站在一旁看着金恩脸上的笑容,目光变深,半晌,他道,「金恩,带小懒去那边玩。」 金源指的是不远处的室外健康休闲区,是研究所专门用来供工作人员放松的地方,此刻没有人在。 金恩听话地领着厉小懒和小海豚离开。 厉天阙带来的几个保镖立刻紧跟上去。 望了一眼两个小孩,楚眠才看向金源,关切地问道,「金公最近身体怎么样?」 「老样子,还能撑着。」金源笑着说道,「来,这边坐。」 旁边就是一个西式的凉亭,在里边讲话不热,还能看到孩子们。 楚眠挽着厉天阙的臂弯往凉亭走去,边走边问,「金公,研究疫苗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疫苗已经初具模样了,只不过投入试验还需要花上大量的时间,心急不得。」 金源一脚踩进凉亭里。 「疫苗已经出来了?」 楚眠很是惊喜。 「嗯。」金源笑着点头,「你们的手下都是很不错的苗子,研究上就没走过歪路,老实说,没有我,他们迟早也能做出疫苗来。」 「您太谦虚了,您是研究室的领头人,有您在,是给了他们一剂强心针,大家做事才更有信心。」 楚眠微笑着道,待金源坐下后,才同厉天阙坐下来。 「你太恭维我老头子了……」 「别浪费时间了。」 厉天阙坐在一旁,没什么表情地打断他们的恭维与谦虚,一双偏灰的眸冷冷地直视金源,「你叫我们过来不是为了疫苗,有话直说。」 「……」 楚眠沉默地看向金源。 金源叫他们过来,却不请他们进研究大楼,而是选择在外面谈话,俨然不是为了公事。 闻言,金源的面色变得复杂起来,定定地看着他们两个,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他将一双被消毒水洗得有些发白的手放到石桌上,双手拢到一起,缓缓开口,「我知道你们最近在查百年前的陆家灭门血案。」 一听这话,楚眠怔住,意外地看向他,「金公对这事知情?」 厉天阙显然也没想到金源是为这事找他们,眸色立刻变得深沉。 「有些事我本该烂在肚子里,但是想想金恩还要託付给你们,我怎么都得多给点人情。」 金源道。 「您知道些什么?」楚眠问道。 「现在的陆家,估计没一个人知道我父亲曾是陆家的住家医生,那个时候还叫大夫。」 金源缓缓说道,「陆家被屠的那天早上,父亲因为治不好陆家的一位贵人而被辞退,就这样,躲过了一劫,但自此,这成了他毕生的阴影,他根本不在外面提陆家半个字。」 「……」 楚眠握紧了厉天阙的手,静静地听着。 「直到他去世前,他嘴里开始不停地说胡话,他跪在地上求主人再给他一次机会,一会又说不是病,是什么诅咒,他医不了……」金源皱起眉头说道。 第1128页 「诅咒?」 楚眠再一次听到这两个字,大为惊诧。 「对,还说蛇,有什么蛇。」 金源回忆着往事,道,「还一直说不能提,不能提,提了就会死。」 「……」 蛇,是蛇纹戒指吗?金公的父亲当年是不是见过那个持戒者? 楚眠又问道,「还有吗?」 事情过去太多年了,所有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都过世了,真相只能靠一个个后人去拼凑。 「我父亲死的时候行为很诡异,对了,他还在一直跪在地上求主人,说什么把人交出去,交出去就好了,否则……」 说到这里,金源顿了顿,一双眼沉重地看向楚眠,「否则,陆家世世代代都会遭遇诅咒,不得好死。」 第935章 金源之死 话落,周围的风仿佛一下子静止了。 只有远处两个孩子欢快的笑声,和小海豚跟着的叫嚷,一声声响在寂静的空气里。 楚眠坐在厉天阙的身边,手指不自觉地将他的手攥紧,好一会儿才分析道,「所以那个戴着蛇纹戒指的主谋要找的不是什么宝物,而是陆家的一个人。」 因为找一个人,而灭了整个陆家? 楚眠无法相信世上会有这么荒谬的事件。 「看起来,我父亲哀求过陆家的主人后,陆家就遭遇了灭门之祸,所以他才会到死都记着这件事。」 金源深深地嘆了一口气,「也许,这世上真的有诅咒吧。」 「82家参与者,这是人祸。」 楚眠道。 「整整82家人凑到一起干一件如此丧心病狂的事,这般齐心,这本身就够奇怪了。」 金源说道,他从石桌前站起来,走到栏杆边望向不远处玩耍的两个孩子。 厉小懒一手扬着飞机假装在飞翔,金恩安静地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看着他笑,阳光落在她的小脸上,如此明媚。 金源看得跟着笑了。 楚眠无法贊同两位长辈深信诅咒之说,她看向身旁的厉天阙,道,「我去查查陆家的族谱,看看能不能查到那个被寻找的人。」 「嗯。」 厉天阙颌首。 楚眠抬头看向金源,「金公,如果您还想起什么随时联繫我。」 血案发生的时间太久远了,她们只能这么一点点地拼凑真相的拼图。 闻言,金源回头看她,脸上的笑容还未淡去,「好,我想起了就给你打电话。」 「正事说完了,我们去陪孩子玩一……金公?」 楚眠猛地睁大眼,大惊失色地站了起来,握着厉天阙的手微微战慄。 厉天阙抬起眸,目色深暗。 金源站在那里,仍是笑着看她,面色如常,只是一抹鲜红的血色从嘴角慢慢淌下来,淌过下巴上的皱褶与白胡…… 看着楚眠眼中的震惊,金源意识到了什么,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嘴,看着手上的血迹,他苦笑一声,「原来真的提不得。」 「……」 楚眠呆呆地看着他,手指发颤地拿出手机要给彭子杰、彭子豪双胞胎打电话,他们就在这边的研究大楼里,能最快地过来救人。 她拨通电话,将手机放到耳边,视线中,金源捂住了心口,身体一点点低了下去。 厉天阙站起身,一个箭步跨过去,单手扶住了他。 金源却撇开了他的手,颤颤巍巍地走下凉亭的台阶,捂着心口朝金恩和厉小懒的方向走去。 他没什么可牵挂的,只有这个孩子,只有这个孩子。 金源不顾一切地往金恩走去,布鞋摩擦在地面,地上的细沙被阳光照得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砰——」 轰然的一声响。 金源直直地栽倒下来。 「……」 楚眠还站在凉亭里,无法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手机从手里滑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小懒,你举得累不累,我帮你。」 小金恩坐在石凳上笑着说道,余光中看到什么,她笑着转头。 明亮的阳光下,年迈的老人重重地栽倒在地上,趴在一层薄薄的细沙上,一双眼睛直直地看向她的方向,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老人此刻眼里充斥着不舍。 他的身体抖动着,不停抖动着,嘴里的血汩汩而出,越淌越多,越淌越多,没过了地面的细沙。 小金恩呆呆地坐在位置上,笑容凝在嘴角,眼睛眨了一下、又一下。 阳光异常地耀眼。 厉小懒举着飞机开开心心地回头,见到地上的老人他呆了下,怔怔地看着地上越来越多的鲜血。 他转头看向金恩。 下一秒,他丢了手中的飞机。 楚眠从凉亭里冲出来,冲到金源的身边,小心翼翼地翻他身上的口袋,想看看有没有药,可还没翻两个口袋,金源就缓缓阖上了眼睛,白胡被鲜血染透,血珠颗颗分明。 他的身体……再没了动静。 「……」 楚眠瘫坐在地上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老人,一时间竟不知道是难过更多,还是震惊更多。 这算什么? 真的有诅咒?诅咒深到提一句当年事情的人都会突然死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金恩,小金恩。 楚眠忽然想到,转头望过去,只见小金恩仍是僵硬地坐在石凳上,厉小懒站在她的身后,踮着小脚,吃力地从后用一双手捂住了小金恩的眼睛。 第1129页 楚眠被厉天阙拉了起来。 莫名的,她的双腿发软,厉天阙将她搂进怀里,几乎是抱着她站立。 「他本来就时日无多了。」 厉天阙沉声道。 「……」 楚眠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 金恩还只是个孩子,因此,金源的丧事是楚眠帮着办的。 丧礼这天,新闻正好发布摩天轮病毒的疫苗进入临床实验阶段,一时间前来弔唁的民众无数,都来感恩金源这一生的付出。 楚眠一袭黑色装束站在一堆的花圈前,静静地看着金源的遗照。 「现在是你和天阙太固执。」 「你们是非要等到事情无法挽回的时候才知道后悔吗?」 「等你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的时候,你就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她的耳边不断回响着苏杭仁怒不可遏的声音。 她从来没想过,这一个个离开,是从金源开始…… 难道这百年前的真相真的是她不能碰的? 她不信诅咒之说,现在还是不信,只是退却之心莫名生了出来。 一张纸巾递到她的面前。 楚眠抬起眼,在厉天阙深邃的瞳眸中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她接过来擦了擦眼睛。 衣袖被人拉了拉。 她低头,厉小懒站在她的身旁,白净的小脸写满忧心,「妈咪,你去看看金恩姐姐好不好?」 楚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金恩就站在遗像的下方,金源过世到现在,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明明只是个小孩子,却麻木得像一具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 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眼神空洞得没有一丝焦距。 楚眠的心脏上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第936章 安抚小金恩 她真的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葬礼结束,小金恩一言不发地抱着沉甸甸的骨灰盒步入墓园,将骨灰盒埋下,一捧捧土落下。 宣告着一条生命的彻底终结。 小金恩站在墓碑前静静地看着,麻木地看着。 直到众人陆续离去,她还是一个人站在那里。 「和爹地去外面走一走。」 楚眠的视线从小金恩身上收回来,伸手拉过一直默默站在金恩身后的厉小懒。 厉小懒沖她摇了摇头,不放心地看向金恩。 他还不懂死亡究竟有多可怕,但他知道,人死了就不会再回来,金恩姐姐以后就没有亲人了,就是一个人了。 「去吧,我和她聊聊。」 楚眠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听到这话,厉小懒安心下来,点点头,上前几步攥住厉天阙的大掌。 厉天阙看向楚眠,眸色深沉,楚眠勉强扯出一抹笑容,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厉天阙才牵着厉小懒离开。 厉小懒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她们。 墓园上空的天色暗沉沉的,乌云大片大片,很低很低,仿佛随时会砸下来一般。 他不喜欢这样的天气,一点都不喜欢。 偌大的墓园只剩下楚眠和小金恩。 楚眠站在小金恩的身边看着墓碑上金源的遗照,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在乎的人也曾在她眼前离开,正因为知道那种感受,她才知道任何的安慰在这一刻都是苍白无力。 就算只是个孩子,这一份沉重都必须自己消化。 楚眠垂下眼,静静地陪在小女孩的身后。 「楚眠阿姨。」 小金恩主动开了口,她转头抬起小脸看向楚眠,带着超越年龄的平静,字字清晰,「太爷爷说过,如果有一天不在,你会照顾我。」 楚眠觉得难受,但还是挤出一丝笑容点头。 「不用了,阿姨。」小金恩摇摇头,「我想去孤儿院住。」 「什么?」 楚眠怔住。 「孤儿院有很多小孩子,我想去那里住。」小金恩认真而冷静地说道,「你可以帮我找一家离这近一点的孤儿院吗,这样我可以常常来看太爷爷。」 一阵风吹来,乱了她略显枯黄的长发,小金恩站在那里没有动,任由长发迷了视线。 楚眠缓缓弯下腰来,近距离地注视着她。 良久,楚眠抬起手拂去她脸上的发,然后伸手拧上她的手臂。 「……」 小金恩呆了下,茫然地看向她。 楚眠抿了抿唇,有些发狠地拧了下去。 小金恩呆呆地看着她,疼得眼泪落了下来。 像是突然被打开了什么钥匙,第一滴眼泪落下来后小小的孩子便再也止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嘴唇颤抖,痛苦而无助。 楚眠放开了手,轻轻替她揉着被拧红的手臂,「对不起。」 「阿姨,是我剋死了太爷爷,对吗?」小金恩抽泣着问道,小小的胸脯起伏得厉害,「我跟着谁,谁就要死,对吗?」 「所以,你要去孤儿院,你怕再克了我是么?」 楚眠心疼地抚去她的眼泪,「小傻瓜,这世上根本没有命硬的说法,金公之前就知道自己身体不行了,他怕你承受不了才没告诉你。」 「……」 小金恩站在她面前,不停地哽咽。 「金公和我说过,你给他带来了很多快乐,因为有你,他才觉得自己的晚年没那么孤独。」楚眠轻声说着,「他放不下你,他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开开心心,而不是胡思乱想。」 第1130页 「……」 小金恩还是哭,哭个不停。 「他希望你能继承他的衣钵,如果你这样乱想,无法振作,他的传承可就断了。」 闻言,小金恩慌忙抬起手擦眼泪,问她,「太爷爷真的这么说吗?可是我很笨,不像小懒那么聪明,我总是什么都学不好。」 「可你才是太爷爷的小徒弟,不是吗?」 楚眠反问道。 「……」 楚眠在她面前蹲下身来,「其实我也有过这样的时候,我在乎的人一个个在我面前倒下,我也想过,是不是我太糟糕了,才会让他们有这样的厄运。」 小金恩泪眼模糊的眼睛错愕地看她,「你也有过吗?」 「有。」楚眠认真地看向她,「但我后来想明白了,与其自暴自弃,不如想想他们生前最想做的是什么,替他们把没走完的路走下去,这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安慰。」 小金恩似懂非懂地听着,楚眠又道,「金公最希望的就是你能好好活着,把他的衣钵传承下去。」 在楚眠温柔的注视下,小金恩渐渐明白了一些,好像有什么方向就摆在她的面前,她重重点头。 「那就别再说去孤儿院的话,跟我回家,好吗?」 楚眠问道,把手伸向她。 「……」 听到这话,金恩的眼里顿时掠过挣扎犹豫,几秒后,她往后退了一步,哽咽着道,「我不做你的女儿可不可以?」 「可以。」 楚眠想都不想地答应下来。 「我也不要新的监护人,我一个人就好。」金恩又道,「我想去寄宿性质的学校,就是一直住学校的那种。」 「你还是害怕?」 楚眠蹙起眉。 「可以吗?」金恩对这事格外坚持,伸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道,「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不跟你回去了。」 怎么会有这么乖的孩子。 楚眠去抚她的脸,「小傻瓜,真的不是你的问题。」 「……」 金恩站在那里,听着这一句,眼泪再一次决堤,她扑进楚眠的怀里,放声大哭,「阿姨,我想太爷爷,我想他……我不想他死……我一点都不想他死……早知道我就离开他了,我就不让他养我了……」 傻瓜。 楚眠伸手将她拥紧,由着她发泄大哭。 …… 金恩被暂时安抚了,楚眠却陷入对自己的怀疑中。 自从她开始查陆家灭门血案,一个一个地接连死亡,连金源都倒在了她面前。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找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真相…… 她想起自己之前的那个梦,梦里是无尽的黑暗。 寂静的夜里,一轮清月高悬于树枝,楚眠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沉默地看着漫天的繁星,端起面前的冰水一饮而尽。 冰冷的温度从喉咙直入胃部。 第937章 来,牺牲我,满足你 牙齿冻得发凉。 她缩起双腿,整个人慢慢蜷成一团。 杯子里只剩下半杯的冰块,她端起一旁的水壶接着往里倒水,水杯忽然被一只手夺走,那虎口处的鹿角纹身异常明显。 「我允许你吃这么多冰了?」 厉天阙站在一旁,深色的眸冷冷地睨她,眼上的一抹深辙都刻着不悦。 「我想喝酒,但我找了一圈,家里没有一瓶酒。」 楚眠抬眸看向他,有些郁闷。 「呵。」 厉天阙低笑一声,有前科的人还敢喝酒,做什么美梦。 「……」 楚眠不明白他在笑什么,顿时更郁闷了,伸手再去拿冰水,厉天阙直接抓起杯子往阳台外一扔。 杯子一声碎响,冰块碎一地。 要不要这么暴力? 楚眠默默收回手,抱住自己的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安静地看向远处。 厉天阙将桌子拉到一些,人直接靠着桌沿坐下,面朝着她,两条修长的腿抵在她的椅边,低眸看着她。 楚眠没搭理他。 厉天阙猛地朝她低下身来,单手按在她身侧的椅子上,属于他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的一双眸子深若夜空,「又想做了?」 「……」 楚眠进入胃部的冰水差点返回呛了喉咙,她默默看他。 厉天阙抬手,慵懒而性感地扯了扯衣领,「来,牺牲我,满足你。」 「……」 「保证你什么都想不起来。」 「……」 楚眠绻缩在椅子里,在他强势的笼罩下,她弱得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厉天阙再度低下身子,越靠越近,楚眠终于开口,「我想不通,我在小金恩面前甚至都没敢提诅咒的事,难道真的有诅咒,因为金公告诉了我当年的一些事情,他就为此应了咒?」 小金恩觉得是自己剋死了金源,她还觉得是不是自己启动了诅咒。 厉天阙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盯着她的眼逐渐变深,深不见底。 楚眠看得不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要是真有诅咒,我也得给你下个咒。」 厉天阙舔了舔唇,「不跟我做就会死的咒。」 「……」 能说点阳间的话吗? 楚眠的所有悲伤和自我怀疑在这一刻都化成想翻的白眼,「厉、天、阙。」 第1131页 「怎么,觉得荒唐?」厉天阙笑,「那金源说着说着就死了,怎么就不荒唐了?」 闻言,楚眠一下子怔住,定定地看向他,仿佛有一道光掠过她混沌的脑袋。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一把推开欺在身上的男人,从椅子上下来,走到阳台的一角,吹着迎面而来的风。 「……」 被推开的男人黑了脸。 靠。 楚眠不管,而是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夜晚清凉的空气。 思绪,也像是被突然剥开了谜团,越发清晰起来。 她转过头看向厉天阙,「这世上不可能有什么诅咒,但金公确实走得特别意外,那结果只能有一个,金公希望我们觉得他的死亡是因为诅咒。」 「……」 厉天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哦。」 所以为什么推他? 推他就思路清晰了? 「所以那天金公看似是在告诉我们一些内情,其实是一直围着诅咒在说话,而且还提金恩,他知道自己活不过那天了,他是在用自己的死来阻止我继续查下去。」 楚眠全部明白过来,却生出更大的疑问,「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也要阻止我继续查下去?甚至不惜连自己的命都算上?」 「你也会说个也了。」 厉天阙挑眉。 「外公?」楚眠道,「现在只有外公和金公的说法是一致的,只有他们一直在拿诅咒说事。」 「……」 「可是我不觉得外公是幕后主使,那他到底为什么竭尽一切阻止我?金公为什么又听他的话?被威逼还是被利诱?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楚眠蹙眉。 在这之前,她都不觉得金源和苏杭仁认识。 厉天阙朝她勾了勾手指,楚眠朝他靠过去,厉天阙低下头,薄唇附到她耳边,「我把苏杭仁抓起来怎么样?」 「……」 「把他吊起来,把他的白头发一根根拔掉,24小时循环恐怖音效,把他眼皮往上贴住,不准他闭眼睡觉。」 厉天阙贴着她的耳朵一字字说道,「这样耗着他,不出三天,他肯定招。」 「……」 楚眠无语凝噎,「厉天阙,你好孝顺啊。」 孝出了天迹。 「为了我女人,什么我都干得出来。」厉天阙邪气地挑了挑眉,「怎么样?」 怎么样个头啊。 她还真把苏杭仁外公吊起来像熬鹰那么熬呢? 楚眠咬了咬唇,「就算金公不是应咒而死,那他算不算是因为我要查,才会死呢?」 如果她不查,金公是不是就没事了? 「又来?」 厉天阙冷下脸来,她这不管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楚眠被他看得心虚,她转了转眼,再次想通,「不算,真正恶的人是那些屠杀陆家满门的人,是现在还妄图隐瞒真相的人,如果我不查清楚,金公才是死得不明不白。」 被厉天阙盯着,她现在越来越会想明白真正的问题了。 厉天阙从鼻腔里冷哼一声,算是对她这种态度勉强满意。 「ok,那接下来我自己想办法,我去书房想办法。」 说完,楚眠转身就走。 「……」 厉天阙再度黑了脸。 蓦地,楚眠又跑回来,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谢谢你开解我,我现在不怀疑人生了!」 他永远能在第一时间看出她的消沉,第一时间为她解开疑惑。 「我用你谢……」 「今晚我要想事情,你自己先睡,乖哈。」 楚眠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转身跑了。 「……」 厉天阙僵在原地,摸了摸脸。 开解半天,他就落了个孤枕独眠? 妈的。 乖个头。 厉天阙拉开椅子坐下来,烦躁地将一双腿搭到阳台护栏上,冷冷地看向无边的夜色。 半夜了呵。 半夜不睡跑去书房。 那就都别睡了。 厉天阙拿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第一次,没人接;第二次,没人接。 继续。 第三次,对面终于接了起来。 厉天阙将手机放到耳边,唐瑾辰惺忪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天阙?怎么了,打仗了?」 第938章 没睡一起 天空暗得连星星都少了好些。 一个小时后,总统府的灯光亮了起来,娱乐室里,孟墅抱着枫木的桌球球桿摇摇晃晃地站在水晶大灯下方,眼皮坠得睁都睁不开。 一身菸草灰睡衣的唐瑾辰直接瘫在了旁边的一张椅子上,仰着头闭着眼,垂下的手上拎着眼镜,呵欠连天。 整个娱乐室里都充斥着昏昏欲睡的靡靡之气。 唯有某人。 厉天阙站在球桌边缘,看了一眼桌上码得整整齐齐的桌球缓缓俯下身,双眸深邃无波,手下一推,一桿入洞。 桌上的球一个接一个被推进洞里。 厉天阙直起身来,收起球桿,冷眼看向旁边,手中的球桿直接掷出去。 一桿砸两人。 唐瑾辰猛地坐起,费力地睁开双眼,忧心忡忡,「又怎么了?疫苗不是进展很顺利么?」 孟墅则猛地睁开双眼,抱住球桿冲着洗手间的方向用力鼓掌,「好球!厉总厉害!厉总无敌!」 第1132页 「……」 厉天阙靠着球桌,目光凉凉地看着他们两个。 一股寒意在娱乐室里游走开来。 唐瑾辰和孟墅对视一眼,渐渐有了点清醒的意思,他站起来看一眼球桌,「不错,好球。」 「……」 厉天阙冷冷地看着他。 唐瑾辰无奈地靠到球桌上,「一个百年前的血案就查得你有老婆不能抱,这楚眠要是哪天想改行做刑警了,你还不得孤寡到白头?」 闻言,厉天阙冷笑一声,单手抄起桌上的一个球。 「当我在说梦话。」 唐瑾辰白了脸,果断选择闭嘴。 「厉总,我给你重新码球。」 孟墅讨好地凑上来,拿出球重新在桌上排列。 「叩叩。」 门被敲了两声。 换了一身衣服的樊冰冰端着三杯热牛奶糕站在门口,「我过来给你们送点吃的。」 唐瑾辰回头,人顿时清醒了,皱着眉快步走过去,伸手接过托盘,「把你吵醒了?」 「我今晚睡得浅。」 樊冰冰道。 「赶紧回去睡,这里不用你。」 唐瑾辰把托盘放到一旁,抬起双手将她的一头长发拨到耳后,动作亲昵地在她耳朵上捏了捏,微哑的嗓音带着维护与宠溺,「你先睡,知道么?」 樊冰冰由着他的小动作,顺从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唐瑾辰站在那里看着她离开远去,才端着托盘回头。 一转头,厉天阙慵懒地靠坐在桌沿,一双眼幽深地盯着他,而本来在码球的孟墅动作已经停顿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瞳孔都在散播着震惊。 「你们……假戏真做了?睡一起了?」 孟墅不敢相信,上次钓鱼不是分得还挺开?怎么这次就先睡了? 唐瑾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弧度,带着些许的得意,「哎,何来人间惊鸿客,只是尘世一俗人。」 「……」 孟墅默,怎么还拽上文了。 「没睡一起。」 厉天阙一桶凉水泼下来。 孟墅疑惑转头,厉天阙站到一旁,俯下身又是一桿进洞,低沉的嗓音透着凉薄,「睡得浅的话,早在你起床时就醒了,哪会现在才把牛奶送过来。」 真能装,还拽文。 孟墅恍然大悟,「对啊,我就说哪里有点不对劲。」 唐瑾辰还没装几秒钟就被拆穿了个彻底,他咬了咬牙,「合法夫妻,有些事是迟早的,我不急。」 起码现在人愿意给他摸摸头发,摸摸耳朵了。 「……」 您这语气也不像是不急。 孟墅默默看他,努力憋笑。 厉天阙又将一个球撞进洞里,声音凉薄,「我女人好像很喜欢给下属答疑解惑。」 这一句暗示的意味太明显了。 彻底清醒的唐瑾辰瞬间了悟,笑着迎上去,「天阙,婚礼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陆家的案子查得怎么样,我也可以出一份力。」 「啪——」 一张纸被拍在球桌上。 是一张有着摺痕的画纸,上面是个穿着斗篷的男人,没有脸,只有露在外面的手上印着两排牙印,以及拇指上有一枚蛇纹戒指。 「回去查查你老祖宗,看认不认识这枚戒指。」 厉天阙冷冷地道,继续撞球。 「原来你是为了这才来,啧,你这宠女人是不是宠过度了?」 唐瑾辰笑了一声,大半夜的跑过来,就是要他帮忙。 厉天阙侧目,眼神没有温度地看过去,唐瑾辰清咳一声,「帮,我帮。」 这还差不多。 厉天阙低头,把注意力放在球桌上,又说了一句,「别蠢到直接问。」 唐瑾辰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担心唐家也可能是那82家参与者之一?」 其实不用厉天阙说,他也是这么猜的。 他不是信口猜测,而是为了追查当年的血案,楚眠几乎把整个a国大大小小的家族都盘遍了,也就盘出42家人来,还剩下40家那么大的缺口。 在他看来,唐家作为老派家族,向来信奉利益至上,参与的可能性一点都不低。 厉天阙把画纸推到他面前,「我不管唐家有没有参与过,唐家知道多少事就得给我查出多少事来,我女人只要一个真相。」 「……好,我尽力。」 唐瑾辰低头看向画纸,眉头拧紧。 他已经很久没和唐家打交道了。 行吧,为了厉天阙,为了能在自己女人的上司面前搏个好脸,这唐家,他一定得查。 孟墅安静地在一旁当着透明人,听到这里,他打了个哈欠,「事情谈完了,那现在是不是……」 可以各回各家,各睡各觉了? 厉天阙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信息,没有电话。 某人显然还在书房埋头想事。 呵。 厉天阙扔了手机,「打球,到天亮。」 「……」 「……」 「计分,一分一辆车。」 「……」 「……」 唐瑾辰和孟墅想给他灌安眠药。 …… 楚眠确实在书房里耗了一整晚,她将从开始查案起的资料反反覆覆地看,反反覆覆地看。 直到清晨。 第1133页 天色蒙蒙亮,她在庭院里生了一个炉子,将手里所有的资料放进去。 火舌跳进空气里,吞没了一张张纸,将上面的文字全部烧毁。 第939章 在书房里想一晚上,想到了烧房子? 纸张化为薄薄一点灰烬,飞舞在半空。 「在书房里想一晚上,想到了烧房子?」 不满的声音传来。 蹲在炉子前的楚眠抬起眼,就见某位半夜未归的总裁大人斜斜地靠在门边,外套被他甩在一侧肩膀上,微乱的短发下,一张英俊的脸庞上就刻着两个字:不爽。 「回来了?」 楚眠淡淡一笑。 「呵,难为你还知道我出门了。」 厉天阙冷笑一声,十足的阴阳怪气。 「从你启动车子离开的那一刻,我就打电话把冰冰叫了起来,让她给你准备一杯热牛奶,万一你想睡在总统府也能有个好眠。」楚眠不慌不忙地道。 他那个时间会去哪,她用手指头思考都猜得到。 「……」 厉天阙的语气顿时更阴阳怪气了,「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半夜可以有很多地方去。」 「可我男人知道什么地方可以去,什么地方不可以去。」 楚眠道。 「是么?」厉天阙冷哼一声。 「是,毕竟是我选的男人。」 楚眠蹲在地上沖他歪头一笑,黑白分明的眼里仿佛透了光。 「……」 一夜无家可归的男人被哄得有些舒服,他抿着薄唇,做作地绷着脸,拎着外套慢悠悠地走进来,站到炉子前冷冷地看着炉子里的火。 楚眠把手里剩下的资料一股脑扔进炉子里,拍拍手站起来,「我想好了,不查了。」 「……」 厉天阙睨她。 「我已经群发简讯了,约大家吃个家宴。」 楚眠说道,眼里已经没了昨晚的迷茫,变得格外清晰干净。 厉天阙盯着她,眸色深邃。 看来他的女人已经有主意了。 …… 家宴办在圣座酒店。 苏家人和陆家人都被楚眠邀请了过来,包括苏家的姑奶奶、苏庭,也包括陆家的三个小辈。 众人齐聚一堂,氛围却不如之前那般热闹和谐。 陆云堂坐在位置上,看一眼对面安坐的苏杭仁老爷子,欲言又止地收回视线,和身旁的陆景然对视一眼,按捺着什么都没说。 陆景慧看向他们,「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是瞒了。 这亲家有可能是仇家。 陆云堂没做声,陆晴和陆风在大包厢里打打闹闹,是整个包厢里唯一的动静。 「眠眠。」 浑然不觉的霍烨从外面走进来,已是中年的男人自从换了衣服、换了造型以后就变了个人一样,身姿挺拔,五官深沉,身上的气息再无消沉。 他大步从外面走进来,手上拿着一个粉色的娃娃屋,笑着递给她,「这个送给小懒的。」 「……」 又来。 楚眠有些无奈地接过来,「坐吧。」 「我还看到一个娃娃熊,下次给你……给小懒带。」 霍烨宠溺地看着她,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转头看了一眼众人的位置,视线从沉默不语的陆景然身上掠过,而后坐到苏杭仁的身边。 菜品一一端上来。 众人入座,拿起筷子开始用餐,但连陆晴和陆风两个没心没肺的都感觉出今天的氛围不太对,渐渐的两人声音也小了。 顿时,整个包厢显得格外寂静。 只有筷子偶尔碰撞盘子的声音。 厉天阙搁下筷子,人往后靠去,食指在桌面无声地叩了两下。 楚眠这才不紧不慢地站起来,从容地道,「今天邀请诸位过来,是有个事情宣布,金公过世了,我和厉天阙决定收养他的曾孙女金恩。」 金公是谁,自然都知道。 霍烨蹙眉,「又养一个?那你不是太累了?」 陆晴则左右看看,「那怎么没带过来,小懒也不在。」 「因为我接下来要说一些话,不适合小孩子听。」 楚眠站在桌前说道,「大家也知道我最近在查百年前的陆家灭门血案,很奇怪,照理说,当年的参与者都该死光了,可我查到哪,人就死到哪。」 所有人都停了筷子。 「你不是让我来查么?你也在查?」 陆景慧愕然,但很快就明白楚眠的苦心,这是怕她查太快,又会去了结生命。 「对,我在查。」 楚眠点头,「那位樊老,我甚至没说上话人就没了,还有何总,我正试图让他想起当年主使者的样子,他也自杀了……一个、一个又一个,全都死了,金公在告诉我一些事情后,也死在了我面前。」 她的话音落下,众人面色越发肃穆。 「有人在灭口。」 陆云堂咬牙说着,锋利的眼神直视对面的苏杭仁。 「……」 苏杭仁坐着,一派泰然地抬起眼看向陆家众人,「我敢拿命向各位起誓,苏家从未做过半点损害陆家之事,百年前的血案与我苏家毫无干系。」 「你们怎么会怀疑到苏家头上来?」 霍烨皱眉,一双漆黑的眼看向始终不说话的陆景然,「我在苏家多年,苏家人的为人处世我再清楚不过。」 第1134页 陆景慧看霍烨一向不爽,闻言立刻道,「苏家为人处世如何,我不好评判,但不也出了个你么?你是好人么?」 「……」 霍烨噎住。 餐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上一次还其乐融融地亲家亲家叫着,这一次就变了。 苏家的姑奶奶向来是做惯了主的,一听这话便不乐意了,冷冷地道,「怎么,这是要把陆家的血案栽我们苏家头上?楚眠丫头,你也这么想我苏家?」 楚眠低眸看向神情镇定自若的苏杭仁,一字一字道,「我相信陆家血案和苏家无关。」 「……」 陆家众人不说话了,陆云堂也收回了敌意的视线,「眠眠说苏家不是,那我就相信不是。」 「但我今天想问外公一句话。」楚眠直视苏杭仁,「如今发生的种种,和您有关系么?」 苏杭仁猛地抬眼,直直地看向她。 楚眠平静地回视。 良久,苏杭仁开了口,「眠眠,一切都是诅咒使然,知道越多,对你越没好处。」 闻言,楚眠苦笑一声,「金公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或许真是我的追查害死了他……所以我今天要向大家宣布的第二桩事就是——我不查了。」 「……」 陆家众人直直看向她。 第940章 今晚有些心神不宁 「我既相信苏家不是罪魁祸首,那我就相信外公瞒我一定有您的理由,我不查了。」 楚眠道,「百年前的事了,再怎么样也不能来影响现在活着的人。」 陆家人沉默,倒是谁也没站出来反驳她。 苏杭仁看着她,「眠眠,你这么想就对了,现在活着的人才重要。」 「是。」 楚眠端起面前的酒杯,「我敬大家一杯,敬大家都好好地生活,从今天开始,我就把心思放在筹备婚礼上了。」 「……」 众人各怀心思地看着她,最终还是端起了面前的杯子。 楚眠仰起头,一饮而尽。 似乎已经完全下定了放弃的决心。 苏杭仁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将酒杯放到唇边,一点点饮尽。 两个小时之后,黑色的商务车停在路边,车门敞着。 阳光掠过去,落在一双锃亮的皮鞋上。 苏杭仁端坐在舒适的真皮座椅上,手上翻着一本戏曲书,书被他翻过了无数遍,已经有些泛黄褶皱。 但他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男人停在车门外,朝他低了低头。 苏杭仁头也没抬,「说。」 「清晨时分,厉太太烧了一些东西,趁人走后我翻进去查,都是关于陆家血案的一些资料。」 下属恭敬地回答道。 公开放弃调查可能是演给他看的,但连资料都私下烧了,看样子楚眠是真的放弃了。 苏杭仁盯着书上的字,道,「既然如此,把盯着楚眠的人都撤了。」 「是。」 下属应道,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苏杭仁这才把手中的书合上,沉沉地嘆了一口气,伸手捏了捏眉心,「这孩子太执着,金源用自己一条命做代价才能叫她害怕,叫她停下来……但愿她是真的明白,我是为了她好,为了所有人好。」 商务车的最后一排座位上,一个人贴着车窗而坐,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青筋紧绷。 …… 蔷园的午后安静闲适。 楚眠坐在沙发上看小金恩和厉小懒趴在茶几上玩斗兽棋,厉小懒单手托着小脸狂打哈欠,一只小手随意地挪着棋子。 小金恩看着自己的棋子都到了对面,默默看一眼面前容貌精緻的小男孩,「小懒,你在让我吗?」 「没有啊。」厉小懒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伴随着懒腰,「姐姐你看我玩得多认真啊。」 「……」 没看出来。 小金恩赢得毫无成就感。 楚眠在一旁看得摇头,她的宝贝儿子想安抚小姐姐,安抚得一点都不走心。 她没打扰他们,两个孩子很快又玩起下一把。 忽然,她身边的沙发一沉。 厉天阙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慵懒地跷起一腿,一手将她搂进怀里,指尖绕着她的长发,嗓音低沉地道,「人都撤了。」 「果然是外公的人。」 楚眠苦笑一声。 她信百年前的事和外公无关,但最近发生的事还说和外公就不大可能了。 「何必这么大费周折,我都说了,把老头子熬两天就行了。」厉天阙看不上她做事绕一个大圈的风格。 照他的方式,直接、粗暴。 「那是你外公。」 亲的。 特别亲的。 「谢谢提醒。」 厉天阙谢得毫无感情。 「……」 楚眠靠着他,道,「外公的人撤了,那现在主动权就在我这里。」 「洗耳恭听。」 他倒想听听她有什么办法。 「外公这么盯着我,我查到哪里,哪里就出事,我太被动了。」 楚眠道,就算人不是外公杀的,但这些人的死亡绝对是因为外公盯她盯得太紧,才会次次被抢先一步。 「然后你就假意说自己放弃调查,让老爷子撤了盯着你的人,你好暗中继续?」 第1135页 厉天阙把她的一缕发捲成了捲发。 「嗯。」 楚眠点头,「我这几天呢就先装着在筹备婚礼,等谢傲然那边把最后的一点情报资料送过来,我看完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先、装、着?」 厉天阙的脸一下子变了。 又开始咬文嚼字了。 「这几天我先认真地筹备婚礼。」楚眠连忙改正。 「……」 厉天阙幽幽地盯着她,满眼不善。 楚眠转头看向两个孩子,「看棋、看棋。」 厉天阙一把按住她的脑袋扣进自己怀里,在两个孩子看不到的角度,低下头一口咬上她的耳朵,「没良心的狗东西。」 …… 夜深人静。 南方边境,谢氏家族。 灯火昏黄的房间里,谢傲然穿着家居服从床上下来,拿起一旁的拐杖拄上,朝着不远处的书房走去。 他走得艰难,一条裤管大半截都是空荡荡的。 走进书房,他抬手开了灯,低眸看去,书桌上垒着整整一桌的旧情报文档。 谢傲然拄着拐杖走过去,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 「砰。」 伴着轻微的一声响,窗户被风吹了开来,大量的风灌进来,吹得窗帘乱飞,桌上的文档纸张翻页…… 「……」 谢傲然的眼皮跳了跳,眉头皱了起来。 他拿起拐杖,正准备过去关窗,一个黑色的身影就出现在窗口。 他一惊,伸手拉开抽屉拔枪。 「谢先生,是我。」 黑色身影矫健地从窗口跳进来,摘下头上的帽子。 正是楚眠的得力下属叶成。 「是你来了。」 谢傲然暗暗松一口气,将手枪放了回去。 楚眠很在意这一批旧情报,但他现在处于内忧中,族中和他对立的人盯死了他,他要直接送出情报,搞不好就会被族中的人破坏,到时再误了楚眠的大事。 所以,他提议让楚眠派人前来拿情报,从他说的小径偷偷进入谢家,暗中将一大堆的情报取走。 没想到叶成这么快就来了。 「是。」叶成把帽子放到一旁,有些奇怪地看向他,「谢先生这么晚还没有休息?」 他潜进来时都担心把熟睡的谢傲然给吓到。 闻言,谢傲然拧了拧眉,「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有些心神不宁,睡不着就起来走走。你一个人来的?那怎么带走这些情报?」 他本来打算把这些情报一页页拍了发给楚眠,但量实在太大了,这个办法实在不好。 只能把情报运走。 第941章 谢家内乱 「不止一个人,我带了很多人过来。」 叶成说着从腰间取下一本捲起来的本子,递给谢傲然。 「什么?」 谢傲然接过来翻开本子看了一眼,只见上面是一些人的个人档案,包括照片、姓名、年龄、擅长之处…… 他不明所以地看向叶成。 叶成道,「眠姐知道谢先生现在的难处,这次我过来除了带走情报,就是把原本天宫的一些能人带过来,他们大多都擅长格斗之术,很适合做贴身保镖。」 「……」 谢傲然看着手中记得密密麻麻的本子,心头一暖,「楚眠担心我的安危?」 「眠姐说家族内乱这种事最怕的就是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什么时候站到了对立面,在谢先生无法抉择的时候可以相信她选出来的人。」 叶成站在那里将楚眠的话转述出来。 「她呀……还是这么喜欢操心身边的人。」 明明是有一堆事要忙的人。 谢傲然靠着书桌笑了,只觉得手中的本子都有了温度,「她是把天宫里的精锐都给了我吧,那她身边怎么办?」 「有姐夫。」 叶成倒是不替楚眠担心。 闻言,谢傲然的笑容凝了凝,也是,有厉天阙。 「人都到了,我也不能再拒绝她的一番心意。」谢傲然收起本子,道,「替我谢谢楚眠,她的婚礼我一定去观礼。」 「好的。」 叶成点头,视线放到一旁桌上的文件上。 谢傲然看过去,「你等我下,我去装下假肢和你一起把这些文件运出去,正好安排一下队伍。」 「好。」 叶成再次应道,开始将桌上的文件打包装起来。 谢傲然拄起拐杖回到房间,坐到床上开始装因为睡觉而卸下来的假肢,刚装到一半,外面忽然传来「咻」的一声,焰火映亮昏黄的窗户。 下一刻,整个谢氏家族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谢傲然的动作一顿,随即更加速度地安装假肢。 叶成在书房内感觉到异常,顾不上什么便冲进卧室,还没开口外面传来如雷般的整齐脚步声,随即一个紧张的声音传来,「家主,五爷他们动了!」 谢傲然坐在床边装着假肢,淡定回复,「照原计划行事。」 「是。」 有一小半的脚步声离开。 叶成推开门,就见外面站了两队人。 「是我的心腹。」谢傲然装好假肢,从床上下来踩了踩,「你来得巧,正好赶上我的叔伯们动手。」 「……」 叶成想吐槽还真巧,他来一趟就赶上谢家家变。 第1136页 他关上门,道,「那我留下来帮忙。」 「我有我的计划,没问题,走,我先陪你把情报运出去,别误了楚眠的事。」 谢傲然放下裤管,似没事人一般说道。 见他这样,叶成也就不再多管。 「砰。」 「砰。」 「砰。」 外面传来枪声,一声接着一声,并伴随着惨叫。 整个谢家都乱了。 一个如钢弦绷住的沙哑声音从谢家四处的音响里传出来,「谢傲然,我说了,咱们叔侄得好好聊一次,你看,现在是你下来,还是我上去请你下来聊?」 叶成看向谢傲然,谢傲然淡定地收着文件,「这些情报都是楚眠需要的,你回去的时候务必行程隐秘,别被人盯上了。」 话音刚落,外面又是接连几声枪响。 血腥味从窗户外传来。 叶成不由得往窗外望去,只见已经有人攻上楼来,又被守在外面的心腹击退。 这都打到门口了。 「走。」 谢傲然镇定地发话。 所有的情报文件装了整整四个大行李箱。 叶成拉着两个行李箱跟在谢傲然的身后,谢傲然不紧不慢地拉开书柜,一道暗门出现。 怪不得不慌不忙,原来还有暗道。 叶成看着,正要跟进去,鼻尖嗅到什么,他一惊,一把拉住谢傲然,「有硫磺的味道。」 「……」 谢傲然闻了闻,没闻到什么,转头看向外面。 「不是外面,是这里面。」 叶成面色凝重地道。 「你确定?」谢傲然蹙眉,这里是他留给自己的逃生通道,怎么可能有硫磺的味道。 「稻城一战后,我就天天和枪、炸弹打交道,我比谁都敏感。」 叶成拉着行李箱道,他们这会进去会被炸得灰都不剩。 谢傲然拉着行李箱就转身,穿过卧室走进洗手间,人扶着墙站到贴墙的浴缸上,打开上面的小窗往外望去,望向自己布置的两个埋伏点。 根本没有人。 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我本来准备好了埋伏送给我的叔伯们,但楚眠说得对,家族内战最怕的就是自己人不知道站到了对面。」 谢傲然转头看向叶成,苦笑一声,「现在可以紧张了。」 他的心腹中,有人背叛了他。 如此一来,他的部署垮了一半,别说埋伏对方,他现在会不会落到对面手上都是问题。 「……」 叶成握紧行李箱的拉杆,听着外面又传来的密集脚步声,便知道门外的一波人顶不了多久,当机立断地道,「想办法逃出去,眠姐的人就在外面,我们不能帮你包回去,但能暂时护你性命无忧。」 所以,这一次,又是楚眠救他。 谢傲然看一眼叶成,朝他点头,「多谢。」 两人速度将行李箱找机会扔到外面的草地里,然后从窗口一跃而下。 谢傲然腿脚不便,摔在地上久久不能起来。 「在下面!」 有人高呼一声,随后一群人激动地从楼上冲下来。 「谢先生。」叶成落地,一把将谢傲然扶了起来,「怎么样?」 「没事,走。」 谢傲然咬紧牙关站了起来。 「砰——」 一个子弹孔砸在他脚边的地上。 叶成扶着他贴墙边往前走,谢傲然拉起行李箱。 叶成皱眉,「眠姐交代过,不管发生什么事,人比情报重要,情报随时可以丢弃。」 眠姐说这话是担心他护情报太过,现在这话同样适用于谢傲然。 「她难得找我办事,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得给她摘下来,走!」 谢傲然把牙关咬出了血,忍着疼痛推走两个大行李箱。 身后的追兵很快追上来,两人飞快地拔出腰侧的枪朝对面射击过去。 第942章 10个小时,两个人一个都联繫不上 硝烟的味道瞬间瀰漫整个夜空,刺激着每个人的鼻腔。 叶成和谢傲然边打边退,将四个行李箱牢牢护在身后。 小小的手枪很快打得子弹耗尽,两人迅速退到一旁的建筑物后,墙上被射得全是弹孔。 「都围过来!人在西子亭这边!快!」 逐渐围过来的人激动大喊。 谢傲然贴着墙面,重新装弹,叶成低头就看到他裤管上的血迹,顿时震惊。 「假肢没装好,划到肉了,没事。」 谢傲然说得满不在乎,气息却带着喘,「你把情报带走,我来引开他们。」 反正那帮人的目标也不是叶成。 「不行,我这么走了回去没法和眠姐交代。」 叶成说着,猛地一把将谢傲然拉到身后,对着前方就是沉稳一枪,一个人在他们面前倒下来。 「沖啊——」 一声高喝,有一小部分从拐弯处沖了出来。 两人立刻开枪,但架不住对面人越来越多,身后也传来包过来的脚步声。 「家主!走啊!」 又有高喝声传来,谢傲然的几个心腹沖了过来,直直朝着对面的人扑过去。 「砰——」 一声巨响,火光漫天,一群人全成了火人,纷纷倒在地上。 空气中除了硝烟味,还有皮肉烧焦的味道。 第1137页 「……」 谢傲然惊呆地看着,下意识地要往前走。 叶成一把拉住他,大声吼道,「走啊!你活着才能给他们报仇!走!」 「……」 谢傲然眼眶红了,死死咬住牙关同叶成转身,一脚将面前的行李箱踹向前方,用枪硬生生扫出一条生路来…… 谢傲然领着叶成从特殊的小迳往外走,寻求生机。 追兵们还在继续。 谢傲然的心腹在后面阻击,倒了一个又一个。 偌大的一个谢氏家族到处燃起火,狙击枪在上空瞄着,两人只能拼命躲着。 行李箱被打出好几个枪孔。 有两个箱子已经在混乱中遗失。 火光漫天。 两人身上都是血迹斑斑,满身硝烟,狼狈不堪。 「成哥?是成哥吗?」 有声音小心翼翼传来。 叶成抬头望去,就见不远处的花坛边冒出十几个脑袋,正是他带来的好手。 见到是叶成,大家很兴奋,「我们听到里边有枪声,感觉不太对劲,就沖了进来,快走,我们杀通了一条路出来。」 闻言,叶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搀扶着已经走不大动的谢傲然往前走。 谢傲然被假肢磨得整条裤管都是血,他艰难地往前走着,不愿拖累叶成他们的速度。 一群人死死护住他们,给他们断后。 从杀出的通道出来,他们终于出了谢家。 几人将树下的一堆树枝拿开,露出两辆车来。 谢傲然回头,漫天的火光映亮他苍白的面容,他看着,眼里渐渐透出疲倦、黯淡。 几年前,他被谋害,漂到风岛被楚眠所救才活了下来,几年间,他终于重振谢家,本以为剩下的谢家人和他是一条心,结果……还是被利益、权势四个字左右。 连历两次家变,他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叶成看过去,上前两步,「谢先生,谢家迟早还是你的,眠姐一定会帮你。」 「我欠她太多了。」 谢傲然苦笑一声,转身搭住车门上了车,「走,我有一处安全屋,过去先避一下。」 到了那边,他那群叔伯还想对付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好。」 一行人挤挤上了车,把两个大行李箱也全部装上车。 后面枪声响起的时候,两部车迅速启动,朝前面狂开。 「直开,前面第三个红绿灯右转。」 谢傲然坐在车上指路,弯腰将染血的裤管拉起来。 叶成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堆递给他,「怎么样,还能坚持么?」 「没问题。」 谢傲然接过纸巾一边擦血一边继续将裤管往上拉,忽然车子一震,他整个人往前狼狈撞去。 叶成在旁急忙拉住他,「怎么突然剎车?」 「成哥,你看……」 属下的声音透着慌张。 谢傲然和叶成抬眼望去,只见前方的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全暗了,公路延伸的方向是一团迷雾般的黑暗,浓浓地笼罩着天地。 只剩下车灯照出去的一点光灯。 「砰。」 空灵的一声轻响在黑暗中响起。 一颗白色的小球跳进光线中,在公路上弹跳着。 一下。 又一下。 下一秒,一个黑色的身影渐渐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轻轻摆动的斗篷露在光线之下。 一只手伸出来,轻而易举地接住弹跳起来的白球,指腹在球上慢慢摩挲。 …… 谢傲然和叶成失去联繫的第10个小时,楚眠在帝都坐立难安。 她从洋楼走到庭院,又走出庭院沿着路跑了一圈,手机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她停在路边,弯腰按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呼吸,额头上的汗大颗地滴落下来。 拉风的跑车停在她的身边。 一瓶水从里边扔出来。 楚眠伸手接过,拧开瓶盖往喉咙里灌水,焦虑地道,「一定是出事了,10个小时,两个人一个都联繫不上。」 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厉天阙坐在驾驶座上,衬衫被湖边袭来的风吹得浮动,他手指在方向盘上敲着,「还没人向你报告?」 就是没人才奇怪。 楚眠咬了咬唇,忽然手机震动起来,她连忙拿出来,却不是谢傲然和叶成,而是情报组织的一名成员,这人还身在边境。 在昨晚联繫不到人的时候,她第一时间让这人去查什么情况。 她把水瓶扔进车内,靠着车门将手机开了免提。 「说情况,边境究竟怎么回事?」 楚眠问道。 「谢家家变了。」 对面人语气沉重地报告,「现在谢家五爷控制了整个谢家,控制得很紧,只能进不能出,我也是花费了点时间才探听到的消息。」 闻言,楚眠的脸色变了,「已经控制了谢家?」 「对,我在五爷身边看到好些个家主身边的心腹,看来他们都叛变了。」 电话对面的人道,「家主现在可能已经落在五爷手里,厉太太,请您救救我们家主。」 第943章 老子给你撑着呢,怕什么 楚眠握着手机的手轻微地抖了两下,她擦着头上的汗,道,「我当然会救,把具体情况告诉我。」 「现在整个边境都戒严了,机场、码头、高速查得特别严,而且还是以谢家的名义发下的指令。」那边说道,「五爷大概是要封了边境,做进一步的控制。」 第1138页 听到这话,楚眠的眼里掠过一抹惑然,她抬眸,对上厉天阙深不见底的视线,就瞭然自己不是想多了。 她极力让自己心定下来,对着手机问道,「你有没有发现叶成的尸体?」 说出叶成的名字时,她的呼吸短了一瞬,手脚冰凉。 「没有,但家主身边的心腹死了很多。」 「……」 楚眠双手按在跑车的车门上,低下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没有就好。 几秒后,她吸了一口气,对着手机道,「你听着,我现在怀疑谢傲然还没落到谢五爷的手里,你想想,要是谢傲然逃出生天的话最有可能去哪里,马上去找。」 「什么?」手机对面的人愣了下,随后急忙应道,「是,我马上去找。」 「保持联繫。」 她现在不能再断了边境那边的联繫。 挂掉电话,楚眠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 厉天阙盯着她,她按在车门上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显示她此刻内心的慌乱。 「谢傲然和叶成一定跑掉了,谢五爷那帮人要是没杀叶成,知道叶成的身份后,肯定是要用他来换我们别插手谢家内乱,但现在一点消息都没传过来。」 楚眠站直了身体,站在车边分析道,「如果谢傲然落在谢五爷的手里,那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让谢傲然把该签的文件签了,而不是先封机场、高速,这明显是怕人跑了。」 「……」 厉天阙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楚眠的气有些虚,「对吧?厉天阙。」 人命的事,她无法分析得多自信。 她害怕…… 「对。」 厉天阙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看着男人镇定的眼神,楚眠松了一口气,厉天阙也这么觉得,那就一定是这样。 对,一定是跑了,但暂时还没法联繫她。 「跑够没有,跑够就上车回家。」 厉天阙道。 「好。」 楚眠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拿起水瓶又连喝好几口,水见底了她还在往嘴里倒。 几秒后,楚眠才意识到水瓶已经空了,伸手将瓶盖拧上去,却怎么拧都拧不上去。 「怎么回事……」 楚眠蹙眉,固执地将瓶盖往瓶口拧,一圈又一圈,瓶盖在她手里一次次打滑…… 她急红了眼,要更加用力时,一只修长的手盖住她的动作。 下一刻,她的手被厉天阙握紧。 男人掌心温热,一点点暖着她的皮肤。 「怕什么,天塌不下来。」 厉天阙握住她的手,指骨分明的手指从她指间穿过,十指相扣,牢牢握住。 她看着厉天阙手上的纹身,声音泛了哑,「他们不和我联繫,只是因为一时不方便对吧?是谢五爷那边查得太紧了对吧?」 是这样的,对吗。 厉天阙松开她的手,倾身靠近,按上她的后脑将她按进怀里,五指埋进她的发间,嗓音低沉,「老子给你撑着呢,怕什么。」 「……」 楚眠攥紧了他身上的衬衫。 她感觉自己像是风中飘的一片叶子,看不到来处与归处,飘得不安,直到一只手掌将她托住。 会没事的,都会没事的。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拼命告诉自己。 …… 边境的消息传来一个又一个。 谢傲然立的几处藏身处都没有找到,包括和情报组织单独接头的地方,也全都没有到过的痕迹。 谢傲然、叶成,以及那十几个手下……都跟突然间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到晚上,楚眠几乎可以确认谢傲然和叶成出事了。 而且,两人大概率不是折在谢五爷的手里。 她坐在书房里,翻着一本相册,是以前在大学时拍的合照。 照片中巅峰九子站在她的身后,庞庞占着最宽的位置,米拉笑得最开心,张和平连照相都一派沉稳。 她一张张照片翻着,不看都快忘了大学时期的叶成有多跳脱、搞怪。 他连拍个照也不安份,本来站在后面,在倒计时的一瞬就沖了出来,摆着最夸张的pose,恨不得挡了他们所有人。 不像现在,现在的叶成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可以从事最稳重的狙击工作,也可以打最狠的架,管理起属下也是手段了得,他不是巅峰会里成绩最优秀的,却是最值得所有人信任的二把手。 楚眠又找了找,没有找到和谢傲然的合照。 有厉天阙这个醋王,她也没法和谢傲然合照,但她始终记得她在边境时,谢傲然给了她多少的帮助。 「嘀——」 外面有人按响了车喇叭。 楚眠的长睫颤了颤,她合上手中相册,从书桌前站起来,再抬起眼时,眼里一片冷厉。 她踩进旁边准备好的一双靴子里,弯腰将鞋带繫紧,拉开抽屉,将一把银色的女式手枪别到腰间,拿起一旁的外套穿上,大步往外走去。 楚眠走出洋楼,跨出庭院大门。 外面,两部车停着。 安诗蓝、彭子杰、彭子豪、黎哲、樊冰冰五个人站在车前,都穿着最简便的衣裤,腰间别着枪,严阵以待,面容严肃地看向她,谁都笑不出来。 见楚眠出来,樊冰冰站出来,道,「人都到齐了,私人飞机也已经准备好。」 第1139页 楚眠没什么好交代的,只有冷冷的两个字—— 「出发。」 「是!」 五人迅速打开车门,相继上车。 楚眠坐上车,伸手关上车门,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撕开包装纸,将糖放进嘴里。 一抹刺激的清凉在她舌尖蔓延开来。 车子启动往前,车上没人说话。 直到车子开出几分钟后,十几部车挡在前方拦住他们的去路。 楚眠抬起眼冷冷地望过去,其中一部车的车门打开,一身西装笔挺的苏杭仁从车上缓缓走下来,面色凝重地望向他们这边。 「……」 楚眠坐着没动。 「眠眠,下来聊聊。」 苏杭仁扬声喊道。 第944章 夫妻双双给外公设了个小套 开车的黎哲回头看向楚眠,「眠姐?」 「我下去。」 楚眠神色冷漠地推开车门,双脚踩到地上,一步步走到车头前,和苏杭仁隔了一米多的距离,「外公找我?」 「你这是要去哪?」 苏杭仁一脸肃穆地看向她。 「去南边。」 楚眠淡漠地说着。 「南边易主,边境正是乱的时候,应该是总统府派人去主持大局,而不是你去。」 苏杭仁站在公路的中央,呼吸极沉。 闻言,楚眠笑了一声,笑得有些嘲弄,「南边边境离帝都这么远,外公倒是消息灵通。」 要不是谢傲然和叶成不见了,她都不会这么快收到谢家家变的消息。 面对她的嘲意,苏杭仁神色未变,站在那里深深地看着她,「谢家家变,南边迟早会乱起来,那不是你的地盘,你带多少人过去都容易折在那里。」 「多谢外公关心,请外公让路。」 楚眠也是神色不变,眼神格外坚毅,说完,她转身就准备回车上。 「我今天来了,就不会让你去。」 苏杭仁看着她的背影道,「谢家那帮人敢反谢傲然,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你是天阙的妻子,是小懒的母亲,做事不要冲动。」 楚眠听着,步子僵住,蓦地,她一掌狠狠拍向车门转过身来,一双发了红的眼睛死死睨向苏杭仁,「叶成和我十五个手下全部失踪了!还有谢傲然,他是我的朋友,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冷静?」 「……」 苏杭仁的神情黯了黯,随即道,「听闻那边的机场、高速都封了,这更像是寻人的样子,说不定谢傲然和叶成已经逃离,正要来找你。」 听到这话,楚眠淡漠地道,「外公不用宽慰我,我知道他们的失踪和谢五爷没关系,而是和您想隐藏的秘密有关。」 「……」 苏杭仁的面色变了。 「我已经说我不查了,不过是一些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情报,也值得这么大费周章?」 楚眠看着苏杭仁苦笑一声。 如果谢傲然和叶成的失踪同谢五爷没关系,那她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了,就是那些情报。 苏杭仁皱眉,「眠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两人的失踪和我无关,我只是想劝你不要去边境涉险。」 楚眠站在那里,低头看了一眼路上的白线,半晌抬起头看向苏杭仁,「外公,说句大不敬的话,如果您不是厉天阙的外公,我现在已经将您送进江南堂问问了。」 「……」 苏杭仁沉默地看着她,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白发又多了一些。 楚眠仍是苦笑着,「所以,我已经为厉天阙退了一步,那我去边境就谁也阻止不了,谢五爷的手段再狠,边境的水再浑,我也得去。」 「……」 「您别拦着了,拦不住的。」 说完,她再次转身,干脆地打开车门就要坐进去。 「谢傲然和叶成已经不在边境了,你去也没用,只会落到谢五爷那帮人手里!」 苏杭仁急切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说完,他自己重重地嘆了一口气,到底还是不忍心。 楚眠停住了动作。 她后面的一辆车上,车门被打开,一双黑色的尖头皮鞋踩到地上,随后一双修长的腿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男人从车上下来,漫不经心地往前走,停在楚眠的身边,一双灰色的眸没什么情绪地睨向苏杭仁。 「天阙?」苏杭仁震惊地看着向男人,「你也在?那你还让她去边境?」 他收到的消息是厉天阙去了外地,而楚眠集齐了人手要去边境,他才马不停蹄地赶过来阻止。 边境现在落到谢五爷那帮人手里,危险重重,楚眠过去太危险了。 「不这么做,难道真把你吊起来审一审?」 厉天阙靠到车门上面无表情地道。 楚眠转身看向苏杭仁,神情漠然。 「……」 苏杭仁这才明白,两个孩子是给他设了一个套。 他来阻止楚眠,就代表他清楚很多内情,清楚谢傲然和叶成的去向。 …… 蔷园。 楚眠扶着苏杭仁入座,厉天阙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目色冷漠。 樊冰冰、黎哲等五人站在一旁,个个面色凝重地看着苏杭仁。 叶成失踪了,他们没一个好受。 「金源是自愿的,不是我逼的他。」 第1140页 苏杭仁主动开了口,声音里透着一股疲惫,「他父亲的确是陆家的大夫,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知道你们在查陆家血案,为了守住一些事情,他主动和我说用诅咒的说法让你们生出退却的心。」 「……」 楚眠有些意外,她没想到是金源主动提的。 「后来见我劝你不动,他便生了利用自己的心思,决定在你们面前演一出诅咒之说。」 提到金源,苏杭仁沉沉地嘆了一口气,「我劝过他,但他说自己时日无多,疫苗也初步出来了,金恩也有了着落,没什么放不下,算是最后替自己父亲再为陆家尽点力。」 「为陆家尽点力?」 楚眠有些奇怪地反问。 隐瞒真相,是为陆家尽力? 「监狱里那些个人都是你灭的口?是你让他们自杀?」厉天阙漠然地看向苏杭仁。 「就当是我做的吧。」 苏杭仁缓缓说道。 「那我们成哥呢?」 彭子杰忍不住站出来问道,带着浓浓的怒气,「监狱里那帮人算得上死有余辜,但我们成哥有什么错,他去运的那堆情报还不一定有真相!凭什么?」 人就这么失踪了! 苏杭仁抬起脸看他一眼,道,「带走谢傲然和叶成的,和我不是一路人。」 「那是谁?」 楚眠急切地问道。 苏杭仁将手伸进口袋里,缓缓拿出一枚戒指,正是之前他说要拿去销毁却没毁的复制戒指。 戒指上的蛇吐着舌芯,极为阴森凌厉。 「您是说持戒者,当年的主谋,他活不到现在。」楚眠道。 「有些人是死了,却可以用另一种办法一直让自己活在这个世界。」 苏杭仁苦涩地说着,将手中的戒指放到茶几桌面上。 第945章 陆家灭门的导火索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闻言,巅峰五人互相看看,都是一脸莫名。 彭子豪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老爷子,你这么说话可太瘆人了。」 诅咒之说都是编造出来的,那怎么还能有人一直活在这个世上? 楚眠紧紧睨着苏杭仁,等待他的答案。 苏杭仁苦笑一声,盯着那枚蛇纹戒指,神色悲悯而黯然,「他是个极度偏执、自负的人,他憎恨陆家,恨到什么程度,仅仅他的一辈子他都觉得不够长。」 「持戒者?」 楚眠问。 苏杭仁点了点头,「你以为,你们陆家的老祖宗是靠自己活下来的吗?不是,当年,那位老祖宗也不过少年一个,他知道,他故意放走了。」 楚眠的目光震了震,一阵寒意游走全身,「故意给陆家留了个活口?」 「对。」 苏杭仁看向她,「他就是要陆家留下来的一个少年永生永世像他一样活在仇恨中,让这少年活下去,生育更多的后代,要陆家世世代代活在仇恨中,无法自拔。」 略哑的苍老声音透着一股悲凉。 「……」 这下不止楚眠,连巅峰五子都受不了地摸向自己的手臂,只觉得上面寒毛直竖。 这就是所谓用另一种办法一直让自己活在这个世界?让一个家族因为自己而世世代代陷在痛苦和仇恨中? 「他留了后代盯着陆家后代?」 坐于一旁的厉天阙冷声发问。 「不止,他留下的……是一个你们无法想像的势力。」苏杭仁道。 「所以抓走谢傲然和叶成的是持戒者留下的一股势力,一股多年未动的势力?」 那为什么现在又动了? 楚眠不解地问道。 「因为你。」苏杭仁看向她,「因为你的出现,抚平了陆家几代人的仇恨种子,陆家不想复仇了,想回到国内安居乐业了。」 楚眠听着这匪夷所思的逻辑,只觉得可笑,「所以,那股势力准备捲土重来,再对付陆家?」 「对。」 苏杭仁沉重地点了点头。 厉天阙低眸看着自己袖口的扣子,忽而抬眼,深沉地看过去,「但陆家暂时还没人出事。」 「是因为我和那股势力有那么点关系,我正在从中斡旋。」 苏杭仁不假思索地说道,他看向楚眠,「我本意是想事情过去百年了,大家都该各过各的日子,可我还没说动那边放下仇恨,你就开始追查血案。」 「……」 「要是让你们查了个清楚明白,陆家和你必不会放过那股势力,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苏杭仁摇了摇头,「所以我一直想阻止你,在听到你说不会查的时候,我是真的信了,可紧接那边就放话给我,你根本没有放弃调查,你还派人去边境取情报,他们便要给你一个教训。」 「给我一个教训?」楚眠睁大了眼,「凶手的后代凭什么说给我一个教训?」 哪来的脸! 「陆家灭门的导火索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苏杭仁坐在那里,顿了顿继续说道,「是你们陆家当年的家主抢了他的女人,就这么简单。」 「……」 楚眠僵住。 有步子停顿的声音传来,楚眠转眸,就见陆景然停在楼梯上,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扶手,一双清冷的眼直直看向苏杭仁,「不可能,我们陆家家规向来森严,尤其是做家主之人,绝不允许有私德败坏之事。」 第1141页 这是诬衊。 险灭她陆家满门,竟然还发出这种造谣! 「信不信在你们,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至于那股势力的详细情况,我不会告知你们,因为我做不到偏帮。」 苏杭仁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低头看向楚眠,「眠眠,你要相信外公,外公去处理,尽力帮你把谢傲然和叶成接出来;要是不相信,你现在就大可以把外公送进江南堂,让我尝一下里边的审讯手段。」 楚眠也看得出来,苏杭仁已经将能说的都说了。 要不是担心她去边境涉险,他是连这些话都不会说的。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双眸淡淡地看向苏杭仁,「谢傲然和叶成,和我那帮手下,现在都没事吧?」 「我想,暂时应该没事。」 苏杭仁道。 楚眠点点头,继续道,「您是心疼着我们的长辈,我怎么都不会拿您怎样,但从今天起,我会24小时盯着您,盯着您身边的一切,希望您能理解。」 「……」 这么固执又是何必。 苏杭仁看着她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转身往外走去,步子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楚眠冲上前想扶,苏杭仁抬手扶住门边,稳住了自己。 他站在门口,看着窗外忽起的风开口,「眠眠,诚然诅咒之说是我和金源编出来骗你退却的话,但有一句我不是在胡说。」 「……」 「等你知道全部真相的时候,你会后悔,因为到时,一切都来不及挽回了。」 「……」 楚眠再一次僵在原地,凉意再一次游走全身。 说不上来是什么,她只觉得自己似乎置身冰窖,她的每一根血管都被冻住一般。 苏杭仁一脚跨出门口,迎着满庭院的风走了出去。 …… 苏杭仁走后,客厅里陷入一片静谧。 厉天阙低眸看着自己腕上的钻石袖扣,伸手转了转。 啧,这钻石切得不太完美,颜色还乏味,配不上他。 「我来监视。」 陆景然从楼梯上走下来,一张美丽的脸上没什么情绪,她看向楚眠,「我们陆家为了复仇是做过一些偏激的事,但祖训家规皆严,我们陆家人不会在私德上出问题。」 她并不相信苏杭仁的说辞。 「好。」 楚眠同意,陆景然有她的能力,监视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我们也可以。」 巅峰五人说道,彭子杰也道,「疫苗推进有专业的人做,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我们现在可以抽身出来做其它的事。」 「我也可以。」 樊冰冰想都不想地道。 楚眠看向她,「你配合唐瑾辰吧。」 她听厉天阙提过,唐瑾辰要在唐家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查出点东西,也算是多条路。 闻言,樊冰冰点头,「好。」 「那你们剩下四人就给我盯紧外公,老爷子从早到晚吃了什么,见了谁全都要了如指掌,包括他睡觉都要确定床上有没有人。」 楚眠发下指令,「听明白没有?」 第946章 酸酸的唐总统 「明白!」 四人齐齐应道,斗志昂扬。 他们绝对会把成哥给救出来! 陆景然向来是个实干派,当下便朝他们走过来,「那我们来部署下怎么轮换。」 「好。」 几人陆陆续续离开蔷园,各忙各的事。 蔷园里只剩下楚眠和厉天阙。 看着众人走去,楚眠浑身的力气突然像是被泄了一般,她往沙发上一坐,手指慢慢握紧成拳。 蓦地,一双手按到她的肩膀上。 厉天阙站在她的身后,修长的手指按在她的双肩,力度较轻地捏按,放松着她近乎僵硬的身体。 楚眠勉强打起精神,道,「厉大总裁亲自给我按摩,受宠若惊。」 厉天阙反手,以指骨按进她的肩颈,嗓音磁性而邪气,「为厉太太服务,心甘情愿,我还会全身按摩,要不要体验下?」 「……」 楚眠接不了话,只由着他替自己按肩。 紧绷的身体在他的手下慢慢恢复一些舒适,她看向门口,道,「外公总是喜欢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但谢傲然和叶成不见了,我怎么可能不查到底。」 别说是谢傲然和叶成,就是那十五个属下,她也容不得一个出意外。 「你就是对老头子太客气。」 厉天阙捏着她的肩膀,漫不经心地道。 「他是你外公。」 楚眠无奈地又说了一次。 他的亲外公,她能怎么样呢? 话音刚落,她的下巴就被人捏住,头被迫地往后转去。 厉天阙俯下身来,薄唇有意地擦过她的唇,眸子深邃,「老子就知道,你眼里只有我。」 还不至于为一个姓谢的昏了头。 「……」 楚眠莫名地看他,原来这也能取悦到他。 厉天阙的薄唇勾着弧度,碾着她的唇又吻了一记,「很乖,让你查。」 「……」 现在都失踪17个人了,他不让查她也得查啊。 楚眠心里暗暗想着,但嘴上还是讨巧地道,「有你助我,相信他们很快会回来,你帮我查查国内是不是有这么一股隐秘的势力,我觉得蛇纹戒指很重要,说不定那蛇头是什么图腾。」 第1142页 「行。」 厉天阙好说话得很。 楚眠往他身上靠去,有些疲惫。 …… 阳光落在总统府的一砖一瓦上,白鹤悠闲地在水边散步。 警卫六人为一队,按着既定的轨迹交叉行走在总统府内。 「夫人,总统正在和t国的总务通话。」 管家从书房走出来,小心翼翼地掩上门,向等候在外面的樊冰冰说道。 「好,那我等一会。」 樊冰冰知道唐瑾辰工作忙,没有打扰,在外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她拿出手机点开图库。 里边都是他们巅峰九子的合影。 有大学时期的,也有这两年重聚后拍的。 她一张张看去,照片上每个人都笑得特别开心,她点开其中一张合照放大,不停放大。 她和叶成站在一起,这时的叶成已经经历稻城一役彻底变了,他戴上了黑框眼镜,做事沉稳,难见笑容,但拍照的时候,他还是会给面子地扯一扯嘴角。 从巅峰会成立开始,叶成就对他们每个人极尽关照。 比起楚眠干脆利落的指引,叶成更像是一个后勤主管,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能第一时间感知每个人的情绪变化,加以沟通处理,从不会让他们感到孤独。 他是他们心服口服的天宫二把手。 叶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找我?」 男人低沉而亲昵的声音传来。 樊冰冰看得太投入,根本没察觉身后的门什么时候开了,听到声音时人一怔。 唐瑾辰笑着走出来,一手自然地搭上她的肩膀,视线扫过她失魂般的脸,就落在她手中的手机上。 屏幕上,樊冰冰和叶成的合影被放大好几倍。 「……」 唐瑾辰镜片后的眼一下子冷下来,斯文英俊的面庞透着一抹冷白。 叶成。 他都快忘了这号人物了。 「你打完电话了?」 樊冰冰心里装着事,没在意他这急转直下的情绪,只顺手关了手机。 「嗯。」 唐瑾辰在她身旁的沙发扶手上坐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找我有事?」 在农庄那次,唐瑾辰和她说了很多话,也说到想做真正的夫妻,她没有直接答应,只说要好好想想。 唐瑾辰没有逼她,她也一直在反覆纠结。 但这之后,两人的关系不知不觉间近了不少。 因此,樊冰冰对他没了从前那般毕恭毕敬,见他坐过来,一只手立刻搭上他突然收回去的手,攥住他的袖口,「你这两天有什么行程可以往后延一下么?」 唐瑾辰低眸看着她的手,神情不明。 「……」 樊冰冰跟着看过去,就见他的袖子在她的手指下变皱,唐瑾辰向来得体,容不得自己的衣着有一丝的不整。 见状,她收回手,「抱歉 。」 「我说什么了你就抱歉?」 唐瑾辰蹙了蹙眉,没去管自己的袖子,道,「行程可以安排,你有什么事要我做?」 「查唐家。」 樊冰冰看向他,「叶成被陆家血案主谋建立的一个势力抓走了,现在必须要把这个势力查个清楚明白。」 果然是为了叶成。 大学同窗的情谊就是不一样。 唐瑾辰的目光平静,平静得有些泛冷。 樊冰冰有些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只能猜测他不太喜欢唐家被查,便道,「我知道唐家不一定涉入陆家血案,但现在为了叶成,也只能尽力一查,希望你能谅解。」 毕竟当年那些的老家族,盘下来已经不剩什么了。 唐家还是其中难得仍立族于世的。 「你很心急?」唐瑾辰看着她,脸上不泄露一丝一毫的情绪。 「我不是查唐家心急,我是救叶成心急。」 樊冰冰希望他能明白,她不是在针对唐家。 「……」 杀人还带诛心,真有意思。 唐瑾辰无声地看着她,良久,他从沙发上起来,随手将一旁衣架上的外套取下来,「那就走吧,去唐家。」 「现在就去?」 樊冰冰愕然,不先把既定的行程处理一下? 唐瑾辰回头看她,面无表情,「不是很急?」 说完,人径直就往外走去。 樊冰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他心情似乎不太好,和t国那位总务谈崩了? 第947章 唐瑾辰专场(1) 浩浩荡荡的车队驶出总统府,一路警卫敬礼相送。 换了一身端庄长裙的樊冰冰坐在车上,透过车窗看着两边护卫的警卫摩托,还是有些不大习惯这样的阵势。 于她而言,她更习惯穿最简便的衣着听楚眠的指挥,或者一个人背着包去演戏。 她收回视线看向身旁的男人,唐瑾辰靠着另一边的车窗而坐,和她中间隔开许多,侧目看向窗外,看不出喜怒,一手搭在跷起的腿上,举手投足间尽是与生俱来的高贵,仿佛刻在骨子里一般。 樊冰冰其实最不适应这样的唐瑾辰,每当眼前的男人端起姿态时,她都觉得他只是一国总统。 她是个性子冷的人,见唐瑾辰不愿和她搭话,也就没说,迳自看向外面。 唐家是个老派家族,这些年发展得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底子在那里,任由外面风云变幻,唐家依然是个大家族。 第1143页 唐家祖宅在帝都边上。 车队一路气势浩大地穿过主干道,各大小马路,最后在近黄昏时分停到唐家外面。 唐家的祖宅建的是仿古风格,从外面看便是亭台高楼、雕樑画栋,隐隐还伴着小桥流水的声响,十分悦耳。 樊冰冰是第一次到唐家,多看了一眼。 唐瑾辰这才同她开口,「我和家里不怎么对付,为了查东西,一会要是里边有什么难听的话你忍耐些。」 「……」 樊冰冰自然也感觉得出来唐瑾辰和家里不对付,否则,她住进总统府这么久不会没见过一个唐家人。 她点点头,「麻烦你了。」 他和家里不对付,但为了叶成,还是得来这一趟。 她这话一出,唐瑾辰顿时像被人挠了逆鳞,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为谁麻烦呢?」 「……」 樊冰冰莫名地看着他,他这是怎么了? 余光中有人影晃过,她转过头,就看到本来站在路口的两个住家保安站在车外,朝他们低头,但脸上都写着错愕和紧张。 樊冰冰按下车窗,两个保安往里一看,看着里边两人更慌了,「总、总统。」 「……」 就算和家里不合,也不用看到人这么慌。 唐瑾辰坐在车里,连头都没转一下,冷冷地道,「我要进去。」 「啊……是,是。」 两个保安互相看一眼,慌慌张张地往前跑,将拦路的栏杆推到一旁。 把路打开后,两人一熘烟地往里跑,跑到边上开上小电瓶车就向前沖,仿佛慢一秒会被人追杀似的。 开摩托车的警卫率先开道往里驶去,车队缓缓跟着往里。 一路的仿古苏式设计,有人见到他们的车队纷纷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震惊地望过来,互相窃窃私语,却没有一个靠近。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仿古的精緻高楼前。 唐瑾辰将西装前襟一拢,弯腰下车。 樊冰冰跟着下车望向眼前的高楼,以玄色为主,檐角弯翘,磅礴大气。 她拍过那么多戏也没有置身过如此精緻的布景,似在另一重时空。 「哟,我当是谁来了阵势这么大,原来是总统大人,总统府不够你显,上家里显摆来了?」 一个尖酸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樊冰冰抬起眼,就见一个年轻女孩弯腰撑在护栏,低头看着他们,嘲弄地笑着。 「瑜欣,怎么和你大哥说话呢,没点礼貌。」 又一道身影出现在高楼阳台上,是一个穿着月白长裙的中年女人。 樊冰冰认出她从裙子到首饰,是一身的价值连城,走起路来很是雍容华贵,标准的豪门夫人。 女孩不屑地嗤了一声,转头往里走去。 中年女人站在护栏边上,低头看向他们,准确地说是看向唐瑾辰,微笑着道,「瑜欣还小,不懂事,我替她和你道歉,你做哥哥的别和她计较。」 嘴上说着道歉,但眼里分明没有一点歉意。 樊冰冰甚至能感觉她笑容的深处分明也带着一分不屑。 唐瑾辰正要进去,闻言停在原地,却不抬头,只低头整理着袖口,冷淡地道,「一代不如一代,唐家迟早要败。」 「……」 中年女人的脸色当即跟被泼了颜料盘一样,很是难看,但她极快地调整过来,笑着道,「爷爷在同你四叔下棋呢,马上就来,你先进去坐,我去给你父亲打个电话,让他赶回来。」 唐瑾辰没再搭理她,直接往里走去。 樊冰冰跟上去,轻声问道,「她是?」 「我父亲在我母亲过世后娶的女人,她叫何月,她给我父亲生了个女儿,都不用搭理。」 唐瑾辰介绍得简明扼要。 那就是……继母。 樊冰冰有些讶然地看向唐瑾辰没有表情的脸,她甚至不知道唐瑾辰的母亲已经…… 莫名的,她的心脏掠过一丝微妙的疼痛。 她什么都没有多说,跟着唐瑾辰走进去。 几个佣人已经在门口等候,见他们进来,为首的管家低头递上热气腾腾的毛巾,「瑾辰少爷。」 一旁的佣人从包装盒里拿出两双崭新的拖鞋。 唐瑾辰冷眼看去,管家连忙道,「瑾辰少爷不常回家,家里没备您的拖鞋,抱歉。」 「唐家什么时候小到连我一双拖鞋都放不下了?」 唐瑾辰冷笑一声,接过热毛巾擦了擦,然后就朝里边走去,根本不碰那拖鞋。 管家尴尬地杵在原地,他看向樊冰冰,樊冰冰也尴尬,一时不知道她该不该换鞋。 「进来。」 唐瑾辰回头,拉着她的手走进来。 中间摆的是一套红木沙发,很是高端昂贵。 樊冰冰被唐瑾辰拉着坐下来,还没坐稳,外面就传来一声爽朗的笑,「瑾辰,你可回来了!」 一个着装不羁的中年男人从外面走进来,哈哈大笑着就走向唐瑾辰,伸手用力一抱。 樊冰冰认出来,这人是古玩界的一号人物,对甄别古董很有一套,还上过相关的电视节目。 唐瑾辰难得有了点笑意,「四叔。」 「你再不回来我可就疯了,老爷子那一手棋臭得不行,输了还急眼。」 男人在他耳边小声抱怨。 第1144页 「给我一边站着去,一把年纪的人一点规矩都没有!」 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传来,刚还在抱怨的男人立刻乖乖到旁边站好,跟罚站似的,还耷拉个脑袋。 第948章 唐瑾辰专场(2) 樊冰冰在沙发前站好,转眸往外望去。 管家扶着一个穿着黑色常服的长者走进来,老人一头短发雪白,面容肃然,浑身透着不恶而严的气势。 「爷爷。」 唐瑾辰向他低头,樊冰冰跟着低头。 唐新一手拄着拐杖走进来,没什么喜怒地打量了樊冰冰一眼,就像看桌边摆的一个花瓶似的,没有任何的在意,很快便转移开目光,冷冷地看向唐瑾辰,「你还知道回来!」 「父亲,瑾辰那么忙还抽出空来看您,您就别和他计较了。」 何月领着两个佣人朝这边走来,笑容满面地将佣人托盘中的茶杯端起来,搁到一旁的桌几上。 举手投足间尽是豪门太太的优雅与端庄,笑容也是恰到好处的温婉。 唐新从鼻间哼了一声,在正首的沙发上坐下来。 樊冰冰被唐瑾辰拉着坐下来。 「来,瑾辰,喝茶。」 何月又将一杯茶递给唐瑾辰。 佣人的托盘上只有三杯茶,拿走两杯,剩下一杯被唐瑾辰的四叔端起来就喝,托盘已经空了。 樊冰冰看出来了,这唐家人都在当她是透明。 她坐得笔直,明艷的脸上不显什么情绪。 唐瑾辰冷着脸没接,何月面露黯淡,勉强笑着把杯茶搁到一旁,柔声说道,「瑾辰这次来多呆一会儿吧,我已经打电话给你父亲了,他正在赶回来的路上,你陪他喝杯茶再走。」 樊冰冰演过两部宫斗剧,这妃子之间的阴阳怪气她比谁都懂。 这话乍听没什么,但一琢磨全是毛病,这是把唐瑾辰当客,还暗示他每次都呆不久。 唐瑾辰没给何月好脸,「我是走是留用不着你来说。」 「怎么和你母亲说话的?」唐新不悦地拧起眉。 何月笑着正要说没关系,唐瑾辰就来了一句,「今晚我们住这。」 何月的笑容顿时一僵,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他怎么就要住家里了? 唐新则是变脸很快,不怒而威的脸上多出一点笑意,转头看向管家,「还愣着干什么,给瑾辰收拾下房间去,把窗户开开通通风。」 何月在大家族里呆惯了,很快就收拾好情绪,笑着道,「我去收拾吧,瑾辰不喜欢下人碰他的东西。」 「我更不喜欢你碰我的东西。」 唐瑾辰一点面子都不给。 「……」 樊冰冰安静看向身旁的男人,说好让她忍耐的,怎么他倒是一身的火药味。 何月有些委屈地看向老爷子,但唐新沉浸在孙子难得住在家里的喜悦,直接跳过了她的情绪,指挥着管家道,「把我房间那两盆建兰搬瑾辰那。」 「是。」 管家点头,带着佣人去忙了。 唐新抬头,见何月还僵在那里,蹙起眉,「你怎么还站着?让厨房准备晚饭,把老大、老三、老五他们都叫回来。」 「是,父亲。」 何月点头,面色难看地离开。 唐四叔在一旁罚站着,将手中的茶杯递给佣人后,笑着拍了一下唐瑾辰的肩膀,「还是你这孙子得老爷子的心,看把老爷子高兴的,以后多回来,天大的别扭就都过去了。」 「站没站相,吊儿郎当,还多嘴多舌。」 唐新怒目瞪向自己的儿子斥责。 「……」 唐四叔耸耸肩,不说话了。 他是唐家最没出息的,就是个把玩古玩的,但说到底,唐家啃着老本有几个出息,这些年也就唐瑾辰成了个真正的人物。 唐瑾辰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 樊冰冰观察着,似乎也就是唐瑾辰的继母和妹妹对他有敌意,老爷子和唐四叔还好。 …… 夜很快深了。 樊冰冰本来想着,做透明人就做透明人,耗到晚上想办法和唐瑾辰查查唐家。 结果到晚餐时间,唐家的人除去在国外的都回来了,甚至有一些旁支的唐家人听闻唐瑾胡归家,也都带着礼物上门,不是打探消息就是想走后门的。 光是餐桌就摆了五张大圆桌,整个厅里热闹非凡,全是人声。 樊冰冰也见到了唐瑾辰的父亲唐严远,一个和老爷子长得很像的中年男人,全程绷着脸,看到他们也没有话。 直到晚餐开始,他也没正眼看唐瑾辰一眼,更不用说她。 而唐家几个叔伯、小辈都没有唐四叔的亲昵,都是神色淡淡,打了个声招呼就没了,各归各位,各说各的话。 反而是那些旁支的唐家人一味地称赞着唐瑾辰,恨不得把他吹捧到天上去。 老爷子似乎是很喜欢这样的热闹,大家入座后,他便一直笑呵呵的,让人把菜一一端上来,甚至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 唐瑾辰被安排坐在老爷子的身边,樊冰冰则坐在他旁边,继续做她的透明人。 唐瑾辰没有介绍她的意思,唐家人也没有一个想和她说话的意思。 忍一忍。 吃过晚饭就好了。 她想。 旁边旁支的唐家人端着酒杯过来,敬完唐新就敬唐瑾辰,排着队地敬。 第1145页 除了唐四叔,唐家其他几个叔伯见状脸色都有点难看,包括唐瑾辰的父亲唐严远。 唐新倒是很开心,还频频给唐瑾辰夹菜,说话也没有那么绷着了,道,「多在家里住一段时日。」 「是要住两天的。」 唐瑾辰道。 一个晚上怕是来不及查。 「好,好。」 唐新更开心了。 「……」 何月坐在那里看着,不明白唐瑾辰是吃错什么药了,居然会想在家里住。 她低头吃着饭,蓦地她抬起眼笑着看向坐在唐瑾辰身边的樊冰冰,「冰冰是吗?怎么不吃菜,不合胃口吗?你喜欢吃什么,我让厨房再给你做。」 「……」 正喝着水的樊冰冰感受到了一丝不善,她抬眼看过去,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没有,我在吃呢。」 「我知道你们做演员的都讲究保持身材,我让厨房给你做两道素菜来。」 何月热情地说着就站起来。 「做什么?坐下。」唐严远冷冷地开口,呵斥妻子坐下来。 「就是,不过就是个戏子而已,她受得起么。」 唐瑜欣坐在一旁不爽地道。 她的声音小,但架不住桌上安静,所有人都听到了。 这大概就是唐瑾辰给她打预防针的原因,继母要拿她开刀了。 樊冰冰不想节外生枝,影响调查,便当没听到,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餐具。 却听「啪」的一声,唐瑾辰沉着脸将手中的酒杯重重拍在桌上,目光冷冽地看向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你找打是吧?」 第949章 唐瑾辰专场(3)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停下了碗筷。 唐瑜欣不甘地瞪向唐瑾辰,正想说什么,一旁的唐严远就跟着将筷子用力放在桌上,不满地睨向唐瑾辰,「你妹妹哪里说错了?这女人不是戏子是什么?」 唐瑾辰脸色铁青地坐在那里。 樊冰冰的手碰向旁边的包,有那么一秒想起身走人,但想想叶成,还是忍了下来。 桌上的几位叔伯婶婶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洩的口子,纷纷开始「语重心长」地说起来,「是啊,瑾辰,你是我们唐家正儿八经的少爷,娶个平民,还不经过家里同意,实在不像样。」 「可不是,上次我同人打牌,还被人阴阳怪气地讽刺,说我们唐家了不起啊,学人国外王子娶平民呢,不止平民,还是个演员,那跨度可比王子还大。」 「你是唐家的嫡子嫡孙,婚事该由长辈安排,怎可跳过家里由着性子来。」 唐严远哼了一声,「简直是将唐家的脸都丢尽了。」 闻言,唐瑾辰坐在那里边冷笑一声,「唐家还有脸可丢么?不是在您这就丢没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唐严远勃然大怒,拍着桌子站起来,指着樊冰冰吼道,「别以为当个总统你就可以反了天了!我告诉你,现在就把这女人给我赶出去!我唐家可没让戏子进门的传统!」 众人噤若寒蝉。 老爷子的脸色沉下来。 樊冰冰只觉得坐如针毡,当初和唐瑾辰结婚,她完全是为了楚眠,也就不考虑这些什么家族因素。 早知道唐家这么不待见她,她不应该跟着来,让唐瑾辰一个人来查应该不至于如此。 她踌躇着要不要离开,对面的何月忽然站起来,替唐严远拍着心口,「好了好了,消消气,瑾辰难得回来一次,你们父子俩好好说话。」 事端不是她挑起来的么? 樊冰冰算是长见识了。 「是他回来一次就气我一次,还敢带着这女人堂而皇之地进来!」 唐严远怒不可遏地道。 何月一脸为难地做着和事佬,神情哀戚地看向唐瑾辰,「瑾辰啊,你也知道你父亲心脏不太好,你就服个软低个头,别沖他……」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樊冰冰的身上。 连唐新和唐四叔都看向她,一个眼神带了冷意,似乎嫌她挑起家庭矛盾,一个眼神带着一份请求,仿佛在说,为了唐家,你先走吧。 「……」 樊冰冰放在桌下的手握紧,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里。 要是楚眠在这里,怕是会为她打烂这群人的脸,可楚眠不在,她也不能和唐家这群人打骂起来,于调查无异。 走就走。 樊冰冰拿起一旁的包,正要站起来,唐瑾辰比她先站起来,脸色铁青地抓起面前的酒杯就砸到餐桌中间,压抑的怒意彻底爆发,「这饭能吃吃,不能吃就都别吃了!」 酒杯砸缺中间汤碗一个角,汤汁全溅出来,跟算好角度似的,全往何月、唐严远那边溅。 唐瑜欣也被波及到,尖叫出来。 「……」 这下不止唐家人,樊冰冰都惊了,她震愕地看向身旁的男人。 说好的忍耐呢? 「你这是要干什么?造反吗?我看你早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唐严远一把推开何月的手就冲过去,抡起拳头就要揍过去。 见状,樊冰冰忙站起来,一把将唐瑾辰拉后,挡到他面前,冷冷地看向唐严远,「他现在是总统,您动他一下,最高可判死刑。」 「我教儿子不用你管!」 唐严远整个人都炸了,「我不打女人,走远点。」 第1146页 樊冰冰站着没动。 唐瑾辰低眸看她一眼,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后,目光冷冽地看向面前的唐严远,「教儿子?你配么?」 「我是你父亲,我有什么不配?」 唐严远怒视。 「我七岁就被流放到别庄自生自灭,一呆就是七年,要不是你生不出儿子,你会想得起我?」 唐瑾辰嘲讽地开口,「我回来唐家这一天,你连认都认不出我了,你也好意思跟我提配?」 「你为什么去的不记得了?小小年纪就敢杀人造孽!我没了结你都是顾念你死去的母亲了!」 唐严远吼得脸上的青筋全突显出来。 樊冰冰听得一惊。 「是吗?那你可小心了。」 唐瑾辰低笑一声,转眸看向何月、唐瑜欣,「我这还没杀完呢。」 「啪——」 唐严远被激得再也忍受不了,一巴掌就朝着唐瑾辰的脸狠狠砸过去。 厅里有人吓得惊呼出来。 唐瑾辰被打得偏过脸去,抬手摸了摸嘴角,指尖全是血。 唐严远发现自己手重了也是一惊,但嘴上仍是斥责,「你看看你现在都混帐成什么样子了!你以为你做个总统就了不起了?你听听外面怎么说的,都说你放着好好的唐家少爷不做,非要去厉天阙面前做一条狗!」 吃里扒外,奇耻大辱! 「……」 樊冰冰无法相信一个父亲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说出这样的话来。 唐瑾辰站在那里,指尖拈着血笑了一声,眼里带着凉意,「做厉天阙的狗有什么不好?我跟他摇摇尾巴,我就是总统了,要什么有什么,唐家还占不到我半分便宜,我心里爽得很。」 唐家人集体面如菜色。 唐严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手就又要打上来,唐瑾辰抬手狠狠推开他。 唐严远不防被推得往后连连退步,撞到墙上,难以置信地瞪向唐瑾辰,「你敢推我?」 「推你怎么了?我还敢验伤请律师,信不信?」 唐瑾辰冷笑一声,转身,拉起樊冰冰的手,「走,我们回房间。」 樊冰冰有些僵硬地跟着他离开。 唐严远被弄得下不来台,脸色黑如锅底,厅里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 唐瑜欣郁闷地道,「每次回来家里就不得安宁,烦死了。」 「好了好了,别气了。」 何月劝慰着唐严远,「小心气坏身子,他这一走大概又要很久才会……」 她的声音一顿。 等等,唐瑾辰刚刚是不是说回房间? 他居然还要留下来? 何月整个人都僵了。 第950章 唐瑾辰专场(4) 樊冰冰被唐瑾辰直直拉出了大门,沿着小桥流水往里走。 她低眸,唐瑾辰的手指一直紧紧扣着她的手腕,两人无名指上还戴着当初草草定下的婚戒。 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来到一栋有些旧的老楼。 此刻,已经有两个女佣站在门口说着话,见到唐瑾辰很是意外,没想到他真会留下来住,连忙迎上来,「瑾辰少爷。」 结束了。 樊冰冰分明感觉唐瑾辰的手突然变得更加用力,语气也更恼怒,「不会叫少奶奶?」 两个女佣神色一慌,连忙低头,「少奶奶好。」 不是她们不叫,而是唐家根本不认这位少夫人,两人婚讯公开的那天,老爷子气得命唐家上下谁也不准看电视、看手机。 「下去。」 唐瑾辰的脸色极差。 两个女佣忙不迭地跑了。 「我房间在楼上,走吧。」唐瑾辰拉着她进门,指了指下面两个房间,「这是旁支几个兄弟来家里时住的房间,今晚会在,不用理会他们。」 旁支? 樊冰冰有些惊讶地看向他,他不是唐家的嫡子嫡孙么,连他那个继妹都可以住主楼,他却是和旁支的兄弟住一起? 在唐家他竟不受重视到这种程度? 樊冰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沉默地跟着他到楼上。 在总统府住的时间久了,看惯了唐瑾辰高高在上且贵气十足的作派,摆设样样精贵,突然步入唐家的房间,她竟觉小得有些可怜。 要不是还有个阳台展开视觉空间,这房间也就剩个床的大小了,连床头柜都只能摆一个。 并且,房间一点生活的气息都没有,像个廉价的样板房。 靠墙的一排展示柜里空空荡荡,连一个相框摆件里都没有照片的存在。 是清理掉了,还是他从前就一直住在这种类似客房的地方? 樊冰冰正想着,手腕上的手松了开来。 唐瑾辰在床上坐下来,伸手松了松领带,解开束缚,嗓音低沉,「老爷子有个私人收藏室,从来不让人进去,说是怕被弄坏了珍藏,如果唐家有秘密肯定就在那里。」 「……」 「我们先在这休息,等到半夜之后再做事。」 唐瑾辰取下领带,习惯性地伸手递出去,等待管家来接。 但这里没有他的老管家。 唐瑾辰反应过来,正要收回手,樊冰冰已经把领带接了过去。 房间里并没有衣架,她看了一眼,最后只能把展示柜的一个抽屉拉开,把领带折好放进去。 等她回头,唐瑾辰已经走了出去。 第1147页 不一会儿,樊冰冰就看着尊贵的总统大人搬着一张躺椅进来,身上的衬衫都被挤压皱了。 「休息吧。」 唐瑾辰把躺椅往床边一放,摘下眼镜搁到床头柜上,躺了下去,双手交叉着搁在身前,缓缓阖上眼睛。 这是把床让给了她。 樊冰冰上前,关掉灯,将落地的窗帘拉上。 一下子,整个狭小的房间陷入一片黑暗,连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她摸索着走到床边,无声地躺下来,没有睡意,她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黑暗,连呼吸都尽量放轻一点,不去影响唐瑾辰。 她想,他现在的心情一定比出来时更糟糕。 「他们的话不用理。」 唐瑾辰低沉的嗓音忽然在没有光线的房间里响起。 「啊……」 樊冰冰睁着眼,低声道,「我没在意,我因为学校、演艺圈的打压不甘过,但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低谁一等。」 老家族、贵族又如何,他们高高在上他们的,她活她的,并不相干。 「那就好。」 唐瑾辰道。 然后,房间再次陷入沉默。 房间很小,躺椅贴着床,两人的呼吸声再低也仿佛就在耳边。 樊冰冰躺在床上,在黑暗的静谧中开口,「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暴躁的一面。」 以前,她觉得总统两个字离她很远。 后来,她成了总统夫人,生活在他身边,见到他很多没见过的一面。 唐瑾辰骨子里是个标准的名门少爷,活得精緻、活得优雅,吃个饭都讲究一大堆,看得人能累死。 但他对这个国家抱有信仰和热情,有关国家的事,就算是病中都不会耽误。 而他和厉天阙、孟墅在一起时则最放松,嬉笑怒骂。 她以为见到他的全部了,没想到他这样一个人会去推人、砸桌子。 「唐家上下都认定我小小年纪就敢杀人造孽,是个杀徒,你信么?」 唐瑾辰躺在躺椅上问道,语气没什么喜怒。 「不信。」 樊冰冰想都不想地道。 唐瑾辰的目光浮动,缓缓转头,黑暗中的女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曲线玲珑。 「我认识的唐瑾辰有自己的理想,对国家、对民众尽职尽责,这样一个人我不认为他是生来便恶。」樊冰冰道。 唐瑾辰的唇角弯了弯,胸口的积郁陡然间消散许多。 「我母亲过世的时候我还很小,没有记忆,因此继母进门的时候我并没有排斥。」 他收回视线,躺着看向眼前的黑暗,「我小时候顽皮,常常犯错,但何月总是在长辈们面前替我说话,那时候小,不懂自己怎么不小心撞倒的花瓶竟是长辈的心头好,自己折的纸飞机竟是老爷子的重要文件,自己随手关上的门里还有个没学会走路的小妹妹……」 「她为什么这么针对你?」 樊冰冰问道。 「老派家族信奉子嗣传承,女儿分不了多少。」 唐瑾辰躺在那里道,「后来,她怀孕了,检查出来是个儿子,我父亲很高兴,再后来,她掉进水里,我去喊人救她,却被人打晕,在花园里躺了很久。」 「……」 「等我醒来,她孩子没了,她哭着让大家别怪我,我才知道所有人都认定是我怕她生孩子,自己不受重视,就把她推下去了。」 唐瑾辰道,「人证物证皆在,有人看到我推她,我的练字本上贴着一个一个我写的字,我要杀了弟弟。」 「那些字都是她平时让你练的吧?」 樊冰冰宫斗、宅斗的剧都拍过,太了解这些腌臜的手段。 「嗯。」 唐瑾辰讽刺地笑了一声,「她以为她还年轻,能生,用一个肚子里的儿子换唐家对我失望透顶不亏,没想到她生了个女儿后就再生不出了,天生就没儿子的命。」 第951章 唐瑾辰专场(5) 他嘲弄的笑声轻轻地回荡在狭小的房间里。 樊冰冰慢慢转过身面向他,看着男人黑暗中的身影,「其实我看得出来,老爷子和你四叔还是对你好的。」 闻言,唐瑾辰把一双手放到头后枕头,「自从我坐上总统这个位置,唐家就开始明着暗着要走我这层关系,我偏不让他们如意,渐渐的,唐家除了我父亲这样对我恨之入骨的,大伯、三叔这种和我无话可说的,就剩下老爷子和四叔这两个觉得我还会回心转意的。」 「在这之前,他们从来都不重视你,是吗?」 樊冰冰蹙了蹙眉,她出身普通,可她的妈妈给了她最大的爱护与尊重。 「在这之前,他们当唐家没我这个人。」 唐瑾辰自嘲地道,「所以说,我做厉天阙的狗都比做唐家的少爷好。」 听到这话,樊冰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他道,「你唐瑾辰不需要向任何人摇尾巴,你能有今日不全是靠姐夫的帮助,你比谁都适合做这个总统。」 连楚眠都没否认过他的能力。 「资本的国家,钱就是一切,谁都能做总统。」唐瑾辰道。 「不是。」 樊冰冰几乎是有些着急地想辩驳,但又不知道怎么说,顿了好久挤出一句话,「至少,姐夫做总统我是不敢想的。」 「……」 唐瑾辰躺在那里,听着她语气里的着急,然后想了下厉天阙做总统的那画面,低声笑出来,带了几分愉悦,「我也不敢想。」 第1148页 天阙要做总统的话,大概总统府内部的墙上就没历代总统的照片了,全是楚眠的照片。 樊冰冰听他语气似乎松快下来,不禁松了一口气,坐在床上道,「你让我不要理会他们说的,你也不要理会。」 「……」 「你过得越好,他们才越后悔,越嫉妒,越生气。」 尤其是那个何月,气死最好。 对个继子算计成这样,还谈什么贵族的修养和仪态。 樊冰冰说道,忽然就见躺椅上的黑影一跃而起,下一秒,她就被推倒在床上,唐瑾辰俯身撑在她的两侧,一双深眸定定地盯着她。 「……」 樊冰冰的心跳错一拍。 周身尽是他的气息,强势地笼罩下来,她只感觉自己浑身的神经都紧张起来,手指绞紧身下的被单,「怎、怎么了?」 唐瑾辰低头,靠得她更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唇角勾着一抹弧度,「没什么,这样听得清楚些。」 「……」 樊冰冰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盯着他的眼睛,脑袋一片空白。 「继续说。」 唐瑾辰盯着她道。 「……」 说什么? 樊冰冰思绪有些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声音压得更低,「对不起,你本来不用跑这一趟,难为你了。」 「那你要怎么报答我?」 唐瑾辰笑,唇似无意地划过她的嘴角,喉结上下滚动,嗓音发哑,「上次的答案,想好了么?」 这样的姿势她怎么想,她现在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樊冰冰简直想打电话给楚眠求救,她紧紧攥着被单,「我现在没心思想这些,等把叶成救出来以后我再回答你。」 「……」 唐瑾辰嘴角的笑意一下子凉了,「你回答不了的原因就是因为他?」 「嗯。」 她心乱如麻。 「你们到底是假情侣还是真情侣?」 唐瑾辰的声音冷下来,为什么当他认定他们是假情侣的时候,她突然给他来这一下。 男人磁性低哑的声音一字一字落在她的耳边,是樊冰冰拍感情戏都没有过的体验,她不知所措到脚都不知道往哪摆。 压迫感太重了。 她想深呼吸调整,又怕被发觉。 她的脸一点点烫起来,「我饿了。」 「……」 答非所问。 唐瑾辰的脸色在黑暗中变得相当难看。 「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弄点东西吃,然后就行动,好不好?」她又道。 「……」 就这么急不可待。 唐瑾辰沉着脸从她身上起来,用力拍向开关,房间顿时一片明亮。 光线直直刺进樊冰冰的眼睛,她下意识地抬手挡住眼睛。 唐瑾辰低眸看她,见她本来白皙的脸蛋染上可疑的红晕,忽然明白了什么,面色柔和下来,再次关掉电灯,「还是别开灯了,让他们认为我们已经睡下不用惹不必要的麻烦。你躺着,我去楼下给你翻翻有没有吃的。」 樊冰冰放下手坐起来,道,「不用找我的份,我有带吃的。」 「带了吃的?」 唐瑾辰惑然,她不就带了一个名牌包包? 「嗯。」 樊冰冰拿过自己的包。 唐瑾辰靠过去,拿出手机,借着屏幕微弱的光看过去,就见她的包包里放着一个小小的证件包,一支口红,以及……两袋方便面。 这么小的一个包能放两袋方便面也是神奇。 唐瑾辰的气都短了两下,「这包我记得是个限量款。」 为了拿到这个包,他还亲自出面去买。 「对,是你的,我有小心保养。」 樊冰冰抬起脸看他一眼,做了总统夫人自然不能再用平时的那些打扮,她当穿华服和背名牌包也是工作内容,不会损坏公司物品。 「……我买给你就是你的。」 唐瑾辰在她身边坐下来说,「但你为什么要放两包方便面在里边?」 这方便面多少钱,这包多少钱,它配呆在这里? 樊冰冰把方便面取出来,道,「回来前,诗蓝非塞给我的,说我进豪门肯定吃不了多少,有备无患。」 没想到还真碰上用场。 今晚的晚饭,她是胃口全被倒尽了。 「别吃这个,没什么营养价值,调料又太多,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唐瑾辰试图阻止她。 樊冰冰连忙表示不用,「你去找点你喜欢吃的就好。」 她见识过唐瑾辰吃东西的那份矫情劲,讲究食材高端,讲究原汁原味,讲究渠道纯正,吃只鸡恨不得都要讲究到鸡的出身、鸡的性格、鸡的羽翅亮不亮,巧克力都不能有一点甜味…… 等他找到满意的食物,她就饿死了。 「这里也没地方给你煮。」 唐瑾辰皱眉,方便面有什么好吃的。 第952章 唐瑾辰专场(6) 「泡着吃就行了。」 樊冰冰拿出自己的手机,用屏幕的光照向展示柜旁边的一个边柜,上面放着一个烧水壶和两个倒扣的玻璃杯。 「……」 唐瑾辰被她的操作惊到,用手机屏幕光照向她的脸,「你能不能对自己好点?」 长得一副需要娇养小心呵护的富贵花模样,吃得这么糙。 第1149页 「……」 吃方便面怎么就是对自己不好了,又不是天天吃。 樊冰冰再次感慨和他的三观不合,也不辩解什么,只小声催他,「你去找点吃的吧,吃完我们就去做事。」 「不找了,不是有两个杯子,给我也泡一杯。」 唐瑾辰放弃劝她了。 「……」 樊冰冰抬眸,近乎惊悚地看向他,「你也要吃?」 「懒得去找了。」 唐瑾辰道,他倒要看看这方便面能有多好吃。 樊冰冰起身,用烧水壶接上水煮开一遍倒掉,又接了水再煮,然后水壶放到床尾前的地上,自己靠着床尾坐下来。 唐瑾辰靠过来,用手机光给她照明。 玻璃杯并不大,放不了整包方便面,她只能将一板方便面掰成两半,「只能一半一半地泡,吃完不够的再泡。」 「……」 过得还真是艰苦。 唐瑾辰看着她撕开调料包,浓浓的一包酱,他蹙眉,「给我放一点那个调味粉就行,这个酱不要。」 「……」 吃个方便面还讲究原汁原味。 樊冰冰耐着性子看他,「那脱水蔬菜呢,要不要?里边有肉粒。」 「这种肉不健康,不能吃,不要,你也别要。」 唐瑾辰蹙眉。 樊冰冰果断把整包脱水蔬菜放进自己那一杯里。 「……」 唐瑾辰没了声音。 樊冰冰在他那一杯只放了一点调味粉,水冲下去都不带变色的,看着就寡淡无味。 她将包装袋一撕两半,盖到杯口,用杯垫再盖住,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 「以前跟着楚眠就混这么惨?」 泡方便面都泡得这么熟练。 唐瑾辰道。 「以前忙的时候,眠姐也和我们一样吃方便面,简单、快捷、美味,大家都这样。」 她撕开叉子的包装袋。 「那她就教错你了,用餐是人对自己忙碌的一种犒劳,不应该把它变成一种生存的方式。」 唐瑾辰坐在她旁边,开启说教模式,「如果人对进食都没了欲望和挑剔,如何放松自己,如何保证自己的健康,如何……」 樊冰冰头大地将叉子递过去。 唐瑾辰话顿了下,接过来在手上摸了摸,有些吃惊,「塑料的?」 「能卖就说明材质已经通过检测,是可以用的。」她解释。 「你是个高材生,你应该懂怎么样才对自己是最好,而不是一句简单通过检测,就安心地用塑料吃面……」 唐瑾辰滔滔不绝。 「……」 樊冰冰坐在那里,有些绝望地看向他在微弱光亮中的俊脸。 「怎么了?」 唐瑾辰有些莫名地看向她。 「……」 这就是她迟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的原因。 他撩起来她难忍心动,对她好起来也很包容,但鸡毛是真鸡毛。 她就是晚饭没吃想吃个方便面而已,这喋喋不休一堆,比她妈还能唠叨。 樊冰冰默默把他手里的塑料叉子拿回来,「你还是去找点吃的吧,方便面我吃就好。」 唐瑾辰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搭在她身后的床尾上,几乎是圈着她,他拧眉,「我在指正你错误的饮食习惯,你要听话,我是为你好。」 他习惯了在高位指导别人。 「我没准备活到100岁。」 樊冰冰有些挑衅地将叉子放进嘴里咬了咬,唇红若盛开的玫瑰。 「……」 唐瑾辰盯着她的唇,目光暗了暗,后知后觉地感知到她的情绪,「生气了?」 「我就是想吃个方便面。」 就是想吃,没别的理由,不用考虑这塑料叉子会不会把她毒死,不用考虑里边的脱水蔬菜会不会把她的胃给腐蚀掉。 她的语气还是平淡的,但唐瑾辰分明感觉到她的不满,于是不说话了。 几秒后,他从她手中抢过一个塑料叉子。 樊冰冰疑惑看他。 「说饿了。」 唐瑾辰学她的样子靠在床尾,面无表情、自暴自弃地道,「要毒死我们一起死。」 「……」 樊冰冰看着他眼底那份放弃说教的绝望,嘴角不由得上扬。 今天妥协的是唐大总统。 玻璃杯被泡得太烫,樊冰冰等了好一会儿才把玻璃杯拿起来,用叉子搅拌了一下,低头喝一口汤。 温热的汤汁滑入喉咙,一下子抚慰了胃的寂寞。 「……」 吃一杯泡面就幸福成这样,白长这么张娇气脸了。 唐瑾辰忍了又忍,没再说她,端起自己那一杯泡面,水还是透明的,面白如纸。 他看了看手中的塑料叉子,以一种壮士断腕的决心插进杯中,捞起面吃了一口,面香倒是有,但面的质感明显不佳,半生不熟,泡出来的东西就是不如精心烹饪的美食。 他转眸,樊冰冰捧着杯子在弱光下大口大口地吃着,吃得一脸满足。 不听话。 以后都这么不听话可怎么办。 唐瑾辰有些郁闷地将泡面塞进嘴里,味如嚼蜡,吃得一点表情都没有。 「要不要试试我这个?」 樊冰冰看不下去他那个只加一点点调味粉的方便面,用叉子捞起一点面递向他。 第1150页 唐瑾辰看她。 「这个好吃,真的,你那样吃没有灵魂。」 她真诚地发出邀请。 唐瑾辰看着她杯中的面,飘在一堆红油里,还有一些廉价的肉粒,看起来就全是比较下乘的东西…… 他放下手中的玻璃杯,伸手托上她的后颈,低头就朝她的唇吻了下去。 「……」 樊冰冰浑身僵硬,差点将泡面打翻。 唐瑾辰浅尝即止,深邃的眸盯着她,见她没有抗拒的意思,笑了笑,再一次吻下来,尝着她唇齿间那点泡面调料的味道。 良久,他放开她,指腹在她发烫的耳朵上按了按,嗓音低沉得蒙了一层诱惑,「这样试也一样,味道不错。」 「……哦。」 樊冰冰机械地低头吃着泡面,面已经没几根了。 她也分不清自己是吃饱还是没吃饱,放下玻璃杯道,「吃好了,我们做正事吧。」 第953章 唐瑾辰专场(7) 「嗯?」 正事?这么直接? 唐瑾辰笑得更深,低头再一次去吻她,樊冰冰低头拿起地上的两个玻璃杯。 他的吻一下子错开来。 「我先把杯子洗下,然后就走。」 樊冰冰起身。 「……」 唐瑾辰坐在原地,目光僵了僵,抬手抹了一下嘴角。 哦,正事是这个意思。 樊冰冰将杯子洗净,把烧水壶放回原位,看向处在微弱光芒中的唐瑾辰,「走吧?」 唐瑾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是差不多了。 唐瑾辰朝她走过去,只见樊冰冰弯腰将脚上的一双高跟鞋脱了下来。 「你干什么?」 「高跟鞋容易弄出动静,我光脚走就好。」 樊冰冰说道,将高跟鞋放到一旁。 「……」 唐瑾辰蹙眉,伸手打开门。 樊冰冰赤着脚跟在他的身后,用手机屏幕的光照着前面的路,到楼梯前,唐瑾辰弯下腰来,「我背你,这楼梯滑,要是闹出动静我们就不用查了。」 有理有据。 张口就让人无法反对。 「那辛苦你了。」 早知道她就带双鞋了。 樊冰冰动作极轻地攀上他的背,温软一下子贴上来。 唐瑾辰的身体绷紧了两秒,故作无事地背起她往楼下走去。 樊冰冰抱住他的脖子,拿着手机照路,听他的呼吸有些沉,有些尴尬,她不至于这么沉吧? 从演戏到做总统夫人,她都知道自己需要注意形象,都没敢让自己吃得多放肆过。 还是他太养尊处优了。 堂堂总统大人,什么事都有旁人做,自己便没什么力气了。 已经是半夜,楼下漆黑一片,两边房间的人大概都睡下了,没什么动静。 樊冰冰想下来,唐瑾辰低哑地「嘘」了一声,背着她继续往外走,直到走出门外,他开口,「浴室应该有拖鞋。」 「……」 不早说? 樊冰冰回头看一眼,道,「算了,不回去拿了,来来回回容易惊动人。」 要做事就得一鼓作气,她光个脚没什么。 说着,她就要下来,唐瑾辰却将她往上託了托,「说的也是,那我背你过去。」 他勾着唇,有些飘飘然,话里却听不出什么笑意。 「不用,我可以自己走。」 他背着她下楼都呼吸不对了。 樊冰冰道,唐瑾辰背着她继续往前走,「别胡闹,我要走小路来避人,前面就有一段石子路,你脚割伤了我们还办不办正事了?」 樊冰冰感觉他将「正事」两个字咬得极重,却不明白是为什么。 他太有道理,她反驳不出来,只能再次道,「那麻烦你了。」 这么虚还要背她。 「你这点重量我背得稳的很。」唐瑾辰自信满满地道。 「……」 是啊,也就有点喘而已。 樊冰冰不好意思戳破他,老老实实地趴在他的背上,看着他一路将自己穿小路。 月亮高挂,夜风徐徐,耳边传来水声潺潺。 月下漫步,樊冰冰忽然感觉到一丝浪漫的意味。 她在胡想什么。 等下,好像不是她在胡想。 她睨向唐瑾辰俊逸的侧脸,「你是不是走得太慢了?」 怎么感觉这一段小桥走了好久好久,跟原地踏步似的。 「桥有坡度,走得慢。」 唐瑾辰说道。 「那要不我下来走吧。」 这么走得什么时候才能到老爷子的私人收藏室。 「……」 唐瑾辰有些郁闷地吐出一口气,「等下去就好了,别乱动。」 果然,他下桥以后速度渐渐恢复正常。 他一路将她背进主楼。 进到漆黑的主楼里,唐瑾辰将她放下,樊冰冰光脚踩到地上。 手机关掉。 主楼里人多,一点动静都会惊醒旁人。 「跟我过来。」 唐瑾辰低声说着,牵起她的手小心避开障碍物,带着她上楼。 两人蹑手蹑脚做贼一般上了楼,隐隐约约的,有低语声似乎从一侧门里传来。 寂静的夜里,那声音压得再低也能听清个一二,是何月和自己女儿在大半夜说话。 第1151页 「你有什么好怕的,你看他们父子现在这个样子,你父亲将来会把自己那一份留给唐瑾辰吗?」 「您还惦记着这一份,他都做总统了,财产早就不知道压过父亲多少,他才不稀罕,您有本事把他那一份拿过来啊。」 「我哪能料到他还有今天,总统都让他做上了,早知道的话我也不会和他闹成这样。」 「气死我了,看看今天大家对他那个谄媚样我就想吐。」 「没有总统是做终身制的,急什么,总有他下台的那一天,到时候再看。」 这母女俩居然半夜还在聊这些,恶不噁心。 樊冰冰看向唐瑾辰,黑暗中看得不是太清楚,但能感觉他周身冷下来的气息。 她正想说什么,唐瑾辰却是侧脸附到她耳边,低声笑道,「没什么,就喜欢她这种不爽我还干不掉我的样子。」 热烫的呼吸拂过她的耳。 樊冰冰的心脏紧了下,而后点头,「对。」 就要这么想。 两人没再听这对母女说了什么,轻手轻脚地往三楼走去。 三楼整个一层都是老爷子的地方,老爷子年纪大了,平时门口都会有两个佣人守着。 因此两人上去格外谨慎,摸着黑一路过去。 门口的地上,两个佣人瘫坐在地上,歪头闭着眼睛,似乎在睡觉。 两人无声地击了下掌。 今晚用餐前,唐瑾辰就打听好今晚守夜的两个佣人,直接给下了料,让他们睡大觉。 还有最后一关。 老爷子。 私人收藏室就在老爷子的卧室大套房里边,连个窗户都没有,要进来只能从卧室进去。 老爷子那里唐瑾辰没找到机会加料,但这个时间应该是睡了。 樊冰冰摒住呼吸,看着唐瑾辰转动门把手,将门无声地推开来。 樊冰冰赤着脚先走进去,适应着黑暗看向里边,有些忐忑地将目光投向里边的大床。 床上,被子被掀到一旁,空无一人。 难道是上厕所了? 那不是醒着? 樊冰冰顿时一惊,有些紧张地转头看向唐瑾辰,唐瑾辰也看到了,把心一横便拉起她的手往里走去。 越过两道门来到私人收藏室前。 门上是指纹锁。 第954章 唐瑾辰专场(8) 唐瑾辰有些泄气,压着声音道,「这老爷子,够新潮的,换上指纹锁了。」 他小时候进来的时候这里可不是指纹锁。 这让他带的卸锁工具没了用武之地。 樊冰冰看了一眼锁,指尖在上面抚过,道,「这不是多高科技的指纹锁,你去车上把我的电脑包拿过来,我有办法打开。」 「你还会这个?」 唐瑾辰看她,「潜在的犯罪分子?」 「高材生有点技术在手很正常,不一定用来犯罪。」 樊冰冰道,她可不是只会演戏。 「你一个人在这可以?」唐瑾辰有些担心。 「我对这里不熟,跟你一起去又太耽误时间,你快些吧。」 唐瑾辰拉起她,将她拉到旁边的一扇门后,小声道,「你先躲在这里,我马上就回来。」 「好。」 樊冰冰应道。 「乖。」 唐瑾辰捧住她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下,转身离开。 他步子极轻地穿过老爷子的卧室,从门口离开,两个佣人仍然瘫坐在地上。 黑暗里,人的视线很是一般,谁也没注意到两个佣人不是因为被下了料在睡大觉,而是直接被拧断了脖子。 樊冰冰站在门后,人有些怔然。 好一会儿,她抬起手摸向自己的额头,这人亲她是不是亲得过于自然了? 她好像还没答应他。 绅士? 她摸着额头却没什么恼意,反而心脏有些悸动。 忽然,有极轻的脚步声传来。 樊冰冰僵直地贴着墙,唐瑾辰不可能这么快回来,是老爷子?老爷子上厕所回房了? 她一动不动地站着,连呼吸都放得绵长。 「大使远道而来,是有什么要事?」 唐新老爷子的声音传来。 堂堂一家之主语气里竟泄露出一丝紧张与慌乱。 他在和谁说话? 樊冰冰绷紧了身子,紧紧贴着墙,听着有一个极沉的脚步声向她走近。 紧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跟着响起,「你怕是以为我们都死了才在a国过得这么逍遥吧?」 「当然不是,我只是以为大使们无心插手a国的事情。」 唐新谨小慎微地答覆。 她从细小的门缝往外看去,就看到唐新躬着腰的身影,姿态是完完全全的伏低做小,就好像是一个下属对着上司一般,甚至更夸张一些。 她不敢乱动,只直直盯着前面。 然后,她就看到唐新前面有一点黑色斗篷在晃动。 「……」 樊冰冰心中一惊。 唐家果然和当年陆家血案主谋的残存势力有关。 这个主谋百年前怕是控制了a国所有的大小家族…… 那男人的声音不大能辨出年纪,很幽沉,很粗哑,他站在那里没有情绪地说道,「所以你看到陆家重振家风,也敢不报?」 「说起来是我唐家不幸,老朽生了几个儿女,都没什么出息,我又年纪大了,唐家便退出主流市场的竞争,有些事情也就没办法第一时间获得。」 第1152页 唐新赶忙解释道,「我是真不知道现在在帝都崛起的陆家就是那个陆家,我要早知道的话我一定想尽办法通知大使们。」 「唐新,不要在那玩弄一些小聪明。」 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站在唐新面前,缓缓伸出手来,将一个白色的小球扔到地上。 球弹到地上跳了两下,他伸手接住,慢条斯理地道,「你应该明白,你们这些家族能留存下来,是主人肯给你们机会,不要真以为自己就是什么贵族了。」 「是,是,当然,父亲说过,唐家得主人恩惠,世代不敢忘。」 唐新把头低得更厉害了些。 「……」 樊冰冰藏在门后,大气都不出一声。 唐新好歹是个一个老家族的家主,是总统的爷爷,骨子里应该有着一份傲骨在,可在这人面前竟是卑微到这种程度。 「那我刚刚杀你两个佣人,你应该没意见吧?」 男人幽幽地道。 「大使行踪隐秘,被人看到自然是不好,您不出手,我也要动手。」 唐新连忙说道。 「……」 樊冰冰听着这番话,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血液逆流。 「刚刚跟你出去看了一圈,唐家建得很漂亮,你又是子孙满堂,想来你日子过得不错。」 男人边说边将白球扔到地上,弹两下又接起来,「对了,听说你孙子是总统,是厉天阙的人……」 「唐新追随父亲遗志,一心向着主人,只为主人效劳。」 唐新再度低头,急切地表忠心。 这话让男人满意,「你这么想就再好不过。」 「请大使吩咐。」 唐新知道这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唐家。 「最近我们行事遇上了些麻烦,和小主人有些分歧。」 男人转过身抛着手中的白球,「主人神慧,当年就做了几份准备,有一份应该在你这里,就是为了防万一小主人违背他遗志,我们也好知道该如何做事。」 樊冰冰站到双脚麻木僵硬,几乎没了知觉。 但她还是不敢动。 「小主人竟违背主人的遗志?」 唐新很是愕然,「我手上的确有份东西,但不知道是不是大使要的。」 「拿来看看。」 男人转着手中的白球道。 「是。」 唐新直接上前,用自己的指纹解锁了私人收藏室。 男人跟在他的身后,又道,「还有,如今的陆家弄得越来似模似样了,主人在天之灵必然恼怒,将来血洗陆家时,我们还要借你这块地方准备准备。」 「……」 血洗陆家。 樊冰冰的眼睛瞠大,呼吸都摒住了。 唐新一僵,一边开门一边小心翼翼地道,「大使,现在不比百年前,现在的追踪技术先进,到处都有天眼,要血洗一个家族怕是很难跑掉。」 「怕什么,真跑不掉的话你就从唐家推两个出去,把罪认了。」 男人说起来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你不会连这点都不愿为主人牺牲吧?」 「当然不是,能为主人做事,是唐家之幸。」 唐新根本不敢和眼前的男人反驳,领着男人便踏进他从不让唐家人进来的收藏室。 两人进去后,樊冰冰就听不真切什么声音了。 她一动不动地站着,大颗大颗的冷汗从额角淌下来。 她想跑,但两条腿已经彻底麻了,根本不听使唤。 她知道,她现在走就是自寻死路。 第955章 他是故意的,他想救她 这就是抓走叶成的那股势力,他们还要妄图血洗陆家。 楚眠…… 樊冰冰很想拿出手机给楚眠发一条信息,但她现在连双手都是麻的,只能像一座雕像般站在门后面。 唐瑾辰怎么办,他回头的时候能不能发现异样? 千万别进来,千万不能进来。 「什么人?」 男人戒备的声音传来,一脚踏出了私人收藏室。 「……」 樊冰冰站在门后,面白如纸,冷汗从睫毛上滑落,滑过眼前,直直淌进嘴角,她都没敢动一下。 妈妈。 眠姐。 唐瑾辰…… 这是樊冰冰第二次觉得死亡就在眼前,第一次,还是在稻城。 男人敏锐地一步步走出来,手上转着白色的球,蓦地,他停住脚步,转头朝樊冰冰这边看过来。 「爷爷?门怎么开着,您还没睡吗?」 一个女声忽然传来。 男人收回视线。 唐新听到声音一惊,一把年纪的人急忙奔出私人收藏室。 樊冰冰僵硬地站在门后看向门缝外,只见外面突然变得一片明亮,唐瑾辰的继妹唐瑜欣走进来,「爷爷,您醒着怎么不开灯,那我正好和您聊聊,您真的不能再纵容唐瑾……这谁啊?」 唐瑜欣看到唐新房中的陌生人,被吓一跳,就这样停在樊冰冰的视野之内。 下一秒。 白球掉落到地上,弹了一下又一下,在深夜里发出极为清脆的声音。 男人空出了手,直直向前,握住了唐瑜欣细嫩的脖子,手背上的青筋粗而暴跳,显然用足了劲。 唐瑜欣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整个人被抓得腾空起来,双脚离地,脸胀得通红,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惊恐万分。 第1153页 「……」 樊冰冰惊得唇微微张开,冷汗浸透身上的长裙。 「大使!」 唐新见状顾不得什么,直接双膝跪到地上,颤抖地请求,「她是我的亲孙女,大使饶她一命,我唐家上下皆愿为大使们效劳。」 闻言,男人低头看他一眼,似乎在思索要不要放过。 唐新直接伏跪下去,在地上磕头,「求大使饶她一命。」 「罢了,日后还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男人想了想放开手来,「不过我不喜欢无谓的人知道我们的存在。」 脖子被放开,唐瑜欣一下子跌坐在地板上。 她慌忙捂住自己脖子,大口大口呼吸,几秒后她激动地瞪向面前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你谁啊?你是不是要谋杀——啊!」 唐新跪在地上一巴掌朝着自己的孙女招呼过去。 唐瑜欣痛得捂脸,「爷爷!」 唐新又怒又惧地瞪着她,「大使面前不要胡言乱语,跪好了!」 「……」 唐瑜欣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唐新是跪着的,顿时大惊,「爷爷,你跪他干什么?」 他什么身份的人竟向旁人下跪? 「跪下!」 唐新吼得年迈的身体一阵阵发抖。 「……」 唐瑜欣吓了一跳,也慢慢察觉事情有点不太对劲,惶恐之下,她慢慢调整姿势跪在地上。 男人如睥睨天下般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两个冷笑一声,伸手抬起唐瑜欣的下巴。 唐瑜欣吓得一抖,想要挣扎,在唐新强烈的目光下忍住了。 「来,看着我。」 男人托着她的下巴,手指从她的下巴往上摸,滑过嘴唇,滑上鼻樑,再抚过她的眼睛,最后落在她的眉心。 唐瑜欣不由自主地抖着,但还是遵从他的意思看向他的眼睛。 男人的手指在她眉心抚过。 慢慢的。 又有下一步。 再下一步。 「……」 樊冰冰站在门后睁大了眼睛,无法相信自己看到了怎样的一幕。 她想尖叫,想捂住自己的嘴巴。 但她全部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唐瑜欣在男人的手下缓缓瘫软,倒在地上,昏过去一般。 只余眉心,一行浓烈的血迹。 而唐新看着男人对亲孙女的所作所为,面容苍白,神情哀戚,却无能为力。 樊冰冰受到的刺激太大,身体麻得已经支撑不住了。 就在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要不受控地倒下时,外面传来唐瑾辰从容如常的声音,「老爷子,这么晚了,怎么房里还亮着灯?」 随即,她听到唐瑾辰走进来的声音,下一秒又是急急离开的声响。 他是故意的。 他想救她。 果然,男人握紧拳头,立刻快步跟了上去。 「……」 樊冰冰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地坐到地上。 …… 摩天轮病毒得到极好的控制,a国的民众消除了最开始的恐慌。 帝都宁静的月色下,大部分人都已进入好眠,城市繁华而太平。 灯火全灭的苏家宅外,一部黑色的轿车静静地停在大门口。 夜色带着凉意。 陆景然穿着一身风衣从苏家翻墙而出,拉开车门坐到车里,打开一瓶水喝了两口,目光清冷地盯着苏家。 半晌,她把水放到一旁,翻开一旁的记事本,上面有她和巅峰四子记录的苏家一举一动。 进苏家的人,跟着。 出苏家的人,更要盯着。 但,苏老爷子却是一步都不迈出苏宅,不知道是有什么想法。 苏老爷子说要主谋留下的势力那边商谈,把叶成和谢傲然救出来,可苏家的电话他们监听着,没有异常。 他究竟要怎么商谈? 陆景然翻着记事本上的记录,就听「叩叩」两声响。 她转眸,霍烨站在车门外弯腰看着她,一脸的无可奈何。 陆景然的目色沉了沉,解锁。 霍烨从外面钻进车里,坐到副驾驶座上,带着一身的凉霜。 他将手中的外卖袋子递给她,「这个点了没什么能买的,汉堡咖啡,趁热吃吧。」 「……」 陆景然看了一眼没动,也没说话。 「你要不分昼夜地监视苏家,总得补充足够的体力吧,又不年轻了,当是我们女儿呢?」霍烨蹙起眉。 「……」 陆景然冷冷地看向他。 霍烨扶额,「我说错,你年轻,最年轻就是你,吃吧,赶紧吃了。」 「我不饿。」 陆景然淡漠地道。 霍烨直接把热咖啡拿出来,塞进她的手里。 咖啡杯温热,暖了她有些冰凉的掌心。 陆景然捧着,没有丢开。 见状,霍烨松了口气,坐在车里看向前面的苏宅,道,「你相信我,当年害陆家的真不是苏家。」 第956章 都出事了 陆景然低眸看着手中的咖啡杯,没什么情绪地道,「在你眼里,苏家能有什么不好?」 苏锦怡是最好的,苏家对霍家世代的关照是最好的。 她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 闻言,霍烨垂下眼,坐在副驾驶座上道,「我的意思是你这么盯着也不会有结果,熬夜对女人不好。」 第1154页 「那我能如何,眠眠的好友和手下都失踪了,线索全指向苏家。」 陆景然转眸看向他,冷淡发问,「你来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老爷子已经说了,他会和那边商谈。」 霍烨抬眸看向他。 「他瞒着眠眠和自己的亲外孙一次又一次,导致那么多人死亡,他的话诚信度已经不高了。」陆景然冷冷地道。 她必须死死盯住苏杭仁,藉此找出那股主谋的势力。 「老爷子不会想害自己的亲外孙。」 霍烨道。 「但他瞒了太多。」陆景然忽然意识到什么,转眸看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霍烨深深地看着她,「我相信老爷子的为人。」 说到底,因为那是苏锦怡的父亲,所以他才会这般盲目相信。 受害的是他们陆家,陆家百年前差点灭族,他现在居然和她说不要查了,要相信苏杭仁能说通那股势,把谢傲然和叶成放回来。 那他们陆家算什么? 这么想着,陆景然自嘲地低笑一声,「霍烨。」 霍烨看着她。 「当年我执迷于陆家复仇,弄丢了眠眠,是我对不起你。」 她淡漠地道,「我这样的确不配为人母,但这和陆家的上百亡灵无关,他们身上的冤屈即便报不了了,总也得洗刷个清白吧?」 她不相信,陆家祖上竟是因为抢别人的女人而遭至灭族。 死了那么多人,竟还留下这么一个说法。 霍烨侧身凝视着她,面色沉着,一双眼睛尤为漆黑,「眠眠被弄丢后,你仍执着陆家复仇,我心里对你是有怨气,但说到底,我离开不是因为多么恨你,是我自己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我一直在想,那天如果我全程陪在你身边就好了。」 这样,眠眠就不会被人抱走了。 两人重逢这么久,第一次谈起关于当年的隐伤。 结了痂的旧伤疤再一次被撕开,鲜血照样会淌出来。 陆景然把咖啡杯放到旁边,手指残存着一点热意,「过去的话不用再说了。」 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她知道自己的罪,也知道自己从来不配和苏锦怡相提并论。 霍烨深深地看着她,「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恨陆家,才说不让你调查的话。」 「不重要了,你下去吧。」 陆景然不愿意再同他多说什么。 「景然……」 霍烨蹙眉。 「我们之间已经了断,以后除了眠眠,我们之间无谓的话就不用说了。」陆景然的声音更冷了,也蒙着一阵急切。 就这样。 别再把结好的痂一遍遍撕开,她已经它把放在最隐秘的角落,不想再拿出来了。 说完,她将咖啡杯放进外卖袋子里,直接放到霍烨的怀里。 「……」 看她这样,霍烨也知道她不可能听得进自己的话。 他笑了笑,有些苦涩,伸手去推门,「那我在花坛边坐着,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他还要陪她守着? 陆景然皱眉看向他,霍烨转身下车,忽然,人僵住,直直朝着后面看去。 陆景然有些奇怪,顺着他的视线转头往后望去。 只见一个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车后,直直地站在那里,在深夜的灯光下很是突兀。 那是一个男人的身形,看不到脸孔,只有身上的黑色斗篷在夜风中缓缓飘动。 「……」 陆景然惊得坐直,手下意识地摸起了枪。 那股势力终于出现了。 …… 凌晨三点,楚眠从梦中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房间里漆黑一片。 忽然,灯光亮起,有些刺眼。 「怎么了?」 厉天阙从一旁坐起来,转过她的脸,只见她面色惨白,额角是一层密密的薄汗,他的目色顿时冷下来,「做噩梦了?」 他捧住她的脸,指腹抹去她的汗。 「对。」 梦境中张牙舞爪的一切在她眼前重现,她有些恍惚地靠到厉天阙的肩膀上,「我和之前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梦。」 梦里,她又回一无所有的风岛。 暗无天地。 一切都在消失。 厉天阙将她搂在怀里,指腹在她太阳穴上轻轻按着,嗓音低沉,带着一丝哄孩子的意思,「梦而已,明天开始24小时看着我,晚上就能梦到我了。」 就不会再有那些乱七八糟的。 「……」 楚眠知道他在哄自己,却笑不出来,她从他怀里离开,坐直,拿起一旁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我感觉不大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就像我向你求婚那天一样不好?」 厉天阙挑眉,有些不满。 楚眠被逗笑了,那天她感觉不好,遇上的却都是好事。 她解锁手机,「我还是不放心,我问问他们办事都办得怎么样了。」 樊冰冰那边不知道睡了没有,陆景然一定没睡。 楚眠直接将电话拨打给陆景然,得到的回覆却是机主已关机。 「……」 楚眠一下子从床上下来。 她千叮万嘱过,监视苏家期间绝对不能关机。 除了巅峰四子回去休息,她还派了一些人受陆景然派遣。 第1155页 她将电话打过去,却全是关机。 全部都是关机。 楚眠索性把电话打到苏杭仁老爷子那里,竟也是关机。 她忽然觉得背上泛起一阵阵的寒意,她看向厉天阙的俊庞,「出事了,苏家那边一个电话都打不通,我们得过去看看。」 闻言,厉天阙的面色冷下来。 他从床上下来,薄唇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有意思,还真敢把手伸到帝都来。」 「走吧。」 楚眠心下焦急,匆匆换了衣服,同厉天阙往楼下走去。 厉天阙拉住她,站在她面前,将她慌乱中没系上的领口扣子扣上,帮她把衣服拉平整,「不用担心,这手伸进来几根,我就剁他根。」 他的眸色深邃,令人安稳。 楚眠对上他的视线,点了点头。 两人刚出门口,庭院的大门就被拍得哐哐作响。 「厉先生!厉太太!总统出事了!开门!快开门啊!」 第957章 冰冰,看着我,我是楚眠 急切慌乱的喊声在庭院外响起。 自从查陆家血案后,一些财阀莫名自杀,为了保护家人的安全,蔷园周围早就有厉天阙设下的天罗地网。 外面的人能到达他们门口呼喊,就证明的确是自己人。 因此,楚眠听到声音便挣开厉天阙的手,快步往前走去,一把打开大门。 一个见过几面的总统府警卫满头大汗地站在外面,见她开门,他仿佛看到救星,激动得不行,「厉太太!快救救我们总统!」 他背上背着个人,长发散乱,两只垂着的雪白手臂上全是擦伤,见了血。 楚眠一把撩开她的长发,赫然是一脸苍白,闭着眼昏过去的樊冰冰。 「怎么会这样?」 楚眠震惊地看着,「先进来!」 警卫背着樊冰冰走进洋楼,将人放倒在沙发上。 楚眠简单检查了下她的身体,确定她只是手上、腿上有擦伤后,便匆匆拿出医药箱,坐到一旁给她处理伤口。 厉天阙虚靠着门,面无表情地看着楚眠的举动。 半晌,他转眸看向大口大口喝水的警卫,「唐瑾辰呢?」 见被问话,警卫忙把水杯放到一旁,站到一边恭敬地回答道,「我们今天送总统和夫人去唐家,照惯例,我们被安排在保安楼睡觉,半夜快1点的时候,头突然把我叫起来。」 楚眠给樊冰冰上药,抬头看警卫一眼,等他说下去。 「是总统发来讯息,说夫人可能有危险,让我们赶紧围向主楼。」 警卫站在那里气喘吁吁地道,「我和三个同事留下来做侧应,断断续续的,我们听到五声枪声,都是我们这边开的,我想着说什么危险,对面连点枪声都没有,那还不是随便打,果然,后来就安静了。」 「接着说。」 厉天阙冷漠地抱臂,食指在臂上轻轻叩着,不给他休息的时间。 「我们就想着一定是没事了,就准备去主楼,刚走到一半,我们就听到信号枪的声音,这是头要我们撤退找支援的意思。」 警卫说起来眼里还是惊惧,「我们都吓到了,在唐家能有什么人一枪不发,却让我们头连信号都打出来了,我们就赶紧跑路,然后唐家所有的保安围我们。」 「唐家的保安围你们?」 厉天阙的面色更冷。 「对,我们四个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拼命地往外跑,到围墙边的时候,我们就发现倒在地上的夫人。」 警卫看了一眼沙发上的樊冰冰,眉头皱得紧了紧,「那时太多追兵了,没办法,我护着夫人翻墙离开,他们三个留下拖延时间,不知道大家现在怎么样了……」 说到最后,警卫死死握住拳头,眼眶通红。 楚眠蹲到地上,给樊冰冰腿上的伤上药。 警卫站在那里继续道,「我开了一辆车就跑,路上我打电话搬救兵,老管家说总统吩咐过,万一他出事,让我们不要妄动,只听厉先生吩咐。」 所以他连总统府都没去,直接带着夫人上这来了。 上完药,楚眠把医药箱放到一旁,觉得这事透着古怪,「唐家的保安怎么敢追总统府的警卫?」 唐家就算和唐瑾辰关系不好,那人也是总统,是唐家的金字招牌,他们再怎样也不至于动唐瑾辰? 「真的是唐家的保安!」 警卫以为楚眠不信自己,激动得面红耳赤,「我发誓,唐家的保安全都出动了!他们在追杀我们!对了……我拖着夫人翻围墙的时候,还看到了一个装束很奇怪的男人。」 「装束奇怪?」 楚眠对这四个字格外敏感。 「对,穿着一件黑色斗篷,帽子特别大,连脸都看不清,我从来没在唐家见过这样一号人。」 警卫说道。 「……」 楚眠看向厉天阙。 这叫什么,不过是随便猜测一下,唐家真的和陆家血案背后的主谋势力有关。 「厉先生,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要不要我回总统府调人手?」警卫急切地问道。 「接下来的事,你不用管了。」 厉天阙冷冷地看他一眼,转身,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夜色。 凌晨三点的天空,黑暗中开始破光。 他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一会儿,拿起手机拨打电话,嗓音冷若寒冬,「孟墅,调人手。」 第1156页 「……」 「半个小时内,给我围了唐家,一只蚊子都别放出去!」 说完,厉天阙直接挂了电话。 楚眠看着他的背影,心脏仿佛被什么压住一样,压得沉甸甸的。 她低眸看向躺在那里的樊冰冰,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脸,「冰冰,醒醒。」 这个警卫知道的太少了,连唐瑾辰现在是安是危都不知道,她得醒来,得告诉他们唐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才好做万全的应对。 「……」 樊冰冰昏沉地睡着。 楚眠抿了抿唇,更加用力地拍下去,这下,樊冰冰有了反应,眉头不适地皱起来。 「冰冰,醒醒!」 见状,楚眠声音都大了些。 樊冰冰躺在沙发上,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眼睛有些红,可能是因为刚醒的缘故,她还有些呆滞茫然。 「冰冰,唐家发生什么事了?唐瑾辰现在怎么样?」 楚眠低下身靠近她问。 厉天阙转过身来,面色冷酷地看向樊冰冰,等着她说些什么。 可樊冰冰还是那样躺着,一动不动,一双眼有些木讷地盯着前方,眼神毫无神彩。 「……」 楚眠顿时意识到不对劲,将人从沙发上扶着坐起来,「冰冰,看着我,我是楚眠。」 她将手从樊冰冰眼前晃过。 樊冰冰的目光终于追向她的手指,但也只是看着,表情木然,嘴唇紧紧抿着,没有一点开口的意思。 就像一具漂亮的……木偶。 「……」 楚眠被惊到,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腿挨到茶几,她有些狼狈地跌坐下来。 厉天阙快走几步都没来得及扶她一把。 楚眠坐在茶几上,看着面前的樊冰冰,呆了几秒后,她拿出手机拨打电话给沈医生。 通讯页的页面就在那里,沈医生的名字就在那里。 可她点了好一会儿才点到。 手指有些不受控,仿佛全麻了一般。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第958章 厉、厉、厉天阙来了 沈医生到的时候,楚眠正把面包掰开,餵一点给樊冰冰吃。 吃东西的时候樊冰冰知道张嘴,知道嚼,知道咽,可就是不开口,眼神会追人,却是呆滞的,毫无交流。 「总统夫人这是怎么了?」 沈医生一眼就看到沙发上一脸木讷的樊冰冰,顿时困意全醒了,快步走向前。 「你来看看。」 楚眠站起来,让开位置,「我给她把过脉,脉象没什么问题。」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她真的不知道。 沈医生站到樊冰冰面前,拿起专业的工具去照她的眼睛。 樊冰冰被刺得缩了缩脖子,伸手去扫他。 楚眠按下她的手,沈医生继续照她,神情逐渐严肃起来。 紧接着,他站起来拨开樊冰冰的发,在她的发间寻找是不是有可疑伤口。 楚眠摇头,「我刚刚找过了,头部没有任何伤口,只有眉心有一点血迹,看着像擦伤,并没有多严重。」 再怎么样,这点小伤应该不会造成樊冰冰现在这个样子。 「是没伤口。」 沈医生捧起樊冰冰再三看了看,转头看向楚眠,「我怀疑总统夫人是受了什么过重的刺激,才会这样,我得带她去做个全面的头部检查才行。」 过重刺激? 唐瑾辰和樊冰冰在唐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眠点头,「好,我派人送你们离开,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繫我。」 她不去了,她要和厉天阙去唐家。 答案都在那里。 这边樊冰冰正要被扶起来,总统府的老管家就满脸急色地匆匆赶到。 「厉先生,厉太太,夫人怎么样了?」老管家急得手都在不自主发抖。 「要再检查。」 楚眠说道。 老管家站到厉天阙面前,突然间跪了下去,「厉先生,您一定要救救我们总统!」 厉天阙站在那里,低头冷眼看着他,「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总统府,他接下来有什么行程,全都以恰当的理由推掉,总统府按兵不动。」 「明白,我明白。」老管家连连点头。 总统府,别说国内的眼睛,就是国外也有盯着的,一点慌乱的动静都出不得。 老管家还想说什么,外面传来安诗蓝的声音,「眠姐!」 安诗蓝和彭家双胞胎兄弟、黎哲从外面大步跑进来,和被扛扶着离开的樊冰冰擦肩而过。 「樊冰冰?」黎哲震惊地拉住人,「这是怎么了?」 樊冰冰停在那里,一双眼睛木然地看着前面,眨了眨,没有说话的意思。 察觉到她的异样,安诗蓝不敢置信地睁大眼,「怎么会这样?冰冰怎么会这样?」 「先让冰冰和沈医生走。」 楚眠站在客厅里发话。 巅峰四子回头看她一眼,只能松手,沈医生扶着樊冰冰离开。 「苏家那边怎么样?」 楚眠看向他们。 「不见了,苏老爷子,陆三姑娘,还有我们安排盯着的人手都不见了。」 彭子杰皱着眉说道,「我们赶去时,苏家倒是还有些人,但一个个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彭子豪跟着补充,「我们从监控中看到霍烨霍先生原本也在,在和陆三姑娘说话,但后面监控就没画面了,霍先生也不见了。」 第1157页 黎哲接着道,「现场没什么打斗的痕迹,这是最奇怪的。」 照理说,陆三姑娘和霍先生都有些功夫底子,不可能在没有任何打斗痕迹的情况下被带走,除非对方是重型武器全面压过去。 「……」 闻言,楚眠转了个身,双手蒙上没什么血色的脸。 先是谢傲然和叶成。 然后是唐瑾辰和樊冰冰。 接着又她的亲生父母。 乱了。 全乱了。 「楚眠。」 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 她放下手看过去,厉天阙站在那里,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走,唐家。」 「好。」 楚眠朝他走去,伸手握上他的,紧紧缠住。 仿佛这样,她就能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 凌晨近四点的时候,天边破了一抹白,预示着天快亮了。 偌大一个唐家就这样矗立在朦朦亮中,面无表情的保镖将唐家围得水泄不通,个个持着枪,冷眼环视。 有人试图出来,看到这等汹汹的气势忙不迭地又缩回了头。 车子停在路边,守在大门入口处的孟墅见到立刻迎上来,报告道,「厉总,小姐,前前后后都围住了,我进去查了一翻,没看到唐总统。」 「走。」 厉天阙语气凉凉地落下一个字,握住楚眠的手往里走去。 孟墅和巅峰四子立刻跟上,个个面色沉重。 后面是浩浩荡荡的保镖队伍,全部压进唐家。 这个时间许多人还在梦乡里,但唐家的主楼里几乎人满为患。 昨晚上回来的唐家人全挤在里边,个个面露忧虑烦躁,有人站在门口朝厉天阙的手下破口大骂,「这个国家不姓厉!轮不到你们在这无法无天!这是我们唐家!不是厉家!你们凭什么围了这里!」 「凭我是厉天阙。」 凉薄的声音响在清晨的唐家。 那人闻声一抖,惊惧地转过身来就看到面容冷冽的厉天阙,一身黑色风衣,如神降临,风声都带着一抹肃杀。 他的身后站着气势汹汹的一群人,仿佛随时准备碾平唐家。 当下,那人腿一软,转身连跌带撞地冲进主楼,「老爷子,厉、厉、厉天阙来了!」 本来一脸忧虑的唐家人顿时全惊了,紧张地往外望去。 唐新穿着一身崭新的西装静静地坐在沙发的正中央,闻言,脸上的皱纹动了动,但他很快恢复如常,镇定地往前望去。 明亮的灯光下,修长的腿迈入唐家主楼的大门。 大厅里寂静无声。 「贵客上门,有失远迎。」唐新淡定地扬声,「给贵客们上茶。」 不知道发生什么何事,发着抖的佣人们将茶端上来,茶杯上了桌几,先泼掉一大掉。 整个大厅里的氛围犹如绷紧的弦,死死地拉着。 「嘿,嘿嘿嘿。」 一声诡异的笑声突然传来,打破寂静。 楚眠闻声望去,就见一个年轻的女孩坐在远处的楼梯台阶上傻笑,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 有个中年女人则坐在旁边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出声,担忧至极,「瑜欣,你别吓母亲,你怎么了……」 第959章 我就开始清理唐家了 楚眠看过去,视线直直地落在年轻女孩的眉心,那里分明受过伤,擦过,但留下了一点血迹。 她轻轻碰了碰厉天阙的手心。 厉天阙低眸看她,楚眠朝里边看了一眼,示意自己要到处走走。 厉天阙顺着她的视线往楼梯的方向看过去,松开了手指。 楚眠独自往里走去,两边的唐家人一个个看向她,而后面面相觑。 「还不给贵客让座?」 唐新沉声开口。 一旁的红木沙发上唐严远沉着脸和自己的四弟站起来,走到老爷子身后站定。 见状,孟墅沖后打了个手势,命两个保镖上前,仔仔细细将沙发擦了一遍。 唐家的五叔是个急性子,见人在自己家这么嚣张,顿时气愤上前,「你们干什么?你们什么意思?」 孟墅想都不想地伸手往他胸膛推了一把,温柔的面相此刻也变得冷漠无比,嚣张地道,「没什么意思,嫌你们唐家的沙发脏!」 巅峰四人互相看了看。 孟助理一向谦逊有礼,这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做派,果然和总统感情不一般。 「孟墅!」 唐五叔咬牙切齿。 「唐五爷,往后退些,免得我消毒水喷到你身上。」 孟墅冷冷地道,一旁的保镖见势立刻跟上,拿起消毒水就往唐五叔上喷了一把。 唐五叔的脸都绿了。 孟墅笑了笑,摊了摊手,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上人家的家里行径如此,已然是狂妄到了极点,丝毫不给任何面子。 「行了,孟墅。」 厉天阙语气凉凉地开口。 「是。」 孟墅站到一旁。 厉天阙往前走了两步,在沙发的中间坐下来,跷起一腿,抬手转了转腕上的表,看着上面的时间,轻描淡写地道,「沖唐瑾辰的面子,我叫您一声老爷子。」 「……」 「五分钟,五分钟让唐瑾辰出来,否则……」 厉天阙正过手,将手錶对向唐新,薄唇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4点15分,我就开始清理唐家了。」 第1158页 唐严远站在唐新的身后,一脸怒不可遏地瞪向厉天阙,「厉天阙,你也太猖狂了,唐家还轮不到你来放肆!」 「唐二爷!」 孟墅冷漠地看过去,咬了咬牙,「唐总统可是你的亲儿子,你倒也是下得去手。」 「你胡说什么!」 唐严远的脸更臭了,「这臭小子突然跑回来大闹一通,半夜又在自己家开枪,打得老爷子的私人收藏室一片狼藉,然后拍拍屁股就跑了,我还没去责训他,你们倒莫名其妙地跑来要人!」 比起唐家一堆面露愤怒的人,唐新显得尤为平静。 他坐在那里看向厉天阙,「是啊,厉总,我也不明白你上我唐家找我讨我自己的亲孙子是什么意思。」 厉天阙看了一眼手錶,「还剩三分钟。」 「……」 大厅里一片死寂。 楚眠穿过唐家拥挤的人群走到楼梯前,只见那个年轻女孩坐在楼梯台阶上一直嘿嘿嘿地傻笑着,还伸手去扯旁边花盆里的叶子放嘴里嚼。 一旁的中年女人急得脸色都变了,「瑜欣,你别吃啊,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一定是唐瑾辰这个灾星,他一回来家里就没好事……唐瑜欣!你别再吃了!」 看女儿如此,女人激动地一巴掌打到女儿的脸上。 女孩「哇」一声哭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楚眠站在那里仔细盯着她的眉心,半晌上前一把将女孩抓了起来。 那中年女人见状连忙站起来,一把拉回女儿,跟看仇人似地瞪向楚眠,「你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唐家的二太太,唐瑾辰是我儿子,这是他妹妹,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唐瑾辰的母亲? 楚眠愣了下,拉女孩的手一下子轻了许多,谁知,女孩哭着哭着忽然吸着鼻子推中年女人,「继母,继母,不是亲的。」 「瑜欣?」 唐二太太何月傻掉了。 闻言,楚眠才算弄明白了这里边的人物关系。 怪不得说唐瑾辰和家里关系不好,小时候被流放,后来竞选总统时,用的都是厉天阙的资源,唐家的便宜一点不沾,唐家也沾不到他一点便宜。 原来是有个继母。 楚眠握住唐瑜欣的手,何月还想上前,她冷冷地道,「别乱动。」 「你干……啊——」 何月上前要推楚眠,突然肩上一疼,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人已经跌倒在楼梯上,她呆呆地看着楚眠,再次傻掉。 听到这边的动静,唐严远转身就要过来。 孟墅直接走过去,拿出枪顶在唐严远的肩膀上,「我们小姐办事,闲人勿扰。」 「……」 唐严远气得脸都青了。 楚眠看着面前痴傻的女孩,伸手去摸了摸她的眉心,很细的一个伤口,和樊冰冰的一模一样。 她起初以为是擦伤,但不可能两人都伤得一模一样。 「你哥哥在哪?」 楚眠问道。 唐瑜欣一听到「哥哥」两个字就仿佛被点醒了什么惯性记忆一样,本来痴傻的眼里流露出恶毒,「哥哥坏,哥哥死掉算了!他就是厉天阙的狗!汪!汪汪汪!」 「……」 这都什么一家。 楚眠耐着性子继续问道,「好,我帮你打哥哥,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找哥哥?打哥哥?嘿,嘿嘿……」 唐瑜欣兴奋地拍手,转身就往楼上跑去。 唐新坐在沙发上回头看了一眼,又淡定地收回视线。 楚眠跟着唐瑜欣往楼上走,一路上都有厉天阙的手下守着。 唐瑜欣一口气冲上三楼,朝着一个房间直直冲去。 楚眠看向墙上,墙面有着一个明显的枪孔,她跟着唐瑜欣往里走去。 里边赫然是一个卧室,看陈设布置应该是唐新的房间,地板上也有枪孔,她正要往里走,唐瑜欣突然尖叫一声。 「啊——」 唐瑜欣抱着头就跑,仿佛后面有人追她一样。 「把她给我架住。」 楚眠立刻道。 两个守在门口的保镖立刻把唐瑜欣按住,楚眠示意他们把人往里带,慢慢地带。 唐瑜欣不停地惨叫,拼命挣扎,却抵不住保镖的力气,只能被一路往里拖。 楚眠走在一旁,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越往里走叫得越惨,脸上的恐惧也越深。 第960章 楚眠的开挂分析 「球,有球,怕,好怕……」 再往里走一段,唐瑜欣抱住了头,死活不肯再走,连连惨叫,声音尖锐得能刺破人的耳膜。 「球?什么球?」 楚眠追问。 唐瑜欣多的却是什么都不肯说了,精神错乱,状态极差。 根本挖不出新的东西。 楚眠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是一处过道,地上有弹孔,周围有几扇门。 她推开其中一扇,是个收藏室,里边有一些古董,祖母绿的宝石摆得到处都是,俨然是唐老爷子的私藏。 唐瑜欣对这个地方感到这么害怕,一定是这里发生过什么恐怖的事情。 不如唐老爷子在楼下那么镇定,估计是没留下什么证据了。 为保险起见,楚眠还是看向两个保镖,道,「把这个收藏室翻一翻,查一查,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东西。」 第1159页 「是。」 保镖放了唐瑜欣,唐瑜欣尖叫着往外跑,摔了一跤,起身都顾不上,双手扒在地上就往外爬,狼狈又可怜。 楚眠到处看着,这里发生过一场恶战。 那股主谋留下的势力和唐老爷子狼狈为奸,所以当时有斗篷人出现在这里,是在和唐新密谋什么? 唐瑾辰给自己警卫发消息,说是樊冰冰有危险。 然后警卫一路赶来,还打到了这里,说明是来救樊冰冰……那樊冰冰在这里呆过。 当时她应该不是被抓,她身上没有被束缚的任何痕迹,那就是为了调查而藏身在这里过,遇上斗篷人是意外。 以樊冰冰的聪明…… 楚眠有了新的想法,伸手将旁边的床头柜、落地灯往旁边推,到处去查。 一无所获后,她又打开收藏室的门,将门里外查看,最后又走向旁边的一扇门,拉开检查。 拉开后,楚眠一眼看到墙边上两行竖着的血色小字。 歪歪扭扭,显然写的时候很急迫、很紧张。 楚眠蹲下身细细辨认。 【斗篷人有小主人,分歧,借唐家血洗陆家,控他人精神。】 两行竖着的字没有标点符号。 楚眠拿出手机将字拍下来,略一沉吟明白了樊冰冰的意思。 斗篷人势力背后现在有一个小主人,但这主人和他们闹了分歧,他们妄想再次血洗陆家,借唐家什么意思? 唐家可没有这个实力能血洗陆家。 那是要借这块地方准备? 那不就说明这势力主要发展地不在帝都以及不在帝都周围? 控他人精神。 斗篷人能控制别人的精神状态? 楚眠的眸子转了转,忽然明白过来什么,蹲在地上打开手机里的一个app。 里边全是一些监狱里的监控视频。 她翻出那些财阀自杀前的片段,再度看了一遍。 所有人都在自杀前有狱警前去谈话,谈话之后,这几个财阀就露出焦躁,在房间里不停地走来走去,然后就自杀了。 当时她查过这些狱警,没有任何问题,都说自己只是前去正常询问日常,测谎仪也证明他们没说谎。 现在想想,这些狱警一定是被控制了精神状态,前去和这些财阀说了些什么,才导致他们相继自杀。 怪不得,那个何总当年明明见过斗篷人的样子,却想不起来,原来是被控制了精神。 「……」 楚眠看着监控,大脑飞快地旋转。 分歧。 苏杭仁外公说过,他和金源弄这么多人命只是不想让她再查下去,那股势力抓走谢傲然和叶成他事先并不知情。 分歧,分歧。 楚眠感觉自己抓住了关键点。 她站起来,把前前后后所有的事在脑海里盘了一遍,不停地在地上踱步。 陆家血案的主谋,留下有后代,就是小主人,还有一股要生生世世盯着陆家的势力。 现在,这股势力要再次血洗陆家。 苏杭仁说自己想阻止,想和那边商谈,但苏家又不是陆家血案的参与者,能商谈什么…… 现在看来,苏外公认识的是这个小主人,这小主人也会控制人的精神,所以可以让人自杀得一点证据都找不出来。 苏外公和小主人是一派,那股势力又是另一派。 可是,这小主人既然和这势力闹不和了,有分歧了,证明是不想血洗陆家,良心未泯,那为什么还要用一条条人命填着去隐瞒当年的血案? 楚眠想得头快炸了。 「砰。」 楼下传来一声枪响,震得她思绪收拢。 楚眠收起手机,快步往楼下走去。 一到楼下,只见大厅里气氛已经剑拔弩张,所有的保镖全都拔出了枪,枪口直对着所有的唐家人。 唐家也有些人拔出了枪,但阵势上完全敌不过。 厉天阙仍坐在冷硬的沙发上,嘴里咬着一根烟,手上把玩着一盒火柴。 一根细长的火柴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灵活地来回转动,下一秒,只听「哧」的一声,他单手划燃火柴,点了烟。 点完烟,厉天阙也不急着将火柴灭掉,而是静静地看着它烧,一双眼深不见底,探究不出任何的情绪。 青色的火苗一直烧到火柴尾,烫到指尖,他才随手丢开。 厉天阙取下烟,缓缓吐了一口烟,他将香菸转过,看着烟尾的猩红。 看了半晌,厉天阙眸底一暗,迸射出一抹阴冷恼怒。 他直接砸了手中的烟站起来。 见状,保镖全部行动上前就控制唐家人,巅峰四人也加入把唐家人按住。 孟墅一个箭步冲上前,不由分说地将一把年纪的唐新抓起来,直接将他的手臂往后扯,将人按倒在沙发背上。 他一手握枪顶上唐新的后脑勺上,「唐老爷子,唐总统要是有个万一,我们厉总会让你们整个唐家给他陪葬!你最好想清楚了,是不是还要说不知道唐总统的去向!」 唐家人全成了笼中人。 唐新被按得一脸痛苦,他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 楚眠快步朝厉天阙走去,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说出樊冰冰留下的血字和自己的猜想。 厉天阙低眸看她,面色阴鸷。 「我怀疑这势力主要发展地不在周边,甚至不在国内。」 第1160页 楚眠低声道,「来的也就一个斗篷人,唐瑾辰和樊冰冰打乱了他的计划,他现在怕被我们抓住,唐老爷子一直不交待应该是给那人逃跑争取时间。」 唐瑾辰应该也是被一併带走了。 现在就是把唐家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人来。 第961章 九天是那个势力的名字? 闻言,厉天阙的目色又冷几分,他握向她的手,捏了捏,尽量放缓语气,「知道了,旁边坐会,乖。」 「好。」 楚眠深深地看他一眼,往后退了一步。 她知道他现在很不爽,从知道唐瑾辰那一刻开始,他的眼里就再没了笑意。 厉天阙一步一步往前走,绕过沙发,站到唐新的面前。 他两手按到沙发背上,盯着一脸认命的唐新,舔了舔后槽牙,而后开口,「这些年来,我打过交道的财阀、大家族的家主数不胜数,一个个在某个领域垄断那么一年半载的,就能称是财阀,哪怕之后没落了,也称家底雄厚,旁人总要忌惮上那么两三分。」 唐新被死死地按在沙发背上,睁开眼看他。 这是在明晃晃地嘲讽唐家。 厉天阙歪头看他,像看着一只垂死的蚂蚁,眼神轻蔑至极,「但在我厉天阙的眼里,他们就是一群欺软怕硬的怂货,狗都比他们有气性。」 唐新被激得脸都紫了,盯着他道,「厉天阙,你什么都不懂!」 唐家没有选择! 他根本不知道那股势力可以强大到什么程度! 「不懂什么?」 厉天阙冷笑一声,「不懂你为什么甘做那边的走狗?给你钱了?还是被控制?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被控制了。」 一听控制二字,唐新浑浊的眼狠狠震了下,无法置信地看着他。 「唐新,我也没耐心猜你对那边有多忠心,忠心么,总得有命才叫忠心。」 厉天阙嗓音凉薄到了极致。 慢条斯理地说道,他一手拔过孟墅手中的枪,对着旁边的唐家大爷就是一枪。 子弹当场穿过男人的心脏旁,连惨叫都没来得及,人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如同死了一般。 只剩胸口的衣服瞬间被鲜血染透。 「啊——」 「大爷!」 「老公!」 「父亲!」 一时间哭腔的尖叫声传得满厅都是。 孟墅瞪过去,「不想死的话都给我安静点!」 「严华——」 唐新看着自己的长子就这样倒了下来,以为人已经死了,脸色剎那惨白,几乎昏死过去。 「不急,等满厅的人让我杀干净后,你再昏也来得及。」 厉天阙笑着道,眉间神色阴冷若修罗再世。 「……」 「下一个谁,按资排辈来?」厉天阙挑眉。 唐新的脸都抖起来,再也无法平静,「厉天阙,他们可都是瑾辰的亲人!」 「你还好意思提唐总统,让自己的亲孙子陷入危险还不让我们找,你也不怕天上闪个雷噼了你!」孟墅按着他,气急败坏地道。 「他会回来的!」 唐新有些激动地吼出来,「只要你们别乱来,他会回来!」 大使答应他了。 大使会放了瑾辰! 这话一出,连唐家人都惊了,本来怒火中烧的唐严远听到这话呆住了,「父亲,您这话什么意思?你知道瑾辰去了哪里?」 不是说瑾辰在家造反一通后跑了么? 见唐新激动成什么,厉天阙心知时机差不多了,拔出枪就对准唐严远。 「别——」 唐新的声音都抖了。 厉天阙心狠手辣的名声在外,和百年前那个人可以说是不相上下……他干得出来,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三、二……」 厉天阙开始倒数,手上握着枪,有些漫不经心的,只是虎口处的鹿角纹身此刻看起来凶狠无比。 保镖见势压着唐严远上前,直接将人顶到枪口前。 唐家人全都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唐新看着那把手枪,又看向地上不再动弹的大儿子,扯着苍老发哑的嗓子喊出来,「麒麟码头,大使要从那边跑路!」 听到这话,楚眠立刻看向安诗蓝他们,「马上行动,关键时刻把相关海域都封锁起来,但不要说是为了寻找总统。」 总统不见了,这事对a国来说太过严重。 「是!」 巅峰四人急忙往外跑去,一秒钟都不敢慢。 孟墅松开了唐新,唐新整个人都没了精神,整个人斜斜垮垮地坐沙发上,满面痛苦,「厉天阙,你和百年前那个人一样,都是杀神。」 「……」 「你们这样的人迟早会下地狱。」 闻言,厉天阙不屑地勾了勾唇,把枪扔回给孟墅,看一眼地上的血人,「把人送医院抢救。」 听到这话,唐新呆了下,急忙站起来朝自己的大儿子看去,激动得不能自己,「严华还没死?快,快,送医院!」 他还要扑向前,被孟墅一把推回沙发上。 「老爷子,知道的都说一下,不然我不保证他能不能被抢救过来。」 厉天阙站在那里道。 「……」 唐新低下眼,表情讳莫如深。 「如果老爷子您现在想的是这时候人可能已经跑了,你也说了去向,可以两边不用得罪,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第1161页 楚眠走上前来,看着他冷漠地道,「冰冰是我的人,她现在被弄得神志不清,我要找不到罪魁祸首,我就只能找你了。」 「……」 「对付唐家,不用厉天阙,我楚眠就够了。」 楚眠站在他面前一字一字道。 「……」 唐新被逼得是走投无路,只能抬起脸瞪向她。 厉天阙站在他的身后,正低头检查刚才开枪时被震到的虎口,指腹按在上方揉了揉,语气漫不经心,「孟墅,老头子再瞪少奶奶一眼,就把他的眼珠子给我抠下来。」 「是。」 孟墅点头,将枪口对准了唐新。 「你们对付不了他们。」 唐新收回视线,苦笑一声,「九天这帮人,就像一群无孔不入的寄生虫,只要你得罪了他们,不管你怎么防备,他们都会悄无声息地钻到你身边,把你侵噬干净,连骨头渣都不会留下。」 「九天是那个势力的名字?」 楚眠问道。 「对,我今天和你们说了这些,一时保命,来日也会被他们清洗干净。」 唐新再痛苦挣扎不过,「就像当年的陆家。」 「……」 「九天要谁三更死,谁也见不到太阳。」 「你这么害怕他们,就是因为他们会控制人的精神状态?」 楚眠道。 「这还不够?」唐新有些激动地看向她,「这是九天的秘技,他们有这一手,别说清洗一个家族,就是拿下一个国家都可以随随便便。」 第962章 你是不是有对付九天的办法了? 的确是很厉害的手段。 楚眠抱住胳膊看他,神情镇定,「我刚才想了想,那应该是一种深度催眠他人的能力,可能比当下很多医学家都厉害,但也没那么邪乎。」 唐新听着这话苦笑起来,「那又如何?你有办法破解吗?我这一辈子都没研究明白过。」 九天的人不出现前,他自我安慰,父亲当年的担心不会出现,但现在九天的人出现了,他只能小心谨慎,只能臣服于九天。 这一手秘技,比炮弹火药还要厉害。 「……」 这话也不错。 楚眠沉默地忖量,而后问道,「你不知道九天的大本营在哪?」 「我要知道的话,我能不动反抗的心思么?」 唐新自嘲地道,眼里透着无尽的悲凉,「我说了,他们就是一群无孔不入的寄生虫,虫子……是最不好捕捉的。」 楚眠看向厉天阙,她认为唐新说的是真话。 「当年的陆家血案,唐家也参与了是吧?」 楚眠问道。 「对,参与了。」 唐新闭了闭眼,「那个时候,有几个家族能扛住九天?乱世之下,谁也不想自己第一个死,能有什么办法。」 「陆家血案的事你知情多少?」 楚眠继续追问。 「我只知道唐家参与了血案,臣服于九天之下,并要替那位早已作古的九天之主守一份物件。」 唐新已经没什么好瞒的了,现在对他来说,要是厉天阙能把九天给灭了,反而能给他一条生路。 「什么物件?」 孟墅在一旁忍不住问道。 「我本来也不知道那物件是做什么的,大使昨夜找来,我才知道,那位九天之主算得很精,一旦自己留下的势力和自己的后代有分歧,就通过这个物件来解决。」 唐新抬起两只手,颤巍巍地比划了一下大小,「那东西大概这么大,黑色底座,九条龙盘踞,我这么多年也没能打开过。」 楚眠抱住胳膊,来回踱了两步,看向他,冷声问道,「小主人是谁?」 「我不知道。」 唐新摇头,「这都多少年了,现在的小主人是那位的儿子,还是孙子,我都不清楚。」 看来唐新抖不出更多的消息了。 楚眠抬眸看向厉天阙,他一直都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厉天阙站在唐新的身后,眸子深邃地睨她一眼,「要不要解决了他们?」 这话一出,唐家人纷纷慌乱起来。 楚眠摇头。 唐家是陆家的仇人,但唐家的罪魁祸首已死,就连面前这位老爷子都没参与过血案,更不用提这一屋子的唐家后辈。 「走吧。」 她道,现在九天才是她的目标。 闻言,厉天阙缓缓低下身子,靠近唐新,薄唇勾着一抹残忍的弧度,「唐新,你最好不要给我有所保留,否则……呵。」 他冷笑一声,没把话说尽,而是手搭在唐新单薄的肩上拍了拍,转身走人。 楚眠走向厉天阙,挽住他的臂弯往外走。 唐家人一个个惊惧又懵逼地看着他们。 「厉天阙!」唐新胸膛起伏得厉害,扬声道,「务必灭了九天,一个都不能留。」 但凡留下一个活口,这一手秘技就能再传下去,九天这股势力就会不死不灭…… 唐家便不会有安宁之日。 厉天阙的步子顿了顿,眼底满是不屑,抬起腿就走。 …… 唐新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他的拖延时间还是让斗篷人给跑掉了,海上追捕不到。 从唐家出来,楚眠直奔医院。 一堆堆的检查报告放到楚眠面前。 第1162页 「所有的检查都证明总统夫人没有问题。」 穿着白大褂的沈医生站到一旁向两位大人物报告,转头看向一旁。 樊冰冰坐在椅子上,表情依然木讷,眼神无光地盯着前面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沈医生看着嘆了一口气,「小姐说的应该是真的,总统夫人是被人深度催眠了,我刚刚也试图催眠她,但根本进不去她的世界,更不用说把她唤醒。」 这说明,催眠樊冰冰的人是高手中的高手。 楚眠注视着樊冰冰的样子,心口有些疼。 没人比她更知道樊冰冰这一路走过来有多艰难,她绝不会让樊冰冰永远是这个状态。 她转眸看向沈医生,「有没有比你更厉害一些的催眠大师?」 「有是有,但我觉得即使找来了也不一定有用。」 沈医生说出残忍的事实,看着神色木然的樊冰冰解释道,「现在的总统夫人就像被人关在一扇门内,门的隔音太好,不管你的嗓子有多亮都没办法叫醒她,门的质量也好,你拿炮弹轰都轰不开……只有拿钥匙打开。」 而钥匙,就是那个给她催眠的人。 孟墅站在门边,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总统失踪,夫人又是这个样子,不出三天,总统府必乱。」 紧接着就是帝都大乱、国内大乱。 楚眠头疼得厉害,她拉开门往外走去。 安静的走廊里,厉天阙站在窗口看着外面,面色深沉,眸子凝重。 唐瑾辰失踪,他的心情和她一样不痛快。 想了想,楚眠去自动贩售机上买了两瓶水,走到厉天阙身旁,把一瓶水递给他,「别这样,我们什么都经历过来了,一个九天打不垮我们。」 所有的人,他们都会救回来。 「嗯。」 厉天阙低沉地应了一声,伸手接过水,看她一眼又往外看去。 「你在看什么?」 楚眠不解地问道,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看那两只公猫为一只母猫打架,打半天了。」 厉天阙拧开瓶盖,把水递给她。 「……」 楚眠无语地往下望去,果然见医院的小花坛里一黑一白两只猫正打得热火朝天,又扑又抓又咬,而旁边的母猫淡定地围观舔爪子…… 「你不进去听沈医生报告就是在这里看这个?」 楚眠更无语了。 凌晨的时候,他还为唐瑾辰操心得直接包了整个唐家,现在居然看两只公猫打架?公猫打架有什…… 楚眠忽然意识到什么,有些兴奋地看向他,「你是不是有对付九天的办法了?」 厉天阙侧身面向她,邪气地挑了挑眉。 第963章 引蛇出洞 「说啊。」 她有些无奈地拍了下他的胸膛。 这个时候卖关子。 厉天阙朝她勾了勾手指,这个时候还要讲悄悄话么?能不能正经点。 楚眠踮起脚靠过去听,厉天阙盯着她,眸色忽然一深,按上她的头带着她一转,将她压到墙上。 她没感到什么撞击感,后脑勺枕着他的手。 两瓶水砸到地上,一瓶打开了盖子,水淌了一地。 厉天阙低头吻上她的唇,舌尖轻佻扫过,眸色幽深,嗓音低沉而性感,「被动这么久,也该我们主动了。」 「……」 楚眠背靠着墙,注视着他深邃的眉眼。 「引蛇出洞。」 厉天阙再次给出关键词。 他果然是办法了。 楚眠琢磨着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忽然反应过来,迷惑地看向他,「说就说,为什么要突然亲我?」 这也是提示? 闻言,厉天阙低笑一声,笑得宠溺,再次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下,「没什么,老子就是想亲了。」 「……」 楚眠无言,转了转眸子,「那刚才的公猫打架呢?」 那总是提示了吧? 看公猫打架得出来的灵感?引蛇出洞和这有关,要让谁打架? 「公猫打架就是公猫打架,不好看么?难得一见。」 厉天阙扬眉。 「……」 好看个鬼啊。 楚眠一头黑线,那引蛇出洞到底是什么意思? …… 周日晚上八点,有一场早就定下的面向民众的直播,名为畅想未来。 总统夫人和几个高官会相继出镜,针对摩天轮病毒以及国内财阀大洗牌的问题亲自为大众解惑。 因此,一到当天,很多民众放弃平时穷追不捨的综艺,一家人早早把平板、手机都拿定位在直播间。 老人们戴上老花眼镜,将自己要问的问题写在纸上,交给孙女,要求帮忙到时询问。 孙女摆摆手,「干嘛问这么严肃的问题,我只想问总统和第一夫人什么时候要小宝宝,哈哈哈……」 「胡闹,总统夫人开直播可是非常严肃的一件事,谁理你这些。」 老人叨叨不休地批评起晚辈来。 一时间,主角还没出现,直播间涌进的人数就达到了一个峰值。 幸好直播间的后台经得起摧残,网速可观。 「七点五十七了。」 陆家这边,陆家众人神色严肃地坐到一起。 陆晴将手机上的直播画面投屏到电视上,然后沉默地坐到一边,抱着个洋娃娃难过。 第1163页 楚眠姐姐第一时间告诉了他们现在发生的事,当年差点灭了他们陆家满门的主谋竟然还要再血洗一次,简直无耻到了一个境界。 现在总统也不见了。 她现在一点都不希望a国乱,只想和家人好好过日子。 「都这个点了,怎么总统府还不宣布有事停播?」 陆云堂皱着眉,「眠眠难道没和总统府通好气么,这要是放全国民众鸽子,肯定会引起震怒。」 「不知道。」 陆景慧也心生烦躁。 妹妹不见了,陆家却什么都查不到,只能加强防卫保护自己,无能至极。 蔷园。 楚眠也打开了电视,将直播画面投屏,脸上没什么表情。 「少爷,小姐,喝碗甜汤。」 荷妈端着两碗甜汤走出来。 「谢谢荷妈。」 楚眠沖她淡淡一笑,走到厉天阙身边坐下,厉天阙端起一碗甜汤给她,目色深沉,「喝吧。」 桂花香气满满,闻着就沁人心脾。 楚眠用勺子搅拌了一下。 荷妈看向电视画面,已经到直播时间了,只见几个高官都出现在直播画面中,包括研究药理的彭子杰彭子豪兄弟,但总统夫人还没出去。 「哎,这总统府怎么办的事,还不宣布停播。」 总统夫人都成那样了,怎么可能开直播。 荷妈摇了摇头,嘆了口气转头离去。 楚眠喝汤的动作一顿,面上波澜不惊,继续看电视。 屏幕上的弹幕拼命翻滚,几乎全是问总统夫人怎么还不出现的,总统夫人怎么不出来,不是说好总统夫人亲自出面解答的吗? 直播开启三分钟后,直播间的画面终于有了变化。 所有的人物都被缩小在一旁,新的直播画面被放大。 一袭蓝色水纹晚礼服的樊冰冰妆容精緻地出现在直播中,明眸肤白,端庄大气,她坐在一张书桌前,微笑着同镜头前的民众打招呼,「不好意思,不太会弄直播,来晚了一些。」 镜头中的樊冰冰哪里还有木然的样子,嫣然浅笑、大方得体,赫然什么事都没有。 楚眠咬着勺子,有些紧张地看着。 「害怕了?」 厉天阙坐在她身边,喝着汤道。 楚眠没说话,看着樊冰冰回答着网友的问题,看了很久才松一口气,「看不出任何毛病,现在的技术真是越来越强了。」 这个直播画面是紧急做出来的效果,厉天阙逮着不少高技术人才盯着樊冰冰,以及以前她的种种视频做出来。 过程中要捕捉她的五官细节、表情细节,就像一幕动画,但做到极致逼真,就跟真的一样了。 看似直播回答问题,问题都是早就决定了的,答案也是早就决定了。 鼓子杰、高官他们都事先经过排练,甚至是所谓的「幸运连线观众」都是内定的,看起来就像和画面中的「樊冰冰」一问一答,聊得非常热闹开心。 「你男人什么时候出错过?」 厉天阙有些得意。 「连我都看不出来,九天那帮人自然也看不出,他们只会以为冰冰是被唤醒了,以为他们引以为傲的催眠秘技得到了破解。」 楚眠道,「不管他们有任何计划,都会因为这个意外暂且搁置,怎么也得先去看一眼冰冰,看看是怎么回事才放心。」 这就是所谓的引蛇出洞。 化被动为主动。 「现在不忧心了?」厉天阙睨她。 「还是忧心,不知道叶成、谢傲然、陆景然他们现在怎么样,尤其是陆景然,她可是姓陆……」楚眠喝着甜汤道。 厉天阙的眸子一暗,「中间那个名字可以跳过。」 「……」 楚眠默,而后道,「猜一猜,九天的人什么时候会出现?」 「不出三天。」 厉天阙再自信不过。 第964章 厉总独特的审讯方式 楚眠笑了笑,「我猜也是。」 三天之内,她要知道九天的大本营,救叶成他们出来。 「那你男人还不值得你餵一口?」 厉天阙看了一眼她碗里的甜汤。 楚眠看着他手里端着的,「你不是有么?」 难道喝的还不是她一锅的? 「我就要吃你的!」 「……」 楚眠凝视着他狂妄的样子,无奈一笑,从自己碗里舀了一勺餵过去,宠着道,「来吧,厉小朋友。」 厉天阙不屑地嗤笑一声,张开薄唇将她勺中的甜汤喝掉,盯着她意味深长地舔了舔唇,「谁会被吃掉谁是小朋友。」 「……」 做个人吧。 楚眠笑着转头,只当没听懂,继续看电视。 直播中的樊冰冰一如平常,美得压万物,从容得体,是一个合格的总统夫人。 别怕,冰冰。 不出三天,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楚眠看着,眼中的笑意渐渐化为一抹坚毅。 …… 总统夫人的直播大获成功,连带着总统的支持率再度往上升了不少。 有媒体拍到,总统夫人直播第二天,前往参观历史古蹟,谈及如何保存等事宜;直播后的第三天,总统夫人又前往疗养院慰问孤寡老人。 行程很密。 照片中拍出来的樊冰冰都在和边上的说话,大方美丽、精神奕奕。 第1164页 正值午餐过后,老人们都开始午休,偌大的一家疗养院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宁静非常。 十几个警卫静静地守在大太阳底下,不管汗怎么流,仍神色戒备地注视着左右。 疗养院内部开着冷气,清凉不少。 护士坐在位置上单手搭着脑袋直犯困,头不住地往下点着,忽然觉得余光有什么东西飘过。 她睁开眼去看,什么都没有。 是错觉么? 她正疑惑,还想再看看,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你、你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 护士顿时什么困意都没了。 她的话音刚落,男人的手一扬,一件白大褂就缓缓掉落在地上。 随之出现在护士眼中的是男人身上的黑色斗篷,黑得妖异,帽子大得将整个脑袋罩住,连脸都看不清了。 护士害怕地伸手要去摸手机,男人的手就朝她伸过来。 几分钟后,护士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恭敬地迎着男人往里走去,「总统夫人在里边的贵宾室休息,吩咐了不让人打扰,晚上还要开联欢会。」 男人慢悠悠地跟在她的身后。 护士将他一路带着往里走,一直走到贵宾休息室前,她指了指里边。 很好。 男人指指门把手,要护士去开。 护士没有任何的抗议,伸手就去推门,门没锁,轻易被推开。 「谁啊?」 樊冰冰的声音从里边传来,和电视上稍许不同,但是她的声音。 难道她真的好了? 百年来,竟有人能破九天的秘术? 男人眯起眼,抬起脚就往里走去,心下有些急了。 休息室里布置着一面屏风,屏风上映出女人纤细的身段,她正坐在屏风后翻看着一本书,姿态优雅。 是樊冰冰了。 男人立刻往前走去,身侧的手慢慢握成拳头。 「怎么不说话?」 屏风后的女人没得到回应,跟着站起来要出来。 男人的眼底泛起一抹寒光,急切地冲过去,忽然,头顶上方弹落一方密网。 意识到这是个陷阱,男人一惊,急忙拔出匕首去刺。 仰头的一瞬间,本来看着只有一个总统夫人的休息室里从各个角落里滚出一群好手。 只两秒钟,男人的手脚全部铐住,匕首被夺,眼睛也被蒙了起来,什么都看不到。 密网掉在他的身边。 两个手下抓起密网就围着男人的身体网了两圈,将他彻底团成一只蛹般,让他挣扎不得。 再下一秒,孟墅走出来,握住男人的下巴就将一个压舌器塞进去,迫使男人不得不张着嘴,无法乱说话,也没有任何自尽的空间。 做完这一切,孟墅才松了口气,用力拍了拍他的脸,「我还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这么神秘,原来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长得平平无奇的,事可真多。 楚眠从屏风后走出来,把头上同款的樊冰冰假发摘下来,走到斗篷人的面前。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斗篷人。 男人被绑得完全挣扎不得,只有面部的肉因挣扎抖动而变得狰狞。 「送江南堂。」 楚眠拍了拍手,抓到这么一号人,她心里就稳定多了。 「是。」 孟墅很兴奋,终于能去救唐总统了。 他让手下抱起斗篷人就走。 楚眠转眸,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护士,她神情如常,看不出一点异样。 就这么一会,人就被催眠了。 而且是易如反掌。 这一手能力确实可怕。 …… 前往江南堂的路上,斗篷人试图挣扎,被绑得死死的手往自己腰下摸,不停地扭动,痛苦至极。 一个手下看着忍不住问道,「你要干什么,是不是想上厕所?」 斗篷人正要点头,楚眠坐在后面,翻着手中的杂志,淡定地道,「别理他,让他拉在身上。」 「……」 孟墅和手下齐齐看她,差点沖她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厉总看上的女人,是个狠人。 「……」 斗篷人僵住了,不动了。 楚眠向来是个谨慎的人。 进了江南堂,她就让人把斗篷人带进里边的急救室里。 江南堂经常有受不住审讯的,因此备着急救室和医生。 一进行,斗篷人就被推倒在手术台上,手脚被重新死死绑在手术台上。 斗篷被扯开,裸露的胸膛前缠满了测谎仪的线,而他的眼睛仍然被蒙着,什么都看不到。 楚眠站在一旁检查着他的斗篷,门被人从外推开。 厉天阙靠在门口,看了一眼里边的架势,邪气勾唇,「你这是要亲自做手术?」 「做手术我不太在行,还是厉总您来吧。」 楚眠头也没抬,将斗篷内侧的几个口袋掏了掏,只有一些钱币,没什么别的。 「行啊。」 厉天阙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走上前来,站在手术台前,看着上面的待宰羔羊,吩咐孟墅,「去找个医生过来,问问生剖五脏哪个部分,人不会一下子死掉。」 手术台上的人一抖。 第965章 应该从这里切? 楚眠看得忍不住想笑,剥开那层神秘的光环,也不过是普通人一个。 第1165页 「明白,厉总!」 孟墅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踩着极重的步子就往外跑。 楚眠把斗篷和钱币放到一旁,然后走到手术台前。 只见厉天阙站在那里,单手按在手术台的一侧,认认真真地看着面前被扒了斗篷的斗篷人,然后道,「脾脏在哪个位置?」 你厉总见多识广这点常识还用问她? 楚眠看着他,顺从着配合他演,「从解剖学上来讲,脾脏在腹腔的左上方,大概就在这个位置。」 「你还懂解剖学?」 厉天阙睨她,语气漫不经心的,像在同她聊家常一般。 「以前我看书很杂,看过那么两眼,记得也不是很牢,不知道对不对。」楚眠很是谦虚。 「是么?」 厉天阙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看一眼旁边的托盘,拉过来,拉得里边器械乒桌球乓地响。 他挑了再挑,从里边挑了一把闪着银光的手术刀,贴到男人的一根肋骨处。 刀下的身体抖个不停。 「唔唔唔——」 斗篷人试图说话,却被压舌器压得无法言语,除了喷点唾沫没有任何用。 没有视觉,没有说话的权利,身体还不归自己支配,这对一个人是相当痛苦的。 「应该从这里切?」 厉天阙不理会手术台上的羔羊,本着难得的学术精神问楚眠。 「我说了,我也不太懂。」 楚眠相当配合,一本正经地道,「不过让他吸着氧,注意出血量,割个脾脏应该不会立刻死掉,实在不行这边抢救也方便。」 「有道理,那我试试。」 厉天阙很是感兴趣,装模作样地戴起手术手套,按了按斗篷人的身体,确定好下刀的位置,体贴嘱咐,「你站远点,别让血溅到你。」 「ok。」 楚眠听话地往外退了两步。 「唔!唔唔!唔唔!」 斗篷人拼命试图挣扎,脸色紫了又白,白了又紫,激动万分。 厉天阙跟转笔似的转了两下手术刀,按着斗篷人的肋骨就将手术刀贴下去。 忽然,一股异味瀰漫开来。 楚眠受不了地用手捂住鼻子,看过去一眼,见斗篷人腰下的裤子湿了。 「……」 厉天阙的脸都沉了,拧着眉睨向手术台上的人,「你是要我换个地方切?」 十五分钟后。 斗篷人被绑在手术台上毫无尊严地换了裤子,散去味道后,楚眠才和厉天阙重新返回。 躺在手术台上的斗篷人表情已经彻底惨白了,生无可恋般。 楚眠看向厉天阙,只见厉天阙的眸色深沉冷冽,知道时机差不多了。 「听着。」 厉天阙慢慢走向前,「机会我只给你一次,你想好后果再说话。」 闻言,孟墅上前,将塞在斗篷人嘴里的压舌器取出来。 斗篷人已经绝望地连挣扎都不挣扎了,也没开口说话。 楚眠站在那里,主动拿起旁边的文件板,把白纸放上去,握笔准备记录。 厉天阙一手搭在她的肩上,低眸看她,嗓音没什么喜怒地问道,「姓名。」 「九止。」 男人回答得麻木,毫无斗志。 这是被厉天阙吓得不轻。 楚眠有些想笑,在纸上记下来,厉天阙低眸欣赏她的一手字,手指不安份地卷着她的发,继续问,「年龄。」 「35岁。」 男人又回答道。 楚眠一边记一边看向正盯着测谎仪的孟墅,孟墅朝她点了点头,证明男人所说的话是真话。 楚眠在纸上写下「循序渐进」四个字。 啧。 小东西教他做事呢。 厉天阙继续卷她的头发,接着发问,「九天的人都姓九?」 姓得还挺特立独行。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男人一怔,而后有些咬牙切齿地道,「唐新那个废物!上面一定不会放过唐瑾辰!」 听到这里,厉天阙的动作一顿,声音泛起冷意,「唐瑾辰如何了?」 「他现在没事。」 男人躺在那里面对着黑暗说道,「不过你们要是不放我走的话,他和之前那帮人可就都不好说了。」 厉天阙冷笑一声,「放你,行啊,放你回哪?给个地址,我派人送你回去。」 「……」 男人身体一紧,不说话了。 「我说过了,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厉天阙的嗓音透着阴沉。 男人动弹不得地躺着,呼吸变得越发沉重,蓦地他大声吼出来,「厉天阙!你要算个男人就给我一个痛快!有本事你直接餵我一颗子弹!」 闻言,厉天阙慢慢松开楚眠的长发,一步步往前走去。 男人再次紧张起来,厉天阙猛地将手术器械托盘重重地砸了下,砸得清脆响,接着拿出一把手术刀,偏灰的眸子盯着上面的刀刃,「你非要在这跟我浪费时间是吧?」 男人一听这响再次绝望,还是吼,这一回却是绝望的吼,「我家人都在城里,我要是说了他们会也受虐待死的!」 「……」 楚眠有些诧异地抬了抬眼,而后在纸上记下来。 「我不能泄露九天的秘密,我还有父母,有弟弟妹妹……」 男人说话哭腔都出来了,「算了,你要割就割吧,我一个人受虐而死,好过全家被虐而死。」 第1166页 他认命了。 孟墅皱了皱眉,从测谎仪前抬起头看向厉天阙,这男人好像真的抱了必死之心。 「九天的组织规矩很严?」楚眠出声问道。 「你们根本不懂九天。」 男人不想再说话了。 楚眠想起唐新的作派,便耐心地柔声劝道,「我们可以对九天来个出其不意的攻击,然后救出你的亲人。」 「没有用,我出来执行任务前,照规矩,我的亲人就被暂时控制了,有任何动静,他们都会出事。」 男人道。 楚眠和厉天阙相视一眼,换了个没那么敏感的问题,「你们都会控制别人的精神,怎么还存在上面下面,你们不会内斗?」 「这本事也分大小,个人能力不同,自然有上下之分。」 男人说完才发觉自己被套出不该讲的话了。 这两个人的节奏把握得太好,一紧一松,一会提着他的神经,一会又刻意让他放松…… 他们要是去学这门本事,肯定能在九天做到二把手。 第966章 原来他是假装的 楚眠瞭然,看来在九天之内,是依靠人的能力来分上下。 她把手中的文件板按到一旁,看着手术台上的人道,「我再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你唤醒小护士和总统夫人。」 九止一动不动地躺着,有些麻木地道,「那个小护士我能唤醒,总统夫人却不行。」 「为什么?」 厉天阙沉声问道。 「小护士是我控制的,我当然有把握唤醒,那位总统夫人不是我控制的,我强行唤醒说不定会导致她这一辈子都陷在精神错乱中。」 九止一五一十地说道。 这么说,之前进唐家的不是他。 那个人应该更厉害些,能将唐瑾辰同父异母的妹妹控制得精神失常,能将樊冰冰控制得神志不清。 「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楚眠冷淡地问道。 「我不会把九天的核心告诉你们的,也不会告诉你们九天的所在,要杀就杀。」 九止咬了咬牙道。 闻言,厉天阙冷笑一声,「死也分很多种,有痛快的死,也有……受尽非人折磨而死。」 「……」 九止满脸绝望。 「九天一共有多少人?练你这种催眠能力的又有多少?小主人是谁,是男是女,年纪多大?」 楚眠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 九止似是怕了自己再被套出些什么,死死咬住牙不说话。 「给他先放放血。」 厉天阙道,朝楚眠看去一眼,示意去外面聊。 …… 江南堂的办公室里,楚眠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手中的文件板,「他很害怕,根本不敢说一些核心的东西。」 厉天阙有些懒散地坐在真皮转椅上,人往后一靠,指尖在虎口处的纹身上抚过,眸底深不可测。 孟墅将一叠测谎仪打出来的报告搁到桌上。 上面都显示九止说的起码是真话,不是撒谎。 「现在只有两个办法,要么对他施加酷刑,以他那个怕疼怕死的样子说不定会交代出来。」 楚眠翻了翻报告,转眸认真地看向厉天阙,「要么,放虎归山,跟踪过去。」 「……」 「你觉得哪个办法好?」 她开口问道。 「先一后二。」 厉天阙挑眉,成年人不做选择题。 先把人折腾个半死,要是还不说,就可以试试放虎归山。 「……」 最狠还得是厉总。 楚眠点点头,为了陆景然、霍烨、叶成、谢傲然他们,手段狠一点也是必要的,时间拖得越久,他们的安全越无法保证。 她收起手中的文件,「就是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 厉天阙从椅子上坐直起来,靠向她,手又去卷她的发。 孟墅默默看墙。 「九天的人闯南方边境,可以悄无声息地撤退;去唐家把唐新吓成那样,连亲孙子被带走也无可奈何……这一次派人查看冰冰的情况,却选了个这么怂的,还会尿裤——」 话说到这里,楚眠猛然明白什么,心口狠狠一震,转头睨向厉天阙。 厉天阙看着她,目光也是一沉,「手术室!」 他咬了咬牙,站起来就往外沖。 楚眠只觉背上一阵阵寒慄冒起,不顾一切地跟着往外跑。 「厉总?小姐?怎么了?」 孟墅还是懵的。 「九止是装的,快去手术室。」 楚眠边跑边道。 孟墅彻底懵了。 三人相继冲进手术室,厉天阙面色铁青地推开门,只见手术台上空空如也。 本来该看守在手术室的四个江南堂的好手和一个医生只剩下医生,见他们进来,医生一怔。 「人呢?」 厉天阙低吼出来。 「厉先生?」 医生有些茫然,「我刚给那人放了血,他状态突然变得特别差,又要上厕所,王队他们不想再给他换裤子,就拖去厕所了,应该快回来了。」 孟墅听到这话就往外沖。 「我不是说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理他吗?」 楚眠也止不住生气,都自以为是什么! 第1167页 「……」 医生被这夫妻的震怒弄得一脸惊慌,「王队说这人怂,腿都软了,不用担心。」 不多时,孟墅的声音远远传来,「人不见了,王队四个都死了!」 「……」 死了。 楚眠震惊不已。 「妈的!」厉天阙彻底恼了,「监控室!」 楚眠通知孟墅赶紧调集人手把江南堂周围的路段封掉。 监控室里,只有两个人在值班,这会都趴在桌上一动不动,都是被拧断了脖子。 厉天阙调出监控,只见四个江南堂的人押着手脚被铐住的九止前往厕所,其中王队还自以为谨慎地跟着九止进去单间。 不一会儿,王队先出来,拔出匕首照着自己的三个同事砍过去。 王队的身手高于其余三人,那三人又不防备,他几乎是干脆利落地把自己人全杀了。 下一秒,九止从单间里慢悠悠地走出来,伸手将斗篷上的帽子戴上,盖住自己的脸,然后走到王队面前,手指抵在他的眉心说了些什么。 王队举起匕首就一刀刺进自己的胸膛。 江南堂的四个高手就这么全死了。 厉天阙的脸色逐渐阴沉。 楚眠咬了咬嘴唇,一股郁气堵在身体里散不下去。 忽然间,所有的监控屏幕一换,穿着黑色斗篷的九止出现在镜头里,宽大的帽沿挡着他的脸。 但他嘲讽的冷笑声很是刺耳,「不愧是厉家、苏家、陆家的后代啊,果然比那些假财阀的脑子好使很多,差点就死在你们手里了。」 「……」 楚眠冷眼看着。 「缠在我身上的那些是什么?测谎的物件?」 九止轻蔑地道,「我们九天的人玩弄的就是人心,怎么可能被你们探究了我们的所思所想?」 「……」 还故意拍这一段挑衅他们,简直是猖狂至极!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继续交锋吧。」 九止拉了拉额前的帽沿,「明天黄昏,第一道晚霞出现的时候,我会把你们的人都带到麒麟码头,但是,所有陆家人必须到齐,包括你,厉太太。」 「……」 「陆家的人一个不能少,其余的人一个不能多,否则……我会送几个脾脏给厉先生玩玩。」 九止笑着说道,却分明带着一股恨意。 随后,屏幕一黑,九止消失在他们眼前。 第967章 老子的婚礼上要没你 「砰。」 桌面上的东西被暴怒的厉天阙扫了一地。 楚眠被惊到,抬眸看向厉天阙,他站在那里,脸色难看到极点,薄唇抿成一线。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这个样子了。 曾经,她以为那些财阀是她难以逾越的高山,现在才知道,九天这帮人才是真的难对付。 「厉天阙……」 楚眠看向他。 「我没事。」 他道,却是一身的烦躁,旁边的一张椅子被他当场踹翻,呼吸都比平时重。 外面传来孟墅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们江南堂不自称是全a国最铁桶的地方吗?就一个人!就他妈一个人在江南堂如入无人之境!你们居然谁都没有察觉!解散算了!」 一个九天。 把他们所有人弄得焦头烂额。 …… 夜晚,陆家众人聚集。 楚眠和厉天阙进来之后就被邀请到圆桌的主位上用餐,只是一顿晚餐没用多少,大家就都没了胃口,餐具尽数被收下去。 小辈们陆续离席,静默地靠墙站着,等待长辈们决定自己的去留。 长辈们则是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有人嘆息,有人愤怒,有人皱眉…… 「眠眠,天阙,我们陆家上下都听你们的安排。」 见所有人不说话,陆景慧先开了口,完全信赖地看向厉天阙和楚眠。 所有人都跟着点头。 见状,楚眠在桌下握了握厉天阙的手,然后站起来,神色肃然,「九天要对付的是我们陆家,我认为逃避并不是个好选择。」 一听这话,陆云堂和陆景慧有些意外地看向她,而后相视一眼,都笑了。 楚眠终于承认自己是陆家一份子了。 「眠眠,你大胆地说,当初在克斯洲,是你救了我们所有人,对我们的命,你不用瞻前顾后。」 陆云堂有些激动地道,说出口的话有那么一些吓人,却是让楚眠放下顾虑的最直爽之言。 楚眠看向陆云堂,绷紧的神经略微放松一些,而后道,「我和厉天阙决定,明天去麒麟码头,码头那里会在他的掌控之中,争取一次性解决所有的问题。」 「好!」 陆晴先站出来答应。 陆晴的母亲忧心忡忡地拉过她,「你也要去?九天就是百年之前我们的大仇人留下来的,就是要灭我们的族,要不你别去了,少几个小辈不会被发现的。」 「母亲!」 陆晴不贊同地看向她,「你也说了九天是我们的大仇人,他们一定盯着我们,要是我们少些人,到时阻碍了姐姐的计划怎么办?万一总统他们回不来怎么办?那a国会乱的!」 「……」 「姐姐付出那么多a国才有现在的样子,我不能怕死拖她后腿。」 「……」 听到这话,陆晴母亲也不好再劝,只是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红了眼眶,抱住她哽咽,「我苦命的女儿,这才好了多久又要……」 第1168页 「哭什么?」 陆景慧站起来,冷冷地看过去,「我们陆家是死里逃生活下来的一个家族,什么苦没吃过,现在遇上大仇人是好事,我们不一直都在愁有恨没地报么?」 「没错!」 陆云堂跟着站起来动员,「九天这帮装神弄鬼的东西,现在还妄图灭我们全家,我们陆家没那么好欺负!」 「就是就是!没什么好怕的,仇人不来找我们,我们也得找回去打回去!」 小辈陆风跟着叫嚣张。 「有陆家列祖列宗保佑我们,我们一定能报得此仇、雪得此恨。」 陆寒成熟许多,字字铿锵。 剩下本来有些担忧的陆家人听到这些互相看看,信念跟着坚定了。 没错,他们本来就是为复仇而生,现在仇人就在眼前,他们缩着算怎么回去,就得打回去。 陆景慧看大家意见统一,欣慰地点点头,一转头,原本坐在桌前的厉天阙和楚眠已经不见了。 「人呢?」 陆云堂也诧异。 「姐姐和姐夫在你们聊的时候出去了哦。」陆晴指指门外。 「……」 陆景慧的目光黯下来。 现在心理压力最大的怕就是楚眠。 朋友、战友、亲人……每一条命都那么鲜活,都是对她的挑战。 …… 繁星点缀着夜幕,足球场上空空荡荡,座位也全是空的。 楚眠踩着过道的阶梯往上走,停在一排座位前,在厉天阙身边坐下来。 厉天阙坐着,修长的双腿跨开,两只手搭在腿上,十指相交。 他的脸上没什么喜怒,只有修长的手指扣得用力,手背上的青色血脉贲张,风衣上沾了些灰尘也没察觉。 楚眠坐在他身边,抬眸看向天上。 月明星亮,一颗颗星子如宝石般嵌在夜空。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她轻声说道。 「……」 身旁的男人没有出声。 「厉天阙,我相信你。」 楚眠转过脸凝视着他,唇角泛起浅浅笑意,眼中满是信任。 她信他明天能掌控好一切,她信明天一切都能结束。 厉天阙低眸看着自己的手,嗓音极沉,「风岛的礼堂已经全部装饰好了。」 「那一定很漂亮。」 楚眠笑得柔软,「婚纱也差不多了,明天结束后我就可以去试穿婚纱,要是尺寸有问题还来得及改。」 闻言,厉天阙猛地抬眼,直直看向她,「电视剧里,一般说这种话的最后都穿不上婚纱。」 「……」 楚眠一噎,「你什么时候爱看电视剧了?」 「失忆那段时间看的。」 「……」楚眠无言以对,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厉天阙相信电视剧?」 「不信。」 厉天阙字字冷厉,他松开了手抓住她的,将她的柔荑紧紧握在手心里,深色的眸子穿透人心般盯着她,「所以,楚眠,你得给我活着。」 「……」 「老子的婚礼上要没你,我就只能去地狱里夺新娘了。」 他凝视着她清澈的双眸,一字一字说道。 闻言,楚眠的心脏疼得紧紧一缩,伸手就抱紧他的脖子,牢牢抱住,「我们的婚礼只会在风岛上办。」 不会有第二个地方。 「好,那你给我记住了,别让我找不到人。」 厉天阙沉声道,伸手抱上她。 夜色凉如泉水。 第968章 谁家老婆这么漂亮啊? 「我知道。」 她允诺他。 她会一直在,在他看得到的地方,不会走丢。 …… 新的一天来到,厉天阙带着孟墅安排麒麟码头的事宜。 楚眠则找来了沈医生给陆家人上课,给大家讲如何防备催眠。 沈医生明白这一次事关重大,因此讲得格外细緻。 「其实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将一个人催眠致精神状态全面崩溃,但我想道理是相通的,抵御催眠必须要有一个强大的内心世界。」 「……」 「你们一定要记住,自己是什么人,自己是为了什么。」 「……」 「除此之外,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跟着对方的指示走,不让对方来引导自己,他的手指东边,你就看西边,他说西瓜,你就想老虎。」 「……」 「如果这再不行,就别去看对方的眼睛,不要有任何的对视。」 上完课,沈医生还特地拉了两个陆家人过来做催眠,教他们用自己的办法来抵抗自己。 其中一个长辈心性坚定,没被催眠。 另外一个小辈才十四岁,心志并不成熟,虽然也是竭尽全力在抵御,但在一个半小时后,还是被沈医生成功催眠,应答尽答,连自己新交的小女朋友都交代出来了。 这两个实验做过之后,陆家人都面色凝重,对催眠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要知道沈医生的催眠本事在九天面前不够看,可这点不够看的本事就够骇人了,何况整个九天。 楚眠穿着一身白色休闲服靠在窗口,沐浴在阳光中,皮肤白皙如牛奶一般。 她伸手将一头长发拢起,扎成马尾。 陆家半数的人都有点意志消沉,沈医生无助地看向楚眠,观看了全程的楚眠出声道,「我有个办法,到时可以试一试。」 第1169页 所有人都看向她。 「出发的时候再说。」 楚眠笑笑,拍了拍手,「课就上到这里,大家回房好好补个觉,养足精神,黄昏一起去码头看落日。」 见她还笑得出来,陆家人互相看看,都有了一定的安心,「不就是个催眠么,再厉害也怕枪炮。」 「就是,走走走,回房补觉。」 「晚上回来凑个十几桌打麻将吧,反正都在这了。」 「好啊,玩通宵。」 大家纷纷站起来离开,在自己的家人面前都露出最大、最放松的笑容,把紧张藏在心里。 楚眠目送着他们离开,转身倚在窗口,拿出手机对着自己自拍一张,发给厉天阙逗他开心。 【楚眠:谁家老婆这么漂亮啊?】 那边秒回。 【厉天阙:我家的,勿碰。】 「……」 楚眠轻笑一声,眼睛弯了起来,阳光下,她的笑容逐渐变得涩然。 从小到大,她遇过无数的人,打过无数的「战役」,这一战,涉及她身边最多的人,也是她最没把握的。 一个都不能有事。 她要全部救回来! …… 楚眠在陆家呆到下午。 时间差不多了,一部部黑色的轿车停在陆家门外,陆家人着装完毕,个个配上枪神色肃然地坐上车子。 这是他们第一次直面自己的仇人主谋之后。 紧张、忐忑。 一觉之后,真上路了,心底那股仇恨、愤怒渐渐涌上来,占据了他们大部分的情绪。 家族百年的恨,今天终于要有一个了结。 楚眠坐到最前面一辆轿车的副驾驶上,将耳麦塞进耳朵里。 刚塞好,厉天阙低沉磁性的嗓音就撩过她的耳膜,「下午睡觉了么?」 没有。 但她答应他要放松,要睡觉。 楚眠坐在位置上,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后面坐着的陆景慧和陆晴,伸手掩住嘴唇,小声地道,「没睡,想你想得睡不着。」 这样说他应该就不会叨叨了。 「噗哧——」 陆晴耳尖地听到了,没绷住直接笑出声来。 陆景慧也忍俊不禁,但还有长辈的姿态,伸手就把陆晴抱进怀里,捂住她的嘴巴。 「……」 楚眠有些尴尬。 而耳麦那头,她这马屁显然也没拍到位。 「啧,小东西也学会花言巧语了。」 厉天阙道,「不睡觉赖我身上,嗯?」 楚眠挠了挠太阳穴,呼出一口气,转移话题,「时间差不多了,九天的人到了么?」 「海域、道路全封锁,无关之人已经全部转移,暂时还没看到有人进入关键区域。」 厉天阙道。 「我们这去麒麟码头也有段时间,我们先出发。」 楚眠说着给一旁的司机打了个手势。 司机启动车子往前开去,他们这车一动,后面的车都跟了上来。 「嗯。」厉天阙应了一声,嗓音动听极了,「这一路是不短,那你就多说点花言巧语给我听。」 「……」 放过她吧。 陆家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往前开去。 她和厉天阙都不相信九天会有多好的诚信,九天要是想下手,沿路埋伏是最好的方式。 因此,他们故意把沿路的布控弄得疏一些,给人下手的机会。 但很意外,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意外。 没有埋伏。 也没有车子遇路障停下,大家下车被人扑上来强行催眠,自相残杀的局面。 陆家的车队一路没有停过,顺顺利利地进入关键区域。 周围的民房、工厂、仓库早就没有任何民众,整条大街空空荡荡,笔直地通往正前方的麒麟码头。 「下车,让沈医生检查下你们中间有没有人被催眠。」 厉天阙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好。」 楚眠应道,一切听从他的指挥。 面对九天这帮人,最怕的就是这件事了。 陆家人陆陆续续下车,沈医生快步走上前来,和每个人聊了下,确保没人中招后才沖楚眠点了点头。 「出发。」 楚眠开口。 陆家人站到一起,个个深吸一口气,而后眼神坚毅地往麒麟码头步行而去。 步子声响如雷,声势浩大。 沈医生站在原地望着,被这等气势惊到了。 明明是面临未知的危险,可里边连小小的少年都不会迟疑一步。 这大概就是陆家千疮百孔后还能迅速崛起的原因,真好。 …… 太阳渐渐西下,落下来的光温度骤降。 偌大的麒麟码头除了陆家人没有一个多余。 第969章 你用我儿子威胁厉天阙? 楚眠按了按耳麦,厉天阙低沉的声音传来,「现在我开始和你说码头上的几个爆炸点,以及小安全区,记牢。」 「好。」 楚眠站在人群前面,顺着厉天阙的指示看向码头各处。 远处,几架巨大的白色发电扇叶顺风而转,如钟錶的针,一圈一圈地转动着。 天边风云翻涌。 渐渐的,天边的云彩变了颜色,一抹晚霞如约而至,染红码头的天空。 连海面都染上一层动人的色彩。 第1170页 「日落。」 陆家中有人低低出声,众人抬眼望去,心情沉重。 「眠眠,别担心。」 陆景慧站在楚眠的身后说道,「我们陆家人没那么没用,都会坚持到底。」 话落,天空中有鸟扑腾着翅膀惊慌飞过。 海风的气息掠上码头。 楚眠抬起眼望去,看着一根羽毛在万丈的霞光下缓缓落下,耳边传来厉天阙低沉的声音,「来了。」 羽毛落在楚眠的脚边。 楚眠往前望去,空空荡荡的大街上缓缓驶来几部黑色的车,一直驶到码头前。 高处,有狙击手随时瞄着。 「车上没做任何遮挡,胆子很大。」 厉天阙冷声将车内详情告诉她,「唐瑾辰、谢傲然、叶成,只有他们三个。」 「没有陆景然、霍烨?」 楚眠蹙眉。 这是特地留了一手,还是说陆家人不准备放? 「没有。」 厉天阙的声音继续传进她的耳朵里,「剩下二十个人穿着斗篷,戴着帽子看不清脸,有可能是你那群手下被催眠后扮的,按兵不动。」 他不准备现在就开枪。 「我明白,我来探一探。 楚眠不想再中九天的任何圈套了。 她站在那里,看着那几辆车的车门被打开,唐瑾辰、谢傲然、叶成三人率先下车。 三人的手脚都没有被绑住,除了脸上有些瘀伤,看起来和平常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同。 可就是……不逃。 见三人下车后安然无恙,二十个斗篷人才相继下车。 有人对着唐瑾辰他们说了什么,三人十分顺从地朝楚眠这边走来。 后面二十个人紧跟而上。 黑压压一片,犹如乌云压境,给天边的晚霞都添了一抹压抑。 为首的人慢慢走出来,伸手拢了拢头上的大帽子,赫然就是九止。 「厉太太好胆色啊。」 九止面容平凡,却带着一股不知道哪里来的优越感,语气令人不适。 陆家人怒视着面前的这群人,年纪大些的握紧了拳头。 「你也好胆色。」 楚眠站在最前面,冷淡地说道,视线从唐瑾辰他们三个身上掠过,知道他们已经被催眠,便去看剩下的那些人。 想看看是不是九天用她的手下假冒,但帽子遮得太严实,看不太清楚。 「别找了,厉太太,都是我们九天的人。」 九止笑了一声,「这周围的狙击枪现在要狙我们很容易,不过想好了,杀了我们,他们三个和总统夫人就永远醒不过来了,哦,对,还有你的亲生父母。」 「你想怎么样?」 楚眠冷冷地问道。 「主人交代过,他与陆家世代不共戴天。」 九止往她身后的人群看了一眼,慢悠悠地道,「陆家凭什么过安稳日子啊?再创当年辉煌,成为a国的一根经济柱就更是荒诞了,怎么可以呢?」 「你在说什么?」 陆家人全怒了。 陆景慧站出来,冷冷地睨向瞪向九止,「你家主人百年前屠我陆家满门,用尽骯脏手段,你们这些后人,有什么脸面直着双腿站在我们陆家后人面前?」 九天之人都在跪在陆家面前忏悔。 「屠你们陆家是你们百年前陆家家主造的孽,是他活该啊。」九止猖狂地摊了摊手,「要怪,就怪你们陆家的祖宗。」 「你敢辱我陆家先人?」 陆云堂怒不可遏,拔出手枪就对准了九止,咬牙切齿地喊出来,「有能耐把你们九天的人通通叫出来,我们百年恩怨今日就来个了结!」 陆家人都拔出了枪,将年纪小些的孩子推到身后护着。 楚眠站在最前,冷眼看着九止。 打过一场交道后,她再也不敢小看九止。 九天行事总是能超乎他们的预料。 她和厉天阙对今天做的假设,到现在为止,九天一件都没做,没有踩进他们的陷阱里。 果然,面对陆家人的雷霆震怒,九止笑了笑,不慌不忙地来回踱步,还抬头望了一眼天边,「厉太太,今天的落日很美啊,没想到a国也有这么美的落日。」 「九止,你到底想干什么?」 楚眠冷冷地问道。 有些奇怪。 提出在麒麟码头交锋的是他九止,来了也不讲真实目的的也是他,他究竟是要做什么? 她转头望了一眼天边的落日,眸子一震。 他在拖延时间? 为什么? 楚眠猛地看向他,恨不得探究进他的眼底深处。 「厉太太真是自信,敢盯着一个能控制他人精神的主导者的眼睛。」九止笑道。 「……」 楚眠冷冷地看着他,不行,不能再被九止带着节奏走。 既然不说出真实目的,那就强来。 她往后退了两步,抬起手做了个手势,陆家人见状立刻从口袋里早就准备好的一朵白花,别在袖子上。 如若弔唁祭祀现场。 九止看得一震。 紧接着,众人又拿出一截白纱,齐齐蒙上自己的眼睛。 白纱蒙眼,是楚眠想出来的办法,可以视物,却能让对方无法第一时间和自己对视,从而不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被控制了精神。 第1171页 佩戴白花,是告诉列祖列宗,今日后人要复仇了! 码头的风似乎都变得尤为悲壮。 九止有些吃惊地看着这样的场面,随即放肆地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 「……」 楚眠拔出了枪,看着谢傲然他们三个人的位置,确定自己能救下他们。 不对。 狙击手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反应? 楚眠握着枪的手一僵,面上没泄露任何情绪,但九止已然全部看穿,「怎么,你老公还没下杀令?」 「……」 楚眠僵硬地抬手敲了两下耳麦。 没有任何回应。 厉天阙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和她说话了。 「啊!」 像是突然想起来,九止用力拍了一下手,指着她身后的陆家人道,「我说怎么感觉人数不太对劲,你这陆家人还少一个啊。」 「……」 「少个你的宝贝儿子,你儿子身上可也有陆家的血……哈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九止的笑容彻底狰狞起来。 楚眠猛然明白过来,脸色煞白,「你用我儿子威胁厉天阙?」 第970章 等到了那个地方,你会知道答案的 九止露出一脸做作的讶异,「厉太太你反应得好快呀……厉害,真厉害。」 他用力地为她鼓掌。 「你从一开始想针对的就是厉天阙。」 楚眠咬紧了牙关,痛恨自己怎么会到这一刻才想通。 九止要他们陆家人到齐,他们所有人下意识的反应都是百年的家仇,是九天要对他们再行屠杀,因此,他们做得所有准备都是为了保护她和陆家人。 而蔷园虽然防守严密,如若铁桶,但他们并没有针对九天制定特定的防守计划,甚至都没有让沈医生给保镖们也上一课。 厉天阙呆在的总控制室更不用说,以他的自负,那里都不用人保护。 「我都说了,我们九天玩的就是人心。」 九止笑着摊手,显得十分得意。 陆景慧和陆云堂站在楚眠的身后,都有些担忧地看向她,只见楚眠站在那里,久久连手指都没动一下。 整个人完全僵硬地站着。 「我儿子和厉天阙在哪?」 楚眠看着面前的九止,一字一字问出来。 「想找他们?」九止点头,「行啊,跟我走,我带你去找他们。」 说着,九止也不管陆家多少枪口对着他,自信满满地转身。 转身走了两步,楚眠冷若寒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既然九天擅长玩弄人心,那我楚眠就偏不跟你们的节奏走。」 「……」 九止的步子一顿。 「你们大费周章抓这么多人却不杀,一定有你们的理由。」 「……」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拼一下人质交换吧?想必你九止在九天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楚眠说着慢慢拔出了手枪,枪口对准九止的后背,清明的眼中掠过一抹肃杀。 她纤细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按下扳机。 「砰——」 子弹瞬间穿透九止的身体。 九止捂着血淋淋的伤口缓缓倒下来,拼着一丝力气转过头。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面前神色清冷的年轻女人,海风吹过,她一袭白衣如杀。 儿子、老公都在他的手里,她竟然还有这份理智和胆色…… 九止痛苦地捂住伤口,虽然知道楚眠没有往死里下手,但疼是克制不了的。 他恼怒地瞪向她,声音发了哑,「你敢开枪,你就不怕你儿子和厉天阙——」 楚眠根本无法听到这几个字,心脏在抽搐,她脸白无血,柔软的唇微张,一字一字下达命令,「抓活的,上!」 闻言,陆家人再无任何犹豫,一群人朝着对面的斗篷人扑过去。 「杀——」 陆景慧和陆云堂率沖鏠,对着斗篷人的胳膊和腿就射击。 码头上的局势一下子乱了。 剩下的斗篷人被惊到,慌忙找地方躲,也有将唐瑾辰、叶成、谢傲然三人拉到身前挡子弹的。 三人很顺从地替他们挡,没有任何的不甘不愿。 陆家人只能小心避开。 枪声震耳欲聋。 楚眠握着枪不断往前走,见人就扫,很快,码头的地面被鲜血染红。 红得更胜晚霞。 她身上的白衣也被溅上无数鲜血。 「啊——」 一声惨叫后,一个斗篷人在几个货箱后面倒下来,倒在她的脚边。 楚眠低眸看去,只见他手上拿着一把手枪,而那枪赫然是早就淘汰的旧式手枪,杀伤力小,后座力大…… 这枪,似乎是百年之前才用的。 怎么九天现在还在用?这枪在枪战中根本不具一点威慑力。 楚眠有些奇怪,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咒骂声。 她连忙回头,只见混乱中,陆风被推搡得倒在地上,陆寒立刻伸手去扶。 他弯腰的一瞬间,倒在地上的九止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直起身一手拧住他的脖子,一手扯下他蒙眼的白纱。 楚眠冲过去,边沖边对着九止的腿又是一枪。 「啊——」 九止惨叫一声,再次狼狈地倒在地上,一双眼死死地瞪向她,充斥着痛恨。 第1172页 「楚眠,你非要这么狠就怪不得我了!」 九止说着,忍住疼痛把手伸进怀里,歇斯底里地喊出一句,「都他妈给我动手!」 「是!」 四下角落里响起斗篷人虚弱的应和声。 楚眠紧紧盯着九止,枪口对准了他,下一秒,九止将什么东西抛了出来。 「砰。」 清脆的一声响。 一颗白色小球落在人群中央,在码头的血色中弹跳着。 紧接着,十几颗小球紧跟着从各个角落里弹跳出来,在人群中跳来跳去。 陆家人都有些茫然,左右看着,最后疑惑地看向楚眠。 球。 楚眠忽然想到之前唐瑾辰妹妹说的话,球一定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她对这个十分恐惧。 她直直盯着,忽然看到那白球在地上弹跳着,几下之后,球出现一点裂开的迹象,一缕菸丝从里边缓缓溢出。 迷香? 还是毒烟? 楚眠一惊,连忙用手臂捂住唇鼻,大声喊道,「往后撤!不要闻!这球有问题!」 陆家人听到这话急忙齐齐往后退去,但已经来不及了。 楚眠自认对很多普通毒物都有一定的抗体,甚至是审讯药tp1314对她来说她都能抗住,但这烟……她甚至没有闻到一丝异味,眼前已经开始模糊了。 天边的晚霞变得模糊、扭曲,颜色像是打翻的颜料盘,没有一点章法…… 不行。 这样不行。 楚眠强撑着继续往后退,码头风大,一会就能将烟吹散了,她得撑住。 「砰。」 「砰砰。」 身边的陆家人一个个相继倒下。 不稍片刻,整个染血的码头,只有她一个人还摇摇晃晃地站着。 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像一团团的马赛克。 楚眠拼命摇了下头,「九止,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大费周章地抓这么多人,用尽心机,却暂不杀人是为什么? 这烟如此厉害,又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拿出来,而是非要等到这一刻才拿出来? 她眼前已经看不清真正的路了,冷汗从额角淌下来,只能拼命强撑。 九止虚弱而沙哑的声音似近又似远地传来,「等到了那个地方,你会知道答案的。」 「什么地方?」 她问道,拼命地摇头,却仍是什么都看不清。 第971章 楚眠到达复制城 说完,楚眠便觉得腿开始发软,耳边似有很多杂音,可细细去听,分明什么都没有。 厉天阙…… 小懒…… 楚眠渐渐倒了下去,重重地摔在码头上。 她没有晕过去,脑中一直有残存的意识,却睁不开眼,听不清周围的声音。 她能感觉自己被人抬了起来,而后好像是上了一艘船,船很颠簸,在海上摇来摇去。 周围一直有脚步声。 楚眠不知道唐瑾辰、樊冰冰他们被催眠后是不是就是这种状态,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好像被锁了起来一样,她想挣扎,却怎么都挣扎不了。 她也被催眠了? 在外界的眼中,她是不是也像冰冰那样没了神志和意识? 她应该再仔细些的。 明知道那势力是百年前控制了82个家族对付陆家的狠角色,她就应该做到面面俱到,不该留一点缺口给对手…… 不杀她?为什么不杀她? 这一趟路程并不短。 楚眠睁不开眼,对时间感知的唯一来源就是过程中,不断有人将她扶起,强行将薄薄的粥餵进她的嘴里,要她喝下。 每次都餵得不多,像是在勉强维持她的一个生理机能。 她在心里默默算着用餐的顿数,似乎快要两天了。 「她的眼皮怎么一直在动?」 有人疑惑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楚眠又听到九止强忍着痛楚的声音,「其他人都跟睡死了一样,就她还有意识在,这女人还真是有能耐。」 旁边又有人问道,「这么强的烟都不能让她昏迷,她这样的人是不是就是那种最难控制的?」 「嗯。」 九止随意地应了声,「她这样的人世上出不了几个。」 「……」 楚眠躺在那里听着。 这么说,她现在并没有被催眠? 回家,要回九天的大本营了? 在船上漂着,楚眠一直强逼着自己不睡,精神却是一阵阵的萎靡,有时能勉强听到外界的声音,有时却什么都听不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眠在用过一点粥后,外面传来一声重重的撞击声。 船,靠岸了。 …… 手指渐渐散了麻木。 楚眠躺着,察觉到身体没那么压抑,她动了动手指,手指竟成功弯了起来。 她心念一动,她可以活动手指了! 楚眠不敢着急,慢慢感觉身体的恢复,一点点挪动自己的手指,身体的神经被慢慢唤醒,她开始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她调整着呼吸,一次次深呼吸。 多次以后,她尝试睁开眼睛,眼皮还是很重。 好几次后,楚眠终于将眼睛睁开来,长睫颤动得厉害。 眼前是一团团的马赛克,她眨了几次眼睛,马赛克渐渐变成雾气,又经过一段时间,雾气慢慢散去。 第1173页 印入眼帘的是红棕色的一个穹顶,木质结构,花纹繁复庄严,巨大的灯挂在中央,周围小灯制成百合的模样,绽放在大灯的周围,美轮美奂…… 「呃——」 楚眠咬紧牙关,挣扎着从冰凉的地板上坐起来。 却见周围的地板全躺着人,都是陆家人。 她顾不上太多,爬到陆景慧身边,伸手去推她,「慧姨,醒醒,醒醒。」 陆景慧昏睡在地上,一动未动。 楚眠又去推旁边的陆晴,「陆晴,醒醒。」 「……」 陆晴也是一样。 所有人都躺着,昏睡着,没有一点反应。 楚眠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数着地上的人,陆家人倒是一个都没少。 她开始环视四周,眼前赫然是一个超级大的客厅,豪华而复古。 装修风格却是东西结合,沙发是欧式的真皮沙发,旁边摆着堪称古董的座机,还是转着拨电话的那种,落地的座钟来回撞着针。 墙上却是挂着巨幅的山水画,随处可见的丝绸制品,高处悬着一块匾额。 【坤厚载物,德合无疆】 八个字,笔触洒脱,可见书写之人心性至纯。 九天竟还供着这样的书法,配么? 楚眠想冷笑,她收回视线,奇怪,把他们全都带到这里,九天的人呢? 不绑着他们,也不对他们做什么,就是把他们扔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楚眠心下奇怪,看到茶几上放着一叠报纸,她伸手拿起来。 报纸上的文字还是竖着排列的,这分别就是…… 楚眠看到了左上角的发布日期——19xx年。 「……」 百年前的报纸? 楚眠愕然,看着报纸上的内容,果然都是讲的是百年前的事。 正值财阀乱斗,国内民不聊生,物价飞涨,钱币不断贬值,一袋米到了用一袋钞票去买的地步…… 楚眠翻开报纸想再看,一张照片掉落下来。 她捡起来,是一张老照片,一张在空中俯瞰的旧城市景象。 右下角有一行娟秀的钢笔字。 【帝都鸟瞰全景】 楚眠看着照片中的城市,这是百年前的帝都? 时代果然在变,现在的帝都已经完全看不到百年前的一点影子了。 这个九天怎么回事,拿的枪是百年前的旧式手枪也就算了,呆的地方还是百年前老房子的样子,怎么,追忆他们的主人么? 不知道厉天阙和小懒现在会在哪里,是不是也被带到这里来了。 楚眠拿着照片小心翼翼地越过满地的陆家人,走到紧闭的大门口。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面前的高耸大门。 一束刺眼的阳光猛地落下来,直直刺进她的眼里。 楚眠受不了这么强烈的光线,她连忙伸手捂住眼睛,好一会儿才往前面望去。 这是一个大得有些离谱的院子,又是不东不西的设计,周围房子立着罗马柱,中央是一方喷泉池,但喷泉池的池壁上雕镂着八卦纹路,旁边还种着一棵大大的老槐树…… 特别符合那个年代的风格。 没有人看守。 楚眠一步步走出去,穿过庞大的院子,走到庭院的大门前。 她再次推开大门,大门发出「吱嘎」的声响。 外面是一条又长又宽的路,不过不是柏油马路,而是石板路。 踩上去用力一些都会响。 楚眠四下望了望,周围的房子竟全是百年前旧式房子的设计,一景一物都让她有种穿越之感。 她望向远处,有一座标志性的十字高楼,遥遥矗立,十分显眼。 楚眠想到什么,连忙拿起手中的老照片,赫然在里边也看到了十字高楼…… 「……」 她震惊地睁大了眼。 九天的大本营竟是一座完全复制了百年前帝都的城池。 第972章 九天上下愿为霍雾小姐再搭一次戏台子 一座复制出来的城池。 老帝都。 九天到底是要做什么? 这又是在世界上的哪个位置,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土地给他们造出一座城池来? 楚眠的三观被刷新,难以置信地望着周围的一切,望着眼前的石板路长得跟没有尽头一样。 如果这里是座复制城,那九天把他们安置在的地方是…… 楚眠想着,猛地回过头,只见大门上方悬着一块镀金边的匾额,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陆公馆】 这里是被复制的百年前陆家。 楚眠被完全震撼到了。 真正的陆家早已破败,陆家三兄妹回归帝都,都找不到从前准确的位置。 一个家族,于世间就像一粒尘埃。 人灭后再无踪迹。 楚眠上前摸了摸墙面,墙面已有些老化了,有裂纹也有修补过的痕迹,推算一切,恐怕是当年那个九天的主谋还在世时,就建造了这一切。 他既然对陆家恨之入骨,又怎么会把陆家给还原出来? 楚眠想不明白,她看着眼前的陆公馆,抬起脚重新走回去。 知道这里是被还原的陆家后,楚眠再看眼前的一切心境便变了。 她望向院中的老槐树,呼吸顿了顿。 当年,她的外曾祖父还是个少年,他爬上了院子里的树,眼睁睁地看着陆家被血洗,鲜血从楼上淌到楼下,从屋里淌到院子里。 第1174页 遍地尸体。 以及直到死都不甘闭上的眼睛。 「……」 楚眠穿着一身血迹的白衣站在超大的庭院里,仰头望着周围的一切,仿佛耳边传来了杀戮声、尖叫、痛哭…… 周遭的景致开始疯狂旋转。 她的步子晃了晃,踉跄两步,差点栽连忙收回了视线,不再去想百年前的种种。 她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还得休息一下才行。 「叮铃铃铃——」 颇具年代感的电话铃声从客厅里传来。 楚眠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伸手拿起座机电话放到耳边。 电话那头传来九止的声音,「厉太太醒得早啊。」 「九止。」 楚眠收敛了一下气息,淡漠地道,「别再装神弄鬼了,直接点。」 「好啊,那我想问厉太太一个问题,请如实回答我。」 九止在电话那头道。 「什么问题?」 楚眠问。 「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九天与陆家究竟是谁错谁对?」 九止一字一字问出来,沙哑的声音透着一份严肃。 楚眠怔了下,她没想九止会问她这样一个问题,「你们要血洗陆家人,还要陆家人承认你们是对的?」 「厉太太,请回答我。」 九止的语气更郑重了些,非要她回答这个问题不可。 「厉天阙的外公说过,九天的主人认为陆家家主抢了他的女人,所以,虐杀陆家一百多条人命。」 楚眠握着手中冰凉的话筒,冷冷地问道,「九止,你要是旁观者,你觉得这是一个正常人会做出来的事么?」 闻言,九止笑了一下,「我猜厉太太你也不会站在九天这边。」 「即便我不是陆家人,我也无法苟同九天。」 楚眠道,再坚定不过。 听到她的话,电话那端传来一阵静默。 隔了片刻,九止缓缓开口,「那是你没经历过那些事情,等你真正做了那个时代的旁观者,或许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 「厉太太喜欢看戏么?」他问。 「什么?」 楚眠被问得一怔。 这和看戏又有什么关系? 「当年主人建起一座旧帝都,排演了一出出的戏用来思念故人,这些戏被一代代保存下来。」 九止在电话那头顿了顿,接着道,「我可以说,在这个世上,关于百年前那段过往的复原,只有这里才是最真实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眠实在不理解他的动机。 九止笑了一声,「出去走走看看吧,你现在守着陆家人也没什么用,他们的身体不如你,起码要到明天才会醒。」 「……」 「九天上下愿为霍雾小姐再搭一次戏台子,重唱百年恩怨。」 霍雾。 她的本名。 楚眠听得很不习惯,想继续问些什么,九止已经将电话挂断了。 为她重唱百年恩怨? 她挂掉电话,摸了摸身上,果然手机、手枪都没了,只有这一身染血的白衣。 她又重新拿起话筒,将电话打回a国。 打不通。 果然,电话通不了外界。 楚眠再次放下电话,看了一眼满地昏睡中的陆家人,想了想,她站起来往外走去。 她倒要看看,九天到底要搭一个什么样的戏台子。 …… 从陆公馆离开,楚眠不太分得清方向,只能依靠直觉朝着左边走。 整条宽阔的石板路都十分宁静,路边的房子都是旧式的豪门风格,门前的石狮一家比一家威武。 出了路口不多时,眼前的视野一下子变了,旁边的路不再平坦,而是一段段泥泞的小路,两边房子残破不堪,巷子挂的衣服破破烂烂的。 「这世道这么乱,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富人家的狗吃得都比我们好,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不如投井算了。」 有绝望的声音传来。 一处破屋前,一对穿着补丁衣服的夫妻对着一个空空的米袋在嘆气。 紧接着,街上的人渐渐多了,有赶着牛车经过的农民,有偷偷把女孩扔到街上转头就跑的父亲,也有坐着老爷车经过的光鲜体面人…… 「……」 楚眠再次有种穿越之感。 她明白了,九天这是把整座城池都当成了一个大舞台,要在她面前重演百年前的恩恩怨怨。 真是有那个大病! 难不成真要他们陆家人承认当年九天主谋杀得好不成? 楚眠皱了皱眉,九天疯九天的,她得找到厉天阙和小懒他们才行。 她站在路边,想了想,踩着泥泞的路就朝着那处夫妻住的破屋走去。 楚眠推开妻子,一把将其中骨瘦如柴的男人推到墙上,伸手就拧上他的脖子,冷冷地道,「九止在哪里?」 旁边的妻子见状吓得尖叫起来,「啊——你、你、你干什么?」 男人也慌了,瑟瑟发抖地看着她。 第973章 他今晚也会来看我的演出 「想活命的话,就告诉我九止他们在哪里。」 楚眠的手指用力。 男人瘦骨嶙峋,根本没有抵抗之力,他痛苦得满脸胀红,「九止是谁啊?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第1175页 「装什么傻,九天的人都在哪里?」 楚眠盯着他,眸色冷冽。 「什么九止九天的,小姐,你真的找错人了!」 一旁的妻子见状急得脸都白了,直接跪到地上朝她磕头,「求求你放过我男人吧,我们就是老实人家,家里还有一盏煤油灯,你要就拿走,别的真没了……」 「……」 煤油灯?什么东西,她又不是来抢东西的。 楚眠蹙眉,观察着这夫妻两人,意识到什么,她立刻问道,「现在几几年?总统是谁?」 那妻子立刻说出了19开头的年份,以及当时的在任总统。 被她握住脖子的男人拼命点头。 「……」 楚眠看着完全不像是在撒谎的夫妻二人,顿时心底生起莫名的寒意。 他们是被深度催眠了。 催眠到认为自己就是那个年代的人,正过着贫困且痛苦折磨的日子…… 她的手一下子松了开来,无法接受地往后退去。 神经病! 九天就是一帮神经病! 整个复制城的人不是什么演员,不是什么九天的成员,而是一帮被催眠了的人虚假又真实地活着。 怎么会有操控人心到这种程度的神经病! 再看周围的人,楚眠头皮都发麻起来。 在夫妻二人错愕的目光下,她转身往外跑去,脚下踉跄两步,跌跌撞撞。 在这样一座被催眠的城池里,她要怎么才能找到厉天阙? 楚眠靠在破败的墙上,大口地呼吸着。 「小姐,你没事吧?」 一个轻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楚眠转过头,就看到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乌黑柔软的长发垂肩,穿着一件斜襟旗袍,绣以百合,淡雅清新,如同她美丽温柔的脸庞一样。 女人看着她身上的血迹皱了皱眉,「你是不是被人打了?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是我的,不用了,谢谢。」 楚眠淡漠地开口,转身走人。 她救不了这些被深度催眠的人,她自顾不暇,也就没了要说话的欲望。 「诶……」女人有些担忧地看着她,「那你别往小路上走,往大路上走,现在时局乱,女孩子还是不要乱走的好。」 「……」 楚眠默不作声地往前走去。 见楚眠不理自己,女人无奈地嘆息一声,拎着手中的布包转身走人。 楚眠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转身看向墙上贴的簇新海报。 一张青衣拈指的画像印在上面,温婉动人。 西城广乐楼,名角程碧城登台,再唱《白蛇传》。 「……」 程碧城。 楚眠几乎是立刻想到之前看过的陆家族谱,百年前陆家家主之妻的名字就是程碧城。 不出意外,程碧城就是所谓被抢的女人。 她是个青衣? 这在族谱上倒是没写。 楚眠站在海报前,仔细辨认着青衣的眉眼,蓦地转头望向那一步步离去的淡雅女人,「程碧城!」 「……」 女人停住了脚步,有些意外地回头。 阳光下,她一头长发扬起,美得有些虚幻,她笑起来,「你认得我?」 「……」 不是认得你,而是认得你「扮演」的这个角色。 程碧城朝她走过来,微笑着道,「既然你认得我,那该相信我不是坏人了,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你认识陆悬么?」 楚眠不想婉转,直接开口说出陆家家主的名字。 她想知道这个时候程碧城和陆悬是什么关系。 「陆悬?」 程碧城有些意外,「你指的是陆家家主?他来听我唱过两场戏,但并未说上过话,你……小姐你气度不凡,莫非是陆家的人?你是不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可以领你回去。」 这奇妙的联想力。 楚眠不知道真正的程碧城是不是有这样的联想力,但眼前的显然发散性思维很强。 「我……是陆家的人。」 楚眠也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了,想了想又问道,「你结婚了么?还是有男朋友?他是谁?在哪?」 只要找到那个主谋,应该就能结束这一切了。 「……」 程碧城讶异地看着她,神情有些尴尬,「小姐,你我好像是初相识。」 说话真礼貌,都不直接戳着她的鼻子骂冒犯。 楚眠有些头疼地站在程碧城面前,思绪有些乱。 她不能着急。 九天既然要安排这样一出大戏给她看,她着急也没用,起码见到程碧城,她已经算是接触到解决问题的核心了。 这么想着,楚眠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后看着程碧城露出笑容,「程老闆,其实我是你的戏迷,很是仰慕你,所以……对你的私生活难免感兴趣了些,请勿见怪。」 「啊?」 程碧城有些茫然地看着她,捏着手中的布包又轻笑一声,「不知道为什么,你说话明明有些奇怪,但我却一点都不厌烦。」 「……」 楚眠噎住。 「可能是因为你这双眼睛吧。」程碧城笑着凝视她的眼,「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清澈的一双眼,好像水洗过的一样。」 「……」 第1176页 「你叫什么名字?」程碧城问她。 「楚眠。」 「你姓楚?」程碧城愕然。 知道她在奇怪什么,楚眠淡淡地道,「陆家是我外祖家。」 这么说也没问题。 「哦……」 程碧城明白过来,重复着她的名字,「楚眠,很好听的名字,谢谢你喜欢我的戏。」 说都会,程碧城从自己的布包里拿出一张戏票递给她,「今晚你有空的话,就来看我的演出吧。」 「……」 楚眠沉默地接过戏票,「谢谢。」 「对了,你们大家小姐都有随从,我再给你几张,你带着一起进广乐楼,千万别再这样一个人出来了,外面挺乱的。」 程碧城好心又大度地递出几张戏票。 「……」 楚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着程碧城,「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 程碧城怔了怔,想到她那些冒犯的问题,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有,我有男朋友,他今晚也会来看我的演出。」 第974章 谢傲然和叶成在这里成了亲兄弟 「他叫什么名字?」 楚眠继续问。 「……」 程碧城显然没想到她会问了再问,笑着道,「好啦,你该回家换身衣服,你这样在外面太危险了。」 楚眠看程碧城这样子便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况且在这个九天制作的大舞台里,肯定会极尽美化那个主谋。 这样一想,好像知道所谓的「真相」也没什么大用。 这么想着,楚眠没有再追问。 程碧城是个善良的人,一路陪着她到陆公馆的门口,目送她走进去才转身离开。 …… 楚眠一个人心情复杂地走进客厅,陆家人还是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她坐在沙发上,想着接下来该怎么走。 这座城池再大,也总有出口可以离开,可在离开前,她得把所有人找齐才行…… 到了晚上,陆家中陆续有人甦醒过来。 赫然是平时特别扛揍的陆寒、陆风兄弟两个。 两人醒来就急切地到处去推人,推得一个长辈晕着直接吐了。 最后还真推醒了一个陆晴,陆晴一醒来先是惊慌失措,紧接着也跟着推人。 又推吐一个。 「……」 楚眠看着这小陆氏三兄妹一贯的辣眼睛操作,有些无奈,「你们年轻,抵抗力强,才会早一些醒,你们再摇他们,他们可能真醒不过来了。」 闻言,三兄妹立刻乖乖停了手。 陆寒和陆风默默看向陆晴,陆晴立刻叉起腰,理直气壮地道,「我之前可是死里逃生过的,我抵抗力要是不好,上次就没命了。」 「……」 有那么点道理。 陆寒走到楚眠身边坐下,蹙眉看着她问道,「眠眠,九天这帮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还以为我们陆家逃不过这一劫。」 「我也不确定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楚眠一个人思考也头大,于是把自己先醒来后发生的一切告诉他们,希望他们能有一些主意。 三人听得面色都变了,个个肃然。 楚眠在沙发上坐直,道,「听着,九天不将我们催眠肯定有他们的用意,但不管他们想要做什么,我们都要想办法自救。」 「你说,我们听。」 三人立刻齐声道。 「……」 你们自己动下脑不行吗?很累吗? 楚眠抿了抿唇,「我感觉到九止很想让我沉浸在这场戏剧里,那我就顺着戏走,让他认为我可以掌控,就不会有过激的行为。而你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出口,找人,向外界求救。」 他们现在在这座复制城里,没枪没武器,硬来是绝敌不过九天的。 只能徐徐图之。 「好。」 三人应声。 「只要在这座城内,应该不会有大的危险,但也要注意安全。」 楚眠想了想,看着还不满20岁的陆晴,「你跟着我吧。」 年纪还小,不太适合有什么行动。 「嗯嗯嗯!」 陆晴眼睛亮起来,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自信心爆棚,「我看到楚眠姐姐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我姐姐可是无敌的!」 「……」 楚眠很想说,她现在也没什么底。 只有见到厉天阙,她才敢说自己无畏无惧,可她现在都不知道厉天阙在哪。 「也是,我们慌里慌张的不反而是添乱么?」 陆风也是个超级乐天派,把自己的手一伸,「那我们来鼓个气势,陆家四兄妹,齐心断金,毁灭复制城!」 「陆风哥,你好中二……不过我喜欢!」 陆晴笑着就把自己的手搭到陆风的手上。 陆寒倒是沉稳那么一些,但显然已经习惯这样的弟弟妹妹了,于是很快就把自己的手放上去。 楚眠没动。 小陆氏三兄妹齐齐看向她。 「……」 她和他们真的是一条血脉上传下来的亲人么? 怎么突然就有点抗拒了。 楚眠默默把自己的手搭上去,四只手牢牢叠在一起。 …… 入夜,陆晴在公馆里翻出两套衣服。 楚眠将身上的血衣换下,换上一件白色的洋装,陆晴给自己定义的是小丫环,于是穿得十分朴素。 第1177页 两人走出陆家公馆,在路口处遇几个拉黄包车的。 陆晴拿出从公馆里翻出的钞票,两人坐上黄包车前往西城广乐楼。 一路上,有人当街抢东西、有人在砸摊子、有人的房子着了火,路过的警察视而不见,抽着烟聊天。 陆晴缩着肩膀往楚眠身上靠,「这也太真实了,我感觉我像是穿越了一样。」 「……」 这种感受楚眠已经体验过了。 不管外面乱成什么样子,西城的中心区一进去便是灯红酒绿。 道路变得宽阔而平整,电车驶过,行人衣着不俗,霓虹灯闪烁不休,偌大的广乐楼更是设计得金碧辉煌,门庭若市。 门口的人高声吆喝着。 两人凭着戏票顺利进入广乐楼,一进去,就看到高高的戏台子,以及楼下的vip座区域。 程碧城给的是二楼的雅座,楚眠带着陆晴上去,在位置上坐下来,就有人上了瓜子茶水,很是殷勤。 「楚眠姐姐,你看他们,好像真的变成了那个时代的人,催眠也太可怕了。」 陆晴有些胆怯。 「是很可怕,但总有破解之法。」 楚眠淡淡地道,端起面前的茶水浅尝一口。 戏未开始,楼上楼下已经坐满了人,楚眠四下环顾,想看看那位九天的主谋扮演者在哪里。 忽然,楼下传来高喊声。 「陆家三爷、陆家四爷到——」 陆家三爷? 楚眠一怔,百年前的陆家家主陆悬就是排行老三,陆悬的扮演者来了? 她低眸看去,就见一群人点头哈腰地将人往里迎。 下一秒,一张上好楠木做的轮椅被推了进来,一个穿旧式常服的男人坐在轮椅上摇着金面扇,一条裤管空着。 金面扇缓缓放下。 楚眠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谢傲然? 谢傲然在这座复制城里成了陆悬? 而在后面推着轮椅被人称作是陆家四爷的赫然是叶成。 只见两人十分沉浸在自己的角色里,对周围人的谄媚一派习以为常的姿态。 「……」 楚眠眼睛快瞎了。 谢傲然和叶成在这里成了亲兄弟,还成了她的祖宗。 九天真的是一帮神经病中的神经病! 她想搞死这帮神经病! 第975章 厉天阙!楚眠的心脏狠狠一颤 「诶,怎么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陆晴趴到一旁的栏杆上,惊讶地看向谢傲然身后的叶成。 她认识叶成,那次陆家被贺盛璃整得乱七八糟的时候,她逃到a国奄奄一息时,是叶成背起她找到了楚眠。 后来父母到了a国,还带着她去拜谢过。 知道叶成被抓,她一直都很恼火。 「都被催眠了。」 楚眠道。 九天是没人用了么,怎么连谢傲然和叶成都给「扮」上了。 「该死的九天!」 陆晴气恼极了,又看向面容白净俊朗的谢傲然,「这个不是那……」 在码头上也见过,但当时谢傲然和叶成都没什么表情,像木偶一样。 「谢家家主谢傲然。」楚眠同她说道。 「哦——就是小太阳口中的那个二姐夫!」 陆晴恍然大悟。 来到a国后,她为了多了解楚眠经常去找风岛的人玩,尤其是和少年小太阳关系好,毕竟两人有着共同爱好——盲目崇拜楚眠。 「……」 楚眠默默放下茶杯,这杯茶是彻底喝不下去了。 她低眸看去,只见叶成推着谢傲然在vip区域最vip的座位上坐下来。 「走,下去找他们。」 楚眠从座椅上站起来。 陆晴连忙跟上她。 顺着木楼梯下去,楚眠径直朝着谢傲然他们走去,刚要靠旁,旁边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就拦上来,凶狠一吼,「干什么的?」 这一嗓子惊天动地,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向楚眠。 包括谢傲然和叶成。 谢傲然坐在轮椅上,眼神冷淡地看向楚眠,已然没了从前的那份熟悉感。 叶成也跟着转头,视线落在楚眠的脸上,眼睛一下子亮了,「啪」地打开手中的扇子装模作样地扇了几下,油腔滑调地训斥大汉,「这么凶干什么?唐突了佳人。」 此刻的叶成没了黑框眼镜,也没了平日里沉稳的样子,梳着一个大油头,吊儿郎当地坐在那里,恨不得在自己脸上刻着「我很帅」三个字。 这副不着调的作派,像极了他们第一次在夜市遇见时他的样子。 那时的叶成,还没遇上蒋笙,蒋笙也没死。 那时的叶成,就是两个字:欠揍。 楚眠定定地看着他,眼眶有些酸涩。 九天肯定是将陆家四爷陆愈的性格和履历催眠进了叶成的脑子里,可在她看来,却是把原来的叶成唤回来了。 叶成摇着扇子站起来,站到楚眠面前,摆了个自以为帅气的pose,「这是谁家的小姐生得如此标緻,是来找本公子的吗?本……诶,你眼睛怎么红了?」 叶成停下做作的摇扇子动作,有些愕然地看着她。 红了么? 楚眠摸了摸眼睛,淡淡地道,「没什么,看到你这样也挺好。」 至少被催眠的时间里,他可以忘掉那些忘不掉的痛苦。 第1178页 「……」 叶成一脸莫名。 楚眠拉开八仙桌旁边的椅子,直接坐了上去,坐在谢傲然的对面。 谢傲然坐在那里看着她随意的动作,皱眉,「小姐,这是我们陆家的位置。」 你都不是陆家人,还陆家的位置。 楚眠淡漠地看着他们,「你们真记不起来我是谁了?」 「我们认识?」 谢傲然惑然。 叶成却是一惊,倒吸一口气坐下来,「小姐,咱俩之前不会……小青园的李三娘?哎呀,你变漂亮了啊,你这是来找我再叙前缘?」 李三娘你个头…… 楚眠看着叶成逐渐贴近的脸,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 下一秒,她一把拉过叶成的手按在桌上,抓起桌上筷桶里的筷子就往他手上扎下去。 「啊啊啊啊——」 叶成叫得惨绝人寰。 谢傲然惊得坐直了身体,震惊地看向她。 一旁的两个大汉见状就要冲上来,楚眠松开了手。 叶成这才察觉自己没有痛感,他呆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筷子立在他的两指之间,显然是故意吓他的。 他当场冷汗都下来了。 「这位小姐,我弟弟为人荒诞,若他真有负于你,陆家愿意赔偿。」 谢傲然显然深陷于陆悬的剧本,稳重大气,也真把她当成自己弟弟在外面的惹的莺莺燕燕。 楚眠没理他,只看向叶成,冷声训斥,「你这嘴还敢再犯贱,下次我就是真捅了。」 「……」 谢傲然不解地看着楚眠。 这莫名的说教口吻是怎么回事,听着也不像是老情人的语气。 叶成根本没听进他们的话,只托起自己的手臂,手指还夹着筷子。 他盯着筷子来回看,眼里充斥着大大的疑惑,「这画面我怎么感觉似曾相识呢?」 「……」 「三哥,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被人这么扎过?」 叶成看向谢傲然。 闻言,楚眠有些意外地向叶成。 被深度催眠后,原来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唤醒一点自己的意识? 那是不是只要重演之前发生过的一些重要记忆,就可以慢慢帮他们找回真正的自己? 正想着,鼓声进场。 传统乐器热闹开场,一阵白烟从戏台上喷涌而出来,一下子将整个广乐楼带进《白蛇传》的世界。 一身戏服的程碧城从后台迈着步子走出来,一甩袖子,气息微沉便开了嗓。 婉转动人、一唱三嘆。 「原来戏曲这么好听啊。」 陆晴站在楚眠身后听入了迷。 谢傲然和叶成也不再说话,抬眼专注地看向戏台上的程碧城。 程碧城的男朋友,陆家血案的主谋。 楚眠转眸,四下望着,将一张张脸看过去,看不出来到底谁是,只觉得都不是。 「我去找找,你别乱走。」 楚眠对着陆晴轻声说话,站起来离开。 男朋友也会来看表演,那一定正在看。 楚眠观察着每个人,然后抬头往二楼望去。 二楼的灯光微暗,她扫过雅座的每一个人,蓦地,她的视线落到一根红柱后。 男人背靠着红柱,修长的侧影完全落在暗色中,一缕青色的火苗在他指尖燃起,伴随着婉约的唱曲静静燃烧。 他抬手点了烟,简单一个动作被演绎得无比邪气。 他含着烟,侧脸轮廓深邃如削。 火柴被他无情甩灭,虎口的鹿头纹身在暗光中像一头吞人的兽。 厉天阙! 楚眠的心脏狠狠一颤,不顾一切地往楼上跑去。 第976章 爱吃醋的小东西 等她冲上楼后,原来的柱后已经没了厉天阙的身影。 「……」 人呢? 楚眠四下张望。 只见一扇木门被推开,男人从容迈入,身上穿的是极具年代感的旧式衬衫西裤,不是什么好的质地,还有些脏,唯有背影如旧,一贯的慵懒。 她连忙跟上去,一进门却再次失去追踪的目标。 屋子里空空荡荡的,桌上一点檀香燃着,空气中还伴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菸草气味。 楚眠跟着菸草的味道往前走,看到通向外面小阳台的木门敞开着。 她往外走去,一个极为狭小冗长的阳台。 外面曲声仍在悠扬,程碧城唱得婉约美妙。 楚眠抬眸看去,厉天阙正靠着栏杆抽菸,低垂着双眸看底下的灯红酒绿,身影完全融入黑夜中。 看着眼前的男人,楚眠的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只要他还活着就好。 一阵清风吹来,她的嘴角弯起。 「你跟着我什么意思?」 冷厉的声音忽地响起。 厉天阙缓缓吐出一口烟,手上捏着烟,转头冷冷地睨向她,眼角都勾勒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 楚眠整个人因这一个眼神而僵住,嵴梁骨都在发麻。 她想着谢傲然和叶成如今的状况,再看眼前再熟悉不过的男人,她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是谁?」 连厉天阙都在这座复制城里变成了另一个人? 「你跟着我,不知道我是谁?」 厉天阙冷笑一声,直接放肆地将烟扔下楼,而后朝她一步步走来。 第1179页 楚眠看着他陌生的眉眼没有动。 厉天阙蓦地伸手就握上她的脖子,将她按到墙上,眼底掠过一抹寒意,「说,谁派你来的?」 「……」 楚眠说不清脖子上的力量是重是轻,她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凉了下来。 除了陆家人,九天把她身边的人都催眠了。 连厉天阙都是。 她抬手握上他的手臂,一双蒙着淡淡红色的眼直直盯着他深邃而阴沉的眼,「我是谁你不记得么?」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说!」 厉天阙的眼神顿时更狠了些,全无平日的样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戏曲声已经断了。 「我回来了。」 程碧城温婉的声音传来。 话音刚落,厉天阙的面色一变,立刻松开楚眠,面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站在门边往里看去,「碧城。」 听到这一声,楚眠猛地看向他,眼底地震。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另一个女人。 一瞬间,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抓了一把,疼得她想弯下腰来。 「你怎么在外面?」 程碧城笑着走出来,见到面色苍白的楚眠她吓了一跳,「楚眠?你怎么在这?你来找我吗?」 程碧城的戏服未褪,妆也未卸,就这样站在厉天阙的身边。 两人真的像是一齣戏。 「你认识她?」 厉天阙低沉地问道,声音仍是带着温柔。 「……」 楚眠怔怔地看着这样的厉天阙,像是浑身被扎满了刺,她从来不知道厉天阙对旁人温柔的画面会是这么刺眼。 毕竟,她被偏爱惯了。 「对啊,她是我的朋友。」 程碧城抬头看向厉天阙,眼底满是爱意亲昵,接着又看向楚眠,「楚眠,他就是我的男朋友,九天。」 九天。 原来陆家血案主谋的名字就叫九天。 这座复制城里,谢傲然、叶成成了他们陆家的祖宗,厉天阙成了他们陆家的仇人。 楚眠连呼吸都乱了。 「你们刚刚见过面了?」 程碧城有些疑惑地看向厉天阙,忽然她的视线落在厉天阙胸口的口袋,口袋隆起,便蹙起眉抱怨,「你是不是又抽菸了?把火柴盒给我,不准再抽菸。」 厉天阙站着没动,视线却始终落在她的脸上,带着分明的笑意。 见他这样,程碧城伸手就要去他口袋里拿火柴盒,指尖擦过他的衬衫。 「把手给我拿开!」 楚眠受不了了,低喝一声。 厉天阙低头看着程碧城,闻言,眼底掠过一抹幽光,眉峰挑了挑。 「……」 程碧城又被吓一跳,慌忙撤开了手,撤完才奇怪地看向楚眠,「楚眠,怎么了?」 「你别碰他!」 楚眠解释不清,索性一把拉过她,将她往屋里推。 「……」 程碧城站在屋里,一脸无辜不解地看着她。 「你干什么?」 厉天阙站在狭长的阳台上,低眸冷冷地看向楚眠,抬起脚就要朝程碧城走去。 还去! 「你给我过来!」 楚眠将他扯回,伸出双手把他推到墙上,一双眸子盯着他,喉咙酸涩,「你还真以为你是九天了?厉天阙,你好好看看我,再看看你自己,想清楚你到底是谁?」 厉天阙靠在墙上,不耐烦地看着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 楚眠正要说,脑海中掠过一道光。 不对,九天的人不可能是真缺演员才让厉天阙、谢傲然扮上的,为什么这么做? 会不会她用回忆唤醒他们后,反而会导致他们真实、虚幻不分,从而精神错乱? 他们是想用游戏一样的方式来折磨他们?会是这样么? 想到有这样一种可能性,楚眠顿时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实情,她往后退了下,腰撞到栏杆上。 「楚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程碧城一脸担忧地走出来,伸手去搂厉天阙的胳膊,「你没事吧?」 「我都说让你别碰他了!」 楚眠心里正乱着,看着程碧城这个碍眼的动作更是醋意横生,伸手就去拉她。 「我看你是在找死!」 见状,厉天阙眼底顿时再次生出戾气,伸手一把握住楚眠的脖子将她再次按到墙上,低头恶狠狠地瞪向她,「你想干什么?想勾引我,嗯?」 「……」 楚眠看着眼前的俊庞,眼眶更红了一些,她紧紧抿着唇,不说话了。 九天的人是真的会玩弄人心。 她怎么办? 她现在能怎么办? 「你觉得我九天是你勾引得了的人么?」 厉天阙冷笑一声,逐渐低下头,狠狠地逼向她,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边,声音骤然压低,「爱吃醋的小东西。」 第977章 表哥,我是来投奔你的 楚眠贴着墙,耳膜轰然炸了烟花。 握着她脖子的手猛然一松。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周身被笼罩着属于他的气息,她看着远处霓虹灯光,一颗心悸动得几乎跳出喉咙。 他说,爱吃醋的小东西。 「九天,你别这样对楚眠,有话好好说。」 第1180页 程碧城是个善良透了的女人,见状有些焦急地想上前劝架。 厉天阙低眸盯着她,温热的指腹在她脖子揉了揉,楚眠感受着那一抹触感,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极快地掀起长睫,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偏灰的瞳眸,「我勾引你?厉天阙,我用勾引你吗?」 说完,楚眠用力推开厉天阙的手,厉天阙被推得往后退了一步。 「……」 程碧城站在一旁,错愕地看着她。 楚眠红着眼又痛又怒地看着厉天阙,斥责道,「你忘记过我一次,你说过,你这辈子不会再把我忘了。」 「……」 「厉天阙,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记不起来我是谁?」 她一字一字问出来,眼底盛满痛苦。 程碧城看得都疑惑了,她看看楚眠,又看向厉天阙,「九天,你是不是真的认识楚眠?」 厉天阙不屑地笑了一声,低眸看向程碧城,「你信她?鬼知道她是从哪里冒——」 楚眠扬起手就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 清脆的一声响。 厉天阙话未说完,半边脸上就多了几根纤细的指印。 他的神情顿时凝固。 她、打、他? 程碧城惊得眼睛都睁圆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们两个。 「……」 厉天阙摸着自己的脸看向楚眠,目光再一次凝住。 楚眠站在那里,眼睛绯红而痛苦地注视着他,忽然似是反应过来,她低头呆呆地看向自己的手,喃喃地道,「不对,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我一定会救你,我一定会想到办法救你。」 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跑,仿佛再呆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 打、完、就、跑、了? 厉天阙目光追着她的背影,半晌才想起怒而去追。 程碧城急忙跑到他面前,伸开双手拦住他,「别,九天,我想楚眠只是认错了人,我去和她说,你千万别冲动。」 「……」 厉天阙摸着脸,面对面前的女人勾起薄唇,笑,「好,都听你的。」 「嗯。」 程碧城满意地点头。 …… 楚眠一口气冲到楼下,跑回谢傲然和叶成的这一桌。 叶成正在倒茶,她端起杯子就猛灌一口。 「……」 谢傲然和叶成莫名地看向她。 厉天阙是在假装被催眠,扮演九天这样一个角色。 那会在麒麟码头,他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懒不知道怎么样。 应该没事。 否则厉天阙刚刚不会那么淡定,明明第一次掐她脖子的时候就可以告诉她真相,却非要等到第二次,分明是想看他吃醋。 还有这份闲心,想来他现在心态稳得很。 这么想,楚眠暗暗松一口气,一抬头,只见叶成站在那里,拎着茶壶定定地看她。 楚眠把茶杯往前面一递,「再倒一杯。」 「好咧。」 叶成殷勤地倒上水,倒到一半,他受不了地看向楚眠,「我为什么要给你倒水啊?我刚才想了半天,我确定咱俩不认识。」 这该死的臣服感是怎么回事? 好像他天生就该给她端茶递水一样。 「倒满。」 楚眠冷淡地看着他,刚刚厉天阙那一出让她的情绪像坐了一场过山车,现在口干舌燥,急需水分补充。 「好的。」 叶成又乖乖倒了,然后恨不得打断自己的手。 「……」 谢傲然无语地看着自己亲弟弟,平时拽得跟什么似的,走路都恨不得横着走,怎么在这个姑娘面前就成了这副德行? 楚眠端起茶杯再次一饮而尽。 叶成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手,它为什么有自己的思想,它为什么听话地去倒茶?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陆晴站在楚眠的身后,一脸同情地看着陷入自我怀疑的叶成,难过得都要哭出来了,「我的恩人怎么被催眠成这个狗德行了,跟个智障一样,九天真是害人不浅。」 「咳——」 楚眠被呛得差点咳出来。 「好了,陆愈,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解决。」 谢傲然看不下去,不再搭理叶成,只看向一旁广乐楼的老闆,「程老闆呢?怎么还不来?」 刚刚程碧城遣人传话,愿意陪他喝一杯茶,怎么还不来。 「陆三爷、陆四爷。」 温婉的声音传来。 楚眠转头,就见卸完妆的程碧城一身浅色旗袍大方优雅地站在那里,微笑着向谢傲然他们点头示意。 楚眠现在看程碧城有了点说不出来的别扭,于是她没有多看便收回视线,只见谢傲然眼睛几乎是发光地看着程碧城。 「……」 她从来没见过谢傲然谈恋爱,合着他在这复制城里找到假春天了。 再一想,厉天阙接下来还要和他抢这春天,更刺激了。 「程老闆坐。」 谢傲然本来就是谢家家主,身上自带一股上位者的气息,沉浸在陆悬这个人物里也是恰到好处。 他彬彬有礼地朝程碧城颌首。 程碧城没有坐,站在那里展露一抹客套的微笑,「不用了,三爷,我就是想找楚眠说两句话,请您允准。」 第1181页 说完,她的视线落在楚眠的身上。 谢傲然明白过来程碧城并不是沖他而来,顿时有些低落,并生出新的疑惑,「请我允准?」 「对呀,楚眠是陆家的小姐,我找她自然要得到您的同意。」 程碧城道。 「……」 谢傲然和叶成同时看向楚眠。 陆晴在后面紧张起来,楚眠当然是他陆家的小姐,你们才是冒牌货,问题是这剧情里怎么圆? 楚眠喝水的动作一顿。 在不确定唤醒记忆对他们会不会造成伤害前,她必须得让他们沉浸在这齣百年前的戏里,不能拆穿。 楚眠拼命回想着之前看过的陆家族谱,回想那一串串的名字以及生庚死忌,埋葬之地…… 她边想边淡定地将杯中的茶水喝完,然后一脸认真地看向谢傲然,「表哥,我是陆逢之的女儿,家乡遭难,我父母都过世了,我是来投 奔你的。」 第978章 楚眠更加了解祖辈 「表——哥?」 叶成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谢傲然也一脸愕然地看着她。 程碧城疑惑地看向楚眠,这是才认亲吗? 「三、三哥,什么情况?」叶成茫然地看向谢傲然。 很显然,九天给他们灌输了很多实在的东西。 谢傲然在那边沉思片刻便看着楚眠道,「逢之姑姑的确嫁去了外地,那里交通不便利,书信几乎没有,听说她是生了个女儿,算算年纪……是有你这么大了。」 「表妹?」 叶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楚眠,而后摸了摸下巴,「嘶,我居然有这么漂亮的一个表妹,这都说表哥表妹……」 楚眠从筷筒中抓了一只筷子。 「……」 叶成立刻把嘴闭了。 「那你是有什么凭证吗?」作为一家之主,谢傲然不会这么容易相信她。 「逃难路上都丢了,要是你不信,不领我进你家门就行了。」 楚眠倒也无所谓。 「那你住哪?」 谢傲然皱眉。 「没关系的。」不等楚眠开口,扮成小丫环的陆晴就卖起惨,「这一路上我和我们小姐什么破庙、羊圈都、路边都睡过,这边已经好很多了,我们可以去睡天桥底下。」 「……」 现场寂静。 楚眠回头,陆晴皱巴巴着一张苦相的脸。 「这怎么行呢,现在世道乱,帝都也不太平,要不你们住我那去?」 程碧城主动开口。 闻言,楚眠倒是想到另一个问题,「你和你男朋友同居么?」 「……」 现场再次寂静。 谢傲然目光一怔,注意力直接被引到程碧城身上。 叶成则一脸奇异地看着楚眠,「表妹,你这问题很……活泼啊。」 「……」 楚眠这才想到这是百年前的剧本,人们普遍含蓄。 果然,程碧城一听这问题脸都红了,「当然没有,我们还没有结婚。」 谢傲然松了口气。 楚眠也松了口气。 看来厉天阙还不用为这戏出卖太多色相。 谢傲然回过神,再次看向楚眠,见她面容干净漂亮,一身气质也的确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逢之姑姑本来就是旁支的,在家里时认识的人就少,更不用说现在,根本没有外人知道她的名字。 这么一想,谢傲然对楚眠放下戒心,道,「楚眠,你跟我们回家。」 「行。」 楚眠点头,忽然想到一件事,她道,「哦,我还带了家里的老小一起来投奔陆家,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家中老小?」 谢傲然怔然。 「对,他们都饿晕了。」 反正是在戏里,她随便扯,圆都不想怎么圆。 当晚,楚眠和陆晴便跟着谢傲然他们回到陆公馆。 比起白天,公馆突然出现一堆的所谓陆家人和陆家僕人,而真正的陆家人则仍乱七八糟地躺了一地。 陆家僕人都很紧张,认为是外敌来袭。 在楚眠解释这就是自己的一家老小后,谢傲然坐在轮椅上不说话。 叶成则是蹲在呼呼大睡的陆云堂身边,伸手戳了戳他肥肥的大肚腩,表情一言难尽,「这是饿晕的?」 「对,他原来500斤!现在瘦成这样,都脱相了。」 陆晴回答得一本正经。 「……」 叶成表示信了。 「……」 这么多人…… 谢傲然皱起眉,正值时局动荡,这个所谓的表妹带这么多人进来太过可疑。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楚眠这张脸,心底就生起无端的信任。 这是从未有过的。 罢了,派人盯着就是。 这么想着,谢傲然点点头,吩咐下人安排房间大家。 「那我先送程老闆回家。」 楚眠说道,转眸看向执意跟着他们回来的程碧城,程碧城沖她淡淡地笑了笑。 「嗯。」 谢傲然深深地看一眼程碧城,然后颌首。 …… 楚眠同程碧城走出陆公馆的大门。 两人走在平整的石板路上,一部老爷车静静地跟在她们身后。 月光如水,静静洒落。 第1182页 程碧城看着她道,「楚眠,你别怪我多管闲事,刚刚在广乐楼我看陆三爷眼中有些怀疑,担心他不认你,所以才跟过来,万一……你还可以住我那边。」 听到这话,楚眠不禁看她,直接地道,「我发现你这人好像是善良过了头。」 「……」 程碧城神色一僵。 「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送我回家;我对你男……对九天那样,你还可以笑着对我,甚至还怕我没地方住跟我过来,你并不了解我,你就不怕我是坏人?我别有居心?」 楚眠从来没见过这样善良的人。 闻言,程碧城笑着往前走,望着前方的路道,「我不需要了解你,就算你是坏人,也不是天生坏的,是这世道不好。」 「……」 「乱世女人如草芥,如果女人都不帮女人,都互相猜忌,那还指望谁来帮呢?」 她轻声地说道,语气却是坚定。 「……」 楚眠听了心口一震,停下步子,转眸定定地看着她。 程碧城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人。」 楚眠道。 她听过陆家血案的版本只有一句,陆家家主抢了九天的女人,「女人」二字在其中就像一件物品般,因为被掠夺,所以仇恨,所以杀戮。 但女人也有自己的思想与品格。 「抢」之一字,本就极其可笑。 「什么样的人?」程碧城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值得被敬佩的人。」 楚眠坦然地道。 程碧城笑着道,「我只是个唱戏的,我做不了太多,不值得你说得这么重。」 楚眠笑笑,「你是不是还有做别的事?」 这位祖辈的格局这么大,应该不会只在一方戏台上。 「你怎么知道?」 程碧城更是意外,「我在一个女性自助组织里做义工,我们想救更多受世道折磨的女子,大家一起互相帮助、自立自强。」 说到这些,程碧城的眼睛发亮,比说唱戏更开心。 「……」楚眠静静地听着。 「你以后有时间的话也可以来,你知道吗,女人不是一定要拘在阁楼里,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特别有意思。」 程碧城的话一下子多了。 第979章 楚眠醋炸了(1) 老爷车的灯光照着她们脚下的路。 楚眠看着程碧城发光的眼睛,百年前那位真正的程老闆应该也是这样的。 所以九天才能把这种感情灌进一个被催眠的人身体里。 「你和九天是怎么认识的?」 楚眠问道。 听她提及九天,程碧城神色变得认真,停下来道,「楚眠,我想你是真的认错人了,我和九天自小相识,一路扶持着长大,他不是你要找的……厉天阙。」 不是她认错了,是这座复制城错了。 楚眠继续往前走,只道,「可能是我认错了,但你能多说一些么?」 「好啊。」 程碧城浅浅一笑,「我和九天都生在西边乡下,七岁那年,有个大财主看中了我们的地,将我们强行驱逐,我们不肯,他们就派人烧屋,整个村子都烧成了火龙,死伤无数,我拉着九天逃了出来。」 「……」 那个年代,生命好像是特别单薄的一件东西。 楚眠听了沉默。 「后来有个戏班子的班主看中我的嗓子,收留了我们,我学唱戏,九天打杂,我们就在戏班子里活了下来。」程碧城说到回忆的时候仍是笑着,只是有些苦涩。 「那他是什么时候学会那一手催眠绝学的?」 楚眠疑惑。 「什么催眠?」程碧城茫然地看向她,有些无奈,「楚眠,我都说你认错人了。」 「……」 楚眠盯着她,长睫动了动。 程碧城并不知道九天会一手惊人的催眠? 「九天吃的苦从小就比我多,我嗓子好,班主不会对我怎样,但他老是被压榨被欺负,他想离开,可是怕我一个人在戏班无依无靠,只能咬牙忍下来。」 程碧城轻嘆一声,「再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他总被欺辱,就和他一起逃了出来。」 「……」 「我们一路颠沛流离,最苦的时候两个人就分吃一个土豆,睡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草蓆,病了只能互相打气撑着熬过去,就这样逃到了帝都。」 「……」 听起来是个相濡以沫的故事,那怎么她后来又另嫁陆悬? 还是说,这只是九天视角里的程碧城?带着偏颇的角度。 「那时我唱戏,拿钱给他读书,他再回来教我认字,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 程碧城笑着道,「就这样一过好多年,现在我有些名气了,他也在商会谋了份文书的正经差事,也算是熬出了头。」 一个拥有这等本事的人居然只做一份文书的职业? 是这个时期的九天还没学会催眠? 还是什么? 楚眠沉思着,程碧城忽然道,「说着说着我家就到了。」 「……」 楚眠怔然,抬眸望去,这里是一片环境还算可以的平民区,离富人区较近,不会太乱。 「我就住这里,要进来坐坐吗?」 程碧城笑着问道,手已经牵起楚眠拉她进了屋。 第1183页 这不过就是一间房,简单的灶台和旁边的床只隔着一层布帘,中间的小餐桌上用扣篮扣住食物,角落里摆着一张非常老旧的梳妆檯。 楚眠看着这屋里的摆设,伸手摸了摸台面。 这些家具绝对有百年的历史了,连椅子和床都是松松垮垮的,随时要倒的样子。 恐怕当年真正的九天就是把程碧城用过的东西都保留了下来。 「你不是名角吗?」 楚眠有些诧异。 她过得太清苦了。 「现在的人都时兴去电影院看电影,看戏的没多少了,所以,名角也挣不了什么大钱。」 程碧城走到桌边,拿出杯子倒水递给她,笑着道,「而且我和九天商量过了,先把我们的钱都用在女子自助会里,等婚后准备养孩子了再开始攒钱。」 「咳。」 楚眠轻呛了下,视线落在床边的一件红色嫁衣上,「你、你要结婚了?」 和厉天阙? 「对啊。」 程碧城走到床前坐下来,拿起嫁衣熟练地穿针引线,「结婚后,我们就可以把一间房专门隔出来做厨房,不用像现在这样挤着,很多东西都放不下。」 那个年代的人说起爱情都只是朴实二字。 楚眠一下子抓到重点,指向隔壁,「厉……不是,九天住你隔壁?」 「对呀。」 程碧城笑了笑。 「……」 楚眠继续喝杯中的水。 「我们准备这个月末在广乐楼摆两桌酒,就算结婚了。」程碧城一脸真诚地看向她,「你能来吗?」 「还几天?」 「还三天。」 程碧城咬断针线,展开美丽的嫁衣,收尾成功。 「咳咳。」 楚眠再次呛到,她和厉天阙的婚礼还没办,倒被人邀请参加他和别人的婚礼。 好气。 楚眠按了按心口,喉咙里都是酸熘熘的。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楚眠,我这嫁衣好看吗?」 程碧城在她面前展开绣着龙凤呈祥的嫁衣,满面幸福的笑容。 「好看。」 楚眠放下杯子,看不下去这鲜艷的红,「很晚了,我先走了。你不用送,陆家的车就在外面等我。」 「好,那你路上小心。」 程碧城点了点头,笑着目送她离开。 走出程碧城家,楚眠转眸看了一眼旁边的屋子,看着那扇老旧的木门,她强行忍住上去踹翻的冲动。 什么结婚什么谈恋爱,演戏而已。 厉天阙心里一定有全盘的计划,她要跟随他的节奏。 大局为重。 楚眠,大局为重。 男女之情不过是小情小爱,该放下的时候就要放下,该大度的时候就大度…… 楚眠在心里默默劝导着自己,然后抬起腿一脚把门踹了开来。 「砰。」 声响在夜晚响亮。 呼—— 爽了。 程碧城推开门出来,见楚眠站在厉天阙的门前,满脸愕然。 楚眠假笑着看她,「风把门吹开了。」 程碧城不疑有它,皱着眉道,「这门是该修修了,等九天回来我得跟他说。」 「他还没回来?」 「嗯,商会事情多吧。」 「哦,那我先走了,晚安。」 楚眠持续假笑,然后转身坐上陆家的老爷车。 车子缓缓驶在路上,楚眠拈着手中的一个小纸条打开,上面是一个黑色的箭头。 是晚上厉天阙掐她脖子时给她的。 楚眠继续拈着纸,直到把上面的墨迹给拈没了,她往窗外望去。 不期然的,车灯晃过一面墙,一个小小的黑色箭头就藏在孩童的一堆图画间。 「停车。」 第980章 楚眠醋炸了(2) 司机停下来,转头问道,「怎么了,小姐?」 「我有点头闷,下去走走,吹吹风,你在这里等我。」 楚眠伸手推开车门。 闻言,司机有些紧张,「那小姐你别走太远,有什么事就喊。」 这小姐胆子真大,长这么漂亮还敢大晚上一个人在路上走。 「嗯。」 楚眠径直朝着拐弯的黑巷走去,只有一点月光落在破败的墙头。 万籁俱寂。 凉风吹来,轻抚裙边。 深巷的一扇木门「吱呀」一声在她右手边打开,她缓缓转过头。 厉天阙斜靠在门上,一身旧式的衬衫长裤,乌灰的色调,衬得他那张脸在月光下冷白,眼角轻轻上挑,又落魄又慵懒,活脱脱一副世间败类的模样。 「……」 楚眠站在门口没动,心跳却有些超速。 「进来。」 厉天阙的嗓音低沉性感。 楚眠朝他走过去,刚迈进门槛,身后的门就被「砰」一声关上。 她转过身,厉天阙仍是靠着门口看她,一手随意地把玩着一盒火柴,转得飞起。 没有她想像中的亲昵。 楚眠不禁四下环顾一周,莫非这里被盯着? 「不用看了,这帮人为了保证这座城复制得原汁原味,没有启用任何监控设施,只安排了人暗中观察我们。」 厉天阙看透她的心思,转着火柴盒道,「那人只以为我还在商会做事,怎么会想到我在这里。」 第1184页 原来如此。 「那跟着我的人呢?」 会不会发现? 厉天阙解答她的疑虑,「巷子又深又绕,他又无法跟太紧,只会以为你真的只是随便走走。」 楚眠听明白了,淡淡地道,「看来他们盯着我们也不是十分用心,可能是觉得只要在这座复制城里,我们就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九天这帮人真的是…… 她会要他们付出代价的! 不过。 既然他们在这里是安全的,他怎么…… 他们分开有两天了,接下来也要单独行动,要是换作以前,他肯定一早扑了上来,但今天却…… 楚眠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厉天阙,她努力调回说正事的状态,「小懒怎么样?他没事吧?」 「没事,这里没人逼他学习,他开心得很。」 厉天阙冷嗤一声。 得到明确的答覆,楚眠的心正式放下来。 她继续问道,「所以具体是怎么回事?在码头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你没被催眠吗?」 厉天阙仍是靠着门,无聊地转手中的火柴盒,没碰她一下,漫不经心地解答着她的问题。 「那天你们全都到了码头以后,我就觉得不对劲,我们设的埋伏他们一个都没中,他们不是冲着屠杀陆家来的。」 「我也想到了,可是来不及了。」 想到码头那天发生的一切,楚眠有些懊恼。 原本,他们可以把一切结束在那天。 「所以,他们把厉小懒带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没有挣扎。」厉天阙盯着她道,「要制服这帮人,总得先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 在码头那天,他不是没有机会反打,只是他放弃了。 「你有后手么?」 楚眠问,比如身上带了追踪器,好让国内的人知道他们在哪,过来营救。 「九天的人还不至于让我带着追踪器到这里,能不能跟随我们的行踪找到这里,就要看孟墅的本事了。」 厉天阙低笑一声,「不过就算他找不到也无所谓,我们还不至于被区区一座虚假之城给困死。」 楚眠摇了摇头,「我不是怕被困死,我只是觉得九天的人行为太过怪异,完全没有逻辑可循。」 对面九天的所作所为,她迷惑,头大。 她想找突破口,但在这一座复制城怎么找? 厉天阙盯着她,「他们就是一帮大神经病留下的小神经病,看穿了也不怎么值得一提。」 「什么意思?」 楚眠不解。 听到这里,厉天阙停下转动火柴盒的手,正色看她,道,「当年真正的九天打造这里,是因为释怀不了程碧城弃他而选择陆悬,他催眠很多人,一遍遍演他们的曾经,要一个又一个的程碧城重新选择,要得到他满意的结局。」 满意的结局就是程碧城不选陆悬。 「怪不得这戏的开场在这里,所有被催眠的人都只被灌输进思想和一半的故事,剩下如何发展才是九天要看的。」 楚眠说道。 「不错。」 厉天阙颌首。 怪不得整座复制城能复制得那么完美,原来故事是从百年前留下来的,所有的建筑也是百年前留下来的,当然够真实。 「可是不对,真正的九天已经死了,现在这帮人为什么还要坚持演这一齣戏?」 楚眠不解,这帮人又不用得到什么结局。 「所以这座城还有秘密。」 厉天阙的眼里掠过一抹锐利。 楚眠也明白了,厉天阙假装被催眠,跟着进度条演这一齣戏,就是为挖出这座城里掩藏着的秘密。 所以,她也得继续跟着旁观这齣戏下去,看看九天到底要搞什么。 她思索着,等再次抬起头时,厉天阙仍是那样靠着门口,离她不远也不近。 从她进门开始,他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 楚眠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异样,「你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 「没有抱你?」 厉天阙挑眉,直截了当地替她问出来。 「……」 楚眠默。 厉天阙重新转起火柴盒,一本正经地看着她道,「九天那帮人窥测人心的手段是高级别,既然我假装中招被催眠了,就得尽力把自己留在九天的人物里。」 「……」 这么说也有道理。 但也不用跟她站这么远来沉浸在人物里吧。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厉天阙道,「我得保证自己每时每刻都在九天的状态里,才不容易露馅。」 「哦。」楚眠面上没什么情绪,只淡淡地问道,「那三天之后你们还要在广乐楼办婚礼么?」 「办!」 厉天阙语气没有一丝不情不愿,「不办怎么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九天的故事我也只被灌输了一半。」 「……」 楚眠站在那里沉默。 厉天阙盯着她,嗓音越发性感,「楚眠,你不会介意吧?」 第981章 老子至死都是阿眠你一个人的 目光灼灼。 他竟然一本正经地问她介不介意,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局为重了? 他是要她吃醋,还是他是真的被催眠到了一点,太进入九天的人物? 「怎么不说话?」 第1185页 厉天阙直直看着她,视线几乎要穿透她。 楚眠抬手摸了摸头发,原地踱着步,半晌后,她抿了抿唇道,「不介意,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又不是不知道。」 他都这么大度了,她能怎么办? 上蹿下跳地闹,让他处于更危险的境地? 「……」 厉天阙不说话。 「不就办场婚礼么,我能忍。」楚眠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我还会来观礼,到时给你们送两个花圈。」 「花圈?」 厉天阙扬眉。 「哦,花篮,说错了。」 楚眠仍是没什么表情,冷淡地说着。 「嗯?说错了?」 厉天阙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陆公馆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楚眠的语气彻底冷冰冰了,「祝你们百年好合。」 说着,她伸手拉开门就准备往外走。 男人突然靠了上来,从后抱住她,牢牢勒着她纤细的身体,脸埋进她的颈间。 然后,楚眠就听到一声低低的闷笑。 「我家小东西吃醋还真是可爱。」 男人的嗓音性感、磁性,同时伴着几分得意。 「……」 楚眠身体发僵,转过头看他。 厉天阙将下巴放在她的肩上,正抬眼盯着她,眸光深得跟要吃了她似的,哪里还有刚刚一本正经保持距离的样子。 她一回头,下巴就被他捏住,俊庞立时低了下来,她的唇被封住。 她的心脏狠狠一悸。 厉天阙转过她的身体,含住她的唇肆意吮吻,低头霸占她唇舌的津甜,反覆辗转。 他顺势抬手重新关上门,将她按在有些破旧的门上,吻得深入。 炙热的温度顺着她的嘴角一路往下,游走过她的下巴,停在她的细颈。 厉天阙用力吸了一口她身上的气息,胸口的空旷终于得到填满,「妈的,想死老子了!」 说着,他的薄唇印上她颈间的皮肤,无所顾忌地舔舐深吻。 楚眠不由自主地仰起头,望见天边的一轮皎洁明月,呼吸都乱了。 「你、你故意的?」 她被吻得声音破碎,让那抹清冷的月光都添上旖旎。 厉天阙再次低低地笑起来,「看来我家小东西也想我了,嗯?」 他抬起头来,深深地盯着她,有些深情有些坏。 熟悉的感觉彻底回来了。 那种专属于她的目光也回来了。 楚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生气,她瞪他,「你这爱看我吃醋是什么狗毛病?」 莫名其妙的。 一次不够还来两次。 「没什么,纯属是为了爽。」 厉天阙邪气地道,捧起她的脸,指腹打着圈地轻抚,「啧,眼睛这么红,都快醋哭了,真可怜,看得我心都疼了。」 「又疼了?你不是爽吗?」 楚眠没好气地道。 「又爽又疼。」厉天阙不假思索地道。 「……」 楚眠无语了。 他还是闭嘴吧,这都什么用词。 厉天阙将她圈自己的身体和门之中间,低头又亲了亲她的唇角,嗓音低沉,「你说你跟我这么久,我身边什么时候有过别的女人?老子都不知道你吃起醋来是什么样子,不得找机会看看?」 闻言,楚眠抬眼盯着他,没有多想便道,「夜市那一次,那女人脚趾头都爬到你大腿了。」 这叫身边没别的女人? 他是不是选择失忆? 「……」 靠,这什么记忆力。 厉天阙脸色微变,道,「那是个杀手。」 楚眠拉下他在自己脸上的手,冷冷地看着他道,「你不是喜欢看我吃醋么,来,我吃给你看。」 「……」 厉天阙单手抵在她身后的门上,哑了。 「夜市那晚,你和那个女人贴得像连体婴一样,坐下来后还不安分,她的脚趾头一直在蹭你裤腿,她还躺你面前,衣服布料特别少,以你那个视角,你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应该都看到了,好看吗?」 「……」 操。 「另外今晚,你看程碧城的眼神充满了爱意,估且算你演技不错,但能练到这份上应该在我不在的时候就和她相处过了吧?那肢体接触也少不了。」楚眠继续说道。 「……」 「说说吧,都有过哪些肢体接触?」 楚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搂了?抱了?还是亲了?之后为了配合这齣戏,你是不是还得和程碧城洞房?」 独属于楚眠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厉天阙不可一世惯了,难得有种被人盯得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咳。」 他清了清嗓子,「来,再亲一个。」 「别。」 楚眠伸出一根手指抵上他的薄唇,阻止他的行为,「怎么说你现在也是个有婚约的男人,和我这样不清不楚的算什么,我是个小三?」 「……」 「就算你之后大发慈悲地跟我办了婚礼,那你也是二婚。」楚眠转了转眸子,「我是不是有点亏?」 「……」 「现在听着是不是更爽了?」 楚眠问他。 爽。 爽得他都有点慌了。 他算是知道了,这让女人吃醋也得有个度,过了要命。 第1186页 这话的延展方向简直像是要跟他断了一样。 厉天阙看着她咄咄逼人,计较个不休的样子,拿下她的手指亲了亲,忽然拧起眉,吸了口气,「呃……」 「怎么了?」 楚眠看他。 「没什么,为了不被催眠,我藏了根木刺扎自己,没想到现在还疼。」 厉天阙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见状,楚眠连忙握住他的手打开,果然,他的手掌心、手指上有许多小红点,一看就是扎得很深,一时难以恢复。 「怎么下这么狠的手?」 楚眠担忧地蹙起眉。 十指连心,亏他对自己下得去手。 「没办法,他们要把我催眠成九天,要我去跟另一个女人谈情说爱来让你痛苦,我怎么可能愿意。毕竟……」 厉天阙说着顿了顿,低下头,额头抵上她的,深深地看着她,嗓音喑哑,「老子至死都是阿眠你一个人的。」 这突如其来的情话…… 楚眠抬眸看他,不为所动,「你是不是想转移话题?」 「嘶,疼——」 厉天阙又倒吸一口凉气。 第982章 厉天阙讲述九天的生平 又来。 但楚眠没法看着不管,翻着他的手检查,眉蹙得更深,「扎得这么深,这得上药,不上药不行。」 「一用药就露馅了。」 厉天阙紧紧盯着她的眉眼,「不扎深一点怎么扛得过去?」 闻言,楚眠抬眸看向他深邃的眼,有些心疼,「他们催眠的手段厉害到了你都不好撑的地步?」 「是药物加上他们常年练习的本事。」 厉天阙道,「他们的心志比常人更坚固一些,被迫注视他们眼睛的时候,我真有些恍惚,一度认为自己就是九天,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 和力量、药物对抗的过程肯定相当折磨。 楚眠更加心疼,她托着他的手掌,低头轻轻吹了吹,「一帮神经病,不知道为什么要催眠你们。」 看着她的动作,厉天阙勾了勾唇,「他们不是随便选人的,每个人物和角色都要有一定的共性才能更好地被催眠,这样能适应得更快,并且出现问题的时候更容易自洽逻辑,而不怀疑别的。」 「你和九天有共性?」 楚眠愕然。 谢傲然原来是谢家家主,现在成为陆家家主;叶成原来是那样吊儿郎当的人,现在成为花丛浪子陆愈都还算说得过去。 厉天阙怎么会和九天那个残忍屠杀陆家的人有共性? 闻言,厉天阙道,「你知道百年前财阀乱斗的真相是什么吗?」 这个时候提这个。 楚眠的目光震动,「不会是……」 「就是九天做的。」 厉天阙肯定了她的猜疑,「九天生在乡下,小时候遭遇财主放火、家人横死的灾祸,后来呆在戏班里看尽人情冷暖,一路被欺凌殴打侮辱,有财有势者肆意凌人的姿态让他生了阴影,他便开始以玩弄财权者为乐。」 楚眠大受震动,「那他一手催眠是跟谁学的?」 「跟一个江湖杂耍学了些皮毛,能有大成全靠他自己练出来。」 厉天阙由着楚眠托自己的手,低沉地道,「十岁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会是一门惊人的本事,于是不断钻研,他跟着戏班的大夫学药理,磨练心志,走到哪,他就找人练手练到哪。」 「练手?」 楚眠被这两个字骇到。 「他找小孩子练催眠,成功以后就去找成年人,第一次将人催眠到失心疯的时候,他怕旁人看出异样,就将人杀了。」 厉天阙道,「他一路催眠一路杀人,直到他可以熟练地将人催眠,也可以将人唤醒。」 「……」 这是个什么顶级魔神。 楚眠太过震撼。 她还以为在这幕戏里,九天会把自己塑造成顶天的好人,把陆悬塑造成绝对的坏人,用来yy自己得不到的结局。 结果,并不是这样,他还是把自己的经历完全融入剧本中。 什么商会文书,这根本就不是九天的真面目,只是程碧城以为的九天。 程碧城不知道九天会催眠,更不知道他的手早就沾满鲜血,这恐怕就是程碧城后来会选陆悬的原因。 「我接受到的剧本只到他玩弄财权者的这个时期,他让这些所谓的家族互相残杀,从而得到心理上的慰藉。」 厉天阙道,「这个阶段他还没本事把人催眠成另一个人,应该是后来建造这座城的时候才研究出来。」 在催眠这门课上,九天可以说是大师级别。 她抬眸看着厉天阙,「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和九天哪里有共性了?」 根本没有。 听到这话,厉天阙低笑起来,「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完美?」 「……」 「你别忘了,我在旁人眼里,是个六亲不认的杀神。」厉天阙盯着她,一字一字说道,眼神幽暗。 「才不是,你和他根本不一样。」 楚眠拒绝承认,厉天阙是一步步被逼过来的,九天却是个为了练好催眠而不断杀人的魔者。 这维护的…… 厉天阙唇角的弧度更大,低头再一次含住她的唇,带着菸草的味道,有些迷人。 楚眠没再拒绝,伸手搂上他的脖子,温柔回应。 第1187页 吻了许久。 「三天后的婚礼不一定能成。」厉天阙吻着她的唇道。 「什么意思?」 楚眠不解。 「九天一直将剧本的开端定在婚礼前几天,就说明他认为这个时间点很重要,是从这里他和程碧城才出现分水岭,他等待这些被催眠的人物从这里开始自己发挥,给他一个不同的结局。」 厉天阙几乎着贴着她说话,盯着她的眼缱绻缠绵。 有道理。 楚眠认同他的分析,真正的故事里,程碧城应该快要和他分道扬镳了,所以九天才一直记着这里。 「那……」 她轻声开口。 知道她要问什么,厉天阙沉声道,「九天直到死,都没等来不同的结局。」 不止是真正的程碧城,就是后面一个一个被催眠的程碧城,都没有选择过九天。 「……」 听到这话,楚眠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其实,也没那么意外,在这样一个年代里,程碧城不像当时的很多女人活得那么浑浑噩噩,她善良、清醒,有梦想有格局…… 有这样意识的女人怎么会选择一个魔鬼。 九天不管排演多少遍,都不会等来他要的结局。 他註定连一份假相的圆满都得不到。 …… 厉天阙给楚眠的信息量有些多。 等回到陆公馆,她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坐在院中的喷泉池边,静静地看着月光下的老槐树。 小时候的多灾多难、颠沛流离,让九天和程碧城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一个愤世嫉俗,仇恨世上的财权者;一个则怀了更大的善意去包容世上的磨难与不公。 两个人看似恩爱,实则就像两条相交的线,相聚过那一点后只会越来越远,永远再无法交集。 楚眠轻嘆一声。 她努力让自己别再多想戏里的故事,这对她们现在的自救来说没那么重要,她不能也跟着沉浸进去。 对,不能沉浸。 等等。 楚眠忽然想到一件事,厉天阙说三天后的婚礼不一定能成,他分析得很对,这里一定出现什么分水岭。 但……万一这分水岭在婚礼之后呢? 万一这婚礼还是能成呢? 第983章 我觉得你本该如此 想到程碧城亲手做的嫁衣,楚眠顿时头又大了。 轮子滚动在地面的声音忽然传来。 楚眠转头,就见月色下,谢傲然操控着轮椅往她这边过来。 轮椅不是电动式的,需要他花上大力气去控制,看着就十分吃力。 见状楚眠站了起来,谢傲然抬了抬手表示自己不用,继续朝她过来,一直到她身边才停下来。 「谢……」 楚眠张嘴,然后别扭地改过口来,「表哥。」 她问厉天阙了,强行唤起被催眠者本身的记忆,的确容易让人产生认知错乱,心脏不够强大的人会变得精神失常。 这座城里的人都像是做一场梦,一场别人的梦,包括谢傲然和叶成。 「没什么好谢的,你是我们陆家的人,我当然要管你。」 谢傲然道,拿出一条干净的帕子擦手。 楚眠静静地看着他,「这么晚还不睡?」 这个年代连电视都没有,没什么娱乐活动,有钱人也睡得早。 「想和你说说话,结果你迟迟不回。」 谢傲然道,声线低沉稳重,很有大家长的气质。 「在程碧城那里多呆了一会。」 楚眠淡淡地道,说完,她就注意到谢傲然的眸色微微一变,便直接问道,「你喜欢程碧城?」 闻言,谢傲然的眉头微敛,神色凝重地看向她,「我派人打听过了,程老闆三日之后就要成亲,这些话你以后不要再说,毁人清誉。」 「……」 楚眠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她发现九天唯一还算有点正常的就是在这场大戏里,没有给自己贴什么金,也没有妖魔化陆悬。 或许九天有这样的执念,九天就是九天,陆悬就是陆悬,但程碧城必须重新选择。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谢傲然的语气更郑重了些,「我不是要训斥你,只是提醒。」 还怕她伤心呢? 楚眠笑了笑,「那表哥你也一把年纪了,不想再成个家么?」 这个年代的人结婚都早,身为陆家家主的陆悬也是在年少时就结了婚,只是妻子难产,母子俱逝。 他就一直单着,兢兢业业地发展陆家。 陆家在陆悬的手里一直不错,无论世道怎么乱,陆家一直屹立不倒,和苏家、厉家并称三巨首,可就是这样的陆家还是毁在九天的手中。 谢傲然笑了,「你一个女孩家怎么总问这些问题?不害羞?」 「不害羞。」 楚眠摇头。 「就算我是你表哥,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也不能逮着我问喜不喜欢、成不成家这种话,以后还怎么嫁人?」 谢傲然说道,颇有些语重心长、谆谆教导的意思。 「不嫁人也可以做很多事,有自己的追求,又不是非要结婚相夫教子。」 楚眠随口说道。 「……」 谢傲然愕然地看着她,然后像是被她逗乐了,笑着摇头,「你可一点都不像时下的女孩子,倒和程老闆有几分相像。」 第1188页 「程碧城?」 「程老闆可不止是擅长唱戏,她还和人成立了一个女子自助会,教人唱戏、教人缝补,教人怎么自立更生,倒和你说的不谋而合。」 谢傲然笑着道,「正好你们也相识,以后在家里无聊,你可以多去找她。」 不想找也不行啊。 程碧城是这齣戏里最关键的人物。 「嗯。」 楚眠点了点头。 「好了,不早了,去睡吧。」 谢傲然说道,转着身下的轮椅转身,轮子滚过地面一段路,他忽然回头看向她。 楚眠坐在喷泉池边,清柔的月光落在她的身上,她仰头看向老槐树的方向,面容干净美好,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纯却又有着某种力量。 「刚才有句话我说错了。」 他忽然道。 楚眠转头看向他,谢傲然笑了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并不觉得你像任何人,反而你说那话的时候,我觉得你本该如此。」 她本该就是那样,美好而强大,不用依附于任何人。 可是,他明明和她都谈不上认识,怎么会有这样的强烈感觉。 闻言,楚眠笑了笑,「是吗?」 「你好像并不意外。」 谢傲然道,一般女孩子都会认为他这话冒犯。 当然不意外了,毕竟是老朋友。 楚眠双手撑在两边,侧目看着他道,「表哥,我喜欢的男人要和别的女人办酒席结婚,我是不是应该去抢亲?」 给点建议吧,老朋友。 闻言,谢傲然胸口倏地一疼,猝不及防的,他伸手按上心口,想要抹去这抹钝痛感。 「你没事吧?」 楚眠再次站了起来。 「没事。」 谢傲然摇了摇头,脸色却一再苍白下去,「不过要麻烦你推我回去了。」 是他的身体出问题了么? 为什么突然心这么疼。 「好。」 楚眠点点头,上前推着他往里走去。 …… 厉天阙和程碧城的婚礼还没到来,程碧城就出事了。 翌日,陆家众人陆陆续续醒来,楚眠看着小陆氏三兄妹以极其夸张的叙事手法向大家讲述复制城里的一切。 所有人都听懵了,愣在原地久久未动。 直到谢傲然叫他们下去,一群人才浩浩荡荡地下楼。 陆云堂和陆景慧明显感触最深,他们一步步走在楼梯上,看着公馆内的一切。 这就是百年前的陆家。 真正的旧陆家看不到,看看这样的复制版也令人唏嘘。 楼下客厅里,叶成换了一身骚包的清绿色常服,摇着扇子吊儿郎当地往外走去, 陆晴从楚眠身边跟着箭一样飞了出去,张开双臂拦住叶成的去路。 叶成被她吓一跳,「你干什么?」 「我刚听到你和佣人说的话了,你要去窑子!」 陆晴瞪大了眼睛义愤填膺地瞪着他。 叶成被她的用词惊到,连忙道,「什么窑子,那是小青园,风雅之地!」 「呸,就是窑子!」陆晴愤怒地道,「你休想用你那骯脏的灵魂霸占我恩人的身体做无耻下流之事!」 「什么玩意?」 叶成一头雾水。 这边争吵不休,那边有个佣人从外面急急忙忙往里赶,冲到谢傲然面前。 「三爷,程碧城程老闆被人打了!」 第984章 病房修罗场 坐在轮椅上看报纸的谢傲然闻言坐直了身体,面色肃然,「怎么回事?」 楚眠从楼梯上快步下去,佣人擦着头上的汗道,「我今天拿着三爷您给的钱去资助那女子自助会,正好碰上程老闆她们去陈家米行讨说法。」 「讨说法?」 谢傲然蹙眉。 「这陈家不是和苏家的米行正在打对台么?两家比着降价,陈家把新米价降得特别低,这自助会就买了很多打算去东城流民区那边施粥。」 佣人说道,「谁料这米一车车运到自助会才发现里边不仅掺旧粮,还掺石子,自助会就去理论,结果陈家看她们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直接派人打了一顿,还说一堆乌糟的话……」 「人伤得怎么样?」 谢傲然沉声问道,眉头越蹙越紧。 「程老闆受伤最重,一脑门的血,人当场昏了过去,我连忙让人送帝都医院去了。」 佣人说道。 身为陆家的佣人,他们看得出家主对程老闆的用心,虽然不怎么接近,但家主一次次资助女子自助会,还去看人唱戏,这事自然得汇报。 谢傲然坐在轮椅上,眼底浮出薄怒,「这个陈家,做事下作得是一点都不顾忌了。」 说完,谢傲然看向还在和陆晴争执的叶成,叶成被陆晴骂得七窍生烟,「我说你哪里有个丫环的样子!敢和四爷我这么说话?」 「呸呸呸!你这旧社会的渣渣!你赶紧从我恩人的身体里出来!」 陆晴气得面红耳赤。 「陆愈,陪我去趟医院。」 谢傲然扬声。 「来了。」叶成应了一声,然后用扇尖指指陆晴,「你等着小丫环,我回来再收拾你,好好教教你规矩!」 「……」 楚眠听着看了看谢傲然,难道分水岭就是这件事? 第1189页 这么想着,她对谢傲然道,「我和你一起去。」 「好。」谢傲然颌首,「你和她是朋友,是该去看看。」 这边说完,楚眠转身朝着陆景慧他们走过去,低声道,「慧姨,你们在这城里转转,看看会不会有发现,不过要小心,九天复制的时代非常逼真,这座城里到处有杀人放火的事。」 「明白,我们去找找出路。」 陆景慧拍拍她的手臂,让她放心。 …… 百年前的帝都医院陈设还很老旧,连顶部的十字都褪了原本鲜红的颜色。 医院的走廊里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极为刺鼻。 楚眠跟着叶成、谢傲然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陆晴跟在她的身后,仍是气乎乎的,一双眼睛一直恨恨地剜着叶成,一想到这被催眠后的傻逼要用叶成的身体去逛窑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等等。 这傻逼好像是她祖宗。 陆晴生无可恋了。 轮椅停在一扇淡绿色的病房门前,叶成上前敲了敲门,没人应答。 他从门上的小窗口往里看一眼,然后直接推开门。 满是刺鼻味的病房不大,程碧城正躺在病床上挂着输液,人在睡着,她头上包了好几层的纱布还是透出浓浓的血色来,一侧脸肿着,一双放在被面上的手臂有大块大块的乌紫色。 这是真被打……不是戏。 床旁边的椅子上,穿着灰色衬衫的厉天阙斜靠在床头柜上,单手抵着头,阖着眼似乎睡得也不错。 被窗帘遮挡的窗口漏了一束阳光进来,正好落在他的耳侧,他一张脸英俊得简直邪气。 单看画面,还挺像未婚夫守着未婚妻的意思。 楚眠心口酸了酸。 听到动静,厉天阙敏锐地睁开眼,直直朝着门口看来。 谢傲然坐在轮椅上,楚眠就站在他的身边,是一起来的。 厉天阙的眼神骤冷。 谢傲然也看向厉天阙,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程碧城的未婚夫。 男人之间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沟通。 比如现在。 谢傲然分明能感觉到厉天阙眼底的敌意,而他看到厉天阙的一瞬间,心底也不大舒服。 四目相对,刀兵皆过。 病房里寂静得只剩下几人的呼吸声。 叶成默默站到楚眠和陆晴中间,用胳膊左右撞了一下她们,低声道,「你们有没有听到短兵相接的声音?」 「……」 楚眠默。 「程老闆的魅力可真大啊。」 叶成压着嗓子感慨。 「你懂个屁。」 陆晴轻声回怼,这明明就是二姐夫和三姐夫之间的战争。 「……」 叶成想掐死这个小丫头。 厉天阙和谢傲然仍在对视,病房里的逼仄感越来越重。 谢傲然率先敛了目光,沉稳地朝厉天阙颌首,「您好,我表妹是程老闆的朋友,听说程老闆进了医院,我陪她来看望。」 谢傲然说话得体,顾及了程碧城的清誉。 「……」 用得着你陪? 厉天阙不屑地冷嗤一声。 「……」 这是把对他的敌意摆到明面上来了。 谢傲然蹙了蹙眉,正想该不该离开,躺在病床上的程碧城悠悠转醒,呢喃了一声,「九天,渴……」 渴不会自己倒? 手断了?人废了? 厉天阙的脸色臭得厉害,但碍于人设,还是伸手去倒水。 「我来。」 楚眠两个箭步冲过去,直接站到厉天阙面前,一边暗暗踢了他身下的椅腿一脚,一边端起水壶倒水。 厉天阙看着面前人的背影,眉挑了下。 「楚眠?你来了。」 程碧城有些愕然地看向楚眠,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容,「让你担心了。」 「能坐起来么?」 楚眠淡淡地问道,程碧城应一声后,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扶起程碧城。 程碧城痛苦地皱眉,低头喝了一口水。 陆晴走过来,替她竖起枕头,楚眠放她慢慢靠回去。 程碧城靠到枕头上才舒服一些,一转眸,就看到谢傲然被叶成推着过来,顿时吃惊,「陆三爷?」 「我陪楚眠来的。」 谢傲然再次解释,谦逊有礼,「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都是些外伤。」 程碧城勉强笑了笑。 「你这头都快让人开瓢了还只是外伤?」叶成在一旁嗤了一声道,「这陈家还真当自己是大家了。」 楚眠站在那里,往后又踢了一脚。 这回踢在厉天阙的腿上,厉天阙站起来就走。 第985章 我真狠起来,我比九天做得绝 程碧城疑惑地看向厉天阙,「九天,你去哪?」 「打水。」 厉天阙头也不回地离开。 楚眠看一眼他的背影,而后收回视线问程碧城,「还要喝水吗?」 程碧城勉强笑着摇了摇头,眸中带着些许的苦涩与落寞。 楚眠看着她,知道她这会心里的不舒服大过于身体的不适。 陈家不止是派人打了她们一群女人,还在旁人看热闹的时候说程碧城跟他们家爷睡过几晚才愿意把米低价卖给她们,结果还敢来闹。 第1190页 程碧城在帝都有名气,因此来的这一路上,楚眠就听到了不少下流话,一个个说的就好像亲眼看到的一样。 在百年前的时代,这种话对一个女人的杀伤力比刀棒还厉害。 而谢傲然就是沖这个来的,他看着程碧城,低沉地道,「程老闆,楚眠在家给我提了个建议,我觉得不错,你要不要听听?」 她的建议? 楚眠安静地看谢傲然,他这是想帮程碧城还得拿她当藉口。 「什么建议?」 程碧城虚弱地问道。 「现下国内并不太平,人们对女子还是带有偏见,你们女子自助会行事艰难,楚眠建议让你们这个自助会挂靠到我陆家门下,如此一来,陈家再想做什么就得想想我陆悬了。」 谢傲然的声音极为温和,不带一丝侵略性,很难让人拒绝。 「挂靠到陆家门下?」 程碧城很是意外。 「你放心,我欣赏女子自助会自立自强的精神,所以这只是一个挂靠,你们从前怎么做事,今后还是一样,我不会参与意见,这个我们可以立合约。」 谢傲然这诚意摆得十足了。 「……」 程碧城吃惊得不知道说什么。 楚眠看着这样的谢傲然,仿佛能看到当年陆家家主的风华,他是喜欢程碧城,但守规矩守分寸。 也许在程碧城的人生里,陆悬就是一道突然照入的温暖阳光。 「呃——」 楚眠突兀地伸手捂住肚子,「我肚子疼,我去下厕所……」 说完,也不等病房里的人有反应就匆匆离开。 走出病房,楚眠快步走向走廊的尽头,厕所和旁边的开水间连着。 楚眠站到女厕前,往外看了看,见九天的人没跟这么紧便直接闪进开水间,挑起帘子走进去。 厉天阙靠着墙抽菸,目色阴晦。 见她进来,厉天阙狠狠咬了一下烟,然后直接将烟吐进旁边的空垃圾筒里,一双眼睨向她,「表哥?表妹?」 这语气…… 「我昨晚不是和你说过,谢傲然和叶成被催眠成陆家人了?」 楚眠轻声道,怕有人往这边走。 「可你没和我说你们现在是表哥表妹的关系。」 厉天阙盯着一字一字说出来,字字用力,「表哥表妹,住一起了?」 这个时代,可还有表哥表妹亲上加亲的美谈。 「陆公馆很大。」 楚眠道。 「天天见面?早上见完晚上还能见?」 厉天阙的脸色要多青就有多青。 「我和谢傲然是老朋友而已。」 楚眠不懂厉天阙为什么老是抓着一个谢傲然拈酸吃醋,她有些无奈,一边看着帘子外一边道,「我有正事找你。」 「不想谈正事。」 厉天阙靠着墙冷冷地道。 「……」 果然,昨天和她演了一晚大局为重的厉天阙只是昙花一现。 楚眠轻声道,「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干掉谢傲然。」厉天阙想都不想地道,「反正他是九天的情敌,杀了正常,不影响主线。」 干掉主角之一还不影响主线? 楚眠服了,努力跳过他这泼天的醋意,低声说道,「现在是九天和陆悬刚见面,没那么大的敌意,但程碧城受了伤和委屈,九天必须得做点什么。」 「她受伤又不是我打的,关我什么事?」 厉天阙烦得很,这剧情越演越烦。 「但你不做什么,就违背了人物性格,九止那帮人会怀疑。」到时再拉他去催眠一遍,难道他次次用木刺扎自己? 厉天阙自然也知道,拧着眉道,「所以我来医院伺候她了,我连睡觉都只能睡椅子上!」 「……」 睡个椅子是有多委屈你。 楚眠站在他面前蹙了蹙眉。 厉天阙这样肯定不行,他到底没有进入九天这个人物,只能靠着旁人推动剧情,再这样下去,露馅是很快的事。 她不能让他再受一遍罪。 她想了想,忽地道,「如果我是程碧城,你会怎样?」 「……」 厉天阙低眸盯着她,眸色深暗。 「如果我被陈家打了,还被他们用言语侮辱,说我跟他们睡过才……」 楚眠的话没能说下去,人就被推到墙上,厉天阙低下头就吻住她的唇,堵上她未完的话,舌尖在她口腔里放肆横扫。 他的眸色从暗变狠,一抹杀意掠过。 楚眠能感觉到他气息明显的变化,良久,他放开她,冷冷地道,「要提醒我也别用这种假设激我。」 「……」 「我真狠起来,我比九天做得绝。」厉天阙的脸色冷厉如杀。 「……」 楚眠乖乖闭嘴。 「我去把陈家一把火烧了。」 厉天阙道。 「嗯。」楚眠贊同,再次提醒,「我想,程碧城是因为看到九天的真面目才会离开他。」 所以,他放火杀人的时候最好让程碧城看到。 厉天阙低眸深深地盯着她,忽然怒气消了那么一些,「你就这么急着推动剧情?」 「早点走完剧情,早点弄清楚九天的秘密,我们早点离开这里。」 他们全都在这里,孟墅一个人会疯的。 第1191页 「哦,是么?」厉天阙应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是不想我和程碧城婚礼能成。」 「……」 楚眠摇头,「我可不像某人,乱吃飞醋。」 「行,那我回病房再去伺候伺候程碧城。」 厉天阙转身就走。 「那我去找表哥。」 楚眠不甘示弱地也往外走。 下一秒,她就又被推到墙上,铺天盖地的吻再次落了下来。 楚眠完全软在他的怀里,一双手臂环上他的腰,指尖摩挲着他的嵴骨,仰头迎着他的唇吻回去,目光沉迷,「不准伺候她。」 「再叫一声表哥我把姓谢的废了!」 厉天阙贴着她的唇道。 第986章 拼命推动剧情 「……知道了。」 楚眠抱着他无奈答应。 「还有,不准跟姓谢的同桌吃饭,不准和他一次说话超过三句,听到没有?」 厉天阙咬了咬她的唇,继续提要求。 没完没了还。 楚眠看他,「说话控制没什么,那吃饭怎么办?我身上又没钱,不吃陆家的饭我吃什么?」 「东街有个发糕店,听说里边的发糕很好吃,我给你买。」 「你买了我也吃不到。」 他们总不能一直私下见面,这不是拿九止当傻子么? 「晚上放完火给你送。」 厉天阙说完又吻起她的唇,捨不得放开。 直到帘子外传来人声,他才放开她,两人相继从开水间走出去。 …… 老帝都标志性的高楼上,一身黑色斗篷的九止静静地站在最高处,手上把玩着白球,任由风吹得他的斗篷起伏。 一个人小心翼翼地从里边走出来,迎着风站到九止的身后,道,「陆家人已经都醒了,四散在城里各个角落,想找我们,也想找出路。」 九止望着脚下的老帝都,「他们当然不甘心就这么被困在城里。」 做什么都不奇怪。 一旁的人闻言有些感慨地道,「也不知道主人为什么会留下这样一道遗嘱,非要在我们和小主人有隔阂的时候,再演这样一齣戏,陆家那帮人也不是省油的灯,我怕越拖下去越是夜长梦多。」 本来只是要血洗陆家。 现在因为九止去唐家讨了一份主人留下的遗嘱,又要再演这样一出。 听到这话,九止的面色冷了冷,转眸看向那人,「主人智谋无双,他的决策岂是我们能非议的,再说这种话就自己去主人墓前跪着。」 「……」 那人低下头,不敢再胡说。 「厉天阙那边怎么样了?」九止又问道。 「程碧城被陈家打了。」那人回答道。 「是吗?」九止冷笑一声,「那好戏……就要上演了。」 他抬起脸看向天上,云朵层层叠叠,乌云压着白云,压得很低。 山雨欲来风满楼。 …… 为了不让厉天阙贴身伺候程碧城,楚眠强行揽下这份工作。 她忙进忙出,打饭、打水,陪上厕所,陪做检查。 一整天下来,厉天阙明明就在病房里,程碧城愣是和他连一句话都没说上。 「给你削个苹果。」 楚眠在病床边的老旧椅子上坐下来,拿着水果刀削苹果。 「谢谢你,楚眠。」 程碧城感激地看向她。 「应该的,我们不是朋友么?」 楚眠淡淡一笑,笑完觉得自己有点绿茶,明明是因为吃醋还装好心。 这混乱的剧情搞得她都有点神经错乱了。 「我不用走出去我也知道现在一定是满城风雨,不知道女子自助会还能不能开下去。」程碧城半躺在床上黯然地道。 「你不考虑我表……」 楚眠削着苹果及时打住,「我的建议?」 程碧城神色有些犹豫,「我已经被人传成这样了,突然挂靠到陆家,怕是会给你表哥也带去不好的影响。」 「谁敢说陆家。」 楚眠道。 这个时代的陆家就是说一不二的主。 坐在墙边看报纸的厉天阙看了一眼时间,忽地站起来把报纸一扔,冷着脸道,「我出去一趟。」 程碧城担忧地看向他,「九天,你去……」 「砰!」 重重的一声关门声。 关掉了她没说完的话。 程碧城神色更加黯然,蓦地,她一把抓住楚眠的衣袖,「楚眠,九天今天一天都不太对劲,我有点担心他,你帮我跟着他看看好不好?」 「有不对劲么?」 不是睡得挺开心的? 楚眠暗想。 「平时我受点小伤他都会大惊小怪,今天他却一直都不说话,根本不像平时的他,他心里一定藏着事。」 程碧城的眼里写满对情人的忧心,「好楚眠,你帮我去看看他好不好?」 楚眠看着她,虽然只是剧情,但她喉咙还是泛着酸。 「你现在能走么?」 楚眠反问。 程碧城点头,「勉强可以。」 「既然你放心不下,不如我陪你一起去看。」 楚眠继续道,像极了一个恶毒的女配,明知道她有伤,还要带她过去受刺激。 可是,剧情必须推动。 程碧城看着她想了想,然后挣扎着坐起来,「好。」 第1192页 楚眠沉默地扶着程碧城下床,替她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扶着她走出医院。 可等她们离开医院时,厉天阙已经不见了踪影。 天色已暗,整座城市黑蒙蒙的,像笼罩在一团巨大的黑雾里。 程碧城望着路蹙了蹙眉,楚眠看她,「去哪?」 「去陈家。」 程碧城忧心忡忡,「我怕他为我去陈家讨公道,他一个读书人对付不了陈家的……」 楚眠没有多说,直接扶着她上街,走了一段路才遇上一辆黄包车。 两人坐上黄包车前往陈家。 陈家在北城最大的一条街上,占地面积极大,围墙砌得很高,此刻门户紧闭。 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黄包车停在路边。 楚眠扶着程碧城走下来,程碧城看着空无一人的街,松了一口气,笑道,「还好,九天没做傻事,我们回去吧。」 话音刚落,远处有火光亮起。 火光不止一点,而是像一条长长的火龙往她们这边直扑而来。 见状,楚眠扶着程碧城往一旁的角落里躲去。 只见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举着火把走到陈家前,几乎将整条路占满。 突然,人群自动分开,隔出一条路来。 两道车灯闪过,黑色的车缓缓驶过来,停在道路的中央。 「……」 程碧城有些紧张地看向楚眠,楚眠沖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把姓陈的一家给九爷带出来!」 有人高喝一声。 一队人举着火把冲到陈家门前,冲着大门拼命拍,然后直接拿起傢伙把门给撞了冲进去。 不多时,还穿着丝绸睡衣的中年男人领着一家老小冲出来,满脸惊恐地冲出门直直跪到车前,拼命挤出一丝笑容,「九、九爷,您老人家怎么来了,我这一点准备都没有,我该死,我该死。」 说着,大嘴巴子就往自己脸上招呼。 下一秒,旁边站着的一人就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跪着和九爷说话!」 陈家家主二话不说就往跪到地上,惶恐地看向车内,「九爷,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第987章 言情剧里的悲伤桥段 「自己做错什么心里没点数?」 旁边的人笑了一声。 「我,我……」 陈家家主懵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砰。」 车门被人从里边推开,陈家家主被车门重重撞到,鼻樑痛得跟要掉了似的。 他伸手去捂鼻子,人下意识地往后倒,旁边一人抬起脚就踩到陈家家主的肩膀上,死死踩住。 「……」 陈家家主再不敢动。 幽暗的夜色下,一只色如白玉、指骨分明的手伸了出来,大拇指上赫然佩戴着一枚蛇纹戒指,手上捏着一根雪茄,簇新的衬衫袖子连线条都是笔直。 见状,陈家家主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抖着手打开火柴盒。 火柴掉了许多。 他冷汗如雨下,呼吸发抖地取出一根火柴打火,怎么打都打不着。 「陈家在帝都横行惯了,怎么还有他怕成这样的人?」 程碧城贴着墙,小声地同楚眠说道。 「……」 知晓实情的楚眠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想剧情赶紧往前走,程碧城和厉天阙……不是,和九天赶紧分手。 那边,陈家家主跪在地上终于打着了火,手掌拢着火苗一步步跪向前,伸手为其点火。 车内的人终于探出一张脸,歪着头咬住雪茄点火。 浓郁的夜色下,火光熊熊烧着,映亮男人轮廓分明的脸,他面无表情,鼻樑俊挺,双眼微垂,敛着阴沉,火光仿佛在他的眼底跳动。 仅仅是点菸的一动作,男人浑身散发出来的是邪进骨子里的不可一世与高高在上。 「……」 楚眠无语地看着,演个杀人放火的戏码有必要弄得这么帅么? 她看向身旁的程碧城,程碧城已经完全呆住了,她不再躲着,就僵硬地站在墙边,呆呆地看着车上的男人。 厉天阙坐在车上,抽着雪茄,淡定自若看手下殴打陈家家主。 陈家家主被打到吐血。 良久,厉天阙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嗓音低沉而傲慢,「陈山,你是不是以为陈家有点江湖地位就可以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不敢,小的不敢。」 陈家家主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对着厉天阙磕头。 「大家族,大财主……呵。」厉天阙看着手中燃着猩红光亮的雪茄不屑地低笑一声,「像你这样的狗,我九天要多少有多少,随时可以再养几条。」 「九爷、九爷……」 「行了,时候不早了,送陈家人上路。」 厉天阙慵懒地开口。 闻言,陈家家主大惊失色,扑上前一把抱住厉天阙的腿,「九爷,九爷,小的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求求您了,小的给你当牛作马,小的刚弄到一箱小黄鱼,全给您,给您……」 厉天阙笑,「你觉得我缺你那点钱?」 话落,他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陈家家主。 举着火把的人将哀嚎四起的陈家人一个个绑住,往陈家大门里推。 有人抓起陈家家主,陈家家主面色惨白地看向厉天阙,大声哀嚎,「九爷!您总得让小的死个明白!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第1193页 厉天阙一手捏着烟,一手拍了拍被抱皱的裤腿,嗓音凉薄而冷血,「去阎王爷那里问个明白吧。」 说完,陈家家主也被扔进了陈家大门。 陈家大门「砰」一声关上,无数的火把直接扔进门内。 惨叫声从门内传出,惨绝人寰。 很快,漫天的火光从陈家内部燃起,哭声震天,还伴着孩子的喊声,撕心裂肺。 楚眠听得蹙了蹙眉,仰头看向天上,今晚不应该是个好天。 正想着,瓢泼的大雨倒了下来,扣在复制城的上方。 楚眠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她往旁边看去。 程碧城白着一张脸迎着漫天的雨一步一步僵硬地走出去。 几步路,走出了言情剧里悲伤桥段的感觉,就差一首伤感的背景音乐。 「什么人?」 有人猛地回头。 厉天阙坐在车上,咬了咬雪茄,冷漠抬起眼,视线越过程碧城落在楚眠的身上。 楚眠一身洋装被雨水淋了个透彻,长发全湿。 他的表情立刻就不好了,眉头拧起来。 落在程碧城的眼里,就成了厉天阙被她发现秘密而不开心。 她冒着雨一步步走到厉天阙面前,看着他手上的雪茄,看着他手上的蛇纹戒指,面色苍白的,不敢置信的—— 「九天?」 「……」 厉天阙坐在车上,看着这个雨里的女人,「你怎么在这里?」 「那你呢?你又怎么在这里?」 程碧城反问,随后她看向陈家大门内。 突然而至的大雨让陈家门内的火光变小,但惨叫声依然在,她呆呆地看向厉天阙,「你要做什么?你要把陈家人都杀了吗?」 如果他真是九天,到这一刻也是懒得演了。 厉天阙扔掉手中的烟,沉声道,「陈家打你。」 「放了他们。」 程碧城一字一字道,脆弱而又坚强,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不放。」 厉天阙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 程碧城呆呆地看着他,无法相信平日里斯文、温和的九天会是这个样子。 他狠,他毒,他要烧死所有的陈家人…… 不是。 他不是九天,他一定不是九天。 她在做梦,她肯定是在做梦,她认识的九天怎么穿得起这样的衣服,怎么开得起这样的车,还有这么多人为他效力…… 是梦,一定是梦。 程碧城站在大雨里,本来就浑身是伤,这一下气急攻心,眼前一黑,人便歪歪扭扭地倒下来。 「程碧城!」 楚眠一惊,连忙上前扶住昏过去的程碧城。 靠。 总算是演完了。 厉天阙看一眼湿透的楚眠,「先上车。」 大雨重重在砸向地面,声音磅礴,楚眠扶着程碧城上车。 「砰。」 车门被厉天阙用力关上。 一条毛巾扔到她的头上,楚眠拿下来想给程碧城擦。 厉天阙不悦开口,「先给自己擦。」 「……」 楚眠象徵性地给自己擦了几下,便给程碧城擦拭。 跳开这混乱的催眠关系,百年之前,真正的程碧城在发现九天的真面目之后,一定是崩溃的。 或许,比今晚的画面还要狠。 第988章 程碧城病危 楚眠看着程碧城苍白的脸想着,忽然,一个温热的牛皮纸包被丢进她的怀里。 她抬眸,厉天阙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发糕,记得吃。」 他还记得这个。 楚眠笑了笑,幸好,他只是她的厉天阙。 …… 雨夜过后,程碧城的伤病变得更加厉害,高烧不止。 楚眠一连陪了三日,程碧城的烧还是反反覆覆,体温无法正常。 程碧城没了之前的温柔笑意,她躺在床上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子,定定地看着上方,眼神没有焦距。 楚眠甚至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楚眠,他是为我才要杀人是不是?他受不了我被欺负是不是?」 程碧城低声说着,声音透着一股木然。 楚眠站在一旁,为花瓶中洒水,闻言,她的动作顿了顿,低眸看向病床上的人。 「可你看到了么,大家族、大财主在他面前都要卑躬屈膝,他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能耐了?」 她低低地说着,目光空荡。 「……」 程碧城是个善良而聪慧的女人,雨夜里短短几句话她就已经隐约明白了什么。 如今国内民不聊生,总统府无所作为,有财有权的大家族都养着私兵,私兵越养越多,互相斗起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连总统府都拿这些大家族没办法,九天却可以高高在上地站在他们面前,将他们的性命当蝼蚁一般踩踏。 程碧城已经隐隐感觉到九天的不简单。 只是一时之间,她还不敢相信。 所以她反反覆覆地问楚眠,九天只是看不得她被欺负对不对,九天和如今的乱局没有关系对不对…… 楚眠站在那里,她感慨百年前程碧城的痛苦与挣扎,也感慨面前的女人承受了一段本不用承受的悲痛故事。 「别想了,你现在最重要的好好养伤。」 第1194页 楚眠轻声道。 「前天,陈家和樊家因为土地的事争起来,两家占着街道吵个不停,林嫂难产送医院,过不去就死在那条街上了,一尸两命。」 程碧城喃喃地道。 「……」 「胡家放高利,说好可以慢慢还,可借出去三日就要梁伯连本带利地还出来,梁伯还不出,他们把梁伯的三个女儿都逼进下三流之地。」 程碧城继续说着,「还有……」 「别说了。」 楚眠不忍她再去想这个时代的悲哀,「睡一会吧。」 睡着了,就不会再想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和自己的未婚夫有关。 病房的门被敲了敲,门被从外轻轻推开,陆景慧站在门口,面色凝重地看她一眼。 「你先睡吧,我晚点来陪你。」 楚眠替程碧城掖了下被子,然后往外走去,将病房门轻轻关上。 陆景慧将她的动作尽收于眼底,「你这是入戏了么?」 「有一点。」 楚眠淡淡地道,「我总是能透过她看到真正的程碧城。」 「我倒觉得她有些像你,不止眉眼,连性格也是,重情又是非分明。」 陆景慧道,「可能你才是和真正的程碧城相似的那个人,我要是九天的人,我一定让你成为程碧城。」 「那真要谢谢他们的不催眠之恩了。」 楚眠道,和陆景慧并肩往外走去,「慧姨来找我是不是进展有突破了?」 「我们找到了这座城的边际,是十几米的铁板高墙,将整座城围了起来,有很多人防守,外部似乎还有电网。」 陆景慧说道。 楚眠抿唇,「这座城现在是个铁桶,不好破。」 「我们没被催眠的人想攻破还可一试,但……」 陆景慧嘆了口气,「也是奇怪,这些被催眠的人明明有着帝都和a国的概念,但他们根本走不出这座城就不觉得奇怪么?」 「不奇怪,他们接受了催眠的一套,就会自洽逻辑,实在自洽不了的时候,九天的人也会出面再将他们催眠。」 所以他们呆在复制城里,不会觉得有任何的异常。 楚眠边走边问,「你们在城里到处晃,九天的人就没出面过么?」 「没有,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陆景慧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她,「不过我们找到了九天的墓,旁边还建了一座九天阁,这是地址。」 楚眠接过来看了一眼。 「我在想,九天是这势力的精神信仰,我们要是把九天阁、九天墓给控制了,能不能迫使他们放人?」陆景慧出主意。 闻言,楚眠没有多想便摇了摇头。 「这座城完全是在九天势力的控制中,你们能找到九天墓肯定也在他们的意料中,说不定就是为了引我过去,他们就喜欢做这种神神秘秘、曲里拐弯的事,好显得他们掌控人心的能力。」 楚眠淡漠地道。 陆景慧笑,「还是你想得清楚。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在这座城里无法做什么,不是都无法自救了?」 「那倒也不是,我想了几天,我有个猜测,你们继续在城里晃荡,表面上是找出口找人,想办法自救,但最主要的……是去帮我证实一下这个猜测。」 楚眠在医院的走廊里停下来,附到陆景慧的耳边,小声说出自己的想法。 陆景慧有些吃惊地看向她。 「厉天阙说九天有秘密,我想,只要找出这个秘密,九天就没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了。」楚眠说道。 「好。」 陆景慧郑重地点了点头,「对了,你自己要小心,这座城造得太真了,到处都有斗殴流血的事件,很不太平。」 「我明白,你们也要注意安全。」 楚眠将陆景慧送出医院,然后往回走去。 刚拐弯到走廊,一阵杂乱的步子声传来,只见医生、护士从她身边急匆匆跑过,最后全进了程碧城的病房。 楚眠一惊,连忙跟进去。 她站在门口,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照着程碧城的眼睛,语气急切,「瞳孔放大,病人失去意识,快,上急救!」 「……」 楚眠抿紧了唇,垂在身侧的手握紧。 …… 这一场雨来势汹汹,一连下了几日都没有停下的迹象。 黄包车拐着小路进了一条干净宽阔的石板路,周围绿植种得很满,花团锦簇。 第989章 只为了让她做这程碧城 一双漂亮的女式皮鞋踩进地上的雨涡中,楚眠从黄包车上下来,纤细白皙的手执起一面油纸伞。 伞面轻抬,她望见了前方的墓。 修建得恢宏大气的墓静静地立在绵绵雨中。 巨大的石碑上刻着简单的四个字—— 九天之墓。 楚眠执着伞一步步走到九天墓前,只见墓碑没有刻生辰死忌,只刻着陆游的半首诗。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 楚眠伫立,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一面墓碑,道尽一世的求而不得。 楚眠握着伞,转身走向旁边巍峨的九天阁。 九天阁的门没有锁,她很轻易地推开,一股浓郁的墨香在湿冷的空气中散发着。 进门的三面墙上挂满了一幅幅字,字体有时狂放有时潦草,一幅幅书写的都是求而不得。 第1195页 楚眠收起油纸伞放到一旁,一个人往前走去,沿着楼梯往上。 楼上的厅里格局更妙,一面陈放烈酒,一面是两身绝美的衣服,一身戏服、一身火红嫁衣。 「……」 楚眠站在嫁衣的透明柜前,仔细看了看,只见嫁衣和程碧城绣得一模一样。 这嫁衣属于真正的程碧城。 她推开一旁的几扇木门,走到狭窄的阳台上,雨水沿着屋檐往下流淌,淌成雨帘。 雨帘外的花草混着泥土的气息。 她手搭在湿嗒嗒的栏杆上往外眺望,只望见一片片葱郁的树景。 时下都讲究房屋南向,但九天阁建得不是朝着正南,如果她没记错,这个方向远眺,面向的是九天和程碧城相依相守时住的平民区。 「主人到这里定居以后,就建了九天阁,他日日住在这里,直至逝世。」 有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是九止。 楚眠站在雨帘前,没有回头,九止站在屋内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到了这里会挖坟刨尸。」 闻言,楚眠转过头,一步步走进屋内,冷冷地看向九止,「你们是一定要这剧情演到结束么?」 「是。」 九止站在她面前,拢了拢头上宽大的斗篷帽子,慢悠悠地道,「不瞒厉太太,我们也在等一个故事结局。」 「程碧城伤势太重,这里的医疗条件救不了她的命,解开她的催眠,送她离开。」 楚眠淡漠地道。 听到这话,九止笑了笑,双手背到身后,「把她放走了,这座城里哪里再来一个程碧城?」 「我看过医院的用药,连最基础的消炎药都没有,不要和我说这个时代就是如此。」 楚眠冷淡地看向他,「程碧城如此关键,你们真需要她,就不会让她到病危的程度。」 「啪啪啪——」 九止鼓起掌来,「厉太太不愧是能从一无所有到如今地位的人,看问题就是一针见血。」 「……」 楚眠并没有为这称赞而感到高兴。 「不错,我从来没想过让现在这个程碧城撑多久。」 九止说着往后退了几步,退到墙前,墙的上方一副捲起来的画轴静静地挂在那里。 九止看着,伸手将画轴上的捆线解除,道,「因为这座城里的程碧城就不该是她。」 随着他话落,画轴骤然落下。 展开一幅长长的画卷。 美人图。 身着旗袍的女人执伞站于画中,伞面轻抬,伞下美人眉目如画、冰肌玉骨、风华绝代。 「……」 楚眠的呼吸一滞,她以为现在的程碧城已经是个美人,但比起画中人却只是得了个神似。 而真正让楚眠吃惊的,是她与画中人有七八分的相似。 不止是皮相。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颤了颤,但面上依然镇定,「所以从一开始,你们就是要我来做程碧城?为什么,就因为我和她相像?」 「等你在九天和陆悬之间有选择的时候,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九止依然故弄玄虚。 「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让我做程碧城?」 楚眠又问。 「像厉太太这样的人,你要不愿意,九天上下没人能催眠你。」 九止摊手,说得很是直接,「我不过是在等厉太太你心甘情愿而已。」 「那你也可以前几天就威逼于我,我的男人,我的儿子都在你手里。」楚眠冷淡地道。 「我自有我的理由。」 九止没有说明,只放出诱人的条件,「我不止可以放现在的这个程碧城离开,我还可以放城内所有重伤的人离开,甚至是陆家人,唐总统……国内要是没唐总统坐阵,很快会乱吧?」 闻言,楚眠笑了笑,「听起来好像是件不错的交易。」 只要她接受催眠,就能轻易交换到有利条件。 「厉太太可是为了三千贫民窟人敢冒天下不韪的心善之人,想来现在也不会见死不救,以及眼睁睁看着国内生乱而不管。」 九止道。 楚眠站在那里,沉默地看向墙上的画卷,「所以,九天动这么多的阵仗,想要的其实只有我一个人,对么?」 她一开始觉得九天要血洗陆家,后来发现不是;后来看九天抓了她的朋友、手下,以为是要全面打击她和厉天阙,结果也不是。 现在她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沖她而来。 只为了让她做这程碧城。 「……」 九止沉默,没有回答。 「让我考虑一下。」楚眠淡淡地道。 「厉太太有的是时间可以考虑,我不急。」九止笑道。 他当然不急,他可以把他们全困在城里慢慢重演百年前的恩怨,但国内耗不起。 不过。 她现在看着九止今日的所言所行,越发肯定自己这几天的猜测。 或许,她可以藉机做点什么。 …… 入夜,陆公馆。 楚眠同谢傲然下围棋,下着下着,谢傲然不落子了,看着她道,「楚眠,你有心事,不下了。」 「好,那我回房了。」 楚眠也没多说,站起来就往楼上走去,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菸草味道传进鼻间。 她蹙了蹙眉,开灯,「又抽菸了?」 第1196页 她不反对他心烦时抽一根解压,但老是抽就不行了。 昏黄的灯光将整个房间照得黄澄澄的。 她抬眸望去,厉天阙正坐在她的床边咬着烟,面色不豫地将一个牛皮纸包扔给她,「发糕,冷了。」 第990章 厉太太怎么想到见我们小主人了 「又吃发糕?」 楚眠接住牛皮纸包,这几天他天天给她送发糕。 「吃腻了?」厉天阙冷笑着将烟灭掉,「那吃棋子去吧。」 「……」 他每次偷偷来的怎么还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呢? 就无语。 楚眠打开纸包,拿出一块发糕咬了一口,在他身边坐下来,把发糕餵到他唇边。 「不吃。」 厉天阙臭着脸又将一个文件袋扔到她面前,「城内的九天成员以及武器装备分布图。」 「……」 闻言,楚眠忙将发糕放下,把文件袋打开,里边两份标註细緻的分布图,包括城内各个出口突破的可行性。 她低眸看着,崇拜地看向厉天阙,「你这么快就把这些搞到手了?怎么做到的?」 他不是天天被九天的人盯着,竟然还能拿到他们成员的分布图。 「我又不像有些人还有闲情逸緻下棋。」 厉天阙冷冷地道,「九天是那种老势力的管理模式,分为最上层的主人,底下是左右两大管事,再下面分东南西北四城共二十位小管事,再下面就是普通成员,成员在千人以上,不排除有我没找到的。」 「……」 楚眠边看边点了点头。 「九止就是两大管事之一,他的催眠能力在九天极高。」 厉天阙冷漠地说着,「他们是世代传承,生下的下一代全部从小学习催眠,能力高者做上位。」 「主人没见过,两大管事我们也只见了一个,没理由只出现一个。」 楚眠道,除非那一个管事有更重要的任务在做。 而那个任务就是他们现在急需破解的秘密。 「说完了,走了。」 厉天阙冷冷地说着便站起来要走。 「……」 好冷淡。 楚眠看着他的背影,「不想听听我的计划么?」 「懒得听。」 厉天阙推开了窗。 「那我可自作主张了。」 楚眠不急不慢地道。 话落,厉天阙猛地转过身来,一双眼阴沉沉地睨向她,跟要杀人似的。 「……」 楚眠在床边端坐好,默默拿起发糕吃起来,微笑,「冷了也好吃。」 「砰。」 厉天阙又将窗重重地关上,朝她走了回来。 …… 翌日,楚眠再与九止在九天墓前碰面。 九止跪在墓前,姿态谦卑地拔除墓旁的杂草,问道,「厉太太想好了?」 「想好了,我可以接受催眠变成程碧城,但我要加条件。」 楚眠淡淡地道。 「说说看。」 九止继续拔草。 「除了你答应放的人,我还要见你们的现任主人。」 楚眠一字一字说道,声音清澈。 九止拔草的动作一顿,「厉太太怎么想到见我们小主人了?」 「就想见见,九天的后人是个什么样子。」 楚眠看着墓碑上的文字淡漠地说道。 「如果我说我不能答应呢?」九止继续拔草。 「既然你们都在等我的心甘情愿,我不配合的话你们不是功亏一篑?」 楚眠淡淡一笑。 这回轮到九止拿不定主意了,他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道,「我需要考虑一下。」 「那就今晚给我答案吧。」 楚眠反客为主,转身离开。 …… 楚眠又去医院陪程碧城,眼前的女人深陷在程碧城的人生片段中,即使是在病中都仍惦记着九天,自我折磨、痛苦。 楚眠坐在她的旁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烧还是没退下去。 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叩叩。」 门被敲了两下。 陆景慧从门外走进来,在楚眠身边坐下,低声道,「找到地方了。」 九止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一定会和更关键的人物商量,因此从九天阁出来,陆家人就设了个套路,在九天随处可见的眼线下,反向跟踪了九止一把。 自以为掌控住了他们,可他们陆家人也不是吃素的。 「是哪里?」 楚眠问道。 「苏家,这座城里的苏家。」陆景慧道,「苏家外部戒备森严,已经超过大家族应该有的戒备,我想,你说的秘密就在这里边。」 老苏家。 这个答案倒也没有多意外。 楚眠点点头,从一旁洗脸盆的冷水里绞了一条毛巾,叠好放到程碧城的额头上,眸中锐利,「无辜的人要救,我们也得出去,就靠这一把了。」 一路故弄玄虚,她就把这玄虚给揭破了,看九天的人还能怎么演。 果然,从老苏家出来的九止很快给了楚眠答覆,同意她的条件,让她见小主人。 时间定在次日的上午。 …… 次日上午,复制城的天空终于放晴了。 天空蓝得很澄澈,万里无云。 第1197页 按照条件,陆家人浩浩荡荡地走在城中的大街上。 队伍中还有很多伤者,这些伤者都被解除了催眠,此刻都精神不济地倒在板车上昏睡。 一群穿着黑色斗篷的九天成员亲自送他们离开,形成一个包围圈。 队伍阵势极大,民众都走出来张望,指指点点。 楚眠站在路边静静地望着,九止站在她的身边,「厉太太,我很守信吧?说放人就放人。」 「他们真能安全回到a国?」 楚眠知道这个复制城绝不在a国境内,但在哪,她根本辨不出方向。 「等出城时,我们会给他们一个个洗掉在这里的记忆,我们既不担心这里会被曝光,就自然可以让他们安全回去。」 九止说道,「这下能放心了么?」 「厉天阙他们不能放?」 楚眠又问。 「厉太太,你总得给我留几个人质吧?」九止笑道,然后拿出一团黑布展开。 下一秒,黑布蒙上她的眼睛。 楚眠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能由着九止将她领上一辆黄包车上坐下,车子晃动起来。 车子一路弯弯绕绕,拐了很多的路。 楚眠看不见,也没有刻意去记路,她知道,终点会是在城里的苏家。 她之前一直在想九天谈事都在哪谈,陆景慧找到九天阁生出过控制九天阁的想法,但其实,九天议事的所在地一直隐在城里。 隐在苏家。 很快,风静止了。 黄包车停了下来。 楚眠感觉到周围的压抑,好像有许多双眼睛盯着她。 她知道到地方了,于是将眼睛上的黑布摘下,她已经在室内。 眼前是一个极为庞大的大厅。 没有一般富贵人家的布置,很空旷。 地毯的两边站满了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个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第991章 九天上下拜见小主人 黄包车就这么静静地停在大厅中央。 楚眠一袭白色洋装坐在车上,暗光笼罩在她窈窕的身上,如一幅色彩厚重的油画。 黑布刚揭,楚眠还有些不大适应眼前的光线,她闭了闭眼,才看向两边的人。 「厉太太,请下车。」 九止站在一旁道。 楚眠从黄包车上走下来,望向前方高高在上的一张宝座。 空的。 没人。 「见过厉太太!」 两边众人高声喊道,都朝楚眠低了低头。 这阵势对一个陆家后代来说着实太过客气了些,客气得透着古怪。 「不是说带我见你们的小主人么?」 楚眠镇定地看向九止问道。 「不急,见我们小主人前要先向主人焚香。」 九止说着扬了扬手,后面传来动静。 楚眠转身,只见两个九天的成员将一个香鼎搬到门口,鼎上刻的是凶狠狰狞的蛇。 一个成员端着托盘静静地站在一旁边,托盘上放着一捆香。 楚眠笑了,「我身为陆家后人,向一个灭我先族的仇人敬香,不合适吧?」 这话俨然引起众怒,两边的人都有些骚动,怒视着楚眠。 九止摆了摆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厉太太,是你要见我们小主人,如果这一道关你都不肯过,我没法答应你。」 九止站在那里道。 「那就算了。」 楚眠抬起脚就要走。 大门敞开着,外面全是九天的人,此刻看到她的动静,一群人一拥而上,将门口堵住。 大有不让她离开的意思。 楚眠笑了笑,不屑一顾。 「厉太太,是你主动提的要做这程碧城,你也进了这道门,既然如此,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九止冷静地开口。 「现在才来逼我?」 楚眠笑着看向他,早点逼不更好? 见她这样,九天众人脸色更差,九止也皱了皱眉,「这香,你不肯上?」 「我说了,我不会给我仇人敬香。」 楚眠清冷地开口。 「罢了,这香我替厉太太上。」 九止道。 旁边的人纷纷皱眉,抗议道,「这不行。」 「这不合规矩。」 九止抬手让他们安静,「没什么不行的,我相信这香厉太太迟早会亲自敬主人。」 说着,九止走过去,从托盘前取出三根香,放在手里拈了拈,然后点燃。 一楼烟渺渺上升。 楚眠站在一旁淡漠地看着,看着九止虔诚地将香插入鼎中,道,「这香也有名堂吧?」 九止退后两步,双手合十,三鞠躬后缓缓道,「香入骨,迷人魂,摄人心魄的第一步罢了,九天的人自小闻着这香来锻鍊心志么。」 九天众人纷纷对着香弯腰。 楚眠冷漠地旁观着这一幕,淡淡的香味飘进她的鼻尖,有股香甜味,不难闻。 她闻了一会儿,没什么感觉。 应该是没白球的那股烟厉害。 九止转身看向她,笑了笑,「寻常人闻这香不出三秒就会脑袋空白,眼神呆滞,但我看厉太太完全没有,你是要学这一门,怕是我们九天上下无人是你敌手。」 她不过是对偏门的东西耐药性好些而已。 楚眠冷冷地看向他,「香你也上了,是不是该让我见你们小主人了?」 第1198页 九止笑着转眸看向香鼎,等着香一点点燃完,连最后一点都烧尽才挥手让人将鼎搬走。 楚眠虽然耐药性强,但也没到百毒不侵的地步,三支香燃完,她的脑袋还是有些混沌,不过精神还在。 「砰。」 随着一声巨响,两扇高耸的大门被人重重关上。 整个大厅彻底陷入昏暗中,只有宝座上方的彩窗有光落下来,五彩斑驳的光落在地毯上,映着上面的蛇舞图案。 那图案仿佛活了一样,蛇头乱舞,舌芯噬人。 透着阴恻、诡异。 「请小主人——」 九止退到一旁,忽地高喝一声。 闻言,楚眠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彩窗下面的宝座。 那位置仍是空空荡荡,并没有人。 她正要望向里边的小门,身旁的九止忽然膝盖一弯,面向她单膝跪到地上,「九止见过小主人。」 两边众人纷纷跪下,全是向着楚眠的方向,声音洪亮震天,「九天上下拜见小主人!」 整个颜色压抑的大厅里,只剩下楚眠一个人还站着。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彩窗的光晃了一下。 「……」 楚眠站在中央,觉得脑袋似乎更混沌了些。 意外。 也不意外。 从九止那一句九天上下愿为霍雾小姐重演百年恩怨的时候,她就隐隐明白了什么。 她看着满地跪着的人,脸色略显苍白。 良久,她低低地笑起来,「九止,你觉得这笑话好笑么?」 「若您不是我们的小主人,我们怎会一次次礼遇,甚至是到临死之前才敢向您放迷烟。」 九止跪在地上抬起头看向她。 「我从唐家得知,你们和你们的小主人有了分歧,我怎么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和你们有的分歧?」 楚眠站在那里淡淡地道。 九止的笑容在昏暗中看起来格外的神鬼莫测,「小主人聪慧,怎会想不通?」 「……」 楚眠其实是不大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的。 可她想了几天,答案却始终只有一个。 她抿了抿唇,好久才道,「霍烨才是你们的小主人。」 霍家,是九天后代。 她身上流着霍烨的血,也是九天的后代。 「他怎么都不肯执行主人留下的遗嘱,现在已经不是了。」九止道。 「所以,你们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 楚眠道出他们这么久以来真正的筹谋。 「九天不能一日无主。」 九止回答。 「带我先去见见他。」 楚眠淡淡地道。 她曾以为陆景然和霍烨的失踪同唐瑾辰他们一样,是受她连累,其实不是。 「好。」 九止从地上站起来,领着楚眠往里走去。 整个苏公馆已经不是公馆的样子,而是布置得机关重重,到处是成员守着。 楚眠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霍烨,而是苏杭仁。 暗无光线的房间里,白发多了许多的苏杭仁静静地坐在一张八仙桌旁。 他没有被束缚,但身边全是九天的成员盯着他。 见楚眠走进来,苏杭仁脸上的皱纹动了动,一双眼深深地看向她,哑着嗓子道,「到底还是把你牵扯进来了。」 第992章 你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九天的后代? 语气涩然。 楚眠沉默地看着他。 霍家藏于苏家,苏杭仁在她面前一再隐瞒,想要帮的不是九天这股势力,而是霍烨。 金老甚至不惜豁出自己的一条命,想要掩藏的便是霍烨是九天主人。 她的身上,不止有陆家的血,还有陆家仇人的血。 「心里苦吧?」 苏杭仁有些心疼地看向她,「不管陆家与九天如何,你是最无辜的,不要多想。」 她的出身,她的血脉,不是她能决定的。 「我……」 楚眠很想说些什么,她说不出来。 「当日我不想你查这些,是不想让你知道你父族与母族有这样的血仇,你父亲想把你撇在这件事之外,他一直在周旋,他也很无力。」 苏杭仁看着她道。 多少次霍烨坐在他的车上,压抑到浑身发抖。 他看着霍烨长大,他懂霍烨心里的苦。 楚眠站在那里很久,才问道,「您是被软禁了么?」 「放心,苏家照拂霍家多年,他们不会对我怎样。」 苏杭仁道,只是他与霍烨的理念已经和九天众人不合,才弄成现在这样。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长嘆一声。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所有被隐藏的真相最终都是要被揭开。 楚眠点点头,表示明白,转身看向九止,「继续走吧。」 「小主人,这边请。」 九止抬手,恭敬地领着她继续往前走。 他没有注意,楚眠用留长的指甲在墙上轻轻地颳了下,留下一个小箭头的标志。 「……」 楚眠对「小主人」三个字蹙眉,懒得出声阻止,只跟着她往里走去。 苏公馆不只有地面,还有一座地下城。 老旧的电梯下滑,进入又黑又空洞的地下所在,庞大得望不见底,空气幽冷得让她的皮肤都感到阵阵寒颤。 第1199页 地下城里,九天成员众多,有一部分在值守,有一部分则是在各个狭窄的小房间里对着人进行催眠练习。 这么多人都是厉天阙那张分布图之外的。 楚眠看着,九天练习催眠,都是拿活人练。 怪不得一个个练成以后都是炉火纯青,复制城里的人也都被催眠得彻彻底底。 「我看到了这么多,今天不可能清醒着走出这里。」 楚眠淡淡地道。 「小主人说笑了。」 九止笑了笑,领着她继续在潮湿阴冷的地下城里走。 终于,人在一间黑色大门前停下来。 「开门。」 九止吩咐。 手下听令将两扇厚重的大门推开,大门设计得极重,有机关有齿轮,开启后,四个手下仍是推得相当吃力。 如果是在关闭的情况下,这门估计推都推不开。 大门在楚眠面前缓缓打开,楚眠抬起长睫。 印入她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空旷的黑色房间,房间中央立着一根石柱,一张椅子被固定在石柱前。 霍烨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上面,双手双腿都被绑在椅子上。 他眼睛上蒙着一层黑布,人到中年依然轮廓深邃的一张脸,眼睛被蒙住了,但眼下的一颗泪痣却显得格外清晰。 听到门开的动静,他一动未动,整个人仿佛一尊雕像,仿佛已经习惯了,神色有些麻木。 九止站在一旁,看着霍烨,「霍先生,小主人要见你。」 听到这话,霍烨的表情微变,被绑住的手颤了颤,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嘴唇张了张,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不是你们的新主人。」 楚眠冷漠地开口。 霍烨坐在那里,沉默着。 直到,楚眠看到黑布下,一滴泪滑落下来。 她的心脏缩了缩,她看着他,轻声问道,「你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九天的后代?」 这个房间太空,她的声音那么轻,还是起了阵阵的回音。 霍烨坐在那里,手指又是一颤,好久才道,「你母亲不久前也这么问过我。」 那晚,陆景然坚持要盯着苏家。 他想劝她放弃调查,可她固执,不肯,直到九天的人出现包围了他们。 当一群人向他下跪时,他清楚地看到陆景然眼里的不可置信、震惊。 她往后退了一步。 那一步,就算她身后是万丈悬崖她也会退,只为同他撇清关系。 她拔出枪,对准了他。 她当时也是这么问他的。 霍烨,你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九天的后代? 她好像在那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她不问他是不是想再次血洗陆家的主谋,她只问他,是不是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想,千刀万剐之刑也不过就是陆景然当时的那个眼神。 如今,楚眠再问一遍。 他又受一遍刑。 楚眠站在那里听着他的话,看着他脸上的那滴泪,好像懂了。 她觉得震撼,又觉得荒唐,「你怎么敢的?」 身为九天的后代,怎么敢去招惹陆家的女儿。 闻言,霍烨大概也觉得荒唐,笑了,泪水没入他的口中,他道,「九止,你食言了。」 听到这话,九止站起来,「霍先生,我是说过,只要您愿意终身被软禁在这座城里对主人忏悔,我们就不会伤害小主人。我没有食言,我们没有动过小主人一根汗毛。」 一步一步,都是小主人自己走进来的。 就算在码头拼杀时,他们也不敢对楚眠怎样,只是被迫用了一点迷烟而已。 「……」 霍烨的手指收紧。 「九天不能一日无主,既然霍先生不肯执行杀令,我们只能推举新主人。」九止继续道,「做我们九天的新主人,这不能叫伤害。」 杀令。 对陆家再次血洗的杀令,按规矩,没有主人的吩咐,他们不能肆意执行。 但照主人的遗嘱吩咐,一旦现任主人违背主人遗愿,他们可推出新主人。 还咬文嚼字起来了。 楚眠冷冷地看向九止,「你从哪里看出我就愿意执行杀令了?」 霍烨身上没有陆家的血都不执行,居然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小主人现在不肯,是因为你觉得自己是陆家人,你没有感同身受过主人的感情,等你成了程碧城,明白了主人,你就会知道自己的根还是在九天。」 九止一副我很有道理的样子,「小主人,人您也看过了,是不是该履行承诺了?」 履行成为程碧城的承诺。 第993章 你们是嫌自己活太久了? 「九止。」 霍烨坐在那里,一字一字几乎是咬着牙道,「你敢碰我女儿一下,我不会放过你。」 楚眠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霍烨,他的手被绑在椅子扶手上,木头扶手上几乎全是他指甲深深抓下去的痕迹。 指甲抓到残缺。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问霍烨,但看到了人,她却不知道怎么问出口。 也许,该问个清楚的人不是她。 「霍先生是主人之后,若您真想要我的命,等完成主人的遗愿后,我自会到您面前寻一个了结。」 九止说着,转头看向楚眠,「小主人,走吧?」 第1200页 「九止!」 霍烨厉喝出来,语气泄露了慌乱。 他并不知晓九天还留了遗嘱在世,他以为,只要他不下杀令,九天上下就无法擅作主张。 「陆景然。」楚眠看向九止,「我还要见陆景然。」 她要将所有人的所在都弄清楚。 「你没放她?」 霍烨的手猛地攥成拳头,整张脸都紧绷起来,脖子上的青筋立显。 「是陆三姑娘想参观一下这里,我没理由拒绝她。」 九止淡淡地道,继续做着要引人离开的姿态,「小主人,我们还是先办正事吧,放心,您没下杀令之前,陆家的人我们是一个都不会动的。」 地下城里暗无天日,只有零星的灯光照着,空气潮湿得厉害,外面传来点点的水声,格外空灵。 楚眠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不由得蹙眉,「见不到陆景然,我不会接受催眠。」 「……」 九止显然觉得楚眠特别麻烦,他皱了皱眉,最后无奈妥协,「跟我来吧。」 楚眠跟着九止离开。 「眠眠!」 霍烨叫住她,带着心慌。 楚眠没有回应他,只继续往前走去。 …… 地上的大厅里,东南西北四城管事聚在一起,面色各异地商量着事情。 「最近城里怎么样?没什么特别的动静吧?」有人问道。 「没有,一直都盯着呢。」有人回答。 然后是一大段的静默。 终于有人受不了这样的安静,抱着臂道,「我还是不大同意楚眠做我们的新主人,她身上可有着陆家人的血,脏了我们九天。」 有人跟着道,「是啊,我们世代追随先主人,世代盯着陆家,现在倒要陆家的后人来指挥我们。」 话落,有人沉沉地看他们一眼,「这事轮得上你们有异议么?这是主人留下的遗嘱,是九止、九净两位大使经过深思熟虑决定的,我们只要配合就好了。」 主人之下便是九止、九净两位大管事,相当于九天的两位大护法。 一个主外,一个主内。 「我听九止的意思,只要小主人认了九天的根,就只是九天的人,与陆家就再无干系。」又有人道。 「你们真觉得,小主人被催眠后就能彻底认根?」 有人提出异议,在这之前这座城里演过多少这样的剧情,哪个程碧城选他们主人厮守了?一个都没有。 「你们以为,九止、九净两位大使为什么会选择厉天阙来做九天?」 「你们忘了,九净的本事更在九止之上,他可以在催眠小主人的情况下,还让小主人保持一些自己的记忆与神志。」 此言一出,众人鸦雀无声。 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 怪不得九止、九净两位这一次做事这么果决,原来已经想得如此彻底。 这是要楚眠一半做程碧城,一半做自己,当她面对的九天是自己的爱人时,怎么可能不挣扎,怎么还可能像以前的剧本走得一模一样。 「呵,原来是这样。」 人群中,一声讽刺的冷笑突兀地响起。 众人先是没察觉什么,直到有人渐渐觉得这声音并不熟悉时抬起头,旁人才跟着慢慢抬起头,朝着角落的方向错愕望去。 一个成员随意地靠在角落里,身处幽暗,让他颀长的身形都显得没那么特殊。 只见他慢慢摘下头上的斗篷帽子,露出一张英俊无双的脸来,薄唇噙着嘲弄的弧度,抬起长睫的一瞬间,偏灰的眸子若利刃直扫全场。 「想把老子的女人弄成人格分裂?」 「……」 「你们是嫌自己活太久了?」 男人慢条斯理地说着,从角落里走出来。 本来有坐有站的九天成员们全都站了起来,个个震惊地看向他,「厉天阙?」 怎么会是他? 「你没被催眠?」 众人的表情变得骇然,有人反应过来,立刻道,「快通知九止!快,啊——」 一句话还没说完,厉天阙已经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手刀重重砍向他的脖子,人瞬间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剩下的人见状大为惊愕,直接一拥而上。 在这座城里,他们肆意妄为惯了,又仗着一身的本事,根本没有佩戴武器的习惯。 但厉天阙,有。 「砰。」 一声枪响,有人在厉天阙面前应声倒地,倒在血泊之中。 见状,九天众人急急退后,个个亮出手中白球。 白球在每个人的手上高速旋转。 又是这一招啊。 厉天阙冷笑一声,抬起手臂挡在鼻下。 「砰。」 周围所有的窗户在剎那间应声而破,一群又一群的人翻窗而入。 全是本该离了城的陆家人。 白球纷纷砸到地上,散发出白色烟雾。 有两个身影从窗口矫健翻入,两条超长的水管跟着滑入。 下一秒,水管迸射出高强度的水柱,直接沖向地面的阵阵白烟。 白烟很快消散于无形,只剩下一颗颗白球原地弹跳。 「……」 九天众人看着满地的水,神情呆滞。 「花式再骚,一招干倒!」 陆风洋洋得意地扔了水管,和兄长陆寒来个击掌。 第1201页 陆寒笑得开心,「干得漂亮。」 「嘿嘿。」 陆风很爽。 什么破九天,什么破迷烟,洒洒水就没用了,再迷啊!再迷啊! 「怎么会是你们?」 九天众人震惊。 不对。 他们派去送陆家人出城的队伍可都是精英,不仅带足迷药,还带足了枪,不可能让陆家人还反打回来。 除非…… 众人正想着,几声利落的枪响后。 大门被推了开来,谢傲然坐在轮椅上冷静地看向里边的情况。 第994章 休息会,剩下交给我 厉天阙冷眼看过去。 呵,他就说他女人这回怎么这么有把握,原来是还拉了外援。 谢傲然坐在轮椅上沉默地看着里边。 这几天晚上,楚眠总是找着机会同他下棋,下着下着就问起他对现下的局势怎么看。 他一向是厌烦国内财阀乱斗的局面,但局势如此,他又能如何。 楚眠告诉他,苏家已经被一个势力控制,这股势力正在暗中操控如今的局势,她希望他能出动人手将这股势力一网打尽。 说起来,谢傲然不是没有顾虑。 陆、苏、厉三大家是乱世中最稳固的三座泰山,他要是派人包了苏家,万一事实不像楚眠说的那样,那两家就交恶了,这对陆家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可不知道为什么,楚眠坐在他面前一说,他就想听话。 一点道理都没有。 幸好,楚眠所料不差,帝都城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真混进了一帮穿着斗篷的人,俨然不是个什么正经组织。 执枪的手下全部站在谢傲然的身后,气势宏大。 陆晴替谢傲然推着轮椅,痛恨地瞪着里边的斗篷人。 穿是骚包的叶成站在一旁摇着金面扇,看着里边,「哟,这还真不是我认识的苏家了,看来眠眠表妹没说错啊。」 话音刚落,就听「砰」的一声枪响,他脚边的地上多了一个子弹孔。 「……」 叶成的脸色煞白,呆呆地抬起头,就看厉天阙站在那里,漫不经心地活动着刚开过枪的手腕。 他顿时跳起来,「你什么意思啊你?你沖我开枪?活腻了吧你?」 这程碧城的未婚夫是什么情况?有病吧他! 闻言,厉天阙慢悠悠地抬起手,枪口对准了他的头。 「……」 谢傲然的面色变了变。 「……」 叶成怂了,飞快地蹲下身躲到谢傲然的轮椅后。 「……」 陆晴相当无语。 厉天阙不屑地冷笑一声,将枪转了两下收起,对着谢傲然道,「这里交给你,别说连这些个人你都拿不下。」 说完,厉天阙抬起腿就往里走去,眸光掠过墙上,直直顺着墙上小箭头的位置往前走。 陆景慧、陆云堂等陆家人连忙跟上厉天阙。 「……」 谢傲然看着厉天阙的背影微微皱眉,他知道厉天阙对自己没什么善意,而他,也不喜欢这么号人。 他抬手打了个手势,手下立刻拿着枪沖了进去,将九天成员们团团围住,一个个绑了起来。 九天成员擅催眠,但厉天阙已经掌握了他们的核心,普通成员催眠需要药物配合,因此,他们不给这些人拿出药的时间,直接把人绑成粽子。 「……」 九天成员们已经彻底傻眼了。 这些可都是被他们催眠过的人,可以说是他们的掌中玩物,结果现在,他们被自己催眠的玩物给……反噬了? 地面上枪声四起的时候,地下城也有了动静。 九止面色一变,回头。 楚眠想都不想地一掌攻击向他,九止连忙向退去,她步步紧逼,攻势堪称凶猛。 不久前的麒麟码头上,九止才被她伤过。 楚眠清楚地知道九止不是自己的对手,于是越逼越紧,更是不讲规矩地攻向他的伤处…… 九止一躲再躲,被逼得差点掉进地下城的中心河里。 他堪堪踩住边缘,掷出白球,楚眠眼疾手快地握住白球,不让它有机会落到地上。 「同样的招数就没必要再来一遍了吧?」 楚眠握着白球冷笑一声,横腿就朝九止攻击过去。 周围值守的九天成员见状忙不迭地冲上来。 地下城的成员都身携利刃,楚眠闪身避过,躲到一根柱子后面。 随着枪声传来,楚眠抬眸,就看到厉天阙和陆家人进了地下城。 一路枪声开道,九天的成员倒了一地。 「砰。」 枪声过后,想要抓楚眠的一个成员倒了地。 厉天阙握着枪,一路肆无忌惮地朝她走过来,灰色的衬衫和黑色长裤上溅了不少的血,若铁锈上盛开的花,妖冶而腐朽。 他皮靴踩在潮湿的地上,声响回荡在阴冷的地下城里。 旁边的九天成员们慑于他浑身杀戮的气场,想上又不敢上。 他们在九天呆了这么久,哪里见过这么一号人物。 仿佛谁上谁就得死。 楚眠贴着柱子,看着身形高大的男人朝着自己走来,唇角挤出一抹笑容,「我全猜中了。」 她猜中了九天的目的,猜中了九天真正的小主人,猜中了他们的核心势力在苏公馆。 第1202页 可是,她没有多开心。 厉天阙眸子深深地盯着,大步走到她面前,大掌抚上她的面庞,在她眼角揉了两下,「休息会,剩下交给我。」 顾不上他身上血迹斑斑,楚眠直接扑进他的怀里,用力抱住他。 厉天阙抚上她的背,拍了拍,「你从哪里来,跟我要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嗯。」 楚眠明白他的意思,可还是有些不舒服。 她松开厉天阙,站到他的身后。 九止站在中心河的边缘,看着突然出现的厉天阙,面色也变了,「原来你一直都是假装被催眠,厉总这演技不去演戏可惜了。」 「本事不行就别吹捧我了。」 厉天阙冷笑一声,蓦地举起枪对着上面放了一枪。 「砰。」 枪声震耳。 陆云堂握着枪站在那里大声喊道,「这里已经被我们包围了,不想死的都给我抱头蹲下!」 「……」 处在各个方向的成员们纷纷看向九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蹲下!」 陆云堂对着九止的脚下就开了一枪。 九止的脸色更差,看着楚眠道,「小主人,九天上下对你礼遇有加,不曾伤害过你分毫,你就这么残害我们?」 楚眠站在厉天阙的身后,被陆景慧抱了个满怀。 「放心,小懒是第一个被救的。」 陆景慧对着她说道,目光仍透着慈爱,「还有,你是我们陆家人,一直都是。」 看着陆景慧,楚眠笑了笑,抬眸了一眼九止,转身离去。 「小主人!」 九止叫她,眼里有着失望。 楚眠走到那两扇尚未关上的大门前,旁边几个成员面面相觑。 这算什么,他们的新主人带着人把他们剿了? 楚眠迳自走进大门,走到霍烨面前,将他身上的束缚解开,最后解下他眼睛上的黑布。 第995章 可是,你不该动她 霍烨的手臂已经被勒出红色印子。 松开捆绑后,他仍在椅子上坐着,许久,他才抬起手臂松了下骨头,抓到残缺的指甲里还渗着淡淡的血色。 他缓缓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看向面前的楚眠,很快又收回视线。 不敢多看一眼。 霍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步步往外走去。 纵然他已经不再是九天的主人,但成员们见他出来还是纷纷单膝跪到地上,包括九止。 他一走出,地下城里的成员全跪了下来。 「……」 陆家人转头看向他,比起对楚眠的宽容,见到霍烨时,陆家人的眼里充满了恨意和愤怒。 陆云堂咬紧了牙关,恨恨地瞪着霍烨,手指握紧了枪,恨不得一枪直接开出去。 就是这个人,娶了他的妹妹,还假模假式地加入陆家的复仇大计,结果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是在冷眼旁观陆家歇斯底里的仇恨…… 不对,不是旁观。 说不定娶他妹妹也是这九天的计划之一,就是为了将他们陆家人玩弄于股掌! 不少成员倒在了地上,细细的血流流淌在潮湿的地上,一路淌到霍烨的脚边。 霍烨停下来,沉默地顺着脚尖的血往前望去,望着一个一个九天成员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他定定地看着,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霍先生……」 九止跪在地上看向他。 厉天阙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九止,把该放的人都放了,九天我会保住。」 霍烨沉声说道,影子隐隐绰绰地投射在中心河平静的河面上。 闻言,楚眠抬了抬眼。 「……」 九止皱眉,有些不甘。 「霍烨,你这就是承认自己是九天的现主人了?」 陆景慧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质问。 霍烨站在那里,没看陆景慧,只道,「你们走吧。」 「走?」 一个陆家人听到这话大为恼怒,从人群中沖了出来,拔出手枪对准霍烨,吼了出来,「百年前九天险灭我陆家满门,还留下势力世世代代折磨我们陆家,现在更是看不得我们过好日子,还妄图再次血洗!这仇我们结了百年,今天总得有人给个交代!」 霍烨的面上没什么表情,「怎么交待,血洗我九天上下么?」 「难道不该?」 那陆家人大声吼道。 话音刚落,霍烨忽地转头,直直看向那陆家人。 他满是血丝的眼里,一双眸子仍是漆黑得纯粹,他几乎是没有任何情绪地看过去,却又似有着骇人的力量。 楚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霍烨。 在苏家隐居的湖上,霍烨蓄鬍潦草,过得醉生梦死; 在帝都,他卸了一身狼狈,变成一个能称得上英俊的中年男人,他给她买一堆的粉色玩具,下厨给她做饭…… 而现在,所有的九天成员或近或远地向他下跪,他没有任何的不适,面无表情,却又高高在上。 这一个眼神慑人心魄。 楚眠惊了下,再看那陆家人,在几秒的对视之间,脸上的愤怒已经渐渐变成一种木然。 下一秒,霍烨抬起手滑过他的眉心,手离开时,那陆家人的眉心赫然留下一抹血痕,目光更为呆滞,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第1203页 「回去。」 霍烨没有情绪起伏地道。 「……」 那陆家人垂下拿枪的手,慢慢走了回去。 陆景慧和陆云堂对视一眼,都惊住了。 原来,霍烨也有着这一手催眠的本事。 厉天阙站在那里饶有意味地看着,薄唇噙起一抹弧度,「有意思。」 他已经知道这些催眠的手段,有迷烟,也有在眉心划出伤口直接抹药,再加上经年累月的精神控制,能轻易将一个人在短时间内催眠。 九止是九天势力中的能力佼佼者,但即使如此,他催眠一个人也必须先用药,再进行精神控制。 但霍烨显然更擅长精神控制,他能在对视的一瞬间就让人败下阵来,抹药都是后招。 这水平应该也在九止之上。 不蒙上眼睛,九天人再多一倍也关不住霍烨。 这本事霍烨当年居然能一直藏着掖着,没有教他。 「……」 楚眠沉默,那些财阀的自杀都和霍烨脱不了干系,为了瞒住真相,他拼命地去掩盖。 陆云堂回过神来,怒视霍烨,「霍烨,你什么意思?」 「二哥。」 霍烨动了动唇。 「你别叫我二哥!」 陆云堂怒得就差暴走了。 「我不动你们,你们……也别想动九天。」 霍烨没去看陆云堂,只这么低沉地说着,吩咐九止,「陆景然呢?把她交出来,让所有人离开。」 「不行!他们出去就知道我们这是在哪里,陆家人肯定会报复,主人当年好不容易才建立起这一切,您要让他们毁了这一切吗?」 九止有些激动地看向霍烨。 「我说,放人。」 霍烨一字一字道。 九止仍是不肯,跪在地上咬紧了牙关。 霍烨低下头看他,九止慌了一秒,飞快地别开脸。 霍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伸手就握上他的脖子,没有表情地慢慢收紧手指,逼迫九止不得不抬头与自己对视。 九止痛苦地抬眼看向霍烨。 霍烨看着他,「九止,你应该明白,我是为了平息这一切才甘愿被你们软禁在此,我不想动你们任何一个人。」 「……」 九止被掐得整张脸涨红。 「可是,你不该动她。」 霍烨说着,一手握着他的脖子,一手拂过他的眉心。 楚眠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九止的眉心当即出现一道血痕,眼神也慢慢变得空洞,没了之前的种种情绪。 霍烨缓缓松开手指,低头看着他,语气没有起伏。 「陆景然在哪?」 九止仍是维持着下跪的姿势,嘴唇动了,「不知道,我和九净商量过,为防事情有变故,九净独自看押陆景然,作为我们手上最后的筹码。所以,我也不问他会把人藏在哪里。」 「……」 楚眠抿唇。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九天有两大护法,却始终只有一个九止出面了。 九净,就应该是另一位大管事。 可真是会算计,一个挑起了所有的事,一个在幕后默默关押陆景然。 第996章 寻找九净与陆景然 「伤她了么?」霍烨又问。 「没有。」九止神情木然地答话。 听到这话,霍烨的眉间稍微。 楚眠站在那里听着,转念一想,道,「不对,那天我说要见你们主人,你说要考虑下,其实就是要找人商量,以你的身份地位不会和下面的小管事商量,你和九净见过面。」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苏氏公馆里了。」九止一五一十地交待,「我并不知道他从哪里来。」 楚眠看向陆景慧。 陆景慧明白她的意思,道,「那天我们跟踪九止时,我们的人一直在周围晃,可以说北城这边都在我们的视线里,并未看到有除九止以外的人靠近过这里,九止离开后,我们也没看到有人跟着离开。」 意思就是九净和陆景然都在这里,并未离开苏公馆。 闻言,霍烨低头看着九止,吩咐,「带着所有人退到一边,卸下武器,治疗伤者,由陆家人看着你们。」 「是。」 被精神控制的九止没有任何异议,站起来将手下们聚集起来,带着伤者聚集到一起,退到边上。 「你们找吧,找到了人你们就可以离开。」 霍烨站在原地没动,但话是对陆家人说的。 陆景慧和陆云堂都沉着脸看着他,陆家小辈们不敢随意插话。 「可笑!你们现在已经落在我们手里了,还摆出这样一副姿态给谁看?屠我陆氏满门的帐今天得了结!」有人不甘地道。 「九天上下人数不少,真要拦你们,你们也得留下几条命才能离开。」 霍烨道,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霍烨你什么意思?」陆云堂听到这话顿时怒不可遏,「你们九天还敢动我们陆家人,你们配吗?」 「……」 霍烨没有和陆云堂说话,转身,在楚眠身边站定,看着前方奄奄一息的几个九天成员,道,「九净自小钻研催眠一门,心无旁骛,早有大成,水平在我之上,是九天内最高,他生有断眉,身上檀香味极重。」 「……」 「见到他,不可对视,不可搭话,更不可有肢体上的触碰。」 第1204页 霍烨放下话,便朝着九天成员那边走去,弯腰检查他们的伤势。 他迈出去的背影,就像和陆家划清界限的一条分割。 陆寒站在一旁看着,沉沉地嘆了口气,「他对小姑姑到底有没有几分真心?」 说他没有吧,他刚才为小姑姑动怒的样子不像假的; 说有吧,他现在却只顾着九天成员,都不找下小姑姑。 楚眠沉默地看着霍烨的背影,须臾收回视线,「找吧,把他的话记住。」 于是陆家人留了一些人看着九天成员,剩下的在地下城里四散开来,寻找陆景然的踪迹。 中心河的河水环绕地下城,水纹波光映在暗色的墙面上,轻轻晃动。 地下城内有许多难推的门,众人费了很大的劲地才将一扇扇门推开,但里边就是一些用来被催眠的人。 陆景慧和陆云堂激动地冲进去,将人一个个拨开,试图找到陆景然。 但一无所获。 地下城里所有的门都被打了开来,依然找不到,大家开始研究有没有暗室。 楚眠走在厉天阙的身边,沉默地看着大家忙碌。 陆云堂研究得烦躁,「去问霍烨,这破地方都是他的,他能不知道各处机关在哪?」 「他知道也没用。」 厉天阙没找,靠在一旁墙上冷淡地道。 「什么意思?」 陆云堂莫名。 楚眠替厉天阙解释,「九止九净这么做,除了防我们,还防着霍烨,既然他们要藏人,就不会藏在霍烨都知道的暗室里。」 肯定是一处霍烨都不知道的地方。 「我的天,这苏家下面还有这么大一个地方呢?」 外面传来叶成的声音。 楚眠转头,就见叶成和陆晴推着谢傲然走进了地下城,身后跟着不少手下。 见到楚眠,谢傲然朝她淡淡颌首,「上面的人已经都控制了,你们这边怎么样?好了的话把人都交给我,我送他们上审讯台,还国内一个太平。」 「……」 他还在沉浸在剧情里。 楚眠抿了抿唇,「我还要找个人。」 「什么人?」 谢傲然不解。 楚眠正要说话,厉天阙已经站到中心河边,半蹲下来,水面的波光晃在他的身上,映得他的轮廓格外深邃。 他伸手捞向水面,澄澈的水从他指间流出。 楚眠走向他,「怎么了?」 「活水。」厉天阙抬眸深深地看她一眼,「这底下要再加建一层,未尝不可。」 「……」 楚眠的目光一凝,他的意思是,陆景然有可能在这水面下? 下意识的,她转头看向霍烨。 霍烨也听到了厉天阙的话,正盯着水面看,见她看来才道,「我已经有好多年没回过这里,加建一层不是没有可能。」 说完,霍烨一步一步走到河边,盯着平静的水面。 蓦地,他没有任何犹豫地跳了下去。 水面激起阵阵水花。 人瞬间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 众人震惊。 陆景慧快步走近,看着河水蹙眉,「活水的话一时半会抽不干,我们这里又没有多少人会水。」 「会水的也不能轻易下去,这水很深。」 楚眠看得出来。 「这霍烨不会借着河水逃了吧?」 陆家里有人根本不信任霍烨。 霍烨不会逃,但就让他一个人下去,他催眠的能力又在九净之下,结果并不好说。 楚眠看着水面,蹙了蹙眉,她在风岛三年,水性练得很好,她可以下去,但…… 她转眸看向厉天阙,厉天阙半蹲在一旁,目色幽沉幽沉地盯着她,隐隐有股要杀人的气势。 「九净进出不可能次次下水,应该还有别的机关下去,再找找。」 楚眠果断绝了下水的念头。 厉天阙的唇角勾起勉强满意的弧度,他甩了甩手上的水渍,从地上站起来研究着河水的走向。 楚眠跟在他的身后。 谢傲然坐在轮椅上看着他们两个,叶成低下头,用金面扇挡着同谢傲说悄悄话,「三哥,你有没有发现,这程碧城的未婚夫和我们家表妹有点……不大对劲啊?」 第997章 别动 「你也看出来了?」 谢傲然皱眉。 楚眠和九天应该不怎么认识才对,可为什么观他们行事像是熟识已久,默契十足? 而且,九天不过是一个商会文书,在这里倒像是在主导一样,处处透着古怪。 「这边。」 厉天阙朝楚眠勾了勾手指。 楚眠顺从地朝他走过去,只见地上是一块嵌入地面的石板,走在昏暗的地下城里很难注意到这里。 「我们来。」 陆风和陆寒见状走过来,咬着牙将石板搬了开来。 下面是一个约十公分的凹陷,布置着一些奇形怪状的机关齿轮,有几个齿轮被摸得十分光滑。 「机关?」陆景慧看了一眼,转头望向九天成员那边,「他们会不会清楚怎么解?」 「不会。」 厉天阙半蹲下来,面色暗沉。 众人看向他,楚眠不抬头也知道大家疑惑的眼神,于是再次替厉天阙解释,「这些齿轮被摸过的痕迹深浅不一,如果每次启动机关都要一个个转过去,并且次数有多有少,那跟过长的密码一样让人烦躁。」 第1205页 「……」 众人又齐刷刷地看向她。 谢傲然定定地看着他们两个,和叶成默默对视一眼。 「所以更合理的解释是,密码经常更换,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楚眠道,「九净既然要一个人看管陆景然,这密码恐怕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那不是破解不了?」 陆云堂皱眉,又看向一旁的河水,「难道只能下水?」 苏家隐居在湖上,霍烨的水性不用说,这么久没上来肯定是找到进去的子了。 「……」 楚眠是这么想的,她看向厉天阙,小声道,「其实我水性很……」 「是五行八卦。」 厉天阙打断她的话。 楚眠看过去,一个个小齿轮的确是根据五行八卦排的,但问题是,他们怎么知道九净怎么设置密码,说不定人家就是随手设置一下呢? 「拿灯来。」 厉天阙勾了勾手。 一旁的陆风连忙跳起来,冲到边上取下一盏油灯递到厉天阙手边。 厉天阙接过油灯更近地照向里边的机关,眉目极深,薄唇抿成一条线。 「你在看指纹?就算能让你看到最外层的指纹停在哪几个齿轮上,你也不好组合。」楚眠低声道。 「这破地方连消炎药都没有,你下一个水试试。」 厉天阙冷声道。 「……知道了。」 楚眠只好歇了下水的心思。 叶成站在谢傲然的身后,弯腰凑到他耳边,小声地道,「消炎药又是什么玩意?」 「不知道。」 谢傲然摇头。 「为什么这帮人一点都不奇怪?」叶成看得很懵,「这样就显得我们很呆。」 谢傲然推开他的脸,「你呆就行了。」 别拉上他。 厉天阙用油灯照着一个个齿轮,依稀推敲出几个最后被碰过的齿轮,忽然问道,「九净和九止最后一次碰面是什么时候。」 陆景慧说了时间。 「换成老历告诉我。」 厉天阙又道。 楚眠深深地看他一眼,告知老历,「你是觉得九净每出来一次,就用当天的日子换成地支八卦设置成密码?」 「看起来这人的确这么无聊。」 厉天阙开始转动齿轮,有计划地转动。 「三哥,你听得懂么?」叶成又默默靠到谢傲然耳边。 陆傲然还没说什么,陆晴先嫌弃地看过去,「啧,啧。」 怎么被催眠后就什么都不懂了呢? 她那个沉稳大气的恩人去哪了? 叶成不悦地睨向陆晴,「你懂?」 「我还小,我不懂。」 陆晴理直气壮。 「……」 叶成憋了一肚子气。 楚眠蹲在地上看着厉天阙操作了一番,身后忽然传来什么动静。 陆晴跑过去看,有些激动,「有道门!」 楚眠心下一喜,看向厉天阙,「好厉害。」 这种无稽的密码他也能猜中。 厉天阙看她,勾了勾唇,很是享受她眼中的佩服,站起来接过楚眠递去的帕子擦了擦手,牵上她的手往里走去。 楚眠自然没有挣脱。 「……」 谢傲然和叶成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可偏偏一众陆家人表情都是习以为常,就反而衬得他们两个……像异类。 好一会,谢傲然才道,「进去看看。」 叶成推上他往前走去。 一半的陆家人留下看着外面的人,一半的陆家人跟着厉天阙和楚眠进去。 小陆氏三兄妹提着灯打前锋,走在黑漆漆的通道里,两边石壁潮湿得不行,一摸一手的水。 「奇怪,如果暗室在水下,这通道怎么不是往下走的?」 陆风举高手中的灯道。 「可能要在前面才有往下的楼梯。」陆寒说道。 一行人继续往里走,走了一段路,眼前的视野被打开,里边有一间亮着灯的大石屋。 石屋里摆着大大小小的柜子,柜子里有檀香,有各种各样的药品,以及他们见过的白球。 中央摆着一张书桌,上面堆着各种书籍。 楚眠松开厉天阙的手站到书桌前,拿起上面未写完的手札看了一眼,眉头微蹙,「这是九净钻研催眠一门写的笔记。」 「那我们找对地方了。」 陆云堂有些激动,抢过儿子陆寒的油灯就继续往里走。 陆寒连忙跟上他。 苏公馆下面的地下城很大,中心河很长,连带着这一条暗道也很长,好像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似的。 一路上遇到的各种房间看起来也就是一间间储物室,没什么特别。 「这怎么去下面的暗室?」 走来走去,绕来绕去,陆家人都有些焦躁起来。 说着话,众人又来到一间潮湿的石屋,石屋里亮着灯,空空荡荡的,除了地上的一个坐垫什么都没有。 「这什么地方?」 陆晴有些懵圈地看着。 这九天到底搞什么鬼啊,一座复制城,一个被改造的苏公馆,这底下还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名堂。 她一转,忽然看到石壁上有一道缝,伸手摸了摸,「这块石头可以滑动耶。」 楚眠在坐垫下面蹲下来,坐垫上放着一本小册子,她翻开阅读。 第1206页 「是不是有机关通向再下一层的暗室?」 陆风冲过去,用尽力气划动石头。 「别动!这是九净用来磨练自己心志——」 楚眠急忙喊道。 但已经来不及了,陆风的手滑动下去,她所处坐垫下方的石板突然一空,她连抓都来不及抓些什么,人就掉落下去。 厉天阙眸色一厉,想都不想地抓住她的手,跟着被带了下去。 第998章 厉天阙生出幻象 「砰。」 石板突然合上。 厉天阙和楚眠就这么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 一众人全都懵了,陆风吓一跳,脸都白了,慌忙再去划动墙上的石头。 可无论怎么划,那块石板都没有再打开的迹象。 「出去拿工具,看能不能将这厚石板砸开。」 谢傲然被推着走在最后,见状开口。 …… 头顶的石板被封上。 意料中的剧痛没有到来。 楚眠掉下去时整个人砸在厉天阙的手臂上,缓冲感让她不觉得特别疼,但厉天阙抱着她闷哼一声,整个人蜷缩了下。 「你怎么样?」 楚眠连忙丢了跟她一起掉下的小册子,坐起来,把他扶起来,摸了摸他的手臂。 「断不了。」 厉天阙舒展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将她在混乱中贴到脸上的头发往后拨了拨,勾到耳后,这才看起周围的情况。 潮湿的石室里亮着一盏壁灯,壁灯光亮幽幽地照着。 四个顶端的墙角正缓缓往下渗出一缕缕白烟。 白烟下沉。 「捂住鼻子。」 楚眠捂上自己的唇鼻,声音变得有些闷,「这九净为了能在催眠一门上达到更高的水准,他常常把自己关到这里用各种不同种类的迷烟磨练自己的心志,其实就是锻鍊自己的耐药性。」 只有自己对这些不敏感,才能用这些迷烟、药物等旁门左道的东西来辅助自己更快地催眠旁人。 闻言,厉天阙跟着单手封上自己的唇鼻,看向四周。 整个石室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只有墙上有一道石门的形状。 厉天阙站起来去推,石门极重,推不动,他继续检查有没有机关所在。 楚眠坐在地上,将小册子按到自己膝盖上打开,把没看完的内容继续看,指望在里边找到出去的方法。 她飞快地看着,眉头越蹙越紧,「这个九净,为了能逼自己扛下这些旁门左道,掉下后就只有硬熬整整一天,门才会自动打开。」 变态吧他。 怪不得他的催眠级别能在九天中混到最高,对自己都这么狠,更不用说别人了。 厉天阙摸索湿气极重的石壁,没走几步,眼前忽然恍惚了一下,他伸手撑住墙壁,闭了闭眼,再睁开,视线稍微清楚了些。 楚眠没觉得有什么,继续往后看册子里的内容。 九天里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迷人心志的东西,九净竟真的一种一种尝试过去,还将所有的反应记录下来,什么令人生出情慾的,什么令人生出醉意的…… 楚眠不停地往后翻,翻到九净最新的记录。 惧骨香。 生恐怖幻象。 这一关,九净还没有完全攻克,也就是说,这里的迷烟是会令人生出心底最恐惧的幻象。 再后面,就没有了。 楚眠抬起头正要和厉天阙说,一抬眼,眼前高大的身影一点点瘫软地倒下来。 厉天阙整个人倒在她面前,一双长腿屈起,眉头死死拧着。 「厉天阙!」 楚眠脸色瞬间苍白,扔了册子冲过去,「你怎么样?」 「我心脏不舒服。」 厉天阙伸手揪住胸口的衬衫,呼吸变得沉重起来,额角很快蒙上一层薄薄的冷汗,脸都变得冷白。 这迷香的效果这么快? 楚眠坐到地上,用力将他扶起,让他枕到自己的腿上,伸手替他抚平胸口衬衫的皱褶,一遍遍来回安抚,「好一点没有?」 她的手指带着清凉的温度,隔着单薄的衬衫抚上他的胸口,很好地抹平那剧烈跳动的滚烫。 厉天阙躺在她的腿上,闭眼,睁眼,极力唤回自己的意识。 他抬眼看向她,眸子幽深,抬起手抚了下她冰凉的小脸,「你怎么样?」 「我暂时还没感觉,我对这些都有一定的耐药性。」 楚眠道。 上次那白球的迷烟别人都昏得不醒人事,她虽也昏迷,但全程都保持着清醒的神志。 这次也一样,他已经中招了,她还没什么感觉。 「没感觉就好。」 厉天阙的呼吸略缓。 头顶上方传来闷闷的敲击声,楚眠贴着墙边往上看一眼,整个石室的上方都充盈着缭绕的白烟。 「他们在想办法砸石板了,你再忍一忍。」 楚眠轻声道,将手放在他的心口。 厉天阙的心脏跳得特别剧烈,已经超过正常人的频率。 白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这时候再捂口鼻都没多大的意义了。 「嗯。」 厉天阙应了一声,便静静地躺在她的腿上阖上双眼。 良久,他忽地睁开眼。 眼前是无尽的黑夜,也是无尽的白。 漫天大雪纷至,染白了整个庭院,院中的年轻女孩一身红裙如火如血,她仰着头望向袭来的大雪,眼中盛着水光,笑着…… 第1207页 「天阙,雪下得好美啊……」 她手中的刀刺向了自己的心口。 染血的裙摆缓缓地落在洁白的雪地里,染红了世间最纯净的白。 「姐——」 他的薄唇动了动,喃喃开口,「不要,不要——」 楚眠贴着湿冷的墙壁,伸手抹掉他脸上的冷汗,听到他的声音,她焦虑地去看他的眼睛。 他睁着眼,眼神已经完全涣散了。 「……」 她的心狠狠抽搐了下,她拍拍他的脸,「厉天阙,那只是迷烟的的作用,它在激发你心底最深层的恐惧幻象,都只是幻象……你不要陷进去,姐姐已经走很多年了,她已经走很多年了。」 她想,厉天阙应该是又见到亡姐去世时的画面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话起了作用,厉天阙的长睫动了动,眼底掠过一丝恍惚。 他缓缓转过身,蜷起双腿,整张脸都埋进她的怀里。 「阿眠,抱我。」 他低声道。 「好,我抱着你。」 楚眠牢牢搂住他,低头亲了下他的眼角,「不好的事都过去了,别陷进去,千万别陷进去。」 厉天阙搂住了她的腰,像一个孩子般完全缩了起来。 楚眠抬头看了一眼上面,赶紧把石板砸开,她不能让厉天阙在这种幻象里沉溺一整天。 厉天阙的神志像放出去的风筝,他试图拉回来,却怎么都拉不回来。 眼前一晃,他在密室里醒来。 他躺在床上,手脚都被镣铐束缚着,整张床是一个牢笼。 他恍惚得厉害,不记得自己是在哪里。 第999章 你这位先生心底执念比普通人深多了 他的身体像一团烟雾,虚无得没有实感。 他从床上慢慢坐起来,看着床上的牢笼,伸手去碰,冰凉的触感一下刺痛他的手心。 他好像,把什么忘了。 双手不受控制地挣扎起来,却怎么都挣脱不掉囚笼。 床单、枕头被他扯得一片凌乱。 一滴滴汗落了下来。 他回头,在床头看到了一个写得潦草混乱的字。 是什么字? 他看了很久,才想起这个字念「眠」。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好像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抱住自己的头,外面隐约传来谈话声,他听到了孟墅的声音。 「既然小姐已经在边境安定下来,以后那边的消息就不用再传回来。」 「可是……听说,谢家人都当她是谢傲然的女人,孟助,我替厉总不值,厉总为她发了病,她却在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 「好了,闭嘴,没亲眼见到的事实不要胡说。」 「是。」 谈话声渐渐断了。 他坐在床上,茫然地盯着面前小小的囚笼。 忽然,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发病了,他成了一个疯子。 他清醒的次数很少,每次都很短暂。 他常常想不起来,想不起来他亲手把自己的女人送给了另一个男人。 撕心裂肺的剧痛猝不及防地在身体里扩散开来。 满是烟雾的湿冷石室里,楚眠紧紧抱住怀中的男人,不停地替他擦冷汗,忽然,厉天阙开始一阵阵地发寒颤。 怎么会这样? 楚眠错愕地看着他,为什么她连点感觉都还没有,他就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厉天阙,厉天阙,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她轻轻拍他的脸,厉天阙闭着眼,眼皮一直在动,心跳越来越快。 这样下去不行。 楚眠抬头,为什么敲了这么久,石板还是没有敲开。 「呃——」 厉天阙忽然痛苦地低吟出来,一个翻身滚出她的怀中,倒在白烟中,五指痛苦地抓着地面,指骨突出。 「厉天阙——」 楚眠朝他扑过去,厉天阙再次蜷缩成一团,脸白得不像话,嘴里开始胡言,「我不是疯子,我不是疯子……」 「厉天阙!」 她大声喊他,却已经喊不醒他。 她站起来,冲到石门前,用尽力气去推,却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怎么会这样。 楚眠急得不行,头顶上方的石板没有半点被砸开的迹象,石门也推动不了,要是厉天阙在这种幻象里呆上整整一天…… 她根本不敢想,一回头,就见朦胧的烟雾中,厉天阙蜷着身体倒在地上,手指再一次抓向石板地面。 指甲深深地抓向粗糙的石板,指甲渐渐与指肉分开,血丝一点点渗出来。 他却像是浑然不觉似的,仍拼了命地抓。 「阿眠,阿眠……」 他呼吸急促地唤她。 楚眠跑回去,用力将厉天阙的手拿开。 下一秒,厉天阙死死抓上她,指尖狠狠陷进白皙的手臂。 「……」 楚眠忍着痛任由厉天阙抓着自己,继续唤他,「厉天阙,你听得到吗?我在你身边,我就在你身边,你别让陷在幻境里,你清醒一点……」 厉天阙听不到她的声音,硬生生在她的手臂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皮肉分离。 楚眠痛得眼前黑了黑,还想继续和他说话,厉天阙的眉目之间尽是痛楚,他的动作忽地一顿,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 第1208页 鲜血溅在她的衣服上、手臂上。 楚眠呆呆地看着,眼眶顿时红了,他到底生出了什么幻象。 「别走……」 「阿眠,别走……」 他喃喃地低语着,绝望地乞求着。 烟雾中忽然传来声响,楚眠猛地回头,就见烟雾中,那扇石门正缓缓开启,一个模糊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走进来。 门再次缓缓关上。 门可以从外部打开! 意识到这一点,楚眠直接拿开厉天阙的手,不顾一切地冲过去,试图把石门卡住。 卡不住她也要出去,再从外面开门。 可门口的那个身影似乎也反应了过来,捂着胸口就挡到她面前,楚眠一把推开他,那人不肯退让,被推得撞在石门上。 楚眠伸手去拉扯他,石门已经在他身后关上了。 「……」 楚眠的心凉得彻底。 她瞪向面前的男人,一袭黑色斗篷,标准的九天成员打扮,面容端正,唯有左眉是断眉,嘴角淌着血,一只手一直捂着心口,似乎受了伤。 「九净。」 终于见到他了。 「小主人……」九净也认出了她,声音透着几分痛苦,「你居然破了我的专属密道,父女俩从两边进攻么?」 暗道有两个口,一个是他平时走的密道,一个是从中心河摸索而进。 中心河的口子进来不难,所以,他在里边设计了很多机关用来对付闯进来的人,没想到霍烨反用这些机关伤了他,带着陆景然到处躲藏。 他一路寻找,没找到霍烨,反倒找到了楚眠。 她还在他平时的修炼室里,算是意外收穫。 「让我们出去。」 楚眠冷冷地看着他。 「在这个石室里出不去。」 九净道,视线落到厉天阙的身上,见他面容苍白痛苦,地上血迹斑斑,不禁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中这惧骨香中到吐血的。」 说着,他又看向楚眠,「你这位先生心底执念比普通人深多了。」 越是执念深,越是容易中招。 「别再放烟了。」 楚眠站在那里,步子微微晃了晃,精神恍惚了下。 她知道,惧骨香对她也要开始起作用了。 「不可。」 九净摇头。 他专心钻研催眠多年,比不上九止圆滑,但他是个认死理的人,他始终记着和九止的计划。 尤其现在霍烨把陆景然救走了,楚眠对九天来说太重要。 于是,他看向楚眠,「你得让我催眠。」 「……」 「我不能让石室开门,但我有办法缓解他的痛苦,如果你不愿意,你们只能在这里呆上整整一天。」 九净说完,听到上面传来的敲砸声,他道,「哦,三到五个小时,石板厚重,没那么容易敲开,而炸药在这座城里很难……」 「好。」 不等他说完,楚眠就一口应了下来。 第1000章 你真的会催眠? 她应得太快,九净一时没反应过来,定定地看着她,以为自己是被伤得出了幻听。 「我同意催眠,你赶紧缓解他的痛苦!」 楚眠蹙眉睨他,声音冷冽又焦急。 「……」 九净看楚眠站在那里,脸色泛着白,一只手撑在墙面,显然惧骨香也开始对她起作用了。 他点点头,上前将厉天阙扶起来,让厉天阙靠到墙边。 楚眠眼前越发恍惚,好像脚下不是地面,而是极软的云层,怎么都踩不实。 她不想让九净看出异样,手用力地扶住墙面,支撑着自己站立,她抬眼,视线有些涣散地看过去,只见九净亮出了一排针灸,一根根细针扎入厉天阙的几处穴位。 效果很快,厉天阙的呼吸明显缓了下来,不再急促。 厉天阙靠着墙壁,胸前的衬衫微微敞开,面色冷白,嘴角的血色妖冶如酒。 「虽然不能完全停止幻象,但至少不会让他被自己的执念迷到丢了性命。」 九净收起自己的针灸说道,深深打量了厉天阙一眼,又看向楚眠,「你们两个真奇怪,一个心志坚定到难以催眠,一个却执念深到能反噬自己。」 心志坚定与执念深看起来有共通之处,但在他看来,天差地别。 这样的两个人也能走到一起。 楚眠用手扶着墙,抬眸看一眼头顶上方的石板。 九净到底只有一个人,就算她被催眠也没事,只要熬过了这几个小时就好。 这么想着,她眼前一晃,仿佛回到了边境的手术室里,她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看着上方刺眼的灯光,等着孩子的降生…… 巨大的恐惧扑面而来。 幻象。 都是幻象。 楚眠用力晃了下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的手脚都没了力气。 「小主人,你撑不住就坐下来吧。」 九净看出她的不适。 楚眠知道这人能看穿她的状态,也就不再强撑,贴着墙缓缓坐下来。 九净吸了一口气,忍着伤痛在楚眠面前蹲下来,拿出针灸在楚眠头上扎了几针。 烟雾缭绕中,楚眠头脑清醒了些,但手脚还是无力。 九净在防她反手对付他。 「小主人,看着我。」 第1209页 九净放下针灸,一只手按到她的头上。 距离近了,楚眠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檀香味,檀香不难闻,但太重还是令人不舒服。 楚眠蹙了蹙眉,对上他的视线。 这些九天的成员大概都是从小训练的缘故,眼睛都是非常深,看人的时候就像是无止无境的黑洞突然朝人袭来,将人吸附进去。 「小主人,脑袋放空,什么都不要想,就看着我的眼睛。」 九净压抑着身体的疼痛,低低地说着。 「……」 楚眠这会无所谓被不被催眠,于是配合地看着他,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没有一点涣散的意思。 九净见状却以为她是故意不听自己的,想拖延时间,于是道,「小主人,配合一些,我可以再减轻一些你先生的痛苦。」 楚眠不解地看着他,「我难道不是在配合?」 她又没看别的地方。 她都已经认命了,就等着石板被砸开再获救,还要怎样? 「……」 见她形容不是在作伪,九净默了。 九止说楚眠是最不易被催眠的那一类,他初听时也惊讶,但心中自负地想,心志再坚定者到他面前,也能催眠。 现下看来,这的确是他遇过最难的被催眠者。 这么想着,九净放弃了只精神控制,手指划过她的眉心。 楚眠感觉眉心一疼,视线中有一点红光淌下。 他在她眉心抹了药。 九净等了等,楚眠神色如常。 九净又加重了药,楚眠还是神色如常。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随着头顶上方越来越重、越来越清晰的撞击声,楚眠看着九净僵硬的脸,问,「你真的会催眠?」 「……」 九净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 他伸手将她头上的细针全拔了,决定让她受着惧骨香催眠。 光用精神控制不行了,必须要用药物让她精神先涣散起来。 「……」 楚眠坐在地上,针被拔掉,她很快就感觉到身体的不适,眼前有一幕幕幻象生出。 她看向对面坐着的厉天阙,他坐在那里阖着的眼一直在动,他一直沉沦在幻象里。 她心口疼了疼,垂在身侧的手指用力握紧。 「看着我,别怕,看着我就不会感到难受了。」 九净的手掌从她眼前虚浮地抚过,一双眼深深地盯着她。 楚眠看向他,九净很满意她现在眼里的涣散,徐徐开口,「对,就这样看着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九净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堆。 楚眠配合地一直看着他,动也不动。 九净正要把她完全带入百年前的故事里时,楚眠像是扛不住疲惫一样,眼睫闪了闪。 「你还清醒着?」 九净的脸都绿了。 「一般人到这个时候应该要进入被催眠的状态了么?」楚眠认真反问。 「……」 一般人到这个时候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九净被问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他将手伸进自己的斗篷暗袋里,掏出了一堆的瓶瓶罐罐。 他一瓶瓶打开,急燥地送到楚眠面前,「闻!都给我闻过去!用力地闻!」 「……」 楚眠沉默地看着他。 她的脸算得上平静,但九净就是看得出来她分明是在说:你情绪这么激动也能算催眠大师? 「闻!」 九净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么急燥。 「那你再去给我男人减轻一些痛苦。」 楚眠道。 九净起身,朝着厉天阙走去,沉着脸给厉天阙又扎了几针。 楚眠看九净配合,便也配合地拿起小瓶子开始闻。 每一瓶都闻好几下,才换下一瓶。 「……」 九净看她这么无所谓地闻着,就感觉她是在赤裸裸地挑衅他,更郁闷了。 楚眠闻了一堆的瓶瓶罐罐后,平静地看向眼前的断眉男人。 九净也盯着她。 须臾,楚眠开始感觉身体里的气息变得紊乱起来,丝丝的疼意从手指尖一路蔓延,直传进她的头部,疼得几乎炸裂开来。 第1001章 不如给我催眠更有用 九净站在那里看着她这样,皱了皱眉,「我从来没给一个人同时用这么多药。」 他也不清楚最后她会变得怎样。 「……」 你大爷! 楚眠简直想骂人,没给人用过这么多药还给她用,这是拿她当小主人还是拿她当小白鼠? 她没感觉到神志涣散,倒感觉到了无边的疼痛。 「呃——」 楚眠伸手抱住了头,她仿佛感觉到自己的头骨正一块一块地裂开。 疼。 好疼…… 九净在她面前蹲下来,深深地盯着她,有些担忧又透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 如果他今天能把楚眠催眠,这世上就再没他催眠不了的人了。 「小主人,注意力集中一点,看着我,一直看着我,听我说,就不会觉得那么痛了。」 九净按捺住丧心病狂的兴奋,拉下楚眠的手,扶正她的脸,让她盯着自己。 「……」 楚眠配合地看向她,但身体像是被一遍遍撕开,疼痛覆住她的每一根神经。 第1210页 有那么一剎那,她觉得自己回到了江南堂,回到被锁在里边的日日夜夜。 冷汗从她白皙的脸庞一路滴淌,淌过鹅颈,没入领口。 见她集中不了精神,九净只好又拿出一个小瓷瓶,「你闻这个,会缓解一些。」 楚眠的手抬到一半,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九净直接从瓷瓶里取出一点香膏,抹在楚眠的鼻下。 但九净被她之前的无反应激得乱来,多种药全进了她的鼻腔,已经不是一小瓶香膏就能解决的。 楚眠闻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刚觉得人舒服些,一股热流就从鼻腔涌过。 她低下头,一滴一滴的鲜血落在地上,晕开,模糊了她的视线。 楚眠的喉咙也变得腥甜。 「怎么会这样……」 九净震惊地看着她,当下又打开几个瓷罐,找了一番又要她闻。 楚眠痛楚地吸了一口凉气,「你这是要催眠我,还是要折磨我?」 九净的水平向来在九天中最高,连霍烨都比不上他,他有天份,肯钻研,他活到现在从来没有失过手。 他盯着楚眠,有些不甘地道,「你再试试这个,我就不信不行。」 「……」 楚眠痛得想去抓自己的心口,手却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她只能任由九净将瓷瓶放到她的鼻下,她被迫呼吸着,冷汗浸了一身。 真的好疼。 最终,她还是没能按住喉头的那一点腥甜,鲜血一点点溢出唇间,为她发白的唇染上一点颜色。 她看向对面的厉天阙,唇角微微勾了勾。 耗这么久,应该快得救了。 厉天阙,再忍一忍,忍一忍就没事了。 「把这个吃了!」 九净不甘到了极点,缭乱的烟雾中,他的面容已经有些癫狂。 他翻了一通,又拿出一瓶药打开,拿出药丸塞进她的嘴里。 「……」 楚眠懒得跟他耗了,随便他去,一双眼只注视着厉天阙。 还好,他没那么难受了。 冷汗滴落,迷住了她的视线。 她的嘴唇没动,九净硬生生地将药丸往她满是鲜血的嘴里推,抬她的下巴,逼迫她咽下去,「吃,小主人,相信我,吃下去就不痛苦了。」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不如给我催眠更有用。」 压抑的男声忽然在石室里响起。 楚眠呆了呆,用尽全力掀起湿润的长睫,模糊的视线里,厉天阙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面容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他坐在地上,贴着墙上,被汗湿透的衬衫有些凌乱,一条腿往前伸展着,一条腿屈了起来,一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落魄而不羁。 他抬起手,随意地将身上的细针取下,丢到一旁。 他的呼吸绵长,一双眼很深,也很涣散。 他在惧骨香里挣扎着醒来。 「……」 楚眠定定地看着他。 九净回头,有些意外地看向他,「原来,你没被催眠。」 这个九止,办事真不牢靠。 说完,他回味过厉天阙的那句话,「你什么意思?」 厉天阙从地上强撑着站起来,身形晃了好几下,他无法站直,只能弯着膝盖一步一步朝他们走过去。 他几乎是耗尽气力,一步一顿走到楚眠身边。 「厉天阙……」 他要干什么? 楚眠有些害怕他此刻突然爆发出来的力气。 「嘘!」 厉天阙低眸看着她,食指抵在染着血的薄唇前,笑了笑,邪气,也宠溺。 他低下身子将她抱起。 抱不太起。 他咬了咬牙,抱着她将她挪到角落里坐好。 楚眠看着他这样,心悸动得发痛。 她一时都分不清哪种疼更痛。 将她挪到旁边后,厉天阙完全泄了力,整个人虚脱地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靠着湿冷的墙壁急促呼吸。 他抬眼看了一眼顶上,「你没多少时间了,再折磨她,她也不一定能被你催眠,这上面一旦被打通,你们的计划就完全输了。」 他的声音很哑,几乎出不了声。 楚眠看着他,忽然明白他要干什么,眼里写满拒绝。 「……」 九净跟着往上看了一眼,面色极沉。 他的确没想到楚眠会这么难搞。 「对付我,你用不到这么多药。」 厉天阙在烟雾中仰起头,短发摩擦过石壁,汗如雨般顺着他的脖子淌下,喉结滚了滚。 「你自然也要被我催眠。」 九净皱眉,有些烦九止,留了这么一个烂摊子给他。 他在外面没把楚眠安抚住,没把厉天阙催眠住,陆家人也没顺利送走,霍烨还出来了。 现在全要靠他一个人力挽狂澜。 「如果我是你,现在就做个取捨。」 厉天阙眼前又涣散起来,他狠狠咬了一下唇,直到咬破的疼痛让他精神一振,才继续说道,「能催眠一个是一个,有我受制在你们手里,总比没有好。」 像是为了印证他所说的时间不多,头顶上方的撞击声越来越清晰。 甚至有灰尘落了下来。 「不要——厉天阙,你当催眠好玩吗?」 楚眠忍着疼痛瞪他,上赶着求催眠,他胡闹什么? 第1211页 她已经这样了,出去一时半会也做不了什么,他等着出去后主持大局不好吗? 九净被说动了,他看了看一脸痛楚却还有清晰意识的楚眠,楚眠这个样子他的确很难在短时间内将她催眠。 而且,九天制造不出来,让楚眠拥有一半程碧城的思维也没用。 先催眠厉天阙,要是时间够再控制楚眠。 第1002章 他甘愿为她变成九天 这么一想,九净当机立断地将瓶子罐子推到一旁,弯腰站到厉天阙面前,「厉先生,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经历过楚眠这个特例,九净对着厉天阙也不敢大意了。 他抬起手划过厉天阙的眉心,直接抹上药,又让他闻了几瓶药,用最快的速度让厉天阙进入催眠的状态。 厉天阙坐在那里,呼吸沉重,唇角血污一片。 没有挣扎,没有抗拒。 他甘愿为她变成九天。 「不要……」 楚眠受不了这样,咬牙承受着痛苦转过身,双手按在地上想朝他爬过去,想阻止九净。 厉天阙仰着头靠在那里,他睁着有些混沌的眼,嗓音发哑,一字一字从含血的齿间挤出来,「你再乱动,我就让他打昏你好好休息。」 「……」 楚眠僵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眼眶都在发痛。 厉天阙有些吃力地转头看向她。 隔着白烟,楚眠的视线已然不大清楚了,他的眼里似乎有水光,似乎又有笑意。 「你会让我做回厉天阙。」 他道。 没有一丝怀疑。 楚眠看着他,浑身都在发抖。 九净站在那里,将厉天阙的脸转回去,「从现在开始,你只能看着我,你只能听到我的声音。」 头顶上方传来的撞击声越来越清晰,却始终没有一道口子裂开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楚眠听着九净的一字一句,听着不过就是九天的故事,一个旁人的故事。 可她看着厉天阙向来深邃、锐利的眼在九净的注视下逐渐变得木然。 连汗都不出了。 惧骨香在这一刻对他已经没了作用。 上一次他能躲过九止的催眠,是他暗中用木刺不断地扎自己,迫使自己清醒应对。 这一次…… 楚眠看过去,他的手无力地垂坠在地上,指甲里尽是血污。 九净将一本泛黄的手札递到厉天阙面前,语气极缓,「这是您自己写下的前半生平,或许您可以仔细看下,您的不甘、您的恨都在这里了。」 「……」 厉天阙没有任何犹豫地接过来,低眸将手札一页一页看过去。 「您是九天,九天永远不死。」 九净站在他面前,一字一字说道。 「……」 厉天阙的眸光动了动。 九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从针灸包中取出一根细针猛地扎上厉天阙的脖子。 厉天阙坐在那里沉默地看着书,别说眉头,就连周遭的神经都没动一下。 九净是在试探他,怕他再一次假装被催眠。 这一针下去,是人体难以承受的剧痛,但凡还有一点神志,人的肌肉反应都不会骗人。 九净满意地将针扎了很久,才收回来。 楚眠看着,眼神一点一点黯了下去。 她知道,他这回可能躲不过去了。 傻瓜…… 到底是谁在自作主张? 楚眠不忍再看下去,整个人倒回了墙角,头无力地贴着墙。 身体里的药物,惧骨香的香味不停地折磨着她。 她一阵恍惚,一阵清醒。 疼痛似乎想分割开她的身体,清醒时比恍惚时更痛,因为她能清晰地听到九净对厉天阙精神控制的声音。 九净生怕再出差错,他一遍一遍地将九天二字植入厉天阙的记忆。 她听着九净反覆、反覆、不停反覆…… 时间就这样消耗在九净重复不停的深度催眠中。 「程碧城就在您身边,您不看看吗?」 九净对着他道。 厉天阙顺从地转过头,隔着烟雾直直看向楚眠。 楚眠苦涩地看着他,厉天阙盯着她,一双眼由空洞变得深邃,似乎在加深某种记忆。 「厉天阙……」 她轻声唤他。 「……」 厉天阙已经没了任何反应。 「你是谁?」 九净问厉天阙。 厉天阙似乎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木然回答,「九天。」 「你是谁?」 九净继续问。 「九天。」 厉天阙继续回答。 「砰——」 一声巨响,有石块重重地砸下来,顶上落下一道光来。 白烟开始慢慢消散。 「眠眠,你们怎么样?」 陆景慧焦急的声音传下来。 闻言,楚眠还没回答,九净就有些焦急地看向厉天阙,继续问,「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九天。」 厉天阙依旧一样的回答。 「不对,不对!」九净死死地瞪着他,「你好好想清楚,你到底是谁?」 楚眠察觉到这很可能是九净的最后一步,心顿时剧烈地跳动起来,扑过去想阻止他。 结果,她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手连九净的衣服边都没摸到。 第1212页 「下来人!」 她用尽力气喊出来。 陆风和陆寒、叶成三人想都不想地往下跳,在渐渐变淡的烟雾里直接将九净按倒在地上。 九净被撞得整副骨架都快散了,他看向陆风。 「……」 陆风的眼神一下子恍惚了。 「别看他。」 楚眠连开口都觉得艰难。 陆寒连忙把陆风的脸推到一旁,陆风有些懵,「怎、怎么了?」 见状,九净也顾不上太多,只看向厉天阙,大声喊道,「你想清楚了!你究竟是谁?你到底是谁?」 「……」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叶成还是一把堵上九净的嘴,不让他说话。 石室里的惧骨香没有完全散尽,很快三人都有些恍惚起来…… 有绳子被放下来。 「上来,都先上来!」 陆云堂在上面焦急地道。 三人晕晕乎乎地把九净拉起来,想用绳子把他先捆起来,忽然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九天。」 三人错愕回头。 楚眠浑身一震,呆呆地转过头去。 只见厉天阙仍是维持着那样的姿势坐在那里,神色依然空洞麻木,但声音已经变成了。 明明还是那样低哑的嗓音,只因语气骤变,就仿佛成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九净看过去,目露狂喜。 一阵没由来的寒意从楚眠的身体里游走开来。 一室死寂。 厉天阙缓缓抬起如黑羽的长睫,直直朝前面看去,他的眼里已然没了木然,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阴鸷、暗沉。 他周身的气息完全不一样了。 他抬起手抹了下薄唇上的血渍,再一次回答九净,「我是九天。」 「……」 楚眠狼狈地趴在地上,她看着面前的男人,一颗心坠入深渊。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眼睁睁地看着厉天阙在她面前变成另一个人。 第1003章 是不是很难受?那睡一会儿好不好? 「什么情况?」 陆风和陆寒不明所以,叶成更是在状况外。 只有九净份外兴奋,激动得看着厉天阙,果然,他的催眠能力还是最厉害的,谁都及不上他。 上面的人互相看看,都是一脸莫名。 陆云堂疑惑,「他刚刚管自己叫什么?」 「……」 陆景慧的眉头紧紧皱起来。 不叫什么。 他只是为她成了九天而已,又是为她…… 楚眠自嘲地想着,她已经想不清厉天阙为她做了多少的事。 她挣扎着用手撑在地上,喉咙里满是腥甜,声音虚弱而冷冽,「把九净控制住。」 叶成果断把九净绑起来。 她的声音落下,厉天阙长睫动了动,低眸看向她。 楚眠仰起苍白的脸,在他的深瞳中看到此刻形容有些不堪的自己。 厉天阙…… 厉天阙…… 她的嘴唇无声地动着,厉天阙盯着她,看了很久,像是不认识,又像是相识已久。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没有任何犹豫地走到她面前,背着壁灯,挡住了昏黄的光。 阴影笼罩下来。 楚眠吃力地仰着头,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容。 厉天阙…… 是他吗? 男人在她面前弯下腰来,温热的指腹抚上她的脸,抹去她嘴角的血。 指尖下的柔软嘴唇在颤慄,颤慄得他动作一顿。 他顺势在她面前半跪下来,眉头拧起,沙哑的嗓音仿佛被雪浸过一般,冰冷刺骨,「怎么伤得这么重?」 「……」 楚眠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只是不由自主地将脸贴向他的掌心,寻求一点慰藉。 见她这样,厉天阙勾起了唇,眼眸变得柔软而宠爱,「难得看到你这样,别怕,我带你去看医院,在这之前,先告诉我是谁伤的你好不好?」 「……」 楚眠只是看着他。 「碧城?」 厉天阙低声唤她,也将她心底的一丝希冀给唤崩了。 她的身体完全僵住,却仍捨不得离开他掌心的温热。 见她这样,厉天阙也没再问,只继续替她擦着脸上的血渍。 他修长的手指拨开她额上黏湿的乱发,指腹抹过她的眉心,盯着上面细长的伤口,他的眸倏地凉下来。 厉天阙的眼中暗光流转,他回眸看向身后的四人。 四人皆是一惧。 九净定定地看着厉天阙,又惧怕又兴奋。 他不是没把他人催眠成九天,但他从来没见过哪个「九天」有这样的眼神。 光是一个眼神,就能杀戮一切。 如果主人在世,一定就是这样的眼神。 这才是真正的九天! 九净兴奋得呼吸都加快,没注意旁边三人在又懵又惧之下已经齐齐把手指指向他。 是他,是他。 就是他伤的楚眠! 「……」 厉天阙的视线落在九净的黑色斗篷上,眸色微凝。 他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有这样一号手下,不过无所谓了,如果不是他教出来的手下背叛了他,折磨他女人,他女人的额上就不会出现这一道他再熟悉不过的伤口。 「主人!」 第1213页 九净有些激动地看着厉天阙。 厉天阙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看了一眼周围,对自己和程碧城怎么出现在这里完全没有记忆。 不过,无所谓。 「先上去。」 厉天阙淡淡地开口。 …… 楚眠被厉天阙抱着走出暗道。 她身体里的药效还未尽散,又乏又疼,只能靠在他的胸膛。 陆家人面色各异地跟在他们身后。 叶成推着谢傲然,谢傲然一头雾水地往后看,只见陆寒陆风两兄弟推着被蒙了眼睛又被绑住的九净往前走,一路说话。 「我说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你们的老窝都被我们端了,还敢催眠我们陆家女婿!你赶紧给他解了!」 九净没能催眠楚眠,却将厉天阙催眠成了最符合九天的样子,这让他格外亢奋。 闻言,他便压着喜悦低声道,「才刚催眠成功就要唤醒,你们是想要他的命吗?」 「少在这危言耸听,你不唤醒我要你们九天上下的命。」 陆寒冷冷地道。 「你们声音最好小一点,我从来没试过这么深度对付一个人过,要是让他产生自我与现实的偏差,他可就完了。」 九净笑道,「你们不信的话,就去问霍先生。」 「……」 陆寒没声音了。 谢傲然听着陷入疑惑。 偌大的一个地下城里潮湿阴冷,河水环绕流淌,一群九天成员和一群陆家人呆在一起,剑拔弩张。 霍烨和陆景然两人坐在河边,浑身湿透,没有任何的交流,包括视线。 厉天阙望着眼前陌生的一切,面色幽沉—— 「这是怎么回事?」 九净虽然被蒙着眼睛,但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闻言便大声地道,「主人,是这些陆家人欺上门来了!」 欺上门。 两方对峙,一目了然。 厉天阙冷冷地勾了勾唇,胸前的衬衫被攥了下。 他低眸,目光剎那温和,「怎么了,嗯?」 「别信他。」 楚眠靠在他怀里,抬头注视着他的眼,声音虚到了极点。 「好。」 厉天阙温柔地笑了笑,而后环视一周,抱着她一张椅子前,将她放上去,低头贴上她的额头,低声问道,「是不是很难受?那睡一会儿好不好?」 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楚眠刚要说话,厉天阙一手拥着她轻轻地拍了拍,薄唇亲昵地吻上她的额头,一只手慢慢抚上她的细颈,蓦地横手一噼。 「……」 楚眠连愕然都来不及,便晕在他的怀里。 厉天阙吻着她的发丝,「听话,睡一会。」 他松开楚眠,动作极轻地扶她靠在椅背里。 「你对她做了什么?」 见到这一幕的人全惊住了,根本反应不过来。 坐在河边的陆景然和霍烨见状不顾一切地扑过来,难以置信地看向楚眠,又看向厉天阙。 「……」 厉天阙从他们盛满担忧的脸上掠过,眸色幽沉地转身,在全是惊愕脸的陆家人中一步步穿过,停在九净面前。 「你要做什么?」 陆景慧看向他,摸不准此刻该如何应付厉天阙。 厉天阙抬手揭下九净眼上的黑布,整个人立在暗色中,语气喜怒不明,「我调教出来的手下也是你们能绑的?」 第1004章 再听话的狗挠伤主人也就没用了 「……」 九净愕然地看着面前的厉天阙,更加激动。 看来厉天阙已经完成了第一步的逻辑自洽,他一定是觉得这里就是他打下来的地盘,只是他一时有些忘了而已。 主人对自己调教出来的手下一向偏私,九天留下记载,当年有手下被伤,主人硬是追人十几日报了仇才罢。 主人绝不会看着他们被抓而不管。 现在,厉天阙成了九天,反而救了被陆家困住的他们! 这真是意外收穫! 「九止!主人回来了!他回来了!」 九净大声喊出来。 九天的成员闻言都慢慢站起来,错愕地往这边看来,恢复了神志的九止定定地看向厉天阙,很快便明白九净的意思。 原来,被催眠的他是这个样子,自己一直大意了。 九止笑了笑,带着人就想往前走。 「别动!」 执枪的陆家人厉喝一声,他们只能停下。 厉天阙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慢悠悠地伸手去解九净身后的绑绳。 「……」 陆景慧和陆云堂对视一眼,都皱紧了眉,这要他们拿厉天阙怎么办? 谢傲然坐在轮椅上,看着周围每个人的表情,仍是一头的疑惑。 「多谢主人。」 九净被解开束缚,连忙活动手腕。 「嗯。」厉天阙颌首,「跟我过来。」 说完,厉天阙避开人群,朝着地下城的中心河走去。 水面平静流动。 厉天阙低眸,一只脚伸出去,抵在潮湿坚硬的边缘,左右磨了磨,眼底没什么情绪,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主人有事要交代我?」 九净跟上前,「要不要我同您讲一下这里的情况?」 他们得藉助厉天阙脱困。 「你催眠她了?」 第1214页 厉天阙盯着河面淡淡地问道。 九净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这个「她」是谁,便道,「是。」 「成功了?」 「没有。」 「嗯。」 厉天阙的脸上没什么波澜,只随意地应了一声,仿佛这件事只是无关痛痒。 但九净不敢大意,毕竟楚眠成了厉天阙眼中的程碧城,于是解释道,「这只是意外,我想催眠的不是她,抓错人了,我意识过来后就停下了。」 这样说比较保险。 「是么?」 厉天阙无所谓地应着,在河边蹲下来,平静的水面映出他的脸。 九净心下一凛,紧张地看过去。 厉天阙额上是一片血污,盖过了细小的伤口,乍一看看不出来催眠的痕迹。 饶是如此,九净的心还是提到了喉咙口。 不料厉天阙压根没管脸上的伤,而是伸手捞了一捧水,「水这么干净,不养几尾鱼可惜了。」 九净连忙蹲到一旁,奉承着道,「这有何难,主人想养,我们去弄。」 厉天阙侧过脸看他,笑了,「你倒是个听话的手下,不过……」 他的笑容忽地收敛,眼中寒光掠过。 九净还未反应过来,头就被一把按进冰冷的水里。 九净浸在水里瞪大了双眼,满是惊恐。 厉天阙蹲在河边,五指收拢抓着九净的头往水里按,下颌微抬,低垂着的眼里刻着凉薄。 「再听话的狗挠伤了主人也就没用了。」 他低笑一声,笑得漫不经心,仿佛只是在放了一尾鱼。 他按着九净,眉目轻松,甚至还有闲心欣赏自己手上的纹身。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东西,但还不错。 「唔唔——」 九净被恐惧淹没。 他看过所有的资料,却还是低估了程碧城在九天里心的位置。 他先是憋气,随即用力挣扎,双手乱动,溅得水全部飙出来。 厉天阙抹了一下脸上的水,不悦在眼底一闪而逝,反手便抓住他乱动的手,轻而易举地将他两条手臂给卸脱臼了。 随后,他直接将人往水里一扔,像扔团垃圾一样。 九净整个人栽进冰凉的河水里,脸朝下,两条胳膊瞬间软绵绵地垂进水中。 没了双手没了平日游泳的本事,九净只剩下身体在拼命挣扎晃动,双腿砸出无数水花。 厉天阙站了起来,薄唇噙着弧度,就这么欣赏着他像条死鱼一样艰难求生。 「九净!」 九止和成员们全都呆住了,想冲上来却被拦住。 谢傲然蹙眉,陆家人全懵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不救吧?厉天阙的举止看着太过残忍。 救人吧?九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拿活人练催眠,造城困住无数无辜之人; 众人一时拿不定主意。 霍烨目色一深,沖了过去,一把将快没动静的九净给拉上岸。 「……」 厉天阙不满地看过去,眸色幽暗,「我清理门户,与你何干?」 「你现在根本不知道你是谁。」 霍烨提住了一直往下坠的九净,沉沉地看向厉天阙。 他看出了厉天阙已经被催眠,既然如此,唤醒还要靠九净,九净不能死。 九净喝了太多的水,此刻形容呆滞,恍不过神来。 「……」 厉天阙站在那里幽幽地盯着霍烨,笑着松了松衣领。 又想杀人了呢。 想到这人刚才用那样担忧的眼神注视着碧城,厉天阙抿了抿薄唇,罢了,万一他忘掉某些事,伤到她不想伤的人就不好了。 这么想着,厉天阙笑着转身。 霍烨松一口气,转头看身旁的九净,摸上他的手臂。 厉天阙蓦地回眸,一双眼暗如深渊,杀意凛冽。 「……」 九净被厉天阙一顿操作吓怕了,这会恍惚中对上他的眼,恐惧再次没过头顶,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被吞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他们九天的图腾活了一般,毒蛇狠狠撕着芯子朝他飞过来,他慌乱地往后退去,试图挣扎,试图逃跑。 霍烨发现不对时,九净沾满水渍的手臂已经从他掌心下滑出去。 九净退到河边,整个人往后栽去。 地下城的河道狭窄,不宽,九净就这么摔下去,后脑直接撞到坚硬的边缘。 「砰——」 九净再一次坠入水里。 这一次,他是仰面朝上,鲜血染红了河水。 人再无动静。 「……」 霍烨僵硬地站在河边,猛地回头看向厉天阙。 厉天阙看着,笑了笑转身朝着楚眠走过去。 陆家人惊呆地看着他,见他过来,下意识地都往后退。 这人……好像已经完全不是他们认识的a国第一财阀了。 第1005章 碧城,我们结婚吧 他杀人被阻,又硬生生把人给吓死了。 整个地下城里寂静得不像话。 厉天阙站到楚眠面前,伸手拨了拨她贴在脸上的湿发,漫不经意地开口,「陆家人?是你们自己离开这里,还是我请你们离开?」 「……」 陆家人面面相觑,这楚眠晕了,他们现在能如何? 一时之间,大家都是默不作声。 第1215页 谢傲然坐在轮椅上,一双眼看向厉天阙,细细品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问道,「你才是这里的主人?」 那一开始他为什么还要假装进来抓人? 陆寒、陆风对着九净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闻言,厉天阙低笑一声,弯下腰将楚眠从椅子里抱起来,转身看了眼谢傲然,然后朝着前面走去。 「不管是不是,从现在开始,这里,归我管了。」 他的声音冷冽。 谢傲然蹙眉,想留下楚眠,却看楚眠带来的这帮人个个都只是担忧地看着,没一个上前阻止。 他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昏睡过去的楚眠温驯地倒在厉天阙的怀里,没有一点挣扎。 厉天阙抱着她,一步一步踩在潮湿的地上,他停在九止面前,双眸幽沉地看着他们,如回归的王,「规矩都没了?」 他的压迫感强得灭顶。 厉天阙和九天是有共性的,但也不同的,可惜,他之前看不出这细微的差别。 河里慢慢漂过来血水,已经不再动弹的九净也跟着漂过来。 到死,他睁着的眼里都是恐惧。 九止的脸色僵了僵,慢慢朝着厉天阙单膝跪了下去,「见过主人。」 九天成员们纷纷跟着下跪,臣服于眼前的男人。 厉天阙勾了勾唇,抱着楚眠离开。 …… 有阳光落在眼中。 楚眠有些惺忪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盏白炽灯,她定定地看了很久,才在消毒水的味道中意识到自己在医院。 「……」 她在病床上挣扎着坐起来,温柔的男声传来,「醒了?」 楚眠一僵,抬眸,就见换了一身衣裳的厉天阙从外面走进来,手上提着个暖水瓶,笑着朝她走来。 他将暖水瓶搁到床头,低眸注视着她,轻声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在暗道中的那股阴鸷没有了,他现在斯文、温和。 只一眼的对视,楚眠就知道他还没被唤醒。 她没说什么,只是朝他张开了双手。 厉天阙笑着在床边坐下来,楚眠直接投进他的怀里,伸手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胸膛,听着他胸腔传出的心跳。 心跳是最真实的。 楚眠闭上眼依赖地听着,双手将他圈得更紧。 「怎么变得这么黏人了?」厉天阙低笑着道,伸手环着她,掌心在她发心揉了揉,「吓坏了?」 楚眠只是抱着他,好久才从他怀里抬起头看他,问,「你为什么要打晕我?」 像是早知道她有此一问,厉天阙连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仍是温柔地道,「谁打晕你了,我当时只是想让你休息一下,谁知道你直接晕过去了。」 「……」 他还装? 楚眠很想继续问他,又想起来他现在已经是九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的眼底真诚、温和,真就看不出一点动过手的样子。 她点点头,慢慢松开他,「我已经好很多了。」 疼痛感已经不怎么有了。 「那就好,你真是担心死我了。」 厉天阙把她身后的枕头竖起来,动作小心呵护地扶她靠过去,似随意般地问道,「你怎么会去苏公馆?」 「……」 楚眠抬眸看他。 厉天阙不动声色地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撞到了头,有些事情忘了,完全想不起来我们怎么会在那里。还有,那些人都是谁你知道吗?怎么还有人叫我主人?」 「……」 他居然全盘否认了。 他就是被催眠不记得怎么出现在那里,能不知道九净为什么叫他主人? 楚眠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明白过来,九天在程碧城面前一直顽强地扮演着一个普通的商会文书。 见她这样,厉天阙更加温柔地看她,试探一闪而过,「怎么了?」 「他们人呢?」 楚眠也不知道怎么说。 「不知道,我担心你的身体,就抱着你先出来了。」厉天阙道,「那两帮人好像是对立的,剑拔弩张也没顾上我。」 「……」 他可真是编圆了。 楚眠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牙齿咬了咬唇,她得想办法弄清楚她晕过去后发生了什么,得让九净唤醒厉天阙。 「碧城,你还没回答我。」 厉天阙低声提醒着她。 楚眠抬眸看他,以不变应万变,「我也不记得了。」 「……」 厉天阙盯着她,没有怀疑,反而是眼神一松,「是吗?不记得算了,那种大家族里的事也不是我们两个平民能参与的,我们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你哪是平民…… 楚眠点了点头,厉天阙拿起暖水瓶替她倒了一杯水,捧着低头轻轻吹凉。 楚眠看着他温柔细緻的动作,不敢直接提醒他真相,便道,「我这已经没事了,你要是商会忙就先去工作吧。」 她得去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杯中的热水冒着烟,拂过厉天阙的眉眼。 他长睫低垂时,高深莫测,一抬眼,却又是温柔含笑,「我已经托人请假了,你都这样了我怎么能离开你。」 「可我真觉得自己没什么事了。」 她道。 「那我一会去办出院手续,我们回家。」 第1216页 厉天阙道,低头尝了一口水,温度还可以,便将水杯递她,「喝水。」 「……」 楚眠接过水杯喝了两口,长睫低垂,扫下一层淡淡的影子。 「喝慢一点。」 厉天阙笑着提醒她,目光深邃专情。 闻言,楚眠抬眸看他,密密的睫毛一抬,一双眼黑白分明,干净清澈如水一般,映出他的脸。 厉天阙心念一动,一手撑在床上,低身靠过去,轻柔地吻上她的唇。 浅尝即止。 不是厉天阙的风格。 「……」 楚眠的身体微微一僵。 厉天阙温柔地注视着她,「碧城,我们结婚吧。」 「……」 「我等不及了。」 他低沉地说着,又在她唇上吻了下。 第1006章 陪厉天阙买眼镜 楚眠看着眼前温情脉脉的男人,抬手摸了摸他的眉,轻声道,「先出院再说吧。」 等他被唤醒后,就不会一口一句碧城了。 「好。」 厉天阙完全顺从她。 两人从医院走出来,楚眠被厉天阙牵着走在街上。 有小贩扛着货物沿街叫卖,声音响亮,街上的店都开着,全部正常营业,看不出一点异常。 楚眠心下有些奇怪,他们不是已经控制了九天上下么,难道陆家人没让九止那些人给大家解除催眠? 「在看什么?」 厉天阙低头看她,将她的手握得紧了些。 「随便看看。」 楚眠淡淡回应。 「陪我去买副西洋眼镜,最近看东西不是很清楚。」 厉天阙说着便牵她的手进了一家西洋百货店,里边都是百年前刚引进国内的洋玩意,和这个时代充斥着格格不入。 没有专业的度数测量,也没有专业的配镜,眼镜都是现成的一副副放在玻璃柜里。 「先生、太太,进来看看。」 站在柜前的小二穿一身大褂,热情地招待他们。 厉天阙牵着楚眠走到玻璃柜前,笑着睨她,「帮我选一副?」 楚眠心里装着事,无暇与此刻被催眠的厉天阙多作纠缠,只想买完赶紧回家,然后装睡出门。 于是她低眸看了一眼,草草指向一副浅色边框的眼镜,「就这副吧。」 「太太真是好眼光,这是我们这里最好的一副眼镜。」小二小心翼翼地拿出镜盒,「试试吧。」 厉天阙斜靠在玻璃柜前,单手支着,一张俊庞凑到她面前,低笑着,目光温和干净,「你帮我戴。」 「……」 这股黏乎劲和厉天阙有得一拼。 楚眠没有拒绝,拿起眼镜替他戴上。 厉天阙的皮肤冷白,五官深邃,一头短发往后梳着,迎合着着这个年代的审美,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眼一抬,搭在鼻樑上的眼镜往下落了落,隔着透明的镜片,他整个人此刻看起来无害极了。 完完全全一个读书人,干净得像是一眼能看透似的。 楚眠不是没见过厉天阙戴眼镜的样子,可眼前的模样却是第一次见到,可能是气质变了的缘故。 见她发呆,厉天阙愉悦,食指搭在鼻樑架上,往上推了推眼镜,笑着问道,「好看么?」 楚眠回过神来,「好看。」 「那就买这一副。」 厉天阙道。 「那请到对面结帐吧。」小二示意后面。 楚眠转过身,堆放着各种西洋货物的后面,一个工作人员坐在老旧的桌前拨着算盘,正在记帐。 厉天阙拿出一叠钞票和两块大洋放到她手里,柔声道,「你帮我去结帐?」 「好。」 楚眠接过来,没什么异议地朝那算帐的工作人员走去,把眼镜盒拿给他,道,「结帐。」 「麻烦等一下,我这帐马上算完。」 那人将算盘拨得都快冒烟,一副很忙的样子。 楚眠也就没催他,转眸无聊地看向旁边的一些货物。 厉天阙靠在玻璃柜前,注视着她纤细的背影,唇角一直带着温情的笑意。 片刻,他伸出脚勾过一张圆凳,在玻璃柜前坐了下来,摘下眼镜端详。 那小二拿出擦布擦着玻璃,靠近厉天阙低沉地道,「九爷,那两拨人都控制住了,不过很奇怪,没有一个撂交代的。」 在这座城里,九爷控制了很多人,包括一些家族都是九爷的手下傀儡。 但昨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九爷满身是血地找到他们,要他们把苏公馆的两拨人给控制了,问出有什么情况。 镜片的光晃过厉天阙的眼,一抹冷光掠过。 他唇畔还带着笑意,但温情已经不复存在,「人都怕疼,疼了,就什么都交代了。」 「……」 「再不行,死两个人,剩下的也就怕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 审讯的技巧永远是施虐来得最简单干脆。 对于苏公馆地下城里的一切,他一点记忆都没有,他得知道所有的事情,他不喜欢不明不白。 小二点头低声道,「明白。」 厉天阙转了转手中的眼镜,小二看看他,又看向楚眠,忍不住低声问道,「九爷,您这是……换人了?」 闻言,厉天阙捏着眼镜腿的手一顿,顺着小二的视线看向楚眠。 第1217页 楚眠等得无聊,已经蹲下来在那里看一个音乐盒。 「你什么意思?」厉天阙的目光幽冷,「你不认识她?」 他让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都看过程碧城的海报。 「不认识啊。」 小二茫然地摇摇头。 「你这边有没有碧城的海报?」 厉天阙问道。 「那当然有啊。」 九爷把程老闆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要他们认人就是怕他们做事时不小心伤到程老闆。 只是不知道今日为什么身边换了个人。 说着,小二从一旁抽屉里拿出叠好的海报翻开。 厉天阙一眼扫过去。 海报上的青衣是一张陌生的脸。 「程老闆的戏是唱得真好啊。」小二盯着海报上的人感慨地道。 「……」 厉天阙冷眼看着他,阴沉沉的。 小二被他的眼神慑住,吞了吞口水,将海报收起来,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厉天阙将眼镜重新戴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 指腹摸到一个细小的伤口。 难道连他也被催眠了?所以他收到的讯息变得混乱。 不可能,这世上没人能催眠得了他九天。 厉天阙转头,楚眠蹲在地上看着音乐盒,身上的衣服单薄,似是感觉到什么,她抬眸朝他看来,隔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货物,她小小的一团像个乖巧的孩子,面容白皙柔软,眉目干净。 一眼扎进他的心里。 厉天阙能听到自己胸腔的跳动,他抿着薄唇,眸色幽深。 一定是哪里错乱了。 但眼前的女人,他不会认错。 他收敛了眼底的暗,笑着站起来朝她走过去,站在她身边拿起音乐盒,「喜欢这个?那就一起买了。」 说着,他又拿出几块大洋。 「……」 楚眠也不是喜欢,就是无聊看看。 她站起来,厉天阙又道,「别又说我乱花钱,就买这一个,剩下的都捐你那女子自助会去。」 一旁的人终于打完算盘,快速地给他们结了帐。 厉天阙戴着眼镜,一手牵着她,一手拿着音乐盒出了百货店。 第1007章 楚眠摆脱不掉厉天阙 破败的房子阴暗,只有用帘子糊的窗口偶尔透几道光下来,落在地上,隔开两边被五花大绑的人。 泾渭分明。 穿着黑色斗篷的九天成员一派,个个被蒙着眼。 剩下陆家人和霍烨、谢傲然、叶成以及手下们则被绑在另一边,双手被缚身后,只能坐在地上。 四周都有人盯着他们,外面还有人不停地巡逻。 谢傲然觉得自己怕是遇上鬼了,跑来抓一个势力,结果弄得满头雾水。 谁也没拦着那个程碧城的未婚夫,就让人把楚眠抱走了,他也是疑惑,没第一时间逮人,结果被人反包了。 空荡的房子塞满了人,气味有些混杂。 叶成坐在地上,困得眼皮一直往下坠,脑袋往旁边靠去。 「……」 陆晴肩上一重,嫌弃地挤高肩膀,「别睡我肩上,走开。」 大色狼。 不要脸。 叶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陆晴满眼的嫌弃,「你只是个小丫环,爷我靠靠你是你的福气,懂吗?」 「懂,我上次这么有福气的时候还是出门一脚踩狗屎那次。」陆晴每根头发丝都写着嫌弃。 「……」 叶成气得睡不着了。 「哥,能不能给我总结一下现在的情况?」 陆风坐在人群中,一脸的怀疑人生,「我们现在是被自家女婿给逮了吗?」 他们不是控制住九天上下了吗,为什么又变成阶下囚了? 陆寒看他一眼,想了想低声道,「九天是导演组,我们是观众,满城的人被迫成为演员。」 「……」 「现在,厉总带着演员组造了反,把导演组和观众都按下了。」 「……」 陆风默默看他。 哥,总结得好棒棒啊。 陆景慧抬起眼看向几个小的,道,「不要乱说话,现在绑住我们的不是别人,一切等楚眠动作。」 在楚眠动作以前,他们还是按兵不动的好。 几个小的连连点头。 「你们是不是知道很多事情?」 谢傲然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人回答他。 谢傲然看了看身边两人,左边是低垂着眼的陆景然,她坐下后就没抬过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再看右手边,霍烨贴墙坐着,一双漆黑的眼看前方,面无表情,更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为陆家家主,谢傲然难得尝到被忽视的滋味。 「诶,我有一个疑问。」陆晴坐在那里望向对面的九天成员,「我们什么都不说有我们的理由,那他们为什么也不说?」 厉天阙被催眠了,他们怕说多了传到他耳朵里,造成他精神紊乱。 那九天成员们为什么不交代? 导演组都变阶下囚了,不怂吗? 闻言,霍烨的目光动了动,嗓音厚沉,「因为他们觉得,现在的九天足以给他们想要的局面,他们想静观发展。」 谢傲然转头看他,发出疑问,「现在的九天?」 霍烨阖上了眼。 第1218页 「……」 谢傲然默,还是他家小表妹可爱一点。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来,几个拎着长枪的人走进来,瞪着他们,「一天都过去了,还没人想交待的话,我们可就上手段了!」 九止和成员们都被蒙着眼睛,还沉浸在失去同僚的悲痛中。 小陆氏三兄妹外加一个叶成齐刷刷把手指向对面,「他们想交代!」 「……」 九止被绑着,什么都看不清,但他感受到了极大的恶意。 那几人看顺着他们指的方向看过去,「行,那就你了!」 说着,几人将九止拎起来就往外走去。 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鞭子的抽打声和痛苦的闷哼声。 …… 楚眠一直等到晚上,都没等到厉天阙外出。 她说要睡觉,厉天阙就坐在床边静静地守着她睡觉。 她假装睡着了,厉天阙一言不发地开始收拾屋子,将原来程碧城绣的嫁衣挂到墙上,看了很久。 到晚上,厉天阙开始做饭了。 楚眠坐在桌前托腮看他忙碌的身影,正不知道该不该感慨她家大总裁被催眠后,竟然似模似样地戴上围裙,开启无傻瓜食谱教程的做菜模式时,厉天阙解下围裙一扔,往外走去,「我出去一趟。」 楚眠靠近锅子,一团黑漆漆。 不过,还好,人总算是出去了。 楚眠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拉开门正要出去,厉天阙就提着东西往这边走来,见到她一怔,眼镜片上掠过一道光,「要出去?」 楚眠看着他手里拎着的一袋土豆,不答反问,「你这是做什么?」 「我突然想起来我们流浪的那一段时日。」 厉天阙站在油漆斑驳的墙前,勾着唇角,笑得有些迷人,「那时候天天烤一个土豆两个人分着吃,突然有点怀念,我们今晚烤土豆吃吧?」 不会做饭就不会做饭,为什么藉口要编得这么情怀。 「你吃吧,我想起女子自助会那边有点事,我得去一趟。」 楚眠道。 听到这话,厉天阙将土豆放下,笑着睨她,「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 「你受伤了,我陪你。」 厉天阙仍是温和地笑着,却有一种软刀子杀人的咄咄之意。 她要不同意好像就是她不懂事一样。 厉天阙从来不是这个样子,他要不让她出门就是不让,会来来回回地磨,从不会用这种温柔刀让她不舒服。 「……烤土豆吧。」 楚眠放弃了。 耗吧,她就不信他晚上不睡觉。 斜月高挂,黑夜来临,平民区里几乎没几家亮着光。 厉天阙将一个小炉子提到外面,点上火,往里扔了两个土豆。 楚眠坐在小马扎上,默默看着炉子里火红的光。 厉天阙也坐在一个矮矮的马扎上,委屈了两条大长腿,他调整好几下姿势,最后直接将一条腿伸到她身边,鞋尖抵着她的。 「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我们吃土豆吃腻了,发誓将来赚到钱后就再也不吃土豆,但现在想来,两个相互依偎的日子其实很难得。」 厉天阙深深地注视着她。 楚眠对程碧城和九天的细节并不了解,只能随意地敷衍应和两句。 她的手忽然被人握过去。 她抬眸,厉天阙握着她的手,指腹在她手掌心轻轻捏着,镜片后的一双眼深邃而专注,「碧城,我认定你了。」 不管那个地下城里发生过什么。 不管她是不是程碧城。 眼前的她,他要定了。 第1008章 被这样一个捉摸不定的男人爱上 这一口一句碧城,一口一句认定,她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楚眠垂下眼,不去看他眼中的深情款款,只盯着炉中的火光,土豆被烤得滋滋作响,随口说道,「不知道要烤多久。」 她的手又被捏了捏。 「快好了。」 厉天阙像是在捏着什么毛绒玩具一样捏着她的手,双眸温柔地注视着她,语气随意如聊家常,「其实,我们流浪路上吃的不是土豆,而是红薯。」 楚眠的手指一僵,猛地抬眸看他。 他这么快就清楚她不是真正的程碧城了?试探她? 那以九天乱来的作风,知道她是假货,不是要…… 厉天阙坐在那里,仍是温和地笑着,没有一点不善,见她看过来,他的笑容加深,握紧她冰凉的手,「和你开个玩笑,就是土豆。」 「……」 楚眠看着眼前的男人,明明再熟悉不过,可她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另一个男人的影子。 仅仅是影子,就足以让她不寒而慄。 「应该烤差不多了。」 厉天阙松开她的手,用铁夹子将土豆夹出来,放到一旁的布上,用布抹上面的黑色,露出里边散发着香味的土豆。 他用一旁的油纸包好,洒了些细盐递给她。 楚眠接过来咬了一口,有些烫,咸咸的,说不上是好吃还是不好吃。 「好吃么?」 厉天阙看着她。 楚眠点了点头,厉天阙笑着揉她的头,「你怎么总是这么容易满足。」 他的手掌落下来,还是同从前一样的温度,可楚眠却仿佛看到刀锋落下,寒芒四射。 第1219页 「……」 她暗暗嘆一口气。 当年的程碧城,被九天这样一个捉摸不定的男人爱上,应该很抓狂。 人的思维被固定在百年前以后有个好处,人再怎么疯还是绷着一点虚无的礼节。 当然,也可能是九天习惯在程碧城面前伪善。 两人还没正式结婚,楚眠睡下去,厉天阙在她床边守了一会儿,便起身灭掉烛火走了。 屋子里一片黑暗。 楚眠睁开眼在床上坐了起来,在寂静的黑夜默默等待。 估算着有一个多小时了,厉天阙应该已经睡下,她才下床。 想了想,她回头,将一个枕头塞进被子里,做出有人在睡觉的假象,然后伸手将蚊帐放下来。 做好这一切,楚眠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 程碧城的家离陆家不是特别远,楚眠有记忆,一路在夜间行驶回到陆氏公馆。 公馆大门紧闭,但隐隐有光亮透出来。 楚眠上前敲了敲门,门很快被推开,一个守门形色紧张地走出来,见到楚眠愣了下,「表小姐?」 院子里站了很多人,个个神色紧张。 听到这一声,管家立刻将楚眠迎进去,「表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我们家爷呢?」 「谢……表哥还没回来?」 楚眠蹙眉,她还想过来打探消息。 「没有啊,昨天三爷、四爷出门后就没回来过,我们怕被别有用心的人看到,只敢暗暗地找,都找疯了。」管家紧张得不行,「这可怎么办啊?」 楚眠往里望了一眼,不止谢傲然,陆家人也一个都没回来。 「我来想办法。」 楚眠转身,想了想又道,「把车给我。」 这个年代的老爷车不是很好开,楚眠现学了一通,才将车开出陆家,一路往苏氏公馆的方向驶去。 偌大一座苏公馆在夜色下连一点光都没有。 像一座死城。 楚眠将车停在远处,抬眸望去,隐约能在公馆的墙头几个脑袋,有人正在暗中守着,守株待兔。 结合今天厉天阙对她寸步不离的态度,怕是大家被厉天阙给抓了。 不过厉天阙能抓,陆家人也会留讯息给她。 楚眠伸手拿起一旁的一个帽子戴上,又拿起一块黑布蒙上面,推开车门下去。 她身手灵活地避过暗桩,贴到苏公馆的墙上,借着凉凉的月色察看周围。 没什么特别,只有一些极细小的石子零散地落在地上。 楚眠想起地下城的中心河边,有这样一些小石子堆在一起做装饰。 她没有任何犹豫,跟着石子掉落的方向一路追踪,人穿梭在复制城里。 夜里路上无灯,无人。 楚眠飞快地往前走,幸好这个年代交通并不发达,也只有像陆家这样的大家族才有车。 陆家人被带出去的时候大约是人数众多,目标太大,又没车可运送,因此转移的地点并不远,楚眠很快就找到一处看起来无人居住的民宅。 民宅有一个院子。 里边传来哀嚎声。 楚眠借着旁边的大树跳上围墙,低眸看去,就见院子里立着一根木头,人被绑在上面,有两人挥着鞭子对他一遍遍抽打。 「……」 楚眠借着月光一看,那被绑的人不是九止还能是谁。 九止这会垂着脑袋,一动不动,身上的斗篷抽得残破不堪,血痕斑斑,看着就剩一口气了。 她蹙眉,九止可不能死,谢傲然、叶成他们还得指望他来唤醒。 楚眠抛了抛刚刚在路上捡的两颗小石子,然后往外一掷。 有狗在巷子里狂吠起来。 那两人被惊动,拎着鞭子打开院门,往外看一眼。 楚眠又连续掷出好几颗石子,狗叫得更厉害了。 「怎么回事,有人?」 「看看。」 两人继续往外走去。 楚眠从墙头一跃而下,稳稳落地,走到九止面前,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见他没死松了口气。 她走到窗口,抬手小心地挑起帘子一角往里望去。 里边很暗,几乎看不清楚,只隐约能看到满地坐着的人,还有人站着,应该是看守的,抱着枪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 她低头,在暗中对上谢傲然的视线。 谢傲然贴墙坐着,根本没有睡,直直对上她的视线,有些惊讶。 楚眠抬了抬帽子,露出额头和眼睛,这下不止谢傲然,陆家人中睡不着的人都认出她来,个个沖她挤眉弄眼,暗示看守在屋内什么位置。 陆景然抬眼,担忧地看向她。 楚眠站在窗外算了下看守的人数和方盘,在脑中形成计划,小心放下帘子,推门而入。 第1009章 还有没有办法唤醒厉天阙? 由于人质都是被绑着,看守的人并不多,又在深夜里昏昏欲睡,楚眠冲进去几下就将人轻易制服。 以于看守们连一枪都没开出来就昏倒在地上。 黑暗中,谢傲然微微张了嘴,叶成则惊呆得瞪圆眼睛,「表妹你还会功夫?」 柔柔弱弱的表妹瞬间制服看守,这、这…… 楚眠来不及回答他,从看守身上摸出匕首就开始给大家割绳子,陆家人一个个都得以解脱。 「被捆了两天,我这老胳膊老腿都酸透了。」 第1220页 陆云堂抬手松了松骨头,然后伸手去给自己妻子解绑。 「眠眠,你别担心,我们没乱说话。」 陆景慧知道楚眠最在意厉天阙,他们也担心厉天阙的精神状态在这个城里出个差池。 为了厉天阙,他们甘愿被厉天阙关在这里。 楚眠心中感动,沖她点了点头,然后来到陆景然面前,替她割掉绳子。 陆景然沉默地看着她,在手被松开的一瞬间,一把抱住了她。 楚眠没防备,被拉扯下来,一条腿跪到地上,人扑进陆景然的怀里。 陆景然牢牢抱住她,双臂收紧,眼眶发红,却是一句话都没有。 「……」 楚眠知道她现在心里不好受,伸手拍拍她,「没事了,别担心。」 陆景然还是紧紧抱着她。 「怎么回事?」 出去看狗叫的两人这时冲进来,还没看清楚里边的情况,解脱的陆寒和陆风冲上去不由分说地揍人,把人直接打晕在地。 陆景然这才松开楚眠。 「别再打了,都是被迫的。」 楚眠道,身处在这样一个复制城中尤其得保持清醒,知道哪些人该伤,哪些人不该伤。 「哦。」 陆寒和陆风乖乖收了手,转头看向那群九天成员,「这些人怎么办?」 话落,楚眠就感受到霍烨看过来的视线,她沉吟两秒,道,「一併带进陆公馆,包括九止。」 对她的话,霍烨没有异议。 楚眠说完,想到一件事,视线从九天成员们的脸上掠过,蹙眉,「九净呢?」 一瞬间,陆家人的脸都黯下来,个个欲言又止地看向她。 楚眠的心一沉,手腕被陆景慧握住,陆景慧站在一旁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眠眠,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 楚眠的手指发凉。 「九净,已经死了。」 「……」 楚眠整个人彻底凉了。 一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民宅。 民宅门户大开,月光穿过树梢投进来。 一双有些发旧的男式皮鞋踩进院门,月光落在男人颀长的身形上更添清冷。 院子里空空荡荡,丢弃的绳子,孤零零的木桩,地上的血迹斑驳,在空气中散发着铁锈的味道…… 厉天阙站在门口,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遮在鼻前,隔绝掉那抹难闻的气味。 他一步步往里走去,站到门口往里看去。 满地被割断的绳子。 一个人都没了。 厉天阙看着,良久低笑一声,镜片后的灰眸勾着冷意。 做得还真绝啊。 连他派来的看守都不放过,一併带走。 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笑着转身,离开这座空空如也的民宅,步出院门,他随手将手帕扔到地上。 …… 陆公馆中,灯火彻夜不灭。 「你下手轻点行不行?」 女孩的怒斥声穿透寂静的黑夜。 叶成坐在椅子上,揉着肩膀上青瘀的手一顿,无语地看着面前怒视自己的小包子脸,「小丫环,老子用药油擦自己的肩膀,你喊什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非礼她。 陆晴站在一旁瞪圆了眼睛,「反正你不能这么对待这个身体!你得慢慢揉,轻轻揉。」 这是他恩人的身体,不能这么粗鲁对待。 叶成被她激到,挑衅地瞪她一眼,然后用力地揉自己的伤处,死死地按下去。 在陆晴如河豚般气炸的注视中,他痛得好一阵撕心裂肺,也不知道是爽了谁。 叶成吸了一口凉气,看着她说道,「我说你这个小丫环,不会是在馋爷我的身子吧?告诉你,没戏。」 「……」 陆晴被气得七窍都生了烟,转头就喊,「九止呢?九止呢?」 没人回应她。 因为九止此刻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嘴里含着老参片,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更不用说替他们唤醒。 整个大厅里都飘着药油的味道。 陆家人各自给自己擦药。 陆景然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手腕、脚踝处都是淤青,她没有擦药油,只是沉默地坐着。 陆云堂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妹妹,嘆了口气。 他们陆家的女儿,感情一定要这么波折吗? 门外的大院子里亮着灯,抹去许多暗。 楚眠和霍烨坐在喷泉池边。 楚眠绞了绞自己的手指,九净死了,是被厉天阙活活吓死的,这个发展她怎么都想不到。 没时间悲痛,她必须去想下一步。 「九天的核心成员现在都在我手里,守城那些人不敢不听话,天一亮,大家就先出城。」 她淡淡地开口,这话是说给霍烨的。 「别动九天任何一个人。」 霍烨道,声音厚沉,没什么喜怒,和在地下城时一样。 楚眠侧目看他,霍烨无法正视女儿现在看自己的眼神,他只盯着前面,没有表情地道,「百年前的案子不是他们犯下的,他们不是什么极恶之人,如果九止、九净再自私一些,他们大可以直接催眠我做个傀儡主人,而不是大费周章地找到你,布置这一切,指望你能认同九天的理念,带领他们继续走下去。」 「用活人练手,不是极恶之人?」 第1221页 楚眠冷冷地道。 「他们只是忠诚于九天,忠诚于九天留下的遗嘱。」 霍烨道,忽地自嘲地低笑一声,明了自己这番话说服不了一向有主见的女儿。 在现在这个关头,楚眠无意与他争辩这些,问道,「九净死了,还有没有办法唤醒厉天阙?」 霍烨摇头,「我可以一试,但就怕弄巧成拙。」 被催眠之人只能由催眠者唤醒。 「那我就先带他出了这座城再说。」 楚眠要说的都说完了,她站起来往外走。 「眠眠。」霍烨叫住她,「对不起。」 第1010章 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闻言,楚眠停住脚步,回眸,霍烨没有看她,仍是那般坐着。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因为他的隐瞒,导致事情变到如今的程度。 还是对不起让她变成了两个世仇交织的产物? 已经是这样了,还能如何,她还能回到陆景然的肚子里去么? 楚眠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直到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传来,谢傲然坐在轮椅上,看了看霍烨,又看向楚眠,朝她点点头。 见到谢傲然,楚眠目光松了松,她朝他走过去。 「楚眠。」 谢傲然低沉地唤她。 楚眠在他面前蹲下来,仰起脸看他,「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但我不知道从何解释,并且,我希望明天一早,你和大家一起离开这座城。」 听到这话,谢傲然转了转手上的扇子,握紧,没有刨根问底,只道,「楚眠,我陆家的根基在这里。」 「你不属于这里。」 楚眠淡淡地道。 「……」 谢傲然的眼中掠过一丝莫名。 「你相信我吗?」楚眠问道。 谢傲然笑,「你没发现,我就是因为对你无端的信任已经做了很多事么?」 「那就再信我一次。」楚眠说道,「也许明天出了城门你会觉得很可怕,但你相信我,很快就会好。」 这里的医疗水平太差,九止的伤不能留在这里治。 「……」 出城很可怕。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陆家家主说这样的话。 但谢傲然还是没由来得信任她,他笑了笑,道,「我考虑下。」 「好,那我先走了。」 楚眠道,从地上站起来,转身离开。 谢傲然坐在轮椅上,静静地注视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大门。 …… 楚眠又回了平民区,却是一夜未眠,在床上辗转反侧。 九止重伤,无法唤醒谢傲然和叶成。 剩下一般九天成员没了领头的,固执极了,不肯交待城内的人都是哪些成员去催眠的,或许,知道全盘计划的也就只有九止,他那里才有一份详细的催眠名单。 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是先让大家离城,尤其是那些九天成员。 把他们留在这个他们最熟悉的地方,一个不慎就可能会有后招,只有离开这里,才最保险。 可厉天阙该怎么办? 所有人都还能指望被唤醒,厉天阙怎么办? 她嘴上说着带厉天阙离开这里,可真离开了,他能接受他认知的自我根本不是自己么? 可不让他离开这里,继续让他以九天的思维行事,后果也未必理想…… 楚眠想着这些,无法得出一个满意的答案,只能不停地在床上翻身。 一直到天亮。 门被敲响。 厉天阙温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碧城,醒了吗?」 楚眠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穿上鞋子去开门。 厉天阙站在门外,仍是斯文而普通的打扮,身上的衬衫起了皱,鼻樑上架着她选的眼镜,唇角勾着弧度,「我们去吃早饭。」 「哦,我洗漱下。」 楚眠往里走,刷了牙净了脸坐在梳妆檯前梳头发。 一夜未睡,她的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忽然,梳子被人夺走。 她抬起眼,镜中,厉天阙站在她的身后,一只修长的手托上她的发,一手握着梳子缓缓梳下,动作极轻。 梳完,厉天阙拿起妆檯上的一朵头花别到她的耳后,然后低下身子,从镜中打量着她,有着纹身的手按在妆檯上,几乎将她圈在怀中。 「很美。」他很满意,低头去闻她发间。 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叩叩。」 门被敲响。 楚眠转头,就见小丫环打扮的陆晴站在门口,朝她挤眉弄眼。 厉天阙跟着转头,笑容不变地看过去。 陆晴眨眨眼,机灵地道,「姐姐,我有女子自助会的事情找你。」 楚眠看向镜中的厉天阙,他放开手,笑着道,「去吧。」 「嗯。」 楚眠起身,走到门外。 陆晴立刻靠近她,小声地道,「商量了一晚上,谢家主和恩人都不想走,你……父亲也不走。」 并不意外。 楚眠没说话。 「你父亲劝了九天成员们一晚上,这些人都跟倔驴一样,不肯唤醒城中的人。」 陆晴几乎是贴在她耳边道,「大姑姑和小姑姑就决定了,由我们陆家人先押着九天成员离开,待审出个结果来,再把人带回来唤醒大家。」 第1222页 也只能这样了。 「走哪个门?」 楚眠问。 「北城门,唐总统意识不清,小懒又太小,他们一直跟着我五叔一家躲在靠北城门的一处民宅里,过去正好顺路接上。」 陆晴说着抬头看了看太阳,「我回去后就准备动身了,所以我来问问,你这边……」 姐夫到底是带走还是不带走? 「你们先走,我再想想。」楚眠拍了拍她的手臂,「一定要注意安全,别被守城门的那些人给暗算了。」 两人就站在门口聊着,声音很小。 厉天阙也没有偷听,仍站在梳妆檯前,手上握着小巧的梳子,将缠在上面的长发一根根清理出来。 他的神情专注,仿佛这是一件极为神圣的事情。 楚眠的发质很好,乌黑,干净,细细的,也软。 厉天阙站着,余光中,门口两人一直交头接耳。 他将几根长发放在自己的虎口处,低头轻嗅,没有刚才圈着她时闻到的那股清香之气。 没闻够呵…… 他敛了笑意,胸口生出躁意,眼底渐渐冒出阴沉来。 「好了,我们走吧。」 陆晴离开后,楚眠转身进屋。 厉天阙放下手,转头看她,微笑着,温和而无害,嗓音低沉磁性,「好。」 他走上前来,牵上她的手,「走,带你去个好地方吃早餐。」 这个好地方有些远。 厉天阙带她坐了黄包车又坐电车,下车后又是黄包车。 楚眠心里装着事情,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待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被厉天阙牵进了一条很宽的大道。 道路两边有零散几处摊子,白烟裊裊,有卖菜的,也有卖包子的。 而不远处,高耸得能遮天蔽日的城墙静静地立在那里。 城墙的高度完全超乎正常。 楚眠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朝天上太阳的方向望去,辨别了下方位。 这是北城门! 第1011章 厉天阙成了它的新主人 她看向身旁的男人,厉天阙牵着她的手,唇角始终勾着淡淡的弧度,眉眼之间书写着轻松惬意。 「为什么带我来这?」 她问。 「嗯?」厉天阙似是没想到她有此一句,低眸看她,笑着道,「当然是带你来吃早餐,这边的小笼是一绝。」 说完,厉天阙就将她牵到那个冒着热气的摊位,几张桌子就摆在路边,已经有人吃起来了。 开店的是一对夫妻,两人忙得热火朝天,见他们靠近,老闆立刻迎上来,操着一口老帝都的口音,「先生、太太,吃点什么?」 「上你们这边的招牌。」 厉天阙也懒得细点,牵着楚眠的手就在一张空的八仙桌前坐下来。 楚眠望向那边的城门,唇紧紧抿着。 厉天阙拿出帕子认真地擦起桌子,将楚眠面前的一块擦得很细緻,漆面都擦得反光。 老闆很快将一笼汤包、一笼蟹黄包放上来,又盛上两碗热气腾腾的豆浆。 豆浆盛在蓝边的大碗里,厉天阙拿起勺子,抄了两勺白糖放入搅拌,「看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 楚眠不相信厉天阙绕了半个城就是为和她吃一顿早饭。 她收回视线看他,厉天阙将碗推到她面前,「加好糖了,喝吧,现榨的豆浆。」 楚眠拿起勺子舀了一勺,低头去喝,食之无味。 厉天阙既然把她带到这里了,恐怕她做什么都为时已晚。 「再尝尝这个汤包。」 厉天阙笑着又夹了一个汤包到她的碟子里,嘱咐道,「小心烫嘴。」 楚眠看着那个皮薄得晶莹的汤包,舌尖抵了抵上颚,吸了口气看向厉天阙,「我有话和你说。」 「你说。」 厉天阙凝视着她,目光温柔缱绻。 楚眠想说,却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起这个话头,不知道如何让眼前的「九天」接受她那些可怕的论调。 她想到了谢傲然,便问道,「你相信我吗?」 谢傲然和叶成被催眠依然对她有一份无端的信任,厉天阙应该更深才对。 闻言,厉天阙笑了笑,搁下手中的筷子,「你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 楚眠被他反问得一懵。 他不按常理出牌…… 厉天阙看着她怔忡的样子,眼中的笑意加深,他道,「碧城,男人与女人之间信不信任不重要,两个人在一起才重要。」 楚眠盯着他,还未说话旁边就有人大声喊,「好多人啊,好多人来了!是不是又出什么大事了?」 楚眠心下一紧,转头,就见拐弯处一群人浩浩荡荡而出。 正是陆家人。 如约而至。 为首的是陆家三兄妹。 陆家人倾巢而出,大步往这边而来,还牵了好些辆马车载伤者和被捆绑的九天成员,其中一辆,里边应该坐着她的小懒。 声势太大,掀起尘烟。 路人都弄不清楚怎么回事,纷纷站在边上驻足围观。 陆景慧、陆景然走在最前面,渐渐的,她们的步子慢了下来。 她们看到了坐在路边摊上的楚眠。 楚眠看向厉天阙,后面动静这么大,厉天阙连头都没有回,从容不迫地夹起一个汤包放进薄唇之间。 第1223页 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忽然,一阵整齐响亮的步子声传来。 楚眠抬头,只见高耸的城墙上从两边一下子冲上黑压压的人,无数的枪口往下压,对准了陆家众人。 「……」 陆家人停在原地。 马匹原地踏着步。 厉天阙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咀嚼着,还给她夹了一个包子。 「关城门!」 城上人高喝一声,城下立刻出现两队人,将两扇红色大门往里合。 陆家有人见状大为惊愕,下意识就往前冲去。 城墙上一顿乱枪扫射,阻止陆家人的去路。 顿时枪响如雷阵阵,陆家人面前的地上全是子弹坑,被扫出无数的尘烟。 路人见到这阵势吓得连滚带爬地跑走,包括摊位上的夫妻老闆。 「砰!」 一声巨响。 城门在陆家人眼前重重关上,封住他们的去路。 厉天阙看着桌上沾到的菸灰,不悦地拧起眉,将筷子搁下,「脏了,不能吃了。」 早不关城门,晚不关城门,偏偏等陆家人要出城的时候关。 就是做给她看的。 楚眠看着眼前的厉天阙,透着他注视九天的影子,「你把原来守城的人都换了。」 九天势力守着四面城门,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轻易将城门的掌管权交到一个被催眠者的手上。 除非,厉天阙又利用剧情中九天在帝都的地下势力,出其不意地将这些人给按下了。 她把九天的核心成员都控制了,再无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竟趁势—— 掌控了城中四门。 楚眠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从厉天阙被催眠的那一刻开始,这座城池的主人就不再是九天势力。 「嗯。」 厉天阙坦然承认,镜片后的眼深深地盯着她,「我原以为守城的都是总统府的人,现在才发现,这座城里我不知道的事情很多,还特别有意思。」 时间像是突然间静止了一样。 陆家人没有乱动,只是看向楚眠,陆景然担忧地看着她。 忽然,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两队持枪的人,冲着陆家人就去了。 楚眠呼吸一紧,从长凳上站起来,手被厉天阙按在桌上。 他从容地坐着,掌心覆在她柔软的手上,嗓音低沉含笑,「冲着你,我暂时也不会动他们,就是找个人。」 「找人?」 楚眠不解。 那两队人冲进陆家的人马中,掀起马车上的帘子查看。 马车上有伤者有九天成员,也有表情木然的唐瑾辰,以及倒在他怀里打着哈欠的厉小懒。 帘子被掀起又放下,掀起又放下。 忽然,有人大声喊道,「找到了!找到程老闆了!」 这声落下,楚眠分明感觉厉天阙按着自己的手紧了下,她的心也是一悸。 他果然已经知道她只是假的程碧城。 在这个九天势力来不及编圆的混乱剧本里,厉天阙,或者说,九天——成了它的新主人。 「果然还有一个程碧城。」 厉天阙深深地看她一眼,然后从桌前站了起来,仍是握着她的手,「走吧,跟我回去。」 第1012章 都给我出去 楚眠没动,只是看着他,步子扎在原地。 厉天阙笑着睨她,「你跟我走,我不动他们。」 说着,他往后甩了甩手,那群人看到,立刻将程碧城躺原马车拉出来,然后耀武扬威地沖陆家人喊道,「你们走吧,别再想着过城门了!快走!」 陆景然忧心地看向楚眠,楚眠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先退回陆家,另作打算。 见状,陆景然眉间的忧虑不减反增。 厉天阙已经不是厉天阙了。 楚眠看着她,神色放松,被厉天阙握着的手动了动,纤细的手指穿入他的指间,变成十指相扣。 没事,再怎么样,他也是她的厉天阙。 厉天阙低眸,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走吧。」 陆景然开口,带着人一步步往后退,调转马车,沿着来时的路又回去。 一大群人消失在北城门。 厉天阙淡淡地看着,楚眠看向紧闭的城门,道,「你就不好奇知道这城门之外是什么吗?」 这城门之外有电网,有不属于帝都周边的土地…… 只要他踏出去,他就会发现,连这座城都是假的。 闻言,厉天阙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等我玩够这座城池再好奇也不迟。」 「……」 楚眠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 …… 马车在青石板上压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苏氏公馆前停了下来。 公馆里还是楚眠之前看到的样子,蛇纹图案的地毯从门口直铺到宝座前,壁炉里的火焰烧着,升高厅里的温度。 穿着旧式服装的手下们站在地毯两边,随着厉天阙进门,一个个都跪了下去。 厉天阙一路上前,在彩窗下方的宝座上坐下来,坐得随意不羁。 他身体前倾,摘下眼镜,用手帕擦着镜片,也没唤人起来的意思。 楚眠站在台阶下方看着他,心绪复杂。 连苏公馆都成为他的了。 她想着走,他想着控制整座城。 第1224页 「就没什么想说的?」厉天阙擦着眼镜,低沉地问道,没有抬眸看她。 「……」 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面对他应该从何说起。 她抿了抿唇,「我知道你可能在猜测些什么,但我没有算计你,今天想要出城的那帮人也没有算计你,我们只是想离开这里。」 厉天阙擦眼镜的动作一顿,掀起长睫睨向她,明明知道面前的人可能是个假货,但听到「离开」二字,一股无名的火就在他身体里蹿了开来,一路烧到脑子里。 他的目光越发阴沉,而后笑了,「那你说,我在猜测什么?」 还能猜测什么。 他现在发现大众记忆中的程碧城和他记忆中的程碧城不是同一个人,当然是要找一个真相。 「我没有算计你。」 楚眠再次道。 「是么?」 厉天阙盯着她道,将眼镜戴了回去,食指轻推。 有脚步声传来。 楚眠转眸,只见有几个人抬着一个老式的白布担架走进来,将担架轻轻地放到台阶下方的地毯上。 面色苍白的程碧城正躺在上面,一路的折腾让她醒了过来,眼睛微微睁着,难受地看着周围。 她的视线缓缓投向楚眠,很是愕然,「楚眠?」 「……」 看她这个状态,楚眠蹙了蹙眉,本来一切顺利的话,这个程碧城已经在接受很好的治疗了。 可现在…… 程碧城挣扎着想从担架上起来,力气小得可怜,头刚刚仰起一点又倒回去。 厉天阙居高临下地看着,眼神微妙。 程碧城躺在担架上,一转眼就看到了高高在上的厉天阙,过往的记忆一下子涌出来,她的目光变得哀伤而痛,「九天……」 这一声,感情浓烈得无法作假。 楚眠站在原地沉默,如果在这之前厉天阙还无法确定谁才是程碧城,这一刻应该彻底明了。 比起程碧城的纯粹,她身上的问号太多,是个人都知道怎么辨别。 「过来。」 厉天阙轻描淡写的一声。 楚眠看过去,厉天阙正盯着她,朝她勾了勾手指。 站在这里,楚眠已经退不得,她抬起脚,踩着光可鑑人的台阶走上去。 厉天阙看着她,一直到她走到面前,他的唇角仍然勾着弧度。 蓦地,他一把抓过她的手将她按在宝座上,一只修长的手毫不留情地握上她的脖子,眼中笑意荡然无存,说话却还是慢条斯理的,「来,和我说说,你到底是谁?」 她不是程碧城。 她对他做过什么? 为什么他会认定她是程碧城? 躺在担架上的程碧城见状吓了一跳,「不要,九天,别伤害她……」 他现在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程碧城想阻止,人猛地起身,又软绵绵地坠落下去,再次昏死过去。 听到动静,厉天阙低眸看去,视线落在程碧城身上,眉眼之间没有一丝动容,很快又看向被他按住的楚眠。 楚眠背靠在坚硬的椅背上,上面的雕纹硌得她极不舒服。 见状,厉天阙的目色一沉,一手握上她的腰往上一提,让她坐起一些,不用再靠着那块突显的雕刻纹路。 这样一个动作让楚眠骇然。 她错愕地看向眼前的男人,她以为厉天阙确认她是假货后,她少不了一顿折磨。 可他现在,一边审她,还一边怕她被椅背上的花纹给硌到。 矛盾到了极点。 楚眠忽然意识到,哪怕厉天阙现在完全是九天的思维,但身体里仍然有厉天阙对楚眠的感知。 他并没有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就像在烤土豆时,他既试探她,又说认定她。 试探的是九天,认定的……是厉天阙。 这个念头让楚眠兴奋,也让她发狂。 厉天阙却丝毫没有察觉,握着她脖子的手时紧,时又指腹轻轻抚她颈上的血管,「还不说?非要逼我……」 楚眠完全无视脖子上的威胁,一手握上旁边的扶手,撑起身子就朝他扑过去,嘴唇压上他的。 她的柔软堵住了他的薄唇,并放肆地继续探入。 厉天阙浑身一震,对上她清澈的双眸,他只觉一股血液直冲头部,像是一种本能般,他没有任何迟疑地将她压在宝座上,俯身而上。 他在她的唇上碾转,一手随意抓起旁边的茶盏砸下台阶。 「都给我出去!」 第1013章 除了你,难道我还会找别的女人? 茶盏摔碎在台阶上。 跪在地上的众人面面相觑,待见厉天阙的身形遮得连楚眠都看不到了,哪还有不懂,连忙站起来就往外撤。 担架上的程碧城被抬走。 大门被合上,大厅里只剩下厉天阙和楚眠两个人。 壁炉中的火一直在烧。 阳光从彩窗投射下的光在地毯上晃动,伴随着炙热的呼吸跳跃彩点。 厉天阙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他自己的手就好像有它自己的意识,知道它该去什么地方。 楚眠自然也感觉到了他熟悉的种种习惯,一颗心跳得格外猛烈。 她攀上他的肩膀,极力留出空间去注视他的眼睛,想从他的眼里看到真正的厉天阙。 「……」 第1225页 厉天阙盯着她,抬手抵在眼镜的上下边缘,将眼镜取下,随手一放,眼底似有火在烧。 壁炉中的木炭迸射出火星子。 楚眠再一次主动吻上他的唇,贝齿轻咬。 厉天阙倒吸一口气,突出喉结滚了滚,眸子深得要吞了她一般,嗓音喑哑,「我倒没见过妖精长你这样。」 生着一双清澈得能滴水的眼睛,行事却是一点都不含蓄。 可他不反感。 不止不反感,他甚至能清楚感觉到自己身体里血液在兴奋地流淌,兴奋得简直要冲破皮肉。 这一刻,楚眠清晰地感知眼前的男人是完完全全的厉天阙。 她不由分说地搂上他的脖子,将他反按在宝座上。 …… 彩窗投下的光点从地毯左边移到了右边。 台阶上的茶盏依旧是四分五裂。 空气瀰漫着靡靡气味。 楚眠坐在宝座上,有些气喘,她抬手抚过自己的锁骨,摸到上面的牙印,按上去还有些疼。 她低眸看向坐在宝座下方套衣裤的男人。 狗男人。 楚眠回眸,拿起一旁的衣服看一眼,撕得已经没法穿了。 她伸手一把扯过厉天阙正在往身上套的衬衫,穿到自己身上,一颗一颗扣上扣子。 厉天阙光脚踩在台阶上,回眸看她,她就这么弯着一双雪白的腿坐在大大的宝座上,穿着他的衬衫,本来白皙的脸庞此刻有些潮红,连头发都变得凌乱。 他顿时就想回味了。 他伸手过去。 楚眠伸出脚,抵住他的手,不让他靠近。 厉天阙也不生气,笑了笑,拿起眼镜重新戴上,盯着她道,「你是我的女人。」 不再是疑问句。 而是肯定。 他对她的身体太熟悉了,连每一根骨头都让他似曾相识。 「……」 楚眠扣上最后一颗衬衫扣子,闻言,她懒懒地靠向身后的椅背,躲着两边的花纹,坐在最中央,让自己疲惫的身体得以休息。 这般模样像极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偏生还长了一张清纯脸。 想臣服,亦想……霸占。 厉天阙坐在她的下方,不由得舔了舔下唇。 楚眠低眸看着他,「然后呢,你还想到什么?」 餍足的厉天阙很放松,闻言,他唇角的弧度加深,「我们不是第一次了。」 「……」 小懒都四岁了,能还是第一次么? 楚眠抿唇。 厉天阙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胸膛,上面的三道抓痕要多分明就有多分明,「我到底是忘了多少,你从前那么保守,现在怎么变得这么野?」 动手动得那么干脆。 从、前、那、么、保、守? 楚眠愣住,定定地看着他,「你觉得我是谁?」 「碧城,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除了你,难道我还会找别的女人?」 厉天阙笑,眼中再无之前的猜忌。 虽然他和她不是第一次有肌肤之亲这件事震撼到了他,但也同时让他确信,她就是真正的程碧城。 他的确失去部分记忆,但没有认错她。 这一点毋庸置疑。 「……」 楚眠顿时觉得自己刚刚在宝座上的牺牲全都餵了狗,「你就这么确定了?那你怎么解释程碧城喊我楚眠,怎么解释大家眼中的程老闆不是我,怎么解释今天出现在城门口的那群人?」 她做这些,不是让他信她是程碧城,而是让他藉机唤出真正的自己。 结果他这…… 听到这话,厉天阙的目色深了深。 他伸手握住她的脚踝,让她的一双脚踩在自己大腿上,指腹在她的踝骨上轻轻摩挲,「我做的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多少?」 「……」 楚眠看他,不知从何回答。 「知道我会催眠,知道我养了一批手下,还是……」 厉天阙停顿,眼中一抹幽光掠过,「你连我在操纵各个家族的事都知道了?」 「……」 楚眠依然沉默地看着他。 见她脸上一点意外之色都没有,厉天阙便想自己猜的果然没错,不禁嘲弄地笑了笑,「你就这么看不惯我,去投靠了陆家?让陆悬那个瘸子来搞我?」 「……」 「行,陆悬他的确有办法重新塑造一个程碧城出来,也能找到我的地盘。」 厉天阙凝视着她的脸,「你看不惯我所作所为我能理解,想借陆悬扳倒我也能理解,毕竟你心地一向善良,放掉陆家人的同时还要把我的人带走,就是怕我一怒之下杀了那几个无用的看守吧。」 「……」 「可我不能理解的是,你为什么还要给自己换一个名字?提前安排假身份好逃跑?我还没被你们扳倒,你就想离开我吗?」 厉天阙说着说着,声音就冷了下来。 「……」 楚眠坐在宝座上,几乎是呆滞地看着他。 她惊奇地发现,厉天阙居然把所有的事情都给自洽逻辑自洽完整了。 毫无漏洞。 「楚眠。」他张了张薄唇,念着她的名字,「阿眠,你给自己改的名字还不错。」 阿眠。 他还是第一时间唤她阿眠,明明厉天阙还在,为什么他的思维还是九天那一套? 第1226页 楚眠在宝座上缩回了双腿,抱住膝盖,不想说话。 「你就没什么想添的了?」他道。 她还能添什么。 她脑子里的真相都没有他编得像样,编得无懈可击。 见她这般,厉天阙也没追根究底,起身将她从宝座上抱起来,温柔地道,「我看你也是累了,我抱你去休息。」 第1014章 叫九天立刻回来见我,他要是不回…… 楚眠仰头看着面前男人斯文败类的一张脸,连抵抗的心都没有,沉默地靠着他,任由他将自己抱走。 见她这么柔顺,厉天阙踩下台阶,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会同我大吵一架。」 他太了解她了。 他做的那些事,她一件都不喜欢。 厉天阙将她抱进一间卧房里,把她放到床上,伸手拨了拨她的发,「这样说穿了也好,你以前吃过那么多苦,以后不用了,以后,我让你过最好的日子。」 「……」 「我命人准备洗澡水。」 他道,在她的脸上轻轻抚了下,起身走人。 楚眠嘴唇动了动,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厉天阙步出门外,走出公馆,一大群人守在外面,见他出来,一人连忙迎上来,敬畏至极,「九爷!」 「去准备洗澡水。」 厉天阙站在那里,指腹按了按虎口上的纹身。 「诶,好咧,明白!」 手下忙殷勤地往里沖。 厉天阙看向这一帮糙里糙气的男人,眉头拧起,冷冷地道,「招几个丫环进来伺候。」 「好的,九爷!」 手下又应下。 厉天阙回头望了一眼苏公馆的匾额,薄唇抿了抿。 偌大一个苏公馆瞬间人去楼空,成了他的地下地盘,是被他整了,还是一向有退意的苏家跑路了? 还得再查。 …… 在宝座上胡闹了一通,楚眠身上的确不舒服,于是在木桶里泡了个澡。 边上木架上放的是一件叠好的旗袍。 月白的盘扣旗袍,滚了蓝边,刺绣仿了青花瓷,绣得精緻,留白得恰到好处,婉约文雅。 楚眠喜欢旗袍,但在这座城里,她不想穿旗袍,根本施展不开自己。 但周围,没有别的衣服。 楚眠无奈地将旗袍换上,只见旁边还放着一柄青花瓷图案的团扇,捏在手里摇了摇,她都感觉自己成了百年前a国里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名媛闺秀。 她随手摇了两下扇子便放下来,转身拉开房门。 门外站着两个男人,见她出来,两人立刻低头作揖,「程老闆。」 楚眠没理会他们,抬脚往外走。 两人连忙跟上,从房门到大厅的侧门,楚眠身后跟的人越来越多,达到六人之数。 她继续往前走,眼看就要步出公馆大门,有人连忙上前拦住,「程老闆,这后面有个花园,花开得正好,要不,您去扑扑蝶吧?」 扑蝶? 楚眠差点笑出来,她的声线清冷,「软禁我?」 「外面太乱了,九爷也是担心您的安危。」 手下低着头恭恭敬敬地道。 「那我要是非出去不可呢?」 凭他们六个,还拦不住她。 楚眠动了动手指关节,正等着他们拦上来,结果六个人齐刷刷给她跪下。 「程老闆,您菩萨心肠,就别让我们难做了,您前脚走,我们后脚可就没命了,您行行好吧。」 六人用力将头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大有她不同意他们就磕死在这的意思。 「……」 楚眠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人整齐给她磕头。 她看出他们是真的慌,这是厉……不对,是九天带给他们深在骨子里的恐惧。 厉天阙管理下属向来威严,但九天管理下属是直接用性命威胁。 楚眠垂下手,想了想。 厉天阙现在完全是九天的思维方式,在他看来,她投靠陆家准备对付他,他爱程碧城,所以不会动她,可陆家…… 恐怕厉天阙现在想的就是怎么玩一下陆家了。 楚眠蹙眉,冷冷地道,「叫九天立刻回来见我,他要是不回……」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长发,「我就削发为尼。」 「……」 手下们吓得又是一阵狂磕头。 她这一通威胁很管用,她坐在苏公馆花木丛生的后花园里,不多时,厉天阙就出现在她面前了。 楚眠坐在白色鞦韆椅上,心不在焉地看着书。 厉天阙走进来的第一眼就定在楚眠的身上,旗袍很好地将楚眠的身段突显出来,窈窕有致,她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身上的裙摆被风吹得微微浮动。 他的眼底掠过一抹惊艷,对着旁边的手下,「搞个照相机回来。」 听到声音,楚眠抬眸。 和她一摊牌,厉天阙就不再像之前一样穿着皱巴巴的衣服,而是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裤,裤线笔直,一点皱褶都没有,做工极为考究。 他朝她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来。 增加了重量,鞦韆微微晃动。 「这么穿真好看。」 他由衷地赞美她。 「你软禁我?」 楚眠对上他的眼,开门见山地问道。 厉天阙侧了一下身子对着她,一只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温柔地笑道,「没办法,我太了解你了,你连劝都不劝我回头,怕是心里已经有了主意,铁了心要靠陆家对付我,也铁了心要离开我……我怎么能让你离开呢?」 第1227页 「你听劝吗?」 她问。 「不听。」厉天阙仍是笑着,目光宠溺,「听劝是自己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可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做的是错事,我只是知道,它在你眼里是件错事。」 听到这话,楚眠都不由自主地代入程碧城,她有些嘲弄地笑了下,「你玩弄各大家族,你操控局势,你让a国变得越来越乱,你管这不叫错事?」 「难道没有我,a国就不乱了么?」 厉天阙反问,「那我们小时候受的是什么罪?那些财主把我们的命不当命,围观大火的人都流着同情的泪水,可谁想着救济一下我们两个无依无靠的孩子?」 「……」 「戏班倒是收留了我们,可那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为了逼你练嗓子,他们让你每天睡四、五个小时,你困,他们就用针扎你,等你能挣钱了,他们也不给你工资。」 「……」 「我们一路流浪,一路遭受白眼,官不管,警察驱赶。这个国家,早就烂透了。」 「……」 「上层人冷血,下层人冷漠。」 厉天阙面对她,仍是字字温柔,「你悲悯众生,可众生不值得你悲悯,与其被人玩,不如做玩弄人的那一个,人生在世也不过数十年,不是么?」 「……」 楚眠旗袍上的盘扣做得很精緻很漂亮,厉天阙伸手摸了摸,「碧城,没理由我们就得一直做穿着粗布粗衣的人,你看,你穿这样的衣服多漂亮。」 第1015章 楚眠继续牺牲自己来和厉天阙周旋 厉天阙摸着那颗盘扣,忽然就想给它解了,再体会一遍宝座上的万千滋味。 原来。 他竟是这般重欲。 他的喉结滚了滚,作不经意状地收回手,笑着看她,「你才配穿这些高贵的、华丽的衣服,外面那些人,她们不配。」 闻言,楚眠握上他的手腕,纤细的手指扣紧—— 「九天。」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如果我说,我会一辈子陪着你,待在你身边哪里都不去,你能收手吗?」 陆景慧说她和程碧城相像。 那当年,程碧城是不是也这么劝过九天,劝他回头。 她的话落,他眼中的情绪逐渐变化,笑意消失,那是一种不属厉天阙的情绪,狰狞的、歇斯底里的,并且自以为是的。 就像是压抑了太久的黑暗,迫不及待吞噬一切。 他道,「你这一辈子就没见过真正的享受是什么,才会轻易说出这样的话,以后,我带你见识,等你见过了真正的花花世界,你就明白了。」 「……」 「我可以让你过好日子,为什么我们不过?我们可以踩在别人的头上过活,为什么还让别人踩着?」 他道,字字歪理。 眼前的男人不像厉天阙,强势起来特别霸道。 他面对她的时候说话太过温柔,字字都像在说情话,却又字字渗着刀锋的寒光, 楚眠忽然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成了程碧城,她爱这个男人,同时,也无力去爱。 她沉默地看着他,眼中没有指责、没有恨意,却有着一种悲哀,替他悲哀。 厉天阙受不了她这样的视线,他回避开她的眼神,拉开她的手,道,「晚上我带你去丽皇歌舞厅看表演,白天你就好好休息吧。」 说着,他站了起来。 「你是要去对付陆家吗?」 楚眠注视着他问道。 还敢提陆家。 他原谅她所有的行为,她就以为可以肆无忌惮地对付他吗? 厉天阙的眼底浮出一抹戾气阴鸷,良久,他回眸看她,眼里已经化为一片似水的温柔。 他摸了摸她的脸,笑着道,「乖乖呆在家里,别乱跑,你已经清楚我的行事,就知道我不喜欢没用的手下。」 她那么善良,不用愿意看到那些手下死在他手里。 楚眠仰头看进他的眼底,「我可以呆在这里,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厉天阙问。 「我要送几个重伤重病者出城求医,立刻、马上。」 她道。 程碧城、九止以及城里几个被催眠的无辜者,他们的身体状况不能再拖下去,这座城里的医疗条件治不了他们。 厉天阙了解她的烂好心,便道,「你是指那个你安排的程碧城?我让人把她送医院去就是了。」 「不行,必须送出城。」 楚眠道,目光坚定。 厉天阙低眸看着她,忽然就想到陆悬那张脸,一股火直接烧进他的胸口,他低眸看着她,「想藉机把消息传出去?陆家在外面是还有些人,陆家和总统府的关系也不错。」 「你怕什么?」 楚眠反问,「现在四城门都操控在你手里,区区一个总统府你放在眼里吗,陆家外面有人又怎样,就是集结了外面的军队攻进帝都你怕吗?」 她拿捏住了他的心理。 这个时代的军队糟得一塌糊涂,九天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就算厉害,对九天来说也无所谓,他一个敢操控各大家族造成动荡的人,根本不在乎有多少敌人涌上来,可能敌人越多,他玩得越兴奋。 厉天阙笑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握住鞦韆上面的横杆,低下身来靠近她,「我的确不怕那些,但我不喜欢你算计我的样子。」 第1228页 「我只是不希望那几人死在这里,我听陆家人说,外面有一种药叫消炎药,能处理很多伤病,可以救他们。」 楚眠道。 闻言,厉天阙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的眼睛,审视她有没有算计。 楚眠神色坦然。 时间不等人,楚眠想了想,朝他勾勾手指。 厉天阙将头压得更低,楚眠附上他的耳朵,一字一字道,「只要你答应我这件事,晚上别去歌舞厅,我会……」 她的声音很小,就这么贴着他的耳朵说话,就像是一根羽毛极轻地刮过他的耳膜。 厉天阙听着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侧目盯着她,目光深得要吞人,「谁教你的这些?」 她这么保守的人怎么还会那些招数。 「……」 楚眠伸手环上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有些蛊惑地问道,「你就不想试试吗?」 厉天阙没扛住,放在横杆上的手落了下来,一把将她压倒在鞦韆上,却还不忘问到底,「哪里学会的?」 「你教的。」 楚眠躺在白色的鞦韆上,一头长发如乌色瀑布落下来。 「我?」 厉天阙疑惑。 「你连我们的第一次都忘了,这种忘掉有什么奇怪的。」 楚眠抬起手,食指弯曲,从他的喉咙刮过,一直刮到他的锁骨。 「……」 厉天阙被她撩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低头就要去亲她,楚眠及时用手挡住他的唇。 厉天阙沉沉地吸了一口气,盯着她,「把伤病者的名单给我,我派人送出去。」 「好。」 楚眠笑了笑,懂事地将手撤开,勾上他的脖子给足甜头。 园子里的花盛放。 …… 陆家人又回了陆公馆,个个神色沉重。 陆云堂在大厅里来来回回地踱步,焦急得不行,「不成,现在他完全是九天的脑子,眠眠落在他手里不得好,我们得去救眠眠。」 「你这是要把他打成我们的敌人吗,眠眠能愿意?」 陆景慧比他冷静一些。 在这座城里短短几天,形势天翻地覆。 谢傲然坐在轮椅上看着他们,他有太多的疑问,可没人解答他。 这帮人对陆家没有任何恶意,但始终隔着一层。 「三爷——」 管家撩开身上的长袍一路急急忙忙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捏着一封信,「三爷,外面站着一群人,他们说得了九爷的吩咐,要带几个伤病的人出城寻医,要我们放人。」 「九爷?」 谢傲然怔了怔,接过信,从里边取出一张纸。 上面是一串名单,字迹简洁、大气、漂亮。 第1016章 看来她这方法是有效的 闻言,陆氏三兄妹都朝他这边走来,站到他身后看向信上的名单。 陆晴也凑了过来,「九止、九玄、九和、何二、陈五树、陈天、陆景然……诶,这怎么还有小姑姑?」 小姑姑在地下城被关太久有点小感冒而已,哪来伤病? 陆景慧看向身旁的妹妹,陆景然抿唇。 陆晴继续在那里念,谢傲然索性将信纸递给她,陆晴站直了念道,「霍烨,怎么、怎么还有他?」 城门关闭前,霍烨就和苏杭仁就离开了陆家。 离开前,霍烨没什么表情地沖他们道,他同意陆家将九天的核心成员带走,直到所有被催眠的人清醒,但九天一个都不能折。 当时,陆云堂叔叔还气得大骂陆家要九天势力的命天经地义,难道他还要复仇吗? 霍烨什么都没说,就转身走了。 陆晴继续念,「陆寒、陆风?诶,怎么还有你们两个人啊?」 陆寒和陆风正盘腿坐在地上,听叶成在那大谈小青园的种种美妙,闻言都看过来,一脸愕然,「什么?我们没伤也没病啊。」 这破地方医疗条件太差,他们怕死,还天天一碗姜汤灌着自己呢。 怎么会有伤病。 「还不懂?」 陆景慧有些无奈地看向两个小辈,「这一定是眠眠争取来的机会,要你们装成伤者混出城,到时你们再听小姑姑的话,配合她找支援。」 「你们还有支援?」 谢傲然看向她们。 谢傲然会惊,厉天阙也想不到这一点,这是楚眠利用信息不对等争取出来的一个机会。 这些被催眠的人怎么想都不会想到真正的时代比他们以为的前进了一百年。 陆云堂在一旁脸色很难看,「眠眠什么意思,还要找霍烨一起去,他那个人立场也不知道在哪,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眠眠对他还抱有幻想?」 要不是看霍烨还救了陆景然,他早就想杀人了。 「几个九天成员都病了,急需救治,一旦他们被治癒,谁能保证一定控制住他们?」 陆景慧有些无奈地看向自己生气的弟弟,「眠眠可比你想得周全。」 霍烨身上背着九天的罪孽,但楚眠到底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不至于乱来。 「……」 陆云堂气得不行,但也知道陆景慧说得有道理,「可这傢伙现在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怎么找啊。」 「他在九天墓,我去找。」 一直沉默的陆景然开口,霍烨走之前和她说过,只是没有理。 第1229页 楚眠的名单不是随便给的,只要她想让自己做的,作为母亲,没什么不能做。 她的声音落下,陆家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这两天事情太多,谁也没抓着霍烨不放,但他与陆家的恩恩怨怨迟早要有个了结。 见大家这样,陆寒和陆风对视一眼,陆风打哈哈笑着,「这也不行啊,我们这看起来就健健康康的,哪里像伤病了?」 听到这话,陆晴立刻举高手,「我看过总统夫人以前的直播,跟她学了一些化妆技巧,我可以给你们化一下伤病妆。」 「不错不错。」 陆寒搂过她的肩膀,转头看向一旁摇着扇子一派纨绔子弟样的叶成,「四爷,我们家妹妹最傻的就是这一位了,我们走后,帮忙照顾下。」 这两天,陆寒和陆风都同叶成混得不错,叶成这人是花了点,但有底线。 去地下城那次,他们也看到叶成总是挡在女人们面前。 可能还是有身体里叶成原身的影响。 「我哪傻了?」 陆晴简直想翻白眼,两个哥哥这么快就和这个假冒伪劣产品同流合污。 「你们家这个,我可照顾不来。」 叶成一脸的避之不及。 「……」 陆晴气得想上去踹人。 她现在看叶成,恩人滤镜越来越薄。 再这么下去,她可要变成忘恩负义之辈了。 …… 一晚的胡闹。 厉天阙从床上起来时仍有酣畅淋漓之感,在他的印象中,他只有看人慢慢断掉那一口气的时候才有这种感觉。 如今,添了另一种方式。 楚眠就不行了,她趴在枕头上,用被子裹紧自己累到动也不想动。 和厉天阙在一起这么久,她都没这么上赶着讨好过厉天阙。 现在他被催眠了,为了唤出他的自我,她反而得用尽解数。 这叫什么事…… 她将脸埋进枕头里,一只温热的手握上她的后颈让她把脸露出来。 「累了?」 厉天阙低眸看着她眼下的淡淡桃粉,薄唇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还有没有别的要求,我都想满足你。」 他满足她,她就能满足他。 从前,他不觉得这种事有多重要,现在,他有些上瘾了。 「……」 这笑容只是一瞬。 但却是真真实实属于厉天阙的。 楚眠的目光定了定,看来她这方法是有效的,就是不知道要多久他才能彻底地唤出自我。 要是需要个三年五载…… 她再度把脸埋进枕头里。 这还不如当初让她被催眠,至少以程碧城的思维方式绝不会吓死九净,也就没这么多破事了。 「做的时候不见你害羞,现在害羞了?」 厉天阙笑着捏了捏她的后颈,「来,起来,我让人给挑了几个丫环,你去选两个称心的贴身伺候。」 她不需要…… 楚眠再次从枕头里抬起头,「伤病的人都送出城了吗?」 「昨晚就送出去了。」厉天阙道,笑容微微淡了点。 「真的?」 楚眠狐疑地看着他。 「真的,我骗你做什么,几条人命而已,放了,杀了,对我来说有那么所谓么?」厉天阙看着她道,语气轻描淡写。 「……」 也是。 楚眠裹着被子坐起来,厉天阙道,「我给你拿衣服。」 楚眠有种回到当年被厉天阙圈起来当金丝雀的时候,只不过厉天阙再霸道也不会拦着她出门,喜欢白色也不会命令她只穿白色,专制却也没到变态的地步。 拥有九天思维的厉天阙就不一样了,他拿起一件浅青色的旗袍,温柔看她,「穿这件怎么样?」 「我不想穿裙子。」 她道。 「那就这件了,你穿好看。」 厉天阙柔和地笑着,将旗袍放到床上,示意她穿起来。 没有任何别的选项。 「……」 楚眠沉默地看着他。 活该被程碧城抛弃。 第1017章 他真的好爱你啊 被专制决定的楚眠只能换上厉天阙给她准备好的旗袍。 换完后,厉天阙又往她手里塞了一把团扇,誓要将她打造成一只漂亮、精緻、柔婉的金丝雀。 偏厅里已经站了一排穿着朴素的小丫环,个个都是城里穷苦人家出生,没见过这么大的宅子,个个睁大了眼睛四处看。 见他们出来,一排丫环连忙福身,「先生太太好。」 其中一个做动作做得手忙脚乱。 是陆晴。 一身灰扑扑,绑着条大麻花辫,不带一点妆容,却仍俏皮可爱。 楚眠见到陆晴心里一紧,她怎么来了? 「怎么是你?」 厉天阙也发现了陆晴,「你不是女子自助会的么?」 陆晴知道,虽然在地下城和城门口都照过面,但她一直在后面的人群里,厉天阙没有记住她的脸,反而是她来找楚眠那一次,他记住了。 不是陆家人,厉天阙应该对她不会多防备。 于是她又夸张地福了个身,机灵地道,「是啊,我就是想出来找份工作,这不是苏公馆么?怎么……姐姐,你这是发达了吗?你穿得好漂亮啊。」 第1230页 厉天阙似乎没想太多,低眸看向楚眠,「怎么样,有熟悉的人照顾你是不是开心些?」 到这一步,楚眠也不能再说什么,便点了点头。 「那就你了。」厉天阙看向陆晴,「以后你来贴身伺候太太。」 「明白!」 陆晴笑得大大咧咧的,一副没有心机的模样。 解决完丫环的事,厉天阙牵着楚眠往外走,边走边道,「我一会儿要出趟门,你就在家赏赏花,看看书,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买。」 「发糕。」 楚眠想都不想地道。 她盯着他好看的眼睛,来了这座城以后他给她连带几天的发糕,他还有印象么? 「好。」 厉天阙爽快地应了,眸中没有一点动容。 行吧。 他身体里自我的记忆好像都在床上了。 楚眠默。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惦记女子自助会,我一会路过给你再捐笔钱。」厉天阙哄着她开心。 她没资格说不,也就不说了,「提个要求。」 「说。」 厉天阙喜欢她提要求。 「以后别再叫我程碧城。」 她不想一直顶着这个名字。 厉天阙一想到她换名字是为离开自己,心底就不悦,但很矛盾的是,楚眠这两个字让他觉得舒服。 「好。」他便笑着应了,「以后我就叫你阿眠。」 不知道多叫叫名字能不能让他唤回真正的自己。 楚眠道,「那我去花园看会书。」 「好。」 厉天阙捧上她的脸,在她额上亲了下,深情地看着她,「晚上等我回来一起吃饭。」 楚眠转身离开,陆晴立刻蹦蹦跳跳地跟上去。 厉天阙看着她们愈来愈远的身影,眼中的笑意逐渐淡去,浮出一抹阴沉。 他朝旁边勾了勾手指。 一个手下立刻迎上来,「九爷。」 「盯着这个丫头,她是陆家派过来的。」 厉天阙冷冷地道。 真以为他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啊?」手下一惊,他知道最近九爷似乎和陆家槓上了,顿时不解,「那怎么还选她留在程老闆身边?」 因为这样,他的阿眠才会放松,才不会怀疑他啊…… 「盯死了她,要是她敢朝陆家那边送情报……」 要是阿眠还敢投靠陆家…… 厉天阙转了转拇指上的蛇纹戒指,冰凉的字眼从薄唇间发出,「世道这么乱,每天意外死两个人有什么奇怪。」 他的阿眠,怎么怪都怪不到他身上。 闻言,手下低头,「是,我明白怎么做了。」 …… 陆晴蹦蹦跳跳地跟着楚眠进了花园,眼睛睁得特别大,一副等着楚眠表扬她的模样。 楚眠看了一眼周围,手下站得比较远,她才伸手捏住陆晴的脸,不悦地道,「你怎么敢的?这里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 「不是你要我来的吗?」 陆晴认真地道。 楚眠那一封信纸送到陆家,里边除了一串名单还写了一两句让他们放人的废话。 藏头就两个字:水浸。 他们将信纸放进水里,有极小的字显现,里边讲述的都是厉天阙如今的状况,楚眠显然是要询问催眠大师霍烨,再让他们把答案告诉她。 「你连点功夫都不会,混进来做什么?」 楚眠也想有个人替她来传消息,但没想到陆家会派陆晴过来。 「就这一个机会能进来呀,大姑姑倒是会些功夫,但……她不能来应聘丫环吧?」陆晴理直气壮地反问。 「……」 楚眠想了下陆景慧绑条麻花辫来应聘的样子,顿时噎住。 她转身在一旁的鞦韆上坐下,陆晴也要跟着坐。 楚眠忽然想到昨天和厉天阙在这里的荒唐,默默拉着陆晴往一旁的长椅走去,两人并肩坐下,「可我还是觉得不太安全。」 厉天阙现在除了和她那什么的时候是自我思维,其余时间都是九天的思维。 九天这个人太深了,还特爱装,表面看着比谁都斯文儒雅,手上沾的血腥比谁都重。 她不敢肯定,厉天阙完全不怀疑陆晴。 「没关系的,我会小心。」 陆晴满不在乎地道,然后凑到她耳边小声地道,「你父亲看过你的信了,他说你的理解是对的。」 闻言,楚眠眼睛亮了亮。 「姐夫现在这个情况放在他们这一门里就是属于融合性催眠。」 陆晴看着她道,「因为你的存在,姐夫对你太熟悉了,熟悉到就像一种肌肉记忆……所以九天的思维方式无法完全压制住他的自我,两人产生了一种融合,这种情况下你唤醒的姐夫自我更多,他就有可能从催眠状态中醒过来。」 「……」 肌肉记忆。 楚眠一时间不知道该郁闷还是该开心。 「不过切忌不能操之过急,尤其不能强行提你们过去的一些事让他产生认知偏差,只能潜移默化。」 陆晴继续传达着话,「而且,对于不属于他肌肉记忆的地方千万不要一遍遍尝试、提醒,会适得其反。」 「……」 也就是说,她只能和他肌肉记忆的地方耗上。 楚眠默。 陆晴一脸好奇地问道,「姐夫真的好爱你啊,被催眠了还能以前的方式待你,你们都做过什么啊居然还能形成肌肉记忆?」 第1231页 楚眠只在信中说厉天阙偶尔会用一些属于他自我的方式对待她,那段时间里明显不是九天的思维。 第1018章 霍烨、陆景然、陆寒、陆风 「……」 楚眠拒绝回答。 「姐姐?」 陆晴还在看她。 楚眠转移开话题,「唤醒厉天阙这件事交给我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在他们回来支援前,稳住城内的局势,尽量不要再有人伤亡。」 其实,就是稳住厉天阙。 可现在的厉天阙,一旦从床上起来就成了九天的思维方式,根本不会在她身边做过多的停留。 她想留人,就只有…… 她身体再好,也经不起日日夜夜地折腾。 「哦,对了。」 提到这件事,陆晴立刻小声地道,「谢家主让我问问你,有什么需要他做的,如果需要,他可以再帮你闯一次苏公馆。」 闻言,楚眠摇了摇头,「厉天阙已经对陆家有所防范,他手下控制着好些家主,打起来就会变成一帮蒙在鼓里的演员真刀真枪地打,死伤的全是无辜者。」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让这座城在支援到来之前,维持一种太平的状态。 「也是哦。」 陆晴的格局被楚眠打开了,「谢家主那边倒是好弄,就是不知道姐夫这边……」 「……」 她也不知道,现在的厉天阙就像一颗定时炸弹。 楚眠抬眸望向远处,希望霍烨和陆景然他们一切顺利,尽快回来支援。 …… 重伤病者一共十人。 一路护送出去的手下有二十人,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北城门,前面是一条大道通往树林。 手下们一时也看不出这里已经不是他们脑海中的时代。 护送队里为首的是一个叫王三的人,他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后面是众人驾着几辆马车慢悠悠地跟随。 「王哥,你知道什么是消炎药吗?」一个驾马车的人扬声问道。 「那就是九爷用来哄女人的,消炎药?神药吗?真有神药那秦始皇还能死?」 王三块头很大,嗓音粗犷,说话声音特别大,飘进了马车里。 陆寒躺在马车里,脸色「苍白」,脖子上用布勉勉强强包着,依稀还能看见一个触目惊心的刀口。 闻言,他睁开一双有神的眼,冷笑一声,消炎药对百年前的a国来说还真是神药,可惜这些人不懂。 他看向旁边,脸上、手臂上到处是血痕、青瘀的陆景然已经坐了起来。 见他睁开眼,陆景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陆寒点点头,用眼神询问什么时候动手,陆景然轻轻撩开一点帘子,见外面是个林子,光线还亮。 不着急,晚上再动手。 两人很快倒下去继续补觉。 到了晚上,走了一天的护送队停在一片空地休息,架起了炉子烧水烧菜,一股香味很快飘散开来。 王三拿了袋酒大口灌着,一旁的手下靠近过来,小声询问,「王哥,要给他们餵点吃的吗?」 「餵?餵个屁啊。」 王三往地上吐了一口,「没听九爷说么,要我们早点回去效力。」 「啊?什么意思?」手下没明白。 「九爷还说了一句,一帮子半死不活的人,活不了多久。」王三将酒囊重重地砸他头上,「这都听不明白,你比老子的狗还蠢!」 「听明白了,听明白了。」 手下抱着头喊道,「那我们现在……」 「去挖坑吧,挖大点,挖深点。」 王三撇撇手。 几辆马车里全是重伤病者,跑了一整天也没点动静,大家都不当回事,便都下车借着月色去挖坑。 王三坐在炉子前继续喝酒,喝了一袋又袋。 酒意上脑,王三伸了个懒腰,正要回头看看坑挖得怎么样,突然有一道黑影笼罩下来。 下一秒,他脖子上一痛,就倒在地上。 陆景然冷眼看着他。 「你干什么?」 挖坑的一众人见状连忙举着铲子冲上来,陆寒从马车上跳下来,将一个手下踹倒,抢过铲子和对方殴打起来。 「哥,我来帮你!」 陆风也从一辆马车上沖了下来。 陆景然没拿任何武器一步冲进人群里,凭藉着一身功夫将人击倒。 敌我人数悬殊,饶是陆景然打得也有些吃力。 一把旧式手枪高高举起。 陆景然抬眼看去,一个身影猛地挡到她面前,只听「砰」的一声枪响,持枪的手下被踢倒在地,子弹歪射在一旁的大树上。 霍烨回头看向陆景然,「你没事吧?」 陆景然转身就走,继续打人,手上的劲越发用得狠。 手枪一把把被卸掉,二十人倒在地上或昏迷或呜呼哀嚎。 陆寒和陆风默默对视一眼,这打人好像没他们什么事,霍烨和陆景然两个就搞定了。 两兄弟拿起麻绳就开始捆绑,越绑越累,陆风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眠眠让我们出城,不是看中我们的能力,就是让我们来卖苦力的吧?」 陆寒一边绑人一边看他一眼,「恐怕不止。」 什么不止? 陆风奇怪,忽然就看到陆景然站在那里用酒囊里的酒清洗手上沾到的血迹。 第1232页 霍烨站在一旁,将一条干净的手帕递到她面前。 陆景然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手上的酒渍,转身捞起锅子里捞起面条,「陆寒,陆风,过来吃饭。」 锅子里正煮着很朴素的青菜面条,但大家饿了一天,这会闻着这味道有点受不了。 于是绑完人,两兄弟便靠过来吃面。 陆景然靠在马车上吃面,霍烨站在那里没动。 虽然他们也不喜欢霍烨,但这一路上还得互相照应,有啥恩怨也得是之后再解决。 于是陆寒将手中的面端给霍烨。 「谢了。」 霍烨接过来便开始吃,看着他道,「晚上不休息,我们直接赶路。」 是陈述句,但霍烨一直看着他,显然是在等他说些什么。 呃,这是问他们意见么? 这也不是他们两个小辈能决定的。 两人看向陆景然,陆景然像是什么都没听到,只沉默地吃着面, 陆风忽然明白了这个「不止」是什么意思,于是端着面碗走到陆景然面前,「小姑姑,我们晚上继续赶路?」 合着楚眠是让他们兄弟俩来当传话筒的。 好尴尬。 陆景然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道,「可以休息下再赶路。」 「不行,大家的伤病等不起,而且,我们多耽误一点时间,城内的形势就多危险一分。」霍烨道。 第1019章 我不是对你下不了狠手 「有道理有道理。」 陆风一边扒着面一边看向陆景然,「小姑姑,大家的伤病等不起。」 「他们也是人,也需要休息,一直赶路只会要了他们的命。」陆景然淡漠地道。 「有道理有道理。」 陆风又看向霍烨。 霍烨不用他二次翻译,看向那群被绑的人道,「把他们身上的衣服扒下来给伤者垫厚垫软些,不会让他们加重伤势,我们现在要和时间赛跑,这里离a国很远。」 「这是哪里?」 陆寒找到机会开口询问。 「这里是一处无主的大荒岛,比风岛更为凶险,海上形势更加严峻。」 霍烨吃了几口便将面碗放下,「本来我还知道岛上几处和国内的联络点,但我被软禁后,九止就把几处地方都换了,我们只能靠自己回a国。」 这时间上本身就不充裕。 「这里居然是个岛?」陆风惊得不行,「那它也太大了,我到现在都没听到过一点海风声。」 完全就跟在陆地上的感觉一样。 「所以我们光是离开荒岛都需要不少时间。」 一点都耽搁不得。 闻言,陆景然搁下面碗,重新盛了一碗面汤,吩咐陆寒陆风,「吃完以后给病人餵一点,然后上路。」 她妥协了。 霍烨盯着她的身影,这一点,她和从前都没有变,一旦知道自己是错的,她就会立刻改正,绝不死扛。 而他,也早已变成她的错处。 陆景然掀开帘子上车,给九天的一个成员餵一点面汤。 不一会儿,帘子又被掀开,她转头,只见霍烨端着一碗面汤上来,挤着边缘蹲下,将九止扶起一些,给他灌面汤。 见他进来,陆景然起身就要走。 「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什么都告诉你。」 霍烨厚沉的嗓音在马车里响起。 一如二十多年前,稻城被雨水打湿的青石小巷里,他为她执伞。 她假装开玩笑地问他是不是心里藏了一个人。 他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什么都告诉你。」 一晃那么多年,竟又是一样的局面。 陆景然觉得可笑,而她的答案也和当初一模一样,「不想。」 霍烨漆黑的眼睛发黯。 陆景然掀开帘子要下去,霍烨看着她,眼底藏着压抑,「景然,我……」 「我说了不想知道。」 陆景然打断他的话,怕他的全盘托出,怕他一五一十的坦白。 她回眸冷冷地看向他,「我不想知道你当年接近我是不是别有用心,也不想知道眠眠当年的失踪是不是和你、和九天有关,即使将来两家清算的时候,我也不会在场。」 「……」 霍烨半蹲在壁角,无声地注视着她,喉咙犹如被刀割过,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霍烨,我不是对你下不了狠手。」 她的心,早就被他一遍遍折磨得不知道是什么温度了。 陆景然盯着他一字一字说道,眼中有血丝渐渐增多,「我只是不希望眠眠多一段生母手刃生父的记忆。」 「……」 霍烨只觉得喉头鲜血淋漓,呛得他喘不过气来。 陆景然跳下马车。 陆寒陆风抱着碗呆呆地看着她,见她出来,两人连忙低头吃面,恨不得把脸扣在面碗里。 陆景然往后面的马车走去。 两兄弟松了口气,陆风感慨道,「哥,身为陆家后代,我们还是不要谈恋爱了吧,不然哪天被九天势力培养的女孩子爱上,我会疯的……咱们兄弟一直单着算了。」 只要不找女人,那辛酸的爱情痛苦就不会找上他。 完美。 「……」 陆寒想把他手里的碗踹翻,想想忍住了。 …… 第1233页 九净将自己的一些笔记都放在暗道里,还包括九天的一些生平之事。 楚眠想下去拿来看看,才发现厉天阙已经让人收颳了所有的笔记、书册锁起来。 厉天阙对地下城的一切一直保持疑问,但还来不及查看那么多的东西,毕竟他要陪她,还要忙外面的事。 楚眠想看那堆东西,但又怕她太在意,反而惹得厉天阙注意,先把那一堆全看了。 这要看到九天的生平,他还怎么自洽逻辑? 不精神失常都算好的。 入夜。 陆晴从厨房端了菜上桌,菜才上完,厉天阙就从外面回来了。 厉天阙经至门口,往里看了一眼楚眠,眼镜后的眉眼温笑,唇角的弧度宠溺,「菜刚上?看来我回来得正及时,我去洗个澡,然后陪你吃饭。」 说完,厉天阙就离开了。 他走得太快,以至于那一抹飘进来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就好像是她的错觉。 他去干什么了? 楚眠的脸微微泛白。 等了片刻,洗过澡的厉天阙换了一身衣服,也将一身属于外面的味道洗得干干净净。 他在八仙桌前坐下来,拿起筷子给她夹菜,「今天走得不顺路,没给你买到发糕,明天给你买。」 那个发糕就在商会的外面。 楚眠夹起他夹的菜放进嘴里,抬眸看他,状似随意地问道,「你今天没去商会?」 「商会那个地方我就是呆给你看的。」 厉天阙笑了笑,又给她夹菜,「现在你都知道了,我还去那里坐着不是浪费时间?」 「那你今天去哪了?」 楚眠问他。 「去小青园吃了会酒。」厉天阙说着又道,「是何家家主请的我。」 小青园…… 他居然去那种地方。 楚眠蹙眉。 见她不是第一时间质疑他和何家密谋什么,而是吃醋,厉天阙很是愉悦,端起一旁的碗给她盛汤,「我只是吃酒。」 「……」 楚眠有些冷冷地看他一眼。 「……」 厉天阙的动作一僵,胸口莫名跳起一抹无措的慌意。 这不应该是他的情绪,他怎么会怕碧城。 他收敛心神,避开楚眠的眼神,漫不经心地道,「说起来,今天还撞上一件好玩的事了。」 「什么事?」 楚眠仍是冷冷地看着他。 「有个喝醉了的公子哥,自称是什么陆家四爷,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说我抢了他的表妹,还说陆家不会放过我,拿起扇子就来打我。」 厉天阙低笑一声,「你说好不好笑?」 第1020章 厉天阙摆的是鸿门宴(1) 站在一旁玩着辫子的陆晴一听这话顿时一呆,错愕地看向楚眠。 这不是叶成吗? 这烂男人又顶着她恩人的身体去小青园!把她恩人都弄不干净了! 楚眠冷淡地看着厉天阙,他不会随便说这种话,他故意的。 所以,她也没有隐瞒,「你说的应该就是陆家的四爷陆愈,他说的表妹就是我,我用的新身份,在暗道的时候你们打过照面。」 她条理清晰地说完。 「是么?」厉天阙扬了扬眉,「那我还真不记得了,那日暗道里光线不好。」 「……」 楚眠看着面前的菜忽然就没了胃口,他刚刚身上的血腥味…… 果然,还不等她开口,厉天阙在那有些惋惜地感慨一声,「那就糟了,那何家的家主说陆家没有正儿八经的表妹,认定他是个骗子,所以派人把他打了一顿,这过程中他又口出狂言,直接被何家拎走了。」 「……」 陆晴急起来。 「看样子,他怕是要凶多吉少。」 厉天阙口气随意得就像在说今晚可以炖条鱼一样,把手中盛好的汤搁到她面前。 陆晴惊得脸都白了,焦急地看向楚眠。 恩人可不能有事啊。 楚眠坐在那里,脸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但身体里的一根弦还是绷了下。 要说这件事里厉天阙没有指示或者没有一点推波助澜,她是不信的,他开始了,玩够了财阀乱斗,他把手伸向敢触他逆鳞的陆家。 她搁下手中的筷子,不由分说地抓过厉天阙的手。 在厉天阙有些意外的目光下,楚眠直接取下他拇指上的蛇纹戒指,将戒指递给陆晴,「去何家,就说九爷让他放人。」 陆晴激动地要来拦,厉天阙握住楚眠的手按在桌上,连带着那枚戒指。 「你这是做什么?」 厉天阙笑着她,眼底温柔和善。 「我和陆愈认识,他对我多有关照,不想看他死。」 楚眠道,与其他在这一番番试探她,不如她直接交代。 「你和陆家竟走得这般近了么?」厉天阙仍是笑着,「表妹,像他们那种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大家族也会随便认表妹?」 楚眠觉得厉天阙对陆家一直这样误解下去不是回事,于是想了想道,「其实你一直弄错了,陆悬并不知道是你在a国搅风搅雨,他心善,给女子自助会很大的资助,于是我投靠他是想借用一个新身份离开这里。」 「……」 心善。 厉天阙夹了一颗盐焗花生放进嘴里,吃得不是滋味,脸上却没有任何异样。 第1234页 「陆家来地下城只是为解救我,如果是针对你,陆家不会到现在都没动静。」楚眠努力降低厉天阙对陆家的仇恨度。 这要挑起来,支援还没到,这城里就要再上演一场陆家灭门了。 「解救?」 厉天阙挑眉。 「对,我们之前产生了矛盾,你想催眠我,让我死心塌地地跟在你身边。」 楚眠睁着眼睛把谎圆了,「至于你失去记忆,是你不想要一些我们之间闹矛盾的记忆。」 配上他那段自以为是的逻辑,她的补充简直完美无缺。 「哦。」厉天阙表示明白,「这么说,那人是我吩咐了来催眠的?那还真是白死了。」 不是说九净死得冤枉。 而是白死了,就像在说自己不小心踩了只蚂蚁一样。 楚眠很是厌恶九天视人命如草芥的行事,他甚至都不会为这个事想太久,就转到了别处。 「这么说,你并不想害我。」 厉天阙看她,镜片后的眼带着宠爱的笑意,「我就知道,你不至于对我做到这种地步。」 「我当然不会害你。」 楚眠盯着他的眼睛,再坚定不过地说道。 厉天阙被她堪称坚毅不改的眼神恍了下,明明她和陆家勾结在一起,却显得他的猜测和怀疑卑劣到极点。 几秒后,他笑意加深,「陆悬要知道自己的亲弟弟落在何家手里,还打成那样,必然会誓不罢休,都是大家族,这样也不太好。」 「……」 哟呵。 他还关心起家族之间的和谐情况了? 楚眠摸不准他的脉,厉天阙又道,「这样吧,你认识陆悬,我认识何家家主何周,不如我们做个东,替他们缓解一下关系吧?」 「需要这么麻烦么?」把叶成救出来不就行了? 「人情世故。」厉天阙笑了笑。 「我可以说不吗?」 楚眠对九天思维的厉天阙还是怀着戒备之心更多。 厉天阙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眼神更加温柔,仿佛在包容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他的指腹在她手上摩挲了两下,温和地道,「就在小青园请客,正好让你看看,我真的只是去吃酒而已。」 「……」 根本没有她说不的空间。 …… 陆晴为叶成急得嘴巴里长了两个血泡。 她怕叶成没命,也怕厉天阙摆的是鸿门宴,陆家去可能落不到好,她想去陆家提醒一下,让陆家多带些人。 楚眠阻止了她。 「叶成的事明显是厉天……九天故意的。」 楚眠不想这人做坏事的时候,还甩在厉天阙身上,索性改口,「那天在暗道,他能认出叶成,未必就认不出你,他面上装不识,说不定你已经活在他的监视下了。」 一听这话,陆晴脸色一白,缩了缩身体,像只小鹌鹑,「以前觉得姐夫气场强得骇人,可你站在他旁边的时候,我从来不会觉得过分害怕。」 可现在,姐夫变得很爱笑,和楚眠说话的时候还特别温柔,温柔得令人发指。 对,就是令人发指。 尤其是他边微笑着边强迫楚眠做这个东请这个客的时候,她的嵴梁骨都感觉到一阵寒意。 「这是他和厉天阙在感情观上最大的不同。」 楚眠站在穿衣镜前,看着自己身上换的新旗袍,「九天从骨子里有着阴险与自私。」 他口口声声地说爱程碧城,为她辛苦装成普通的一名商会文书,表面上看好像是在体谅她的心情,可其实就是不想应付一旦摊开后和程碧城之间产生的矛盾。 因为他要程碧城,但他也知道自己不会改。 第1021章 厉天阙摆的是鸿门宴(2) 哪怕他知道程碧城认为他走的路是泥潭,他也要把她一起拉入泥潭。 这是厉天阙永远不会对她做的事。 「诶,现在的姐夫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陆晴嘆着气道。 「……」 也不是完全变。 至少在床上的时候,他完全就是厉天阙的状态,只是没醒而已。 楚眠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裙子,抬起脚穿进一旁的鞋子里,「走吧,他已经在外面等了,到了那边,你也不要妄动,一切有我。」 「嗯。」 陆晴对楚眠当然是安心。 …… 小青园,是个高级的下三流之地。 从月洞门进去,一片都是高雅的竹林,石砖铺路,各处门洞上都是令人惊嘆的书法,墙上作画,美哉。 空气中飘来丝竹之乐,醇酒的香气。 看起来就像个隔绝世俗的桃源风雅之地,但各处挂的红灯笼让夜色都蒙上一层朦胧暧昧,还是卖了它的初衷。 楚眠被厉天阙牵着手走进小青园。 晚上的气温有些凉,厉天阙给楚眠加了件白狐披肩,极衬她的肤色,又添尽优雅。 她走入红灯笼的幽幽光线下,身上被镀了一层别样的颜色,旁边的墙上映出她窈窕有致的身形,没了五官的清丽,隐隐约约的曲线美得不可方物。 厉天阙看得都出了下神。 「九爷,您来了,快快,这边请。」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迎出来,引着他们往里走,一路说话一路哈腰,「这陆三爷和何爷已经到了,今晚小青园只为九爷您服务,您尽管开口。」 第1235页 他说着偷偷睨一眼楚眠,被对方的脸着实惊艷了一番,于是讨巧地道,「我说九爷每次来都只知道吃酒,别的是看也不看,原来是家里有这么美的一位夫人,跟天仙下凡似的。」 「……」 楚眠被夸得很无语。 厉天阙却是很受用,笑着扔了两块大洋过去,那人连忙接住,又是对着楚眠好一顿,并夸厉天阙对她有多专情有多好。 小青园给他们留的是一处叫雅苑的园子。 宴席直接摆在院子里,门前上首主位,两边客位,后面就是雅致的竹林。 桌椅全上的红木桌椅。 中央搭起一方平台,高架立起,红色丝绸飘在上面。 谢傲然已经到了,正坐在轮椅上,白净的面容透着一股不显山露水的沉稳之气,陆景慧、陆云堂等一些人站在他的身后。 他的对面坐的就是何家的家主何周,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八字鬍,眉窄,看着有些鼠目之相。 见他们进来,谢傲然看向楚眠,看着她这一身贵太太的打扮怔了下。 「九爷!」 何周则是激动地站了起来,喜逐颜开地道,「您这得罚酒吧,请我们吃饭怎么还来晚了?这样,我们一起先饮它三杯如何?」 「怕是你贪酒了,找我做藉口。」 厉天阙似笑非笑地应了一声,侧目看向谢傲然,一只手揽上楚眠的腰,「陆三爷能应邀,是九某的荣幸。」 谢傲然坐在轮椅上,手上展着一把金面扇,将他的动作尽收于眼底,笑了笑,道,「过去是陆某小瞧九爷了。」 一个商会文书,程碧城的未婚夫,去砸苏公馆的场子,又抱走了楚眠,现在还和各大家族搅弄不清,又扣了他的弟弟…… 这个人身上,谜团复杂难以解开。 「九某不过区区一个文书而已,陆三爷不用大瞧。」 厉天阙笑了一声,笑得有点冷。 「文书?那不是屈九爷的才……」 楚眠受不了两个现代人在这催眠的情境里给她咬文嚼字,于是直接往前走,「行了,入座,讲正事。」 废什么话! 「……」 厉天阙默。 谢傲然默。 今天是厉天阙做东,楚眠同他在主位上坐下,面前的长桌上已经摆上各式凉食,也有糕点和酒。 那个引他们进来的管事击了两下掌,月门外就有一帮拿着传统乐器的人坐下,开始现场演奏。 紧接着,一群古典美人甩着极长的白纱水袖鱼贯而入,跳上平台,在红色丝绸中翩翩起舞。 谢傲然蹙起眉。 何周在下面不停向厉天阙敬酒。 「喝点这个,酿的果酒,不会醉。」 厉天阙端起酒壶给楚眠倒了一杯。 「……」 楚眠哪有心思喝酒,敷衍地点点头,把手支在桌上撑着脸假装看跳舞,心里琢磨着厉天阙这一回要做什么。 厉天阙低眸看着她,她穿得一身高贵做这动作实在不雅,但偏偏她做出来他还是觉得赏心悦目。 在场的人都是各怀心思,一舞跳毕,古典美人从平台上走下来,分开两拨往谢傲然和何周走去,帮忙倒酒,餵吃的,有的直接投怀送抱。 谢傲然用扇子拦开一个往他身上倒的美人,抬眼看向对面的何周,面上没什么表情—— 「何周,我陆悬今天肯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是看在我表妹的面上,我陆家的四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碰两下的。」 厉天阙端起酒杯饮了一口,眼镜后的眼含着笑意看场上的人,薄唇噙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何周看一眼厉天阙,然后笑着打哈哈,「瞧我,三杯酒下肚就忘事,我怎么敢碰陆四爷呢,这不是不知情嘛,快快,请陆四爷进来喝酒。」 话落,丝竹声停下。 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后,有两个人扛扶着叶成走了进来。 叶成几乎是双脚扫着地面进来,眼睛乌黑,嘴角红肿,一身衣服被鞭打出不少的口子,看着伤势不小。 陆晴看得眼眶一下子红了。 楚眠看着,立刻转头朝厉天阙看去,眼神要多冷就多冷。 厉天阙正看着热闹,忽然被她这么扫一眼,心底的那一丝慌意又涌了上来。 为什么每次她这么看他,他都有种做错事要完了的心情。 「……」 谢傲然一开始还稳得住,待看到叶成这模样,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何周见状推了推身边的美人,「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服侍陆四爷啊。」 「是。」 美人们娇滴滴地应着,冲到叶成身边扶着她往谢傲然身旁的桌子前坐下。 看似服侍,却是你推我搡的,还有酒「不小心」洒他伤口的,痛得叶成嚎起来,「滚!何周你大爷的!老子砍死你!」 第1022章 小丫环真喜欢他啊? 「哎呀,陆四爷,别这么气嘛,来,喝杯酒……」 美人们再次往叶成身上倒去,叶成痛得气都短了。 「阿晴,去照顾。」 楚眠蹙眉开口。 候在一旁的陆晴闻言连忙冲过去,气乎乎地把几个美人给推到旁边,「滚滚滚,要人命吗你们?」 厉天阙低眸看向楚眠,不动声色。 叶成气喘吁吁地趴在桌上,拼了命地抬起手恶狠狠地瞪向对面的何周,「你等着!老子弄死你!老子弄死你全家!」 第1236页 「你少说点话。」 陆晴蹲在他旁边,看着他狼狈的脸皱起眉,怎么就伤成这样了。 「我这里带了点伤药。」 陆景慧拎着一个木箱走过去,看一眼叶成道,「先处理下,然后我送你回公馆。」 「我不回去!」 叶成一口气憋在喉咙,不出不行,「哥,你给我搞死……诶诶,疼疼疼,你能不能轻点,我看你才是要我命,你安……」 叶成捂着嘴角怒气沖沖地瞪向身旁给他擦药的陆晴,只见陆晴弯腰站在他面前,手上拿着一瓶药酒,眼睛红缟,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 他一怔,未完的话噎了回去。 操。 小丫环真喜欢他啊? 陆晴垂下眼,掩饰着难受,「快点,擦药肯定会疼,忍着就是了,不擦伤怎么好?」 真是的,这里医疗条件这么差,万一死了,又没个孩子给他送终,所有的后事都得落在她这个被救的人身上。 那她以后过年就不是送年礼上门感恩,而是得买纸钱上他坟头烧,还得磕头。 「……」 见她这样,叶成僵了僵,还是配合地把脸凑过去,任由陆晴怎么擦,他都没再哼一声。 「哎呀,陆四爷,消消气、消消气……」 那边何周喝了一口笑着道,「我是有眼不识泰山,真不知道您就是陆家的四爷,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骗子打着陆家的旗号骗吃骗喝,我也是为陆家的声名着想啊。」 闻言,谢傲然坐在那里冷笑一声,「真是骗子的话,何爷将人送警察局就是,何必执行私刑,眼里可还有法,有总统府的存在?」 如今的总统府早就名存实亡,警察比匪还横,都是各大家族分刮着各地…… 他陆家就是其中皎皎者,居然还说这些。 何周翻着白眼饮酒,酒杯按下后,他笑着看向主位上的厉天阙,「九爷,嫂子,你们可得为我说说话啊,陆三爷怕是不肯放过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楚眠只是远远观察着叶成的伤势,听到厉天阙在一旁云淡风轻地道,「你连杯酒都不敬,哪里像是有道歉的诚意。」 「我敬!我敬!」 何周对厉天阙言听计从,忙从桌前端着一杯一壶走到谢傲然面前,弯腰给谢傲然倒酒,身形一晃,酒全洒在谢傲然的身上。 谢傲然行动不便,来不及闪躲,被洒得衣角、腿上到处都是。 他的脸色沉下来。 陆云堂和几个陆家的手下拔出枪就对准了,何周,何周身后的手下也拔出枪对过来。 空气一下子紧张起来。 长长的红色丝绸在风中飘着。 整个雅苑变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何周有些张狂地耸了耸肩,仰头喝酒,嘴上道,「哎呀,我酒喝多了,陆三爷您勿怪,你们都站着干什么,给陆三爷擦擦啊,怎么都这么不懂事呢。」 「是。」 一旁的美人们抓着手帕就往谢傲然身上扑,往他身下探去。 谢傲然坐在轮椅上,失了活动的空间,被一堆女人包围着乱摸,连断腿都被摸了,他一时之间竟没挣开的空间,颇有些狼狈。 「擦酒啊擦哪呢?」何周笑得贱兮兮的,「怎么,都知道我们陆三爷的雄伟了?看你们一个个急色的。」 「……」 是人都有自己不可言说的脆弱尊严。 何周盯着谢傲然的断腿一阵羞辱,是谢傲然未曾遭遇过的,他的脸色又青又白。 见状,陆云堂看不下去,上前就要将何周按下,忽然就听「砰」的一声。 楚眠面无表情地把手中的茶杯投掷过去,砸在谢傲然面前的桌上,声音之大,惊得两边差点当场交火,美人们也惊得慌忙退到旁边。 谢傲然得以喘息。 楚眠转眸冷冷地看向厉天阙,「你今天就是来侮辱人的?」 百年前的陆家,三大家族之首,在国内的地位举足轻重,他却毫无顾忌,肆意地踩踏别人的自尊。 厉天阙转着手中的青玉酒杯,有些无辜地看她,「阿眠,我可什么都没做啊,我今天是来劝和的。」 「呵。」 楚眠冷笑一声。 「都说陆三爷儒雅君子,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 厉天阙低笑一声,朦胧的红光将他的脸衬得越发稜角分明,眸深鼻挺,难以捉摸,声音轻飘飘的,「都被人羞辱到这份上了,还能坐得住,你说是吧?」 饶是对着这张脸,楚眠都有些气,她直接站起来,道,「我去透口气。」 厉天阙笑着。 她一走,他的脸冷下来,一双眼幽幽地看向谢傲然。 …… 楚眠走出雅苑,有六个手下跟着她。 「我要上厕所。」 楚眠回头冷漠地看他们一眼。 手下们有些尴尬,将她引到一间房前,楚眠走进门,这是一间更衣房,有准备好的衣服,也有……镀金马桶。 楚眠没有管这些,迳自走到后窗前,打开,提了提身上不太便利的旗袍跃窗而出。 后面又是一片竹林,深处则是一方荷花池。 再过去就是男宾的更衣房。 楚眠站在荷花池边等了等,就看陆云堂推着谢傲然朝这边走来,见到她,陆云堂朝她点点头,道,「我去放风。」 第1237页 说完,陆云堂转身离开。 楚眠走到谢傲然面前,看着他有些凌乱的衣服,道,「抱歉。」 以陆家的本事,怎么会怕区区一个姓何的。 谢傲然按兵不动,只不过是冲着她。 谢傲然的心情不大好,笑得有些勉强,他转头看向陆云堂的身影,道,「他们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请我不要轻举妄动,你会给我一个解释。」 楚眠点了点头。 第1023章 他看你的眼神不对 谢傲然看着她,「不过,即使他们不说,你现在在九天的手里,我也不会动。」 楚眠听着,心里涌过一股暖流。 陆家人把所有的信任都给了她,谢傲然也是,即使是在被催眠的状态上。 「厉天阙,也就是九天,他是我的丈夫。」 楚眠站在荷花池旁清了清嗓子,开始她的「解释。」 「……」 谢傲然惊得睁大了眼,嘴都微微张开了。 「但他这里有点问题。」 楚眠用一种最通俗的方式告诉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他一犯病,他就认为自己是九天,是程碧城的未婚夫,是控制苏公馆的势力之主,最近更是脑子混乱得厉害,常常分不清我和程碧城。」 「……」 谢傲然的嘴巴持续张大。 「其实他本身人特别善良,平时连蚂蚁都捨不得踩死。」楚眠一脸认真地道。 谢傲然对她有一种骨子里的信任,丝毫不怀疑,甚至还点了点头,「我以前似乎听过,这叫……人格分裂。」 「对,就是人格分裂。」 楚眠一本正经,「我已经让陆寒他们去外面给我找名医过来,在名医来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动他,维持城内太平。」 谢傲然点了点头,「但他也的确是养了一批人,在帝都家族间搅弄风云的就是他,对吗?」 这不是认为的事。 这是真实存在的。 「等他病好,这些就不存在了。」 楚眠站在那里道,月色拂过她的发丝,美得出尘。 这种人留着就是个祸害,但他不忍拂她的意思。 「既然你说他本身是个连蚂蚁都捨不得踩死的人,那是该给他一次机会。」 谢傲然郑重地道,「但若他再来搞我陆家,我也不会收太多次的手。」 「明白,这个交给我。」 见说服了谢傲然,楚眠松一口气,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稳住厉天阙,等支援回来。 竹叶轻晃,竹林深处,一个颀长的身影若隐若现。 厉天阙站在那里,修长的手指缓缓地转着酒杯,镜片后的一双眼凝望着荷花池旁。 一男一女,一站一坐,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相视而笑,画面很美。 忽然,楚眠身上的披肩滑落在地上,她弯腰去捡。 谢傲然快她一步,先低下了身子,两人的头撞到一起,皆是一怔,又是相视一笑。 谢傲然笑着将白狐披肩递还给她。 楚眠伸手接过。 厉天阙舔了舔下排的牙,笑了一声,端起杯子慢慢饮下,醇香入喉。 「砰。」 酒杯落至草地。 楚眠闻声转头,就见厉天阙从竹林中慢悠悠地走出来,唇角噙着一抹难以捉摸的笑,「陆三爷不是来换衣服么,怎么换到荷花池了?」 陆云堂回头,有些愕然,他没想到厉天阙会在那里。 谢傲然看不惯九天的所作所为,也懒得理会,便道,「云堂叔,推我回去。」 「急什么。」 厉天阙走过去,指骨分明的手搭在轮椅,猛地一转,逼迫谢傲然面向自己,他缓缓俯下身,一双眼紧迫地盯着,低笑着道,「从前只知道是陆家家大业大,阿眠才会投靠你,现在才发现,是陆三爷对我女人……格外关照。」 最后四个字,声重如石。 厉天阙眼中寒光闪过。 「……」 楚眠恍然明白,厉天阙摆今天这一场酒就是为了知道她和谢傲然什么关系。 她和谢傲然什么都没有,他就如此绞尽脑汁,那百年前的程碧城受到的猜忌是不是也这么不堪? 「亲弟被打,自己被羞辱,陆三爷不想着大杀四方就算了,怎么还有心情和我女人在这聊天?」 厉天阙的双手按在轮椅两边笑着问道,逼迫感很强。 「楚眠是我的亲表妹。」 谢傲然镇定地对上他的视线。 「是吗?」厉天阙笑了笑,「既然这样,改日我与阿眠成婚的时候,表哥替我们主婚可好?」 闻言,谢傲然有些疑惑地看向楚眠,不是已经结过了婚吗? 楚眠默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行吧…… 他脑子有些混乱。 谢傲然点头,道,「好,不过既然你们要成婚了,也不能一直呆在一块,让楚眠多回陆家,从陆家出嫁。」 厉天阙笑得更深,声音听也起来也更加温和,「陆三爷要从我九天手上带走人不是件小事一桩?」 「我可不敢小瞧了九爷。」 谢傲然道。 「陆三爷玩笑了。」 厉天阙笑着慢慢直起身子,拉过楚眠的手就走。 酒席没再继续,楚眠被厉天阙直接带出了雅苑。 车子停在路边。 第1238页 车门被一个手下打开。 厉天阙却没上车,而是伸手扯下她肩上的白狐披肩,放在手里看了看,朝手下道,「划火。」 楚眠看向他,「你干什么?」 自从厉天阙被催眠成九天,她就很难理解他的思维方式。 「脏了,下次给你再买一条。」 厉天阙沖她温和地笑了笑。 手下划燃火柴,一簇火苗燃起,厉天阙拎着手中的披肩,将一角点燃。 火点上白狐披肩,顿时着了起来,火光映亮厉天阙的镜片。 空气仿佛都在变得稀薄。 厉天阙单手拎着白狐披肩,嘴里咬了根烟,低头,就着燃起来的火点菸。 「你在吃醋吗?」 楚眠直接问道。 如果是厉天阙,他会没有任何隐瞒地承认。 但九天不会,他将手中的披肩扔到一旁地上,任由大火吞噬,他抬眸看她,取下烟笑着道,「怎么会,我知道你不会对他动心,走吧,上车回家。」 说着,他便伸手扶她先上车。 楚眠正要弯腰上车,身后的小青园里就传出一声枪响。 「……」 厉天阙的眼一冷。 这个何周,成事不足的东西,就不会等他走了再动手。 楚眠的身形一滞,转头看向厉天阙,见他眼底发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转身就走。 厉天阙握紧她的手腕,「去哪?」 「陆悬对你再三忍耐,什么都没计较,和我亦是清清白白,你还要动他?」 楚眠是真的理解不了九天的思维。 厉天阙在她面前装惯了无辜,本来还想装,但看着她眼中的焦争,他忽然装不下去了。 烟被他扔到地上。 他用鞋碾了碾,盯着她道,「他看你的眼神不对。」 「……」 「陆悬,该死。」 楚眠一把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走进小青园。 第1024章 急了?阿眠为谁急? 她的背影决绝。 「楚眠!」 厉天阙脱口而出。 楚眠似没听到一般穿过月洞门,边走边将旗袍束缚住小腿的下摆撕扯开来,随手将布料扔到地上。 「何周你他妈算哪根葱,敢动我哥!我杀你们全家!」 叶成声嘶力竭的吼声传来。 楚眠冲进雅苑,就见里面混乱成一团。 这座城里的枪械都是百年前的老款式,不够先进,火拼中便还夹着肉搏。 血腥气飘在空气中。 谢傲然连人带轮椅重重地摔在地上,一手握住鲜血淋漓的肩膀,痛得脸色惨白。 楚眠冲过去,将他扶坐起来。 谢傲然错愕地看向她,伸手推她,「你怎么还在这?快走,我带的人多,我没事。」 楚眠拉开他的手,见他的肩膀上是刀伤,不是枪伤,稍微松了口气。 这要是枪伤就麻烦了。 「……」 谢傲然盯着她,他能感觉到楚眠对他是真的关心。 就好像……一贯如此。 他忍着疼痛笑了笑,「我真没事。」 「啊啊啊啊——」 叶成在那里玩了命,一边把陆晴往身后挡,一边拿着枪疯狂朝对面扫射,眼睛都杀红了。 杀着杀着,他惊呆地看向自己手里的枪,「我去——原来我有玩枪的天赋。」 要知道在这之前,他连枪都没摸过。 可他今天竟然百发百中。 「过来了过来了!人过来了啊!」 陆晴见他还有心情赞赏自己的手枪技,混乱中急得大喊。 叶成肿着一只眼射出一枪,又中了,那人腿中枪直接倒在地上哀嚎。 「……」 叶成顿时被自己牛坏了。 陆景慧和陆云堂跟对面对峙着,始终还想着这些人都是被催眠的,是无辜的,不敢下死手。 见到楚眠,陆景慧忙道,「眠眠,带他先走。」 这些人明显是沖谢傲然来的,一定要保着谢傲然。 楚眠观察着情况,谢傲然带的人是多,但何周带的人明显是被下了死命令,打起来不管不顾,就是想要突破陆景慧他们过来杀了谢傲然。 在这座城里,一些家族、一堆手下对厉天阙唯命是从。 见状,楚眠把谢傲然扶到一边的草地上坐着,拉过轮椅挡在他身前,然后冲进人群。 「楚眠……」 谢傲然惊愕地想拉住她,没拉住。 厉天阙一脚跨进雅苑,就见楚眠冲上中央的平台,子弹、刀锋从她身旁穿过。 「……」 厉天阙呼吸一紧,眼前黑了下。 楚眠面无表情地冲上平台,一手攥过上面在空中飞舞的红色丝绸,单脚踩上高架一个掉头便朝着何周那边的人扑过去。 红灯笼在空中摇摇欲坠。 竹影不断摇晃。 长长的丝绸在风中滚起红浪,楚眠仿佛是在层层翻涌的云层中飞下来一般,美得像是在仙境。 何周和手下们都看呆了,傻傻地站在原地。 待见到楚眠眼中如霜的冷意时,何周慌忙让开来,但站在旁边的几个手下就没那么好运了,齐齐被扑面而来的宽大的红色丝绸扑倒在地,撞得头晕眼花,手中的枪、刀都掉了。 丝绸仿佛在她手里有了生命一般,划过她白皙的手臂飞出去,如蛇一般缠住对方,绞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第1239页 楚眠猛地一攥回丝绸,就有一个手下倒下来。 「卧槽。」 叶成惊呆了,两只眼睛瞪圆,「我表妹还有这身手呢?」 「……」 谢傲然坐在草地上,伸手推开轮椅,愕然地看着楚眠,只见丝绸一直围绕着她,她纤细的身影在其间若隐若现,柔,却致命。 他握着伤口的手慢慢滑下去,停在胸口。 掌心之下,心跳得过快。 他好像…… 厉天阙站在月门前,朦胧的红光将他身上的衬衫镀上深色,衬得他的脸越发阴沉。 他的视线追随楚眠的每一个动作,薄唇紧紧抿着,一双眼越发寒冽。 随着何周的一声惨叫,一群男人被红色丝绸绞成一团,跟叠人山似的叠成一堆。 一滴汗从楚眠的额头上淌下来。 她松开手中的手中最后一堆丝绸,整个平台高架上已经变得光秃秃,所有的丝绸都被她用完了。 一群男人嚎叫着想挣扎开,却越挣越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见状,陆景慧和陆云堂松了口气。 「啪啪啪——」 一阵掌声传来。 楚眠转头,就见厉天阙笑着从月门走进来,镜片后的眼直直地盯着她,笑容很深。 他的身后跟着一群手下。 见到他,倒在地上的何周激动地喊道,「九爷救我!」 别人不知道九天的本事,何周是知道的,九天这人的本事足以倾覆一个国家。 所以他才敢听他的话去对付陆家,九天许诺他,只要他把陆悬杀了,就助他成为国内最大的家族之主。 厉天阙看都没看她一眼,迳自走向楚眠,站到她面前,抬手抚上她的脸,温热的指腹拭掉她的薄汗。 「我居然都不知道你有这么好的身手。」 厉天阙笑得温柔,「看来上次你把人劫走,也不是用了巧计,就是直接劫的。」 她这样的功夫,他那些手下上二十个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楚眠觉得自己现在也是胡诌习惯了,张嘴就来,「我是唱戏的,本来就有点三脚猫的本事,刚刚是急了。」 这个理由也说得通。 厉天阙凝视着她的眼,伸手替她整理着领口,嗓音缓缓的、幽沉的,「急了?阿眠为谁急?」 「……」 楚眠沉默地看向他。 「要是我今天非杀陆悬不可,你是不是也要把我捆成这样?」 厉天阙放下手,狭长的眼凝视着她,深情专注。 听到这话,叶成气得拿枪要上前,被陆晴一把攥了回去。 「干什么?」叶成气得不行。 「你枪法再好也打不过他!你就消停点吧!」 陆晴死死抓着他的手臂,姐夫捏死他可不比捏死一只蚂蚁累多少。 楚眠站在厉天阙面前,看了一眼谢傲然,道,「别动他,他是我朋友。」 「是么?」 厉天阙低笑一声,把手伸到后面。 一个手下立刻拿出枪递上,厉天阙接过来就对准谢傲然的方向,一双眼睛却还盯着她。 第1025章 你这手……是不是下得重了些? 谢傲然支撑着草地想坐起来,却起不来,狼狈至极。 楚眠看着眼前的男人,厉天阙笑着。 他连挑衅,都可以很温柔。 她没有说话,一只手就这么挡上他的枪口,厉天阙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 下一秒,他的眼底泛起阵阵寒意,猛地按下她的手,对准谢傲然扣动扳机。 见状,楚眠想都不想地伸手噼向他的手腕,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厉天阙狠狠一疼,枪从手中掉了下去。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楚眠,一股被背叛的滋味顿时传遍他全身,「你为他打我?」 嫉妒、痛苦的怒意像一株藤蔓在他身体里绞起来。 厉天阙瞪着她,呼吸重起来,猛地手伸到身后,一把匕首银光闪过黑夜,直接横到她面前。 「……」 楚眠没有一丝畏惧地注视着他,顶着他的眼神向着匕首迎过去。 「楚眠!」 谢傲然震惊地看过来。 厉天阙也没想到楚眠会突然这样,他的动作与脑子更快,如同条件反射般用最快的速度反手刺回。 匕首在他手中掉了个头。 来不及收回力量。 他的掌心……瞬间一片鲜血模糊。 血珠子沿着他的掌纹一颗颗落向地面。 楚眠错愕地看向他,心口疼得揪起来。 她伸手就要握上他的手,但一个转念,她看着眼前阴沉到甚至带着些恨意的男人双眸,她扬起手,在男人的怒视中,一掌噼向他的脖颈。 厉天阙痛得拧眉,没晕。 他无法想像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斯文善良的程碧城会朝自己下这样重的手,就是为了一个陆悬? 他盯着她,笑得带恨,也笑得悲凉,「你就这么恨我?」 他扬起手就要打下来,可掌风颳到她耳旁边,手就自动停下了,僵得怎么都落不下去。 阿眠…… 阿眠…… 楚眠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没等到落下的巴掌,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薄唇动了动,仿佛在唤她,眼中情绪变化极快。 她在他眼中看到了厉天阙,可没等她看仔细,他似乎又变回了九天。 第1240页 他额角的青筋在跳,呼吸越发重起来。 「……」 不知道为什么,楚眠感觉他的身体里,好像是两个人在挣扎厮斗一般。 她有些急迫地看着他,「厉天阙,厉天阙……」 他醒了吗? 他是要醒了吗? 厉天阙只觉得脑袋里一阵混乱,白茫茫的,看不到出路,他低眸死死盯着她,「你叫我什么?你叫我什么!你到底是谁?」 他伸手要去握她的脖子。 他是九天。 楚眠看他这样,再次扬起手噼向他的脖颈。 这一次,厉天阙成功昏了过去,整个人往她身上栽去。 楚眠连忙抱住他,用尽力气稳住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手掌攀上他的背。 厉天阙垂下手,掌心里的血还在汩汩而出,往下落。 「九爷!」 跟着厉天阙的一帮人傻眼了,激动地就要冲上来。 「别动!」楚眠抱住厉天阙,冷冷地道,「你们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杀了他,把枪都给我放下!」 「你——」 手下们根本摸不清这女人是什么路数,在他们的思维里这就是九天的一个新宠。 这新宠居然敢对九爷下手…… 听到这话,他们互相看看,谁也不敢拿九爷的命开玩笑,最后只能往后退了几步,将枪放到地上。 「走。」 楚眠看向谢傲然他们。 今晚这座雅苑里,她不想看到任何一个人有危险。 陆云堂走上前来,帮忙拉过厉天阙一条胳膊,将他的重量扛过来。 楚眠顺势捡起地上的匕首,冷冷地看向那帮手下,「一周,一周之内你们安分守己,我就将九天送回来,你们敢妄动,我就杀了他。」 「你还有没有良心?我们九爷对你那么好!」 气炸的手下们瞪她。 「只要你们不乱来,他就是安全的。」 楚眠冷冷地道,让陆云堂、谢傲然他们先走。 「我们凭什么信你?」 手下们怒瞪着她。 「九天在我手上,我说了算。」 楚眠冷漠地说着,待所有人都撤出之后,她才跟着离开。 手下们面面相觑,他们九爷是什么人,向来就是个把旁人玩弄在股掌上的主,常年打鹰居然被鹰啄了眼? 「她为什么说是一周?」 「我他妈怎么知道!我只知道我们保护九爷不力,完蛋了!」 …… 楚眠一坐到车上,就褪去脸上的冷漠,把匕首一扔,连忙将厉天阙扶到自己的怀里躺好。 「消毒水那些呢?纱布,拿纱布给我。」 她焦急地道。 陆晴连忙把刚刚的木箱子递给楚眠,顺势看了一眼厉天阙,躺在楚眠腿上昏睡的厉天阙依然是一派大佬的气息,不过就没那么吓人了。 她盯着厉天阙颈上的两条深痕,忍不住替他疼,「姐姐,你这手……是不是下得重了些?」 楚眠给厉天阙清理血迹的手一顿,看向陆晴道,「我想过了,让厉天阙一直以九天的身份活下去不是个事,我一旦稳不住城里就会出流血事件,还不如让他睡着,这样他不会造杀孽。」 睡个几天,最多一周,支援就该到了。 「的确是个办法。」 谢傲然的轮椅就在车门外,他将她的话全部听了进去,只是有些疑惑地看向她,「不过他也不是今天才发病,为什么不早这么做?」 「就是就是。」叶成捂着肿得乱七八糟的嘴角扬声道,「你身手明明那么好,要早动手,我也不用挨这顿打了。」 那次在民宅被救还只以为她唱戏的身手好一些,今天他算开了眼界。 她根本就是个能以一敌数十的女王。 楚眠伸手摸上厉天阙的下巴,使他偏过头,她看着他脖子上被噼过的深痕,无奈地嘆了口气,道,「原因很简单。」 「……」 「我捨不得伤他。」 谢傲然噎住。 楚眠抬眸看向他,实诚地道,「要不是今天看着要出人命,我还是不会走到这一步。」 「……」 叶成呆呆地睁了睁眼,听着这话格外不是滋味,默默举手,「请问表妹,你是在两方火拼之后才有了这想法,对吧?」 并不是在他被毒打之后就有了,对吧? 楚眠点了点头。 「……」 叶成忽然觉得自己多余得应该趴车底。 第1026章 一个人要是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 他捂住心口步步后退,没事,他受得了,不伤心,不难过…… 回去的路上,陆晴坐在副驾驶座上,回头看楚眠,「姐姐,你准备怎么让姐夫一直睡着啊?总不能一醒就打晕吧?」 楚眠给厉天阙包好手上的伤口,闻言道,「我再想想办法。」 反正不管怎样,她都不能让厉天阙顶着九天的思维方式去造杀孽。 …… 夜晚,谢傲然坐在鱼池前,手中抓了一把鱼食扔进去。 鱼儿争相追食,一尾红鲤在他眼前游过。 他忽然就想到楚眠拉着红丝绸飞下来的一幕,鱼池的波光映进他的眼里,胸口跳得有些快。 他明明欣赏的是程碧城,为什么会对楚眠产生这种…… 她是他的表妹,就算她说的话有漏洞,她可能不是他亲表妹,那她的心明显也是在九天的身上。 第1241页 「哥——」 叶成捂着越来越肿的脸一瘸一拐地走到谢傲然身边,靠着鱼池边坐下,手上、脖子上全是缠好的纱布。 「受了伤不早点睡?」 谢傲然看向他。 「心里装着事呢,睡不着。」 叶成感慨地嘆了口气。 「这次的事也怪你自己,我早就说过不准你踏进小青园,你就是不听,才会酿出这祸来。」 谢傲然以为他是在恼这次挨揍的事,声音冷了冷,「你年纪不小了,我盘算着给你订一门亲,结了婚好收心。」 听到这话,叶成没有像以往那么反抗,反而嘆气更重,「我愁的就是这件事。」 「什么?」 谢傲然惑然。 叶成左右看看,然后神秘兮兮地道,「哥,一个人要是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是不是很痛苦?」 「……」 谢傲然犹如被当胸扎了一箭,他要有一双全腿,这会就跳起来了。 他的手牢牢端住鱼食碗,声音变了变,「你怎么知道?」 他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当然知道,都表现那么明显了。」叶成表情夸张地道。 谢傲然僵硬,「我守得住自己……」 「这个陆晴,明明知道自己只是小丫环,居然还敢肖想我这个陆家四爷。」 叶成从他手中抓过一把鱼食扔进池子里,继续道,「不过看她样子单单纯纯的,一点心计都没有,对我肯定是真爱,这就更麻烦了。」 一口气说完,叶成忽然看向他,疑惑,「三哥,你刚刚说你守得住什么?」 谢傲然别过眼,继续餵鱼食,「没什么,你继续。」 「我在想怎么办啊,这小丫头这么爱我,我去小青园看看跳舞听听戏她就气成那样,我要真娶门亲,她非哭着上吊不可。」 叶成皱着眉头又是一声嘆气,手摸了摸肿得跟鱼泡眼似的眼睛,「都怪我魅力太大了。」 谢傲然听得有些不是滋味,「你很烦恼么?」 「当然,她明知道她不该喜欢我,还喜欢我,那我肯定烦恼啊。」 叶成想都不想地道,「退退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可怜她,我愿意娶她,陆氏家族能容我娶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丫头?我和她註定不可能的啊……可我也不想她上吊,那陆寒陆风走之前还让我照顾她来着。」 愁。 真愁。 闻言,谢傲然苦笑一声,把手中的鱼食全部扔进鱼池里,「是啊,不该喜欢却喜欢,只会给人徒增烦恼。」 「哎——」 两兄弟齐齐嘆一口气。 月色撩晃树叶。 鱼池里的鱼们吃得太撑,不动了。 …… 和厉天阙在一起久了,楚眠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试过整晚都在一种浅睡眠的状态中度过。 她躺在厉天阙的身边,捨不得将他绑住,就只能逼自己睡得浅一点,随时注意他。 快天亮时,身旁的男人忽地一动。 楚眠连忙睁开眼睛,转眸,就见厉天阙躺在她的身旁,闭着的眼在动,眉头拧得紧紧的,染着痛色。 搁在被面上的手抬起捂住了脖子。 「……」 楚眠微微支起身子,一头长发落下来,扫过手臂。 她盯着他英俊深邃的脸,没有动,直到厉天阙睁开惺忪的眼。 四目相对。 厉天阙的眼中茫然渐渐消散,一抹阴沉忽至眼底,见状,楚眠想都不想地靠过去吻上他的唇,随手撕扯下他睡衣上的扣子…… 厉天阙的眸子一凝,死死地盯着她,胸膛起伏得厉害。 她的脚尖隔着被子划过他的腿。 厉天阙呼吸一紧,一句话没说就反客为主,将她压到身下。 窗外的天,鱼肚白越翻越多,阳光的温度越来越高,穿透合上的窗帘,落下一片光在地板上。 「我去端早饭给你吃。」 楚眠笑着坐起来,将他的一只手用领带绑在床头。 「阿眠……」 厉天阙盯着那根领带,呼吸有些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唇角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 他看向她,一双眼混乱而潋滟,一滴汗滑落下颌,有着致命的性感。 「嗯,我马上回来。」 她吻了吻他的脸,慢慢下床。 人走室空。 厉天阙坐在床上看着那根领带,回味着方才的欢乐,充斥着身体的炙热渐渐淡去。 他想到了昨晚,血液骤凉。 可没等到他想到更多,楚眠就端着早餐进来了,似乎早已经准备好,就等着他吃。 楚眠坐在床边餵他吃,脸上还有没褪去的潮红,看得他双眼发热。 他深深地盯着她,一口一口吃下她餵过来的粥,嗓音邪气地问她,「是准备吃完再继续么?」 楚眠笑着看他,「你有力气就行啊。」 「你在挑衅我?」 厉天阙一把挣脱开领带,松了松手腕就把她捞进怀里,低头去吻她。 还没吻到,他眼前便是一片混沌。 他瞪向她,难以置信,「你给我下药?」 「……」 楚眠默。 一碗粥还没吃完,厉天阙就倒在了床上。 「……」 楚眠端着碗站在床边觉得自己简直是……潘美人再世。 第1242页 她内疚地替他盖上被子,蹲在床边,把脸枕到他的手臂上,「厉天阙,你稍微再忍忍,我一定能想到唤醒你的办法。」 加在粥里的药不算轻,够厉天阙睡上一天。 楚眠在房间陪了很久,才端着早餐下楼。 第1027章 陆氏兄弟的反常现象 陆景慧正坐在楼下的沙发上看书,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笑着道,「解决好了?」 「嗯。」 楚眠有些沉重地应了一声,在陆景慧身边坐下来。 「怎么了?」 陆景慧看出她心情不怎么样,伸手将面前的一杯水递给她。 楚眠接过水杯喝了一口,低声道,「慧姨,我是不是对厉天阙太坏了?他为我才接受的催眠,我却又打他,又给他下药。」 简直是狼心狗肺。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日厉天阙甦醒也不会怪你,你只是不想他去害无辜之人。」 九天的性子太扭曲了。 如果由着厉天阙这么行事,这座城里死伤无数。 「可我还是觉得对不起他。」 楚眠有些难过,忽然有轮子碾过地板的声音传来。 她抬头,就见谢傲然被管家从外面走进来,他手上拿着两根槐树枝,同管家说着拿去给四爷入药。 说完,他正过脸,对上楚眠的视线。 楚眠收敛起糟糕的心情,冲着谢傲然露出笑容,刚要叫他,谢傲然神情却是一阵僵硬,扔了槐树枝就转动轮椅转弯。 「……」 楚眠有些愕然,「你去……」 「砰——」 谢傲然强行掉头,轮椅狠狠撞到门框上。 楚眠哑然。 管家一脸错愕。 谢傲然却更急迫了,好像后面有什么在追一样。 一根槐树枝卡在轮子里,轮椅无法动弹,他没去检查,反而两只手狠狠一用力,结果重心向后倾去,人从轮椅上摔下来。 楚眠惊得站起来,幸好管家一把拉住谢傲然,她快步走过去,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 谢傲然有些狼狈地坐着,头也不抬地道,「我出门谈事,走。」 「不是午后谈吗?」管家茫然。 「现在!」 谢傲然的语气重了些,管家不敢耽误,连忙推着他离开。 楚眠站在门口有些纳闷,她转头看向也是一脸茫然的陆景慧,「我是被嫌弃了吗?」 「……」 陆景慧不知道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就算我现在对厉天阙不好,但我平时人品还算过得去吧?」 不用看见她就跟见了鬼一样。 楚眠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可能……他是真的急着谈事吧。」陆景慧有些尴尬地笑笑,「来,跟我说说,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还是一样,等支援,守城内太平,唤醒厉天阙。」 楚眠走回来,想了想又道,「还有,我想今天去接厉小懒,我好久没见他了,他肯定很想我。」 现在厉天阙和九天的核心势力在他们手里,城内还算安全,可以接回厉小懒了。 「好。」陆景慧点头,「那我们先吃早饭吧,吃完了我陪你去接。」 「嗯。」 楚眠没有拒绝,同陆景慧走向餐厅。 陆家是个大家族,人也多,大家吃饭很难聚到一起,都是各吃各的。 两人进到餐厅的时候,一张超大的圆桌上只有陆晴和叶成两个人。 叶成的脸还没消肿,丑得不堪入目,此刻正缩着身体默默扒菜吃,几乎将脸埋进米饭里。 陆晴坐在一旁看不过去,「我问过大夫了,这虾是发物,你不能吃。」 「哦。」 平时拽得人五人六的叶成默默将虾搁到一旁,只吃白米饭。 「你多吃点菜,营养要均衡,伤才能好得快。」 「……」 叶成听话地夹起一大块的青菜,跟吃草似的全塞进嘴里。 楚眠和陆景慧对视一眼,今天谢傲然和叶成是怎么了?怎么都跟变了个人一样? 据说这被催眠过的人是不可能受第二次催眠的,那他们是怎么回事? 陆晴也是被弄得浑身不习惯,「你今天怎么这么听话?都不和我拌嘴了?」 好不习惯啊。 「……」 什么叫听话,他是看她一腔爱而不得的少女心可怜她好吗? 叶成抬起脸就想怼回去,但看到陆晴满是不解的单纯双眼,瞬间心又软了。 诶。 她还小,太天真,根本不知道丫环爱上少爷是註定没有结果的苦恋。 叶成从鱼泡眼中悲伤地看着她,「我怎么说也是陆家的四爷,天天和个丫环拌嘴像什么样子。」 「……」 陆晴满头问号。 叶成心下一惊,不行,不能停丫环,太伤人自尊了,出身低微也不是她想的。 他看着陆晴,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找补道,「是这样,经过这一次的事,我想清楚了,小青园我是再也不会去了。」 「真的?」 陆晴喜出望外。 「……」 瞧瞧,都高兴成什么样了,这得爱他爱得有多深。 叶成看陆晴的眼神更悲凉了,柔着声音道,「但是你也知道,我是陆家正儿八经的爷,我三哥要给我安排些什么门当户对的……我是拒绝不了的,懂吗?」 第1243页 「……啊?」 陆晴一头雾水,怔怔地看着他。 「傻丫头,听不懂就罢了。」 叶成深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心,脸色沉重地继续吃饭。 「……」 陆晴更懵了。 楚眠坐在桌上吃着饭,默默看着对面的两人,不过隔了一晚而已,这到底是发生过什么?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陆云堂腆着个肥肥的肚子气喘吁吁地冲进来,焦急地看向楚眠,「眠眠,出事了,这大早上的,冯家要去灭何家一门。」 「怎么回事?」 楚眠蹙眉。 「你不是让我们盯着城内各处,这冯家刚在赌场生意上被何家摆了一道,嫁进何家的女儿又被生生打掉了孩子,冯家气不过,说要和何家拼个你死我活。」陆云堂喘着大气道。 「随他们杀呗。」 叶成无所谓地道。 他现在是百年前陆愈的思维,在财阀乱斗的大现象下,他对每天死些人,每天有家族落魄有家族崛起已经习以为常。 但真正的陆家人保持着清醒,他们清楚地知道,这就是一帮无辜的人受了蛊惑在互相残杀。 能帮还是要帮一下,毕竟人命关天。 「没想到厉天阙被你按在这了,这城里还是乱。」陆景慧没了胃口,道,「我带人去帮一把吧。」 「一起去,帮完正好去接厉小懒。」 反正都要出这趟门。 楚眠搁下子筷子站起来。 第1028章 街上遇到厉小懒 北城区,高门大户前的石狮子被砸得稀巴烂,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冲进来。 何家的人纷纷涌出来,大喝着叫对方出去。 不过片刻,一个裤子上还沾着血的女孩被拉到院中,被两边的人拉扯着,脸色苍白,如同一条濒死的鱼,没有任何灵魂。 冯家有人大喝道,「我把女儿嫁到你们何家,生儿育女,你们当她是什么?今天我们非踏平了你何家不可!」 何家的家主何周站在门口冷笑一声,「是你们先做脏事在前,你们赌场前天关门,当晚我侄子就被揍了,敢说不是你们做的?」 「凭什么说是我们做的?」 冯家从大喝一声,「你提赌场,就是承认你在我们赌场做手脚了!何周,你就是个卑鄙小人!」 本是联了姻的两家人吵得不可开交,有枪、有刀、有棍,三句话不对话,两边便要打起来。 「叩叩叩——」 礼貌的敲门声在争吵中根本掀不起声浪。 「砰!」 打开的半扇门被人狠狠踢了一脚。 两家人终于听到动静,回头望去,就见满地狼藉的门口站了三个人。 陆云堂和陆景慧站在楚眠的身后,楚眠没再穿旗袍,而是换了一身浅色衣裤,头发扎了个高马尾,眉头微蹙,有些不耐烦地往里看去。 冯家人没认出来,何周却是一眼认出来这就是九天的新宠,连九天都敢说噼就噼的女人…… 他顿时慌得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往后退。 「何周,我有没有让人放话给你,让你安安份份不准闹事?」 楚眠有些烦躁地道。 她现在自己的事都一团糟,还要来管城里这些财阀乱斗的破事,可是不管,想想这群人都是被催眠的,太过无辜。 何周是个见风使舵的主,闻言,他弯下腰讪笑,「太太,不是,姑娘,不是我找事,是他们找上门来了,你听我说……」 「我懒得听。」 楚眠不想听他们两家纠纠结结的那些故事,做了个手势。 从陆家带来的手下顿时鱼贯而入。 不过一刻钟,冯何两家人全都被五花大绑在院子里,人多得跟下饺子一样,收缴的武器之多令人嘆为观止。 楚眠走到人群中,将下身裤子染血、昏死过去的女孩从地上抱起来,摸了下脉搏,然后蹙眉看向陆景慧,「赶紧送医院治疗,怕是不一定能撑住。」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对楚眠他们说恶意却救人、说善意却绑人的行为,在场的人全都一头雾水。 「姑、姑娘,您再放我一回呗?我保证安份。」 何周被绑在地上哀求道。 「……」 楚眠冷冷地看他一眼,招呼人将女孩送走。 但女孩没能坚持到医院,刚出门口,陆景慧就复杂地说了一声,「没气了,人走了。」 顿时,冯家的人坐在地上哭嚎起来,一声比一声高,哭得震天,仿佛在何家当场办了个葬礼。 何家人也没想到这女孩掉了个孩子后就没了,面面相觑,都没了声音。 楚眠看向门口的女孩,年纪不过20岁左右的样子,在正常的社会环境里,她这个年纪可以念书可以工作可以谈恋爱,可现在她却连死都是死在一场荒谬的梦境里。 厉天阙是不是也要一辈子待在被催眠的梦境里? 一想到这种可能,楚眠的心就沉到了底,她努力撇去这样的念头,她一定可以唤醒厉天阙,一定会让他做回真正的自己。 「看看城里有没有条件保存遗体。」 楚眠淡淡地开口。 这女孩说不定还有自己现实中的家人,哪怕人没了,这些家人肯定也想要一个结果。 「好。」陆景慧看得出楚眠不好受,走到她身边道,「走吧,我陪你去接小懒。」 第1244页 楚眠点了点头。 这里就是北城区,离厉小懒住的地方不算远,楚眠没有选择交通工作,就和陆景慧走过去。 楚眠看着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就感觉自己好像走进了一场巨大的梦境里,看人们如梦一般活着,他们争执、他们动手,他们为此付出生命。 唯一清醒的……只有她自己。 清醒,且痛苦。 陆景慧看着楚眠黯然的双眼,没有说些无用的话来安慰她,只默默陪在她身边。 两人走过一家大酒楼。 「大老闆您身上金光闪闪,好像财神爷啊。」 一个稚嫩又极尽谄媚的声音忽然传来。 两人的步子一顿,动作整齐地往后退了两步,停在大酒楼前。 就见一个穿金戴银、大肚便便老闆模样的男人站在门口,被腿边长得跟个粉嫩糰子的小男孩哄得特别高兴,笑得见牙不见眼。 不是厉小懒还能是谁。 厉小懒穿着有些老旧的背带裤,戴着一顶灰扑扑的画家帽。 他看着狼狈,但因为生了一张漂亮讨喜的脸,两只小手装模作样地往前一拱,就跟年画上的送财童子似的,嘴里一熘的拍马屁,「大老闆,您真的是个顶顶好的大善人呀!您这样的人肯定会财源广进、健健康康!娶好多好多的老婆!」 酒楼老闆被哄得直揉他小脑袋,差点把帽子揉下来,「我活大半辈子都没被人这么哄过,行了行了,把你那傻子爹领回去吧,以后别再让他来闹事了。你小小年纪也不容易,我让小二给你包几个糕饼,你带回家吃。」 傻子爹? 楚眠怔住。 「谢谢财神爷咧!」 厉小懒一个躬恨不得鞠到地上。 酒楼老闆被哄得实在舒坦,索性把心一横,又让小二给他包了半只烧鸡。 厉小懒抱着糕饼和烧鸡沖里喊,「爹诶,我们走啦!」 几秒后,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从里边步伐僵硬地走出来,男人面容无神,走路都踉跄,没了那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少了那一身高高在上的矜贵气质。 唐、瑾、辰。 「爹、爹、爹,这边走——」 厉小懒攥着唐瑾辰往右走。 唐瑾辰往左走,面容还是像之前一样木讷,但眼睛却生动许多,全是气—— 只见他嘴唇张张合合半天,最后憋出一句,「闭嘴!」 「……」 楚眠和陆景慧对视一眼,很是愕然。 唐瑾辰能开口说话了? 第1029章 扔、掉、你、儿、子 他不是和樊冰冰一样,被催眠得没意识,整个人变木讷呆滞了么? 不等两人说话,厉小懒就看到了她们,「诶?」 厉小懒大大的眼睛一亮,朝着楚眠就扑过来,但似忽然想到什么,生生停住了脚步,一把抓住唐瑾辰,像是没看到她们两个一样,「爹,往这边走。」 唐瑾辰也看到她们了,眼神一松,「楚——」 「嘘!」 厉小懒凶巴巴地瞪他一眼,拉着他就走。 楚眠跟着他们走了一段路,才想到厉小懒为什么会这样,于是上前道,「小懒,这边没人盯着我们,不用担心说错话。」 闻言,厉小懒一双小腿僵住,慢慢转过身来看向她。 对视几秒,小傢伙把手里的烧鸡糕饼一势,小嘴一瘪,眼睛一红,就扑着跑向她,脚下一跘,一声「妈咪啊」刚出口,人就朝她飞了过来。 楚眠连忙伸出手接住他。 「妈咪,我好想你啊,你和爹地怎么一直都不来找我,呜哇……」 小傢伙大声哭出来。 「对不起小懒。」 楚眠被他叫得心口一酸,将小傢伙紧紧抱在怀里,「是妈咪不好,妈咪没照顾好……」 话还没说完,楚眠就摸到小傢伙身上肥肥的肉肉,一时哑然。 楚眠抱着厉小懒回到他住的地方。 照顾小懒和唐瑾辰的是陆家旁支的一对夫妇,按辈份楚眠要叫一声三舅舅、三舅妈,此刻俩人正一脸尴尬地看着厉小懒坐在楚眠的腿上猛哭。 哭得那叫一个上气不接下气。 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双大眼睛瞬间就给哭肿了。 「楚、楚眠。」三舅舅站在那里不安地看着楚眠,小心翼翼地道,「我要说我们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小懒哭,你信吗?」 信个屁。 他们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催眠了虐待过厉小懒,不然孩子至于哭成这样? 楚眠也有些尴尬地讪笑,「三舅舅,三舅妈,我知道你们对小懒很好,我没怀疑你们,他就是太想我了。」 闻言,夫妻俩人大松一口气,默默擦掉头上的汗。 「呜呜呜。」 厉小懒抱住楚眠猛哭,「妈咪,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离开你我太难过了呀,呜呜呜。」 「别哭了,你这样会吓到长辈们。」 楚眠坐在椅子上抱着他哄,一双眼看向旁边坐着的唐瑾辰。 唐瑾辰坐在桌前,抬起一只手去拿茶杯,手指明显僵硬,他用尽力气,堪堪碰到茶杯,茶杯就倒了,茶水淌了一桌。 「我来擦。」 三舅妈似乎习以为常,连忙伸手去擦水渍。 「唐总统,你好了?」 楚眠很是意外,上次见到他,他还像个木偶一样没有感知。 第1245页 听到她问自己,唐瑾辰慢慢转过身看向她,道,「好、了、一、半。」 他说话一顿一顿,毫无以前的节奏。 就好像有什么语言障碍一样。 楚眠有些奇怪地看向三舅舅,三舅舅连忙道,「已经好很多了,刚醒的时候都发不出准备的音,手脚也不协调,现在看着是在慢慢恢复。」 「怎么醒的?」 陆景慧站在一旁问道,九止不是送外面去医治了什么,唐瑾辰是怎么醒的。 「这个……还是多亏了小懒。」 三舅舅笑得尴尬。 「……」 唐瑾辰的眼里再次生动起来,写满一个生气的「气」字。 好像有点故事。 三舅舅坐到一旁,开始徐徐道来,「我们怕出去给你们添麻烦,也担心碰上这城里九天的人,就不让小懒出这个小院子的门,一开始小懒吃吃睡睡还挺高兴,但到底是孩子,哪里受得了天天憋着,于是他开始给自己找起乐子。」 厉小懒呜呜抽咽着,竖起小耳朵听自己的事迹。 「找乐子?」 陆景慧听得一怔。 「是啊,我们要做菜洗衣服,没法时时刻刻陪着他,他就把主意……打到总统身上。」 说到这里,三舅舅有些同情地看向唐瑾辰。 这几天的时间,唐瑾辰大总统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厉小懒不想动的时候,就同唐瑾辰聊天,正好唐瑾辰不能说话,他可以一张小嘴巴巴巴从天亮讲到天黑,连唐瑾辰睡着了都不放过,捏着人的耳朵继续聊。 谁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具四岁孩子的身体里会住着一个话痨。 想动的时候就更不得了,他往唐瑾辰的脸上画画,给唐瑾辰手脚摆各种造型,完全是拿他当大型人偶,偶尔还趴他背上大喊「驾、驾」…… 就这样,就在前天夜里,在厉小懒第几十遍聊到和自己爹地英勇击退恐怖组织的事迹时,唐总统突然就清醒了,能说话了。 说的第一个词是发音不太准确的—— 「闭嘴!」 「所以您的意思是……唐总统是被小懒活活吵醒的?」 楚眠看向唐瑾辰,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替他庆幸还是该替他难过。 唐瑾辰坐在那里,明明脸上无法做太多表情,可楚眠还是看出了黑脸的效果。 他盯着她,一字一顿,「扔、掉、你、儿、子。」 立刻。 现在。 马上。 一刻都不要耽误! 闻言,厉小懒不干了,坐在楚眠怀里沖唐瑾辰吐了吐小舌头,「傻爹爹,你不要这么坏呀,你走丢都是我捡你回来的!」 唐瑾辰更气了。 一旁的三舅舅见状忙解释,「是这样,唐总统可能是不能接受自己变成这样,就一次次往外跑,每次都差点出事,也都是小懒机灵把他找回来,现在附近都当他是小懒的傻爹爹。」 「……」 楚眠感觉唐瑾辰的头上已经开始冒烟了。 她放下厉小懒,走到唐瑾辰面前替他把脉,见状,唐瑾辰有些紧张地看向她。 「脉象很平稳,我想你是中枢神经受到了一些影响,可能是因为催眠,也可能是因为被强行唤醒,看你这个情况应该可以恢复,不要太担心。」楚眠说道。 话落,唐瑾辰松了口气,「那、就、好,天、阙、呢?」 「他还没醒。」 楚眠的目光黯了黯。 唐瑾辰盯着她用尽力气道,「你、儿、子、能、唤、醒、一、座、城!」 明明是说话障碍,楚眠偏偏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第1030章 楚眠看九天的手札 楚眠转头看向厉小懒的白嫩小脸,开始考虑可行性。 这强行吵醒也能算个唤醒方式,那厉天阙是不是也可以用这样的办法? 见她看来,厉小懒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上前一抱住楚眠的腿,「妈咪呀,我只是个小孩子呀,要唤醒好多人我会累哒……」 「……」 你还知道累? 唐瑾辰瞪向他。 「我再想想。」楚眠拍了拍厉小懒的小脑袋,看向唐瑾辰问道,「你出去是要做什么?」 唐瑾辰不会做无意义的事。 「找、你。」 唐瑾辰不假思索地道,眉头渐渐能蹙起来了。 闻言,楚眠大概明白他是想尽早加入大部队来,帮忙一起应付眼前的局面,便道,「国内的支援应该在这几天就能到,你不用担心,冰冰一定会被唤醒,城内的局势也还算稳定。」 想到何家死去的那个女孩,楚眠心里不是滋味。 「不、稳、定。」 唐瑾辰有些僵硬地摇头,艰难地发出声音,「你、男、人、就、是、最、大、的、变、数。」 厉小懒摸摸鼻子,眨巴着大眼睛,「傻爹爹,听你讲话好累哦,要不你还是听小懒说吧?」 「……」 唐瑾辰要打孩子。 一旁的三舅舅听到这话说道,「对了,楚眠,今天唐总统是听到隔壁人家在那讲闲话才走的。」 唐瑾辰用力点头,示意楚眠这是重点。 「什么闲话?」楚眠问。 「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和之前一样说说今天什么东西的物价又涨了,哪里哪里又死人了。」 第1246页 三舅舅不觉得那些闲话有什么问题,「这城里过得是一百年前的老帝都生活,有这样的闲话很正常。」 他不知道唐瑾辰为什么那么激动地往外跑。 楚眠看向唐瑾辰,唐瑾辰皱着眉头用尽全力表达,「物、价、不、正、常,粮、食、在、被、恶、意、收、购,有、人、暗、箱、操、作……」 「……」 陆景慧也听得头晕。 楚眠却听明白了,「现在城里的物价有问题?是厉天阙动的?」 「我、猜、的,要、查,就、怕、来、不、及。」 唐瑾辰说得要多困难就有多困难,同时也焦急得不行。 闲话都传到民众身上来了,说明这事已经操作得差不多了,他去酒楼发现酒楼都没有存粮了,连米都是现买。 粮食被恶意收购很大的可能性就是要突然间涨成天价,这样民众就没得吃了,没吃没喝,一座城里的人能活几天? 如此大规模的行动,不是一个两个家族能决定的,幕后一定有黑手。 而现在的城里,幕后黑手还有谁,就只有厉天阙。 楚眠明白他的顾虑,脸色变了变,她看向陆景慧,「慧姨,你带他们先回公馆,我去查查九天的手札。」 九净让厉天阙看过九天的前半生平。 厉天阙现在是九天的思维行事,既然来不及查了,不如去找九天的手扎看一看,说不定能知道得更详细。 …… 楚眠独自回到苏公馆,一路将手下们打晕在地,冲进厉天阙锁掉的房间。 她用匕首将柜子上的锁撬掉,把里边的书籍都搬了出来,一本本看过去,大多数都是九天势力从百年前对催眠之术的研究。 楚眠翻了又翻,终于在一堆没有标记的笔记本中找到九天的前半生平。 只有前半,没有后半。 厉天阙接受催眠时就是看了这半本。 楚眠拿着手札出了公馆,在一条安静的巷子里停下来,坐在一处无人的民宅门槛上,开始翻起九天的生平。 九天的字迹是她未曾见过的凌厉,用词遣句主观性都非常强,仿佛是在将人强行带进他的思维观念。 楚眠一页一页翻过去。 在九天的回忆中,他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有任何快乐的时光,哪怕是村子未被烧毁前,他最多的记忆也是穷,是困苦,是没有尽头的挨饿。 他没有一天不在怨恨着这个世界,怨恨自己的父母让他活这一世。 直到村子被烧,他第一次感到解脱,他母亲让他帮忙一起拖着双腿废了的父亲逃出去,他没有动。 他坐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母被活活烧死,看着父母痛苦、震惊的眼神,他内心毫无波澜。 他没有逃,想跟着一起死。 但青梅竹马的程碧城沖了进来,她不顾一切地把他从火中拉了出来,哭着把身上唯一的一个土豆烤了给他吃,同他一起走上寻生的路。 相依为命的生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他知道程碧城对他好,她不吃不喝都要把食物留给他,她宁愿脱离戏班都要和他一起流浪……可惜,他活得还是麻木。 直到他第一次催眠成功,第一次杀人成功,第一次抢了尸体上的钱袋子给程碧城买包子…… 九天就在这种种的第一次中感受到了活着的痛快。 鲜血。 伤痕。 凌驾于他人性命之上的控制感,都让他的鲜血格外沸腾。 在帝都定居下来,程碧城供他读书,他才十五岁,可已经开始搅弄帝都的风云。 他一开始只敢去催眠一些落单的有钱人,弄点钱,渐渐的,他越玩越大,开始控制一些小家族的家主。 他的势力就像一股暗流,它不明显地流淌在帝都最阴暗的地方,却越来越汹涌。 长平街秦家被灭。 双街之争。 渗透官家。 渗透下九流之地。 楚眠翻着九札,只见上面详细地记录了九天一路以来做过的所有事情,她快速往后翻去,翻到了冯家一夜灭门的事。 原来,何家娶冯家女儿是为了一步步吞併冯家,吞併的过程全是受九天指示,九天希望自己手底下的人越来越强。 百年前的冯家还未来得及找上何家报仇,就被何家屠戮干净了,何家在冯家买通了人下毒,连在襁褓中的婴儿也没逃过。 「……」 楚眠看着这些字眼,心底不禁一寒。 如果不是她打晕了厉天阙,对何周绑了又放,时间拖延,是不是悲剧已经重演? 楚眠定了定心神,继续往下看,看到一行笔独凌厉的文字。 控制粮食,直溃三大家族。 第1031章 唐瑾辰点醒楚眠 果然有这一段。 楚眠迫不及待地往后翻。 早上还晴好的天气,乌云掠过,丝丝小雨便落了下来,滴滴嗒嗒地溅在屋檐上。 楚眠稍微往里坐了一些,让上面不算宽的屋檐挡住雨滴。 九天的笔迹一如既往如刀锋般寒芒毕露, 【今年,我二十七岁,我还未尝到权力巅峰的滋味。 我坐在商会里,看着那群人对三大家族的家主点头哈腰、毕恭毕敬,那三个男人才是掌控a国真正的主人。 我的心在蠢蠢欲动,我想要控制他们,想把他们变成我掌心之上随意操纵的棋子。 第1247页 但听闻苏家代代诸葛之才,厉家在南方养有大量私军,陆家更是富可敌国,根基渗入a国的每寸土地,动他们容易把自己栽进去。 但不动也来不及了,这三大家已经在查国内财阀乱斗的真相,还共同发话誓要给民众一个交代。 交代?我怎么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我派人开始集粮运转城外,我太知道人饿起来什么都吃,所以,我什么粮食都收,我要这城里一夜无粮,连替代粮都没有。 而三大家族的几个固定粮仓我找人烧毁。 很快,民众就会发现城里没粮了,于他们固定的愚蠢思想,他们甚至不会出城去寻一线生机,而是会大量聚集在三大家族门前求粮。 三大家族只剩下一点私粮又怎会放粮,所有人都会知道三大家不过是假惺惺之人。 不需要我动手,这些人就会吃了三大家族,大机率三大家族会崩溃而逃。 到时,我就是这座城的新主人。 我就要和碧城成亲了,我要送一座城给她做新婚礼物。】 没了。 楚眠在雨声中看完整本手札,雨点子落在她的肩上。 所以,这座复制城的开篇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是九天和程碧城即将成亲之时,也是城内即将一夜无粮的时候。 又回到起点。 刚进城的时候,她就想过九天选择这个点展开,一定是因为婚礼发生了什么变故。 就是一夜无粮的变故? 难道就是因为粮食的问题,程碧城才看清了九天的真面目? 三大家并没有溃逃离城的事件,如果有,陆家也不会在老宅被屠杀干净…… 那到底是出了什么意外? 下半本的生平是去哪了? 楚眠有些焦急,握着手札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雨帘微微蹙眉。 还是得先解决眼前的事。 现在还没到烧粮的时候,在支援来之前,她得确保城内的人不会被活活饿死。 …… 楚眠顶着雨回了陆家,让人去通知谢傲然回来,然后便上了楼。 房间里,厉天阙还躺在床上睡着,厉小懒正趴在一旁,两只小手撑着脸看厉天阙睡觉。 而唐瑾辰正坐在厉天阙床边的一张椅子上。 见到厉天阙,楚眠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她没有变成程碧城,她还能用楚眠的思维行事,来扭转这一切。 她转头,就见唐瑾辰坐在那里正直直地盯着厉天阙,一眼不眨,连她进来也并不在意,很是兄弟情深。 他们两个也算是一路吃着苦过来的兄弟了。 和亲的没什么分别。 唐瑾辰抬起手还有些僵硬的手,慢吞吞地将厉天阙受伤的手放进被子里,看着他脖子上的伤痕,嘴角抽搐出一抹笑容来—— 「比、我、惨、多、了。」 语气简直不要太欣慰。 「……」 楚眠一下子就没了感慨。 她站在那里,把手中的手札递给唐瑾辰,「看最后。」 唐瑾辰手指不太协调地翻到最后两页看了看,眉头皱起来,「果、然。」 「幸好有你提醒,否则支援还没到,这城里就要死大半的人。」 楚眠靠向后面的墙,低眸看向厉天阙的脸,淡淡地道。 「一、定、让、他、睡、着,等、支、援。」 唐瑾辰看一眼厉天阙,「拥、有、九、天、思、维、的、天、阙、能、做、得、比、九、天、还、多。」 他太了解厉天阙了,这傢伙从小就有一肚子诡计,什么都敢算计,但还算沾了一点亡姐的善良,不会毫无分寸。 现在,这一点也没了,又是和九天的变态思维融合,这样融合出来的一个人能比九天、比厉天阙本身更离谱。 楚眠听着,一下子就想到了城门关闭、她被软禁的事。 的确,这座复制城的里的主线还在走,而厉天阙又走出很多支线。 「还、有、谢、家、主。」 唐瑾辰又道,说得很是疲惫艰难。 厉小懒听得都快瞌睡了。 「谢傲然,他怎么了?」楚眠不解地问道。 「盯、着。」 唐瑾辰神色凝重。 「他有什么好盯的?」 楚眠道。 见她如此反问,唐瑾辰不由得摇了摇头,抬起手指她,「你、被、迷、住、了。」 「我没被迷住。」 她就是太清醒了才烦。 「你、迷、的、是、还、把、他、们、当、成、原、身。」 唐瑾辰困难地说着。 她把厉天阙还当厉天阙,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捨不得动他;她把谢傲然还当谢傲然,所以认为谢傲然还是会无条件站在她这一边。 可她忘了一件事,厉天阙已成九天,谢傲然也已经是陆悬。 一个国内首屈一指大家族的家主,怎么可能对着眼下的乱局无动于衷,还放任九天这个魔头在自己公馆里而什么都不做? 楚眠明白他的意思,便道,「我相信他不会对厉天阙下手。」 现在谢傲然看她的眼神还同从前一样,凭这一点,她就相信他说的保证。 「他、不、动、天、阙,旁、人、呢?」 唐瑾辰反问。 厉天阙和谢傲然能因为她而和平相处,但百年前的九天和陆悬从未因程碧城和解过,否则哪来的灭门之祸? 第1248页 所以,她想罩住城内所有的无辜之人,哪能只盯厉天阙。 「……」 楚眠听到这话犹如被当头棒喝,脑袋都懵了下,脸迅速地白下来。 她握了握拳,转身就往外走,「我马上让人去盯着谢傲然。」 走到门口,她回头看向唐瑾辰,「多谢。」 唐瑾辰扯了扯嘴角,「我、们、都、在、局、中。」 他们都被安排在了这个局中,自然是要齐心协力破除这个局。 第1032章 诛九天、清世道 偌大一座城表面风平浪静,内里已经暗藏汹涌。 高楼上,谢傲然坐在棋桌前同人对弈,指尖拈棋放至棋盘。 棋盘上的风云变幻悄无声息。 高楼下一群人正在被鞭打拷问,哀嚎声不止不休。 「还是你稳得住。」 对面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眉目之间自带煞气,一身刚硬,下棋的棋风也是往前直冲。 「家中祖传这么一份家业,行事不敢急躁而已。」 谢傲然淡淡一笑。 忽然,楼下的拷打声停了。 很快管家拎着袍子一角匆匆上来,低头向两人汇报,「三爷,厉爷,他们还是死活不招啊,就跟被灌迷魂汤一样,再打下去怕是要将人打死了。」 那晚九天被楚眠打晕,楚眠没再管何周、九天的手下,但家主命他偷偷把九天的手下给按下,拎到这里一通审问。 审问九天手下一共有多少人,都在做什么,除了何家这样的走狗,还有没有其他一些小家族是他的走狗……可惜,什么都问不出来。 闻言,谢傲然皱了皱眉,往下望一眼,只见有些人明显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了,神志不清之下竟还不肯吐露一点实情。 「最近帝都处处都透着蹊跷,这帮人对九天格外忠心耿耿,是其一。」 他放下棋子道,「苏家一夜之间消失,成了九天的地盘,是其二;还有四城门的人员变动,是其三。我总觉得有一张大网在向我们罩下来。」 对面的厉家家主倾听着,伸手下棋,「你们陆家和苏家关系一向不错,他们突然人去楼空,你竟一点风都没收到?」 「没有。」 谢傲然摇头,「如今三大家只剩我们两家,我们必须合作。」 「要我说,你就是自寻苦恼,蹊跷再多,指向的也只有一个人,你与其审这些小喽啰,不如审一审九天。」厉家家主道,「而他,就在你手里。」 的确如此。 「我已经答应了我表妹,不会动他,他脑子不好,那他必然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是有人推他到我们视线里而已。」谢傲然道。 听到这话,对面的人笑了起来,「陆三爷啊陆三爷,枉你英明一世,怎么想不明白这一点。」 「什么?」 谢傲然停下落子的动作。 厉家家主往楼下看一眼,「这些人死都不供一点九天的消息,你觉得九天能只是个傀儡?」 「……」 谢傲然目光凝住。 「你那个表妹骗你的。」厉家家主道。 谢傲然手中的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厉家家主看着他道,「陆三爷,今天审这帮人,虽然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得到,但我现在坚定了九天就是帝都下面搅弄风云的人,能做如此大事的人才能把手下人训成这样。」 就是他们,都不能保证手下人个个绝对忠诚。 九天却能做到,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妖术。 「……」 谢傲然没有反驳。 其实,他也看出来,九天行事鬼魅到了常人无法做到的地步。 「最近城内的粮食动向如此不正常,恐怕我们再不做点什么就来不及了。」厉家家主面色凝重地道,「如果有些事你做不了,我来做。」 「你想怎么做?」 谢傲然问道。 「审他,若一切如我们猜测。」 厉家家主将子用力按在棋盘上,声音随外的雨声落下,「诛九天、清世道。」 「……」 谢傲然坐在轮椅上沉默了,他忽然想到楚眠站在荷花池旁请求他的样子,想到她突然回头来救他的样子…… 心底两种念头互相拉扯。 他不想让楚眠伤心,可九天要是死了,那他是不是就…… 谢傲然闭上眼,手里摩挲着一颗棋子,举棋不定。 楼外的雨,一直不停。 …… 几乎到深夜,楚眠才等到迟迟归来的谢傲然。 她坐在公馆的门槛上仰头望向天际的月亮,皎洁、清澈。 谢傲然没有像早上一样躲着她,而是主动转动轮椅到她身边,学她一样抬头看向月亮。 「在想什么?」他低声问道。 「在想,我的祖宗有没有因为心烦而一次次坐在院子里看月亮。」 楚眠淡淡地道。 真正的陆悬喜欢程碧城,也知道九天的胡作非为,他站在正义的角度想对付九天无可厚非,他都是怎么对付的呢? 谢傲然轻笑一声,「你怎么想得这么奇奇怪怪?」 奇怪吗? 楚眠隐隐感觉到一件事,不管她怎么妄想改变,这座城里该走的剧情还是在走。 这种感觉,真的很无力。 她看向谢傲然,声音极淡,「三大家族的粮仓这几日一定要盯好了,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第1249页 闻言,谢傲然眸子变深,「粮仓?楚眠,你到底知道多少?」 「可能也不比你多吧。」 楚眠笑了笑,说完,她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盯着前面的院门,一字一字道,「不过,我不会让任何人从我手里把厉天阙带走。」 话音刚落,院门就开了。 管家带着人鱼贯而入,一进门就见到楚眠顿时僵住。 楚眠看向他们的手上,有枪有棍、有麻醉散,连麻袋都准备好了。 「……」 谢傲然坐在轮椅上表情凝住,他没想到楚眠已经看穿他的想法,他低了低眼,道,「楚眠,城内粮食有问题,我必须抓紧时间审一审他,这事关城内十数万人的生死。」 「……」 「我保证,不管他做过什么恶事,只要他配合,我不伤他不害他,等你找人来医治他。」 这是他从厉家家主那边谈来的条件。 九天落在他的手里,他至少能保证九天的生命。 「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厉天阙。」 楚眠面无表情地说道,往前走了两步,立在冷月之下。 她伸手将缠在腰间的细鞭解下来,手指一根根用力握紧,一鞭甩在地上,院内立刻响起清脆的响声。 「……」 见她如此固执,谢傲然蹙眉。 管家站在那里,看着这样的楚眠,忍不住道,「表小姐,这里是陆家。」 她只是表的,在主人家不好这样吧? 「我知道,我也知道我一出去就会有厉公馆的人上来抓人,我不想再和他们打,所以厉天阙必须呆在陆家。」 楚眠手执细鞭站在那里,目光清冷,「你们放心,我尽量不重伤你们,你们要能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就去审厉天阙。」 第1033章 说说,你到底是谁 从一开始,九止、九净要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拥有九天思维的厉天阙会坚定地按照原有的剧情走下去,会伤害整座城。 她要保厉天阙,就只能与谢傲然,与整座城的无辜之人作对,选一条百年前陆悬、程碧城绝不会走的路。 楚眠就这么站在院中,身形纤细,却又似一道墙,挡住所有人的去路。 「……」 见她这么决绝,管家看向谢傲然,等他的发话。 「楚眠。」 谢傲然深深地看向她,「你也会让我注意粮仓,那想必你已经知道九天在控粮,他这么做会造成什么样严重的后果你很清楚,这座城里……可有着十数万人。」 她不是那么冷血的人,否则不会让他们去扫荡苏公馆,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发现苏公馆已经成了九天的地盘。 「只要我楚眠还有一口气,没人可以审他。」 楚眠一字一字道,目光没有一丝退缩地看着面前的所有人。 谢傲然看着她,心口抽疼,疼得不是很厉害,却是绵绵的一直不停止,他苦涩地笑了一声,低头捏住眉心,「把枪收了。」 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点事。 听到这话,管家一声喝下,所有人朝着楚眠身后的大门冲过去。 楚眠看着,猛地扬起鞭子,一鞭抽到最前排的人身上,将人卷着往后拉扯…… 斗殴声在院里不止。 大厅里的窗前,陆家人站在一起,静静地看着楚眠独自迎战。 楚眠不让他们出面,要一个人去应付所有的事情。 陆云堂看着,激动地就往外冲去,陆景慧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别去。」 「眠眠再厉害也就只有一个人,她要是伤了,我们怎么和小妹交待,怎么和死去的老爷子交待?」 陆云堂脸色很是难看。 「你要相信眠眠,她不是程碧城,她可以处理好这一切。」 陆景慧道。 陆云堂咬牙,很是无奈。 唐瑾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眉头皱着,他低眸,厉小懒已经趴在他的腿上睡着了。 幸好,他睡着了。 …… 深邃的夜,月色很亮。 厉天阙是被吵醒的,一阵阵的搏斗声在他耳边一直吵个不停。 他掀开被子下床,看着一室的黑暗,面色阴沉地拿起床头的眼镜戴上,一步步走到窗前,随手推开窗。 月光泄了进来。 他斜靠在窗棂,低眸冷冷地看向院内。 院子里,落叶被抽得漫天飞扬。 楚眠一个人穿梭在人群中,手上一条鞭子使得灵活,那就如同她身体的一部分,她每一鞭都在控制,不击要害,不使全力。 这也让她给了那群男人反击的余地,棍子一下一下敲在她的身上,明明痛得脸色惨白,可她还是控制着力道。 妇人之仁。 厉天阙在心中冷嗤,撕心裂肺的疼痛却突如其来,痛得他几乎想蜷缩起来。 他的额上渐渐渗出薄汗。 他盯着那些围在她身边的人,眼底渐渐迸射出一抹杀意。 他想杀了所有人,为她。 厉天阙的手撑在窗台上,几乎就要翻跳过去,但还是忍住了。 他只盯着,一个人的体力始终有限,她不想伤人便是打得越来越吃力。 「楚眠,你快坚持不住了。」 谢傲然坐在一旁不忍心地看着她。 有人想突袭过去进门,楚眠随手就是一鞭子,便是将人挡在门外。 第1250页 因这一挡,本来近在咫尺的棍子没有躲掉,一记棍子从旁边狠狠砸向她的耳朵,楚眠被打得偏过头去,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见状,谢傲然急忙喊道,「住手!」 他撑着轮椅扶手站起来,一条腿撑不住他的重量,整个人摇摇欲坠般。 厉天阙靠在窗口,本就伤势未愈的手再次鲜血淋漓。 所有人停下来,有些错愕地看向楚眠,他们都看得出来,她收了力道,可是……为什么? 楚眠整个人摔倒在地,后脑勺重重地砸向地面,剧烈的疼痛一下子袭卷而来,耳朵里一阵轰隆隆的耳鸣…… 她倒在地上,鼻腔忽然涌下一抹温热,带着血腥味。 视线开始模糊,像是封了一层浅浅的白雾。 她沉沉地呼吸着,伸手去握旁边的细鞭,握到手中。 她咬紧牙关,摇摇晃晃地重新站起来,一声不吭地用手背擦去鼻血,往后退了两步,再次站在门前,做出了死守的姿态。 「……」 一群人顿时都不知道该不该上了。 谢傲然瘫坐回轮椅了,定定地看着她,「楚眠,你这样值吗?」 就为了九天那样一个人? 「呵。」 一声冷笑忽然从上方传来。 众人惊愕抬头,楚眠也缓缓抬起眼,有些模糊的视线中,厉天阙斜靠在二楼的窗口,那样的身影令人安心。 还说那药能睡上一整天,结果这就醒了。 难得一次,他看到她受伤而无动于衷,也是,他现在是九天的思维,她伤他,她打晕他,她还有一身程碧城没有的好功夫…… 他应该又开始怀疑她了,怎么会护她。 不过没关系,她护他也一样。 楚眠望着他,更加用力地握紧鞭子。 「这是做什么?陆家要杀我,你在护我?」 厉天阙站在那里盯着她惨白的脸,冷笑一声,「让我想想,演这一出是为什么。」 「……」 楚眠沉默,他又开始自洽逻辑。 「打晕我,拷问我的手下,没得出个结果,想来想去还是得从我身上找答案,找粮的去向,找我到底控制了多少人?」 厉天阙勾着唇,声音却没有一点笑意,「很急?怕一般审讯我不交代,所以演一出苦肉计,让这女人继续来迷惑我?」 身为「这女人」的楚眠沉默。 「从一开始我失忆就是你们搞出来的吧?」 厉天阙盯着门前晃了两下的纤细身影,语气没什么喜怒,「说说,你到底是谁,不会还告诉我你是程碧城吧?」 她不是程碧城。 她是故意来接近他的。 「……」 失忆? 谢傲然听得有些莫名,他看向楚眠。 楚眠望着窗口的身影,还没说话,厉天阙又道,「你是陆悬的女人?」 他是笑着问的。 第1034章 九天与陆悬之间的龙虎斗正式拉开序幕 陆悬的女人? 楚眠望着那一抹身影,涩然地笑了,「陆悬……是我祖宗。」 「……」 谢傲然的眉头蹙得更紧,她在胡说什么? 厉天阙站在上面,只以为楚眠被他拆穿了真面目在这故意挑衅他、噁心他,他的眸色更冷,「好的很。」 楚眠握着鞭子晃了下。 「陆悬,楚眠,你们这一手有点意思,既然如此,我一定还你们一份大礼。」 厉天阙一字一字说着,蓦地随手一扬。 一阵细白的烟雾自二楼洒下,急速地坠向所有人,像下一场极细的小雪。 所有人望去,来不及反应都已吸入烟雾。 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地上。 谢傲然见势不好,连忙伸手掩鼻,但头已经一阵阵泛晕,眼前一黑,人便昏倒在轮椅上。 一时之间,漫天绵绵的细雾中,只有楚眠一个人还站着。 她仰头望向那个不大的窗口,望着厉天阙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地面。 他越过地上的人一步步朝她走来。 近了,楚眠终于看清他的脸,仍然英俊,只是连斯文都懒得装了,镜片后的眼底盛满阴鸷。 下一秒,他伸手就朝她的脖子握过来。 「……」 楚眠注视着他,双脚一软,人往前栽去。 厉天阙的手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换了动作,伸手将面色苍白的她捞住,抱进怀里,这样几乎下意识的动作让他又惊又恼。 楚眠痛得低下头,鼻血一滴一滴落到地上,眼前发晕。 他阴戾地盯着自己锁在她腰间死死不放的手,磨了磨牙,贴在她的耳畔道,「楚眠,你是不是给我下蛊了?」 为什么他要她死,却下不了手? 楚眠视线迷离地看着地面,看着那几滴血扩散出无尽的光圈。 须臾,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字字用力,「不准走。」 她要控制他,要控制谢傲然,她要控制这座城所有的人等到支援。 「你凭什么命令我?」 厉天阙狠狠掐住她的腰,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抬起脸。 楚眠眸光涣散地看向他,头发丝湿了几缕,鼻下被抹了几次,连皮肤都蒙上淡淡的粉色,不似刚才的坚毅无敌。 此刻,她的目光透着几分委屈。 她就这么看着他,眼睛逐渐泛红,「你听话一些好不好?」 第1251页 她撑得好累。 整座城的人都是无辜者,整座城的人又都是最不安定的因素,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守到支援来的那一天。 厉天阙盯着她的眼睛,努力抹除心头那一抹疼痛,将她按到后面的墙上,阴沉地盯着她,「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会把你认成碧城,为什么我会失忆,为什么我会对你有这么强烈的欲望?你和陆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 楚眠无从解释,她扬起手掌。 厉天阙脸色更差,一把抓住她的手按到墙上,咬牙切齿地低吼出来,「你还想再来一次?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五天。」 楚眠转了转眸,看着他虚弱地道,「五天之内,你安分守己,不胡乱行事,不伤任何一个人,我就告诉你答案。」 「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 厉天阙摸了摸她的脖子,这脖子细得他一只手就能捏断。 「那你就杀了我。」 她看着他,没有任何迟疑地道。 「……」 厉天阙被激得眼眶发沉,指骨分明的手指没有任何犹豫地握上她的脖子,可就是下不去手。 身体里仿佛有一根神经在拼命拉扯,他硬是一点力都使不下去。 楚眠看着他的脸,笑了,「是你没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住在陆家,安分五天,不准控粮,不准烧食,五天之后,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厉天阙还想下手,可依旧连个指印都无法留在她的脖子上。 他咬了咬牙,低低地笑起来,「从来都是我九天威胁别人,还没有别人威胁我。」 「……」 「楚眠,不用五天,我要你乖乖上门,求着给我解释,求着要死在我手里。」 说完,厉天阙猛地松开她,转身就往外走。 楚眠用尽全力扬起鞭子飞出去,将鞭子一端捲住他的手腕,想要阻止他,「不准走……」 鞭子缠得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 厉天阙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鞭子松开,大步往外走去,身后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他随手往后一扬,将白烟再次散出去。 本来冲出来想阻止他的陆家人退了回去,眼睁睁地看着厉天阙堂而皇之地从陆公馆的大门离开。 「姐姐——」 陆晴一把搀扶住差点倒下来的楚眠,急得要哭了,「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 楚眠摇了摇头,被扶着走进大厅。 唐瑾辰坐在那里,怀里还抱着睡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厉小懒,楚眠看着那小小的一团,目光黯然。 唐瑾辰抬起手,将旁边的水杯推向她,一字一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不知道接下来还能做什么。」 她低声说道。 谢傲然和城里的厉家要对付厉天阙,厉天阙要断全城的粮,要击溃谢傲然…… 她试图护着所有人,可护来护去,谁也护不住。 …… 厉天阙离开陆家后,城内彻底乱了。 厉天阙与谢傲然,九天与陆悬之间的龙虎斗正式拉开序幕。 谢傲然通过总统府向外界发出告诫,要所有民众守住家中粮食,举报不明收粮之人有重赏; 但厉天阙的动作更快,粮早已经收得七七八八,而总统府和几个家族秘密转移粮仓防范时,十次有八次被厉天阙发现。 一时间,四城区到处燃火,火大得连晚上都能映亮这座城池,空气中瀰漫的全是粮食烧焦的味道。 这样的举动彻底惹怒陆、厉两家以及总统府,凡参与的全部被抓起来,直接判死刑,不日便押街头公开行刑,以示警告。 而警察局的门口开始收到各种各样的断指,一查,全是陆、厉两家无故失踪手下的手指。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正邪在复制城的梦境里掀起最真实的一场腥风血雨。 第1035章 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栽了的女人 楚眠顾不上休息,同陆家人不断在城内救人。 他们是一群游离在梦境之外的人,被押赴刑场的人他们救,失踪的手下他们极力去寻…… 可人的体力总是有限,仅仅两天,陆家的人累得一个一个倒下。 而城内,依然硝烟四起。 混乱的街头,已经没有几家店在开了,有人借势抢劫、烧杀,火光随处可见。 浓浓的焦烟迷住所有人的视线,楚眠凭着听觉冲进烟里,抱起一个正在哭泣的孩子就地一滚,躲过迎面射过来的子弹。 孩子在她的怀里拼命哭。 她没有力气抱人,只能牵着孩子的手一步步走出烟里,白净的脸上多了一些炭灰的痕迹。 她望着凌乱的街道,望着眼前乱跑逃命的民众,目光近乎呆滞。 楚眠不知道这座复制城究竟在何处,只知道这里的天气多变。 城内的天气一夜间变冷了。 嗖嗖的冷风颳进城里,伴随着细小的雪粒子,让整座城雪上加霜,让人分不清这里是什么季节。 感应到什么,楚眠猛地仰头望向远处的高楼,是已经关了门的广乐楼,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站在高处,正低头含着烟点火,手虚虚地拢着风。 比起城里衣不蔽体的穷人,他精緻得不像样子,军绿色的大衣搭在身上一丝不苟,连点灰尘都不沾,鼻樑上还架着要她挑选的眼镜,衬得他越发高贵。 第1252页 楚眠将手边的小孩交给追上来的一个陆家人,然后朝着广乐楼走去。 她还记得来到复制城的第一晚,他也站在这个高楼上,在她耳边说,爱吃醋的小东西。 她真希望,他现在也和她来这么一句。 告诉她,他从来没进过梦境。 高楼上,厉天阙点了烟,修长的手指将一根火柴弹了出去。 星点的火苗从高处飞下来,在空中转出弧度,然后灭在一粒雪上。 烧黑的火柴落在楚眠的脚边。 她仰头看着他,厉天阙取下薄唇间的烟,双手按到木扶手上,低眸看着她,面容阴沉,「你还真是辛苦啊,到处救人,菩萨转世?」 这两天,他一直暗中盯着她。 她是真能救…… 「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楚眠站在路的中央,一双眼直直地看向他,「杀戳吗?一时快感之后呢,不会觉得自己就是具行尸走肉?」 「你不是程碧城,你凭什么和我说这样的话?」 厉天阙冷笑一声,顺手弹了下菸灰。 细细的菸灰顺着细雪落下来。 「那你要程碧城,为什么不能同她好好过日子,非要做这些事?」 楚眠透过他看向百年前的九天。 「你有什么脸和我提她?」 厉天阙一双眼直直看向站在雪中的她,眼神阴沉,「她那个样子送出城也活不了几天,可能现在已经死了,而我,想到她那张脸,就对她的生死毫不在意,我连找都不想去找,这一切,你是怎么办到的?」 「我给你下了蛊。」楚眠顺着他的话道,「你过来,我给你解蛊。」 闻言,厉天阙低低地笑了,「楚眠,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栽了的女人,但我不会栽在你手上第二次。」 「……」 「我不想解了。」 厉天阙咬了一口烟,「她活不了,我不惦记她正好。」 「……」 楚眠沉默。 「不过,这个仇我一定报。」 厉天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字道,「回去告诉陆悬,我给他一天时间,和厉家一同滚出这座城,否则,我就让城里的这火烧得更旺一些。」 话落,周围有不少人暗中围上来,向广乐楼靠近。 厉天阙睨了一眼,冷笑一声,转身离开,见状,谢傲然的管家带人急急忙忙扑进广乐楼。 不多时,他垂头丧气地走出来,「又不见了。」 这两天,九天一直神出鬼没,根本抓不住他,但他也嚣张,总会出现在楚眠救人的现场,为此,他们偷偷布控想抓人,结果总是抓不到。 …… 陆公馆,门外细雪飘飘,门内灯光清冷。 楚眠疲惫到极点,人躺在躺椅里同大家谈事,厉小懒窝在她的怀里,难得的不吵不闹、安安静静。 「不可能,开什么玩笑!我们陆、厉二家要是离开帝都,这座城里还有民众的好日子过吗?」 叶成第一个拍案而起,激动得脸色都青了。 「不错。」 谢傲然坐在轮椅上道,「我研究了过去那些家族之间的事情,如果我没猜错,我们前脚一走,九天就会把控粮的污名栽到陆、厉两家头上,说我们是挟粮私逃,弃了帝都,这个名头一出,国内就再无我们两家容身之处,这是他陷害一些家族的常用手段。」 大厅里顿时一片静默。 直到唐瑾辰出声。 唐瑾辰经过两日的休养,可以两三个字往外蹦了,他看向谢傲然道,「也不是、不能做。」 所有人都看向他。 唐瑾辰拿出准备好的纸递给一旁的陆云堂,请他帮自己说,上面的字迹潦草到不像一个总统写的。 陆云堂接过来看了一眼,念道,「唐总……唐先生认为,九天其实一直针对的都是一些大小家族,他对财主级别往上的上层阶级有着很深刻的怨恨,他控粮的主要目的不是害死城里的人,而是逼三大家族溃逃,其实可以向九天让步,只要九天愿意放粮给城内民众。」 念完,陆云堂和陆景慧都多看了唐瑾辰一眼。 楚眠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没有插话。 耳边传来叶成坚决反对的声音,「你在说什么混话,就九天那种杀胚的话能行?他连粮都敢烧,他怎么可能愿意放粮给民众?」 谢傲然没有叶成那么激动,但态度和他一致,「有陆家在,城里的人还能得一份庇护,我们要走了,他们连最后的庇护都没了。」 总统府不过是个虚设而已。 「是为、城里人,还是为、陆家名……望?」 唐瑾辰看向谢傲然,目光似有能力穿透一般,穿过谢傲然看向百年前的陆悬之魂,「你根本、连谈都、不想谈。」 第1036章 我们成亲 「九天这种恶徒有什么好谈的?」 叶成坚决站在谢傲然这边。 「事关、城内民、众存亡,怎么、没得谈?」 唐瑾辰反问。 明明是可以试一下的,九天过往做事的手段也可以看出他根本无心整死普通民众,一切都是沖那些家族去的,把那些小家族扶起,又让他们自相残杀…… 闻言,所有人都看向谢傲然。 谢傲然看向唐瑾辰,这个楚眠新带来的人有着很强的洞察力,不是一般人。 第1253页 谢傲然握着扇子的手紧了紧,道,「老祖宗兢兢业业创下这一份家业,一代代传到我手里,我绝不会让陆家扣上污名,况且,造成这一切的不是我,而是九天。」 「……」 「我陆悬本就不是什么伟大的人,能做的就是尽力顾好城中的每一个无辜之人。」 谢傲然说着低眸看向躺椅中疲惫不堪的楚眠,「其实,我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办法,就看你愿不愿意。」 楚眠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她缓缓睁开眼看向谢傲然,一只手抱紧怀中的厉小懒。 「什么办法?」 她问。 「我们成亲。」 谢傲然看着她布了血丝的眼沉稳开口,扔下一记重磅炸弹。 众人皆惊。 楚眠怀中的厉小懒一下子睁开了眼,瞪大一双深灰的漂亮眼睛。 楚眠被复制城里的事弄得筋疲力尽了,听到这会,麻木得竟没什么感觉,只问道,「怎么说?」 「他对你不一般,他宁愿自伤也不伤你,如果我们成亲,他一定会到,这样,我们可以提前布下天罗地网。」 谢傲然看着她道。 在他看来,这是唯一的办法,否则,偌大一个城,他们连九天的衣角都摸不到,只能被动地应付。 闻言,厉小懒从楚眠的怀里豁然起身,瞪向谢傲然,「你抓他干什么?要害死他吗?」 谢傲然只知道楚眠带来的人里有几个孩子,最近又添了一个小孩子,但事多也没正眼看过,这一看,他就见到厉小懒的眼睛,顿时呆住。 这一双眼睛……分明就是九天的翻版。 在九天给复制城设计的剧本里,苏家没那么重要,直接被势力当成可操作的地盘,对于灰瞳一事更是只字未提。 因此,在这座复制城里,灰瞳只出现在九天和眼前孩子的身上…… 谢傲然惊得看向楚眠。 「我去,这是九天的种?」叶成也惊呆了。 楚眠沉默地握住厉小懒的手。 一旁的管家见状不由得道,「那要是用九天的孩子来诱……」 「我说了,他生病了,他不记得有这孩子。」 楚眠淡淡地道,从躺椅上坐起来。 厉小懒跳到地上,上前抓住谢傲然的衣袖拉了拉,软声软气地道,「叔,你别抓他,好吗?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 大人们都告诉他,过几天就好了。 一切都会好的。 「……」 谢傲然被他抓得心烦意乱,转眸看向楚眠道,「你还是好好想想我的建议吧,你有多少的能力可以一直救人一直不歇?九天不……抓,天下不宁。」 他更想说九天不死,天下不宁。 「你、不是抓、九天,是杀、九天。」唐瑾辰开口,看透一切。 就算谢傲然有心顾及楚眠不杀厉天阙,这天罗地网一旦形成,根本就是个死网,生死根本难料, 「够了。」陆景慧站在一旁忍不住出声,「她一直在为你们每一个人着想,你们却都在逼她,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由于谢傲然成了陆悬,陆景慧对他一直怀着一份别样的敬意,但这一刻,她有些忍不了。 谢傲然听到这话没再说什么,只让叶成推自己回房。 叶成推着他离开,路过门口,看着门外的细雪嘀咕了一句,「这鬼天气,也不知道城里能撑几天。」 他们一走,大厅里就只剩下一堆清醒着的人。 楚眠从躺椅上站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厉小懒担心地看着她,想要追上去,被唐瑾辰抓住,唐瑾辰朝他摇了摇头。 没人比楚眠现在的心情更复杂。 楚眠站在门口,看着细雪一点点飘在院子里,落进八卦池中,激不起什么涟漪。 「刚刚听谢傲然说那样的话,我忽然对那段往事没那么耿耿于怀了。」 陆景慧站到她的身旁,将一件狐皮披风披到她单薄的肩上,「跳脱出来看我才发现,陆家人也都是普通人,甚至是比普通人更自私。」 「……」 「百年前陆悬为了陆家的声望不肯撤出帝都,百年后,我们为了陆家的仇想再掀财阀乱斗,理直气壮地打着各种名义看无辜之人为我们陆家所累。」 陆景慧苦笑着道。 「这大概就是九天势力想看到的结果。」 楚眠淡淡地说道,嘴角弯了下,笑容苍白。 「你还撑得住吗?」 陆景慧担忧地看向她。 「下午又有几个人要被执行死刑,我去救。」 楚眠道。 陆景慧听得心疼不已,她真的是在用尽全力保护每一个人,哪怕是一个陌生人。 她道,「要不是人手不够,我真想把这城里的人全给敲晕了,让大家睡上个几天几夜,等着支援到。」 「慧姨。」 楚眠淡淡地开口,「我们一定等得到的。」 在支援来之前,她不会让任何一个无辜之人死在厉天阙或者谢傲然的手上,也不会让他们两个折在这场梦境里。 陆景慧看着她苍白的侧脸,眼眶酸涩。 陆晴站在里边看着门口的两个人,眼睛不由自主地红了。 总是大人们撑在她的上方,总是楚眠来解决一切,而她,总是最没用的那一个。 如果她能做点什么就好了。 第1254页 陆晴转眸看向唐瑾辰,上前小心翼翼、毕恭毕敬地问道,「唐总统,我现在能做些什么帮姐姐分担一下吗?」 唐瑾辰的眉头蹙着,一只手紧紧抓厉小懒,闻言,他扯了扯嘴角,摇头,苦笑一声,「没有办、法,除非、你能、抓住、天阙。」 谢傲然的建议不行,但话却不错,只有按住了厉天阙,才能平息这一切。 楚眠倒是打晕了厉天阙一次,可她连绑他都捨不得,被他逃脱。 现在厉天阙连行踪都是个谜,更不用说抓了。 …… 第1037章 谢傲然的剖白 抓住厉天阙…… 也是,如果这座城里的陆家或厉家抓到姐夫,姐夫的命难保,姐夫只有落在他们真正的陆家人手里,才能在支援前保下一命。 陆晴若有所思地看向门外的细雪,身侧的手指慢慢攥紧了衣袖。 也许,她也能为姐姐做点什么。 厉小懒站在一旁,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一双漂亮的眼睛眨啊眨。 城里的细雪不断下着,各处屋檐积上一抹淡淡的白。 陆家人在一处计划着下午如何再去救一波人,受了伤也不哼一声,只说要继续救人。 陆家只想着复仇的时候,他们眼里只有自己的家族; 如今,日夜不分地救着城里的人,他们终于跳开了一切再看百年前的恩恩怨怨,才恍然发现世道太平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陆晴站在那里,看着长辈们忙碌,连比她年纪小的几个弟弟都在学习包扎技术,要跟着长辈们救人。 她红了眼眶,然后在谁也注意的情况下从侧门走出,迎着细雪往外走去。 叶成倚在窗口,手里抛着扇子,揶揄着谢傲然道,「哥,你要娶咱们表妹多少有点私心吧?」 他看得出来,谢傲然对楚眠不一般。 谢傲然坐在轮椅上,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雪,「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有那种闲情逸緻么?」 「那为什么不是让我娶,不是让五弟娶,非要你自己娶?」 叶成回眸看他,挑了挑眉。 「是九天误以为楚眠和我有关系,我才顺势提出这样的办法。」 谢傲然沉稳地开口。 「你可是鼎鼎大名的陆悬陆三爷,你成亲那是震惊四城的大事,难道你还想结个假婚再向外解释?」叶成扬高了声音问。 「……」 谢傲然只定定看着窗外的雪,没有回答,像是走神一样。 「哥?」 「不知道。」谢傲然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一家之主不该有的茫然,「陆愈,你身体里有没有过一个很特别的声音。」 「哈?」叶成听得睁大眼睛,「这么玄乎呢?」 「从前我欣赏程老闆,但知道她是九天的未婚妻后,我也就止步于欣赏。」 谢傲然看着窗外,「可是楚眠不一样,哪怕知道她已经有了个孩子,我身体里还是有个声音告诉我,如果我不抓住这一次机会,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光明正大地得到她。」 叶成起先听得只觉好笑,但看着谢傲然再凝重不过的目光,他渐渐收敛了笑意。 「陆愈,我不瞒你,自私的念头现在已经蒙住了我所有。」 谢傲然看向他,手指逐渐握紧,「我不管她是不是我表妹,是不是有事欺瞒我,对我有没有心,我都想得到她。」 他有种很强烈的直觉。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叶成不知道谢傲然对楚眠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很是意外地看着他,「什么时候你就这样了?」 这才认识几天。 「不知道,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感觉到自己的异样,就好像……上辈子认识一样。」 谢傲然苦笑一声。 他的心态如此急迫,也许上辈子还是求而不得。 叶成知道自己哥哥不是那种风花雪月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九成九就是情根深种了。 他想了想道,「其实那九天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干的桩桩件件都不是人事,楚眠迟早会清醒……到那时,你照顾她们母子也不错。」 「你真这么觉得?」 其实谢傲然觉得自己的想法难以启齿。 「真的。」叶成不想自己的哥哥难受,「不过楚眠明显不想答应成亲,她对九天那坏胚还有情意,不肯设计抓他。」 「她这两日不眠不休地两边救人,哪里打杀她都去,拼尽了体力,就是不想有人命折在九天手里。」 谢傲然说道,声音微微有些冷,「换言之,要是她亲眼看到有人命折在九天手中,大概就会改变主意了。」 听到这话,叶成怔怔地看着他,背上起了一股寒意。 谢傲然抬起眼,对上叶成的视线,仿佛突然醒悟,苦涩地道,「你看,我说了,我现在被自私沖昏了头。」 「哥……」 叶成道,「我这两日看他们不要命地救人挺感触,我觉得他们说的对,就算是贫民,也有活下去的权利。」 谢傲然听着,表情有些不大自然,点了点头,道,「我说说而已,不会真去做什么。」 「嗯。」 叶成暗暗松了一口气,转过头去看窗外,就看着陆晴一个人冒着雪从侧门外的小迳往外走。 小丫环有大门不走,走偏门? 外面这么乱,她也不怕出去遭了劫? 第1255页 叶成正要扬声喊她,陆晴忽然回头望了一眼,眼睛红得跟兔子眼似的,叶成的声音哑在喉咙。 只见陆晴盯着公馆看了两眼,然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大步往外走去。 「这小丫环,一个人跑什么?」叶成皱眉,一把手收扇子,「哥,找几个人跟上我,我去盯着她。」 说完,叶成一熘烟往外跑了。 谢傲然转动轮椅往前走,从窗口往前望去,果然见陆晴一个人踩着薄雪走出公馆,不知道要去哪里。 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深起来,刚刚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要是她亲眼看到有人命折在九天手中,大概就会改变主意了。 …… 陆晴一个人站到了苏公馆门外面的路上,贴着墙抬头远远望向公馆的牌匾。 厉天阙不大认得她,不知道她是陆家的人,她可以以丫环的身份再悄无声息地回这里。 要是厉天阙会来这里,只要一次,她就有机会下手。 可……还是害怕。 上次有楚眠在这里,她没有多想就来了,这一次,只有她。 她这么自作主张,家里人会生气的吧? 她脑子里转过很多念头,转身就想走,可一想到楚眠苍白的脸庞心就揪起来。 姐姐已经很累了,再被这么逼下去,她会累死的。 这么想着,陆晴咬了咬牙,抬起脚就往公馆走去。 苏公馆已经成为一座空宅,陆家也无心对这里做什么,因此这里还有零散几个看门的手下。 第1038章 厉天阙回苏公馆 她笑着走上前去,也不等她说话,看门的就认出她,「这不是阿晴吗?这几天去哪了,我还以为你不干了呢。」 「干啊,怎么不干。」 陆晴笑眯眯地说道,不费力气就进了苏公馆。 和她一起面试的一群人里还留了几个帮佣,她们都还在公馆里做着杂事,见到陆晴没有生疑,陆晴很容易就混了进去。 主人不大,大家也要吃饭,一进去陆晴就被安排了灶下生火的工作。 陆晴在家是个娇滴滴的小公主,别说生火,连柴都没拿过。 她坐在板凳上,僵硬地拿了一堆木柴放进灶膛里,堆得火一下子灭了,旁边一个女佣立刻一巴掌打在她的手臂上,「你会不会生火啊?乱弄。」 「对不起,对不起。」陆晴连忙道歉,接着问道,「那个……主人什么时候回来啊?」 「主子的事还告诉我们?赶紧做事吧。」 那女佣边说边又抽她一掌,陆晴疼得缩了缩,盯着灶膛里的火。 她再等等,应该能等到的。 …… 楚眠下午救完几个死刑犯回到陆公馆,已经累到走路都没什么感觉了。 她揉着肩膀迈进院门,脚下一个踉跄往下栽去,一只手从旁边伸来搭了她一把。 楚眠站稳看过去,就见谢傲然坐在轮椅上,身后管家替他打着伞,显然也是刚回来,大概又是去和这座复制城里的厉家商量怎么对付九天。 「那些是死刑犯。」谢傲然看着她低沉地开口。 管家撑着伞站在后面不由得嘀咕道,「要不是我们爷替你兜着,就凭你三番两次劫法场,早就进局等杀头了。」 楚眠累到不想说话,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道,「以后你会知道,他们也都是无辜之人。」 「的确,他们都是听从命令做事,真正主导的只有九天。」谢傲然道,「楚眠,你再累,他也不会念你好。」 「我是累了,抱歉,我去睡一会。」 楚眠现在是站着都能睡觉,她迈开步子往里走去,就见唐瑾辰和几个陆家人急匆匆往外走,唐瑾辰的动作有些迟缓。 见到楚眠,一个陆家人连忙迎上来,「楚眠,这陆晴带着小懒出门大半日了还没回来。」 「她们两个不见了?」 楚眠一惊。 「是啊,我们看着小懒蹦蹦跳跳地跟在陆晴屁股后面离开,要不是唐总……唐先生提醒我们,我们都不知道两人出门大半天了。」 陆家人都皱着眉。 「我和你们一起去。」 楚眠焦急地就要转身,陆家人忙拦住她,「别了,你这才回来,赶紧回去休息休息,接下来有的是事情烦你,找人这种小事我们来做就好。」 「是啊是啊,陆晴年纪不大,但分寸还是有的,估计就是带着小懒在附近玩,玩得忘了时间。」陆家人都心疼楚眠,「你先去睡会,我们要是找不到再喊你。」 楚眠想了想,陆晴胆子有时候是会出奇地大,但她再怎么样都不会带着厉小懒乱跑,于是点点头。 她真的是太累了,走不动了。 她转眸看向一旁的谢傲然,问道,「你刚刚回来的路上有见过陆晴吗?」 不止见过,陆愈还让人带了话回来,陆晴进苏公馆了,他让陆愈暂且按兵不动。 只是厉小懒那孩子陆愈没提过,不知道陆家人怎么会觉得他是被陆晴带走的。 谢傲然坐在轮椅上,细雪飘在他的膝盖。 他目光沉稳地看向楚眠,她就这么站在雪里,雪花掠过她的长发,苍白而消瘦,好像随时会被风吹走。 他抿了抿唇,摇头,「没见到,吴管家,你带人去找找小懒。」 「是。」 管家应了声。 第1256页 闻言,楚眠也没再说话,看向唐瑾辰道,「我去睡个一刻钟,不管找没找到,都来和我说一声。」 「好。」 唐瑾辰点头,跟着陆家人出门寻找。 …… 细细的白雪断断续续在城里飘着。 叶成趴在墙头趴得快变成一个雪人,偶尔动一动身体,冻了个激灵,旁边的手下见状连忙道,「四爷,我们在这候着就行了,您回去吧。」 「不成,看不到小丫环出来我心里不安。」 叶成扫到身上的雪望向远处的苏公馆,也是怪了,不知道三哥为什么不让他直接冲进去把小丫环带出来。 这小丫环到底进去做什么? 正说着,路上远远驶过来两辆黑色的车,车身上沾着薄雪。 留下一路的车辙印。 车子停在苏公馆前,司机和人率先下来,纷纷撑开黑色的伞,连成一片,像在冰天雪地中开出一朵黑色的花。 后面的车门被推开,一只擦得锃亮的军靴踩在雪地上,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到伞下,让举伞的司机倍感压力,踮着脚在撑。 叶成费力地扭头去看,男人身上军绿色的大衣被风轻轻扫过,黑色的伞面始终遮着他的脸。 蓦地,男人低下头点菸,菸头腥红的光在纷落的雪中一明一灭。 叶成终于看清男人的脸,惊得差点从墙头掉下来。 他脸色煞白地去推旁边的手下,低声道,「快,回去告诉我哥,九天来苏公馆了,赶紧找人带上傢伙过来包抄。」 九天在城里一直神出鬼没,根本找不到他的踪迹,这可是按下他的好时机。 「明白。」 旁边的手下滑下墙头跑走。 叶成继续盯着,心下紧张,陆晴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她在里边干什么? …… 陆晴收到厉天阙来了的消息时,正被一个女佣凶着叫切洋葱,切得眼泪水直掉。 忽然,厨房里一顿人仰马翻。 「快快,主子回来了,把菜都准备起来。」 「洋葱呢,刚刚切的洋葱呢?」 陆晴顾不上去想自己运气太「好」,一来就撞到厉天阙跑这个地方来,连忙端起洋葱送过来,「洋葱在这里。」 「别愣着了,赶紧去生火!」 陆晴被推着去生火。 大半天的时间,她已经被凶得很会生火,她一边把木柴扔进灶膛,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用牛皮纸包的药粉。 姐姐上次就是给姐夫吃这个睡的。 厉天阙大步迈进公馆,一眼就看到彩窗下方的宝座,他的步子顿住。 第1039章 她是不是太看得起你了? 彩光流连在地毯上,映亮上面的蛇身。 宝座立于台阶之上,孤寂得空无一人。 厉天阙站在大厅中央,眸子幽深,良久,他低头猛吸了几口。 一旁的手下见他这样以为他是嫌宝座没擦干净,连忙掏了手帕就上前擦起来。 厉天阙的眼冷了冷,大步上前,抬起腿就将人一脚踹翻,没好气地道,「滚。」 「……」 手下吓得忙退下去。 厉天阙站在台阶上看了一会儿,咬着烟转身在宝座上坐下来,修长的手指搭在扶手上,指腹顺着上面的纹理缓缓抚过,停在一块突起的花纹上。 烟雾缭绕,熏过他的眼。 迷离中,他仿佛看到女人仰头倒在扶手上,发如黑瀑,香汗滴落,白皙的肩胛骨被烙上花纹,像开了一朵妖异的花,诱人神往…… 呵。 真跟被下了蛊一样。 厉天阙捏下烟,嘲弄地冷笑一声,将烟尾按灭在那朵木花上。 木花瞬间如凋零一般,抹上炭黑之色。 「把之前锁的那些书都给我搬过来。」 厉天阙面色阴沉地开口。 查过苏公馆周围没人守着后,他就决定过来一趟,之前没有时间去看那些收缴起来的书,现在可以看一看了。 「是。」 有两个手下应声下去。 厉天阙往后靠向椅背,冷眼看着下方,忽然问道,「送碧城去找消炎药的人还没回来?」 「没有。」 手下老实交代。 程碧城病成那样活不了,找消炎药的怕是也跟着一起死在外边了,这本来就是个人吃人的世界。 不是旁人死,就是自己死。 想到程碧城已死,厉天阙心中不起一点波澜,甚至他都不太记得那张脸了,更无法将那张脸套进他的记忆里。 一定是陆悬和楚眠搞出来的。 楚眠…… 他迟早会杀了她,不用急,慢慢来,这座城里的粮撑不过今晚了。 到时,所有人都会求到陆、厉两家门上,他们就会像丧家之犬一样,再无贵人的尊严。 「九爷,书都拿过来了。」两个手下抱着书朝这边走来,又道,「刚刚路过厨房,她们已经把晚饭做好了,要不九爷您先吃了再看吧?」 厉天阙正好也不想再坐在这张记忆深刻的宝座上,起身道,「那就把书拿桌上去。」 「是。」 手下们应声。 …… 灯,亮了起来。 餐厅里摆着一张圆桌。 厉天阙解下大衣扔给手下,在桌前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一本书看起来。 第1257页 是纯手写的笔记,写的是对催眠的理解。 厉天阙单手执书,低眸冷冷地看着,女佣端着菜陆续上桌,陆晴跟在女佣们中间,手里抱着一壶茶水。 别的机会她抢不到,只能往茶水下药。 菜会挑,但水总要喝的。 心里装着事,陆晴格外紧张,连呼吸都摒住,她偷偷看一眼厉天阙。 明明他只是看书,她却觉得他从来没这么吓人过。 她将茶壶搁到桌上就准备离开。 厉天阙盯着书,一手握起茶杯往旁一放,「倒水。」 所有人都看向离茶壶最近的陆晴。 「……」 陆晴硬着头皮端起茶壶为厉天阙倒水。 厉天阙的手还停在茶杯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 陆晴死死咬住嘴唇,盯着手中的茶壶,动作近乎僵硬,还好,水一滴都没落到外面。 她稳稳地倒好茶水,没有声音地将茶壶放下,人一点点往后退,做足了一个女佣应该有的样子。 就在她要退到门口时,厉天阙端起面前的茶杯放到唇边,没喝,而是笑了。 「呵,楚眠叫你来杀我?她是不是太看得起你了?」 磁性的嗓音明明带着笑意,却又似浸透了砒霜的毒。 「……」 陆晴站在门口,一张脸瞬间惨白,腿也软了。 …… 细雪飘扬。 谢傲然坐在门口,展开手中的金面扇,看着雪一点一点落在扇面上,浸湿扇面。 家中很静,陆家人不是出去救人,就是出去寻人,只有楚眠在楼上睡着。 忽然,一个身影匆匆忙忙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扑到谢傲然跟前,「三爷,那九天去苏公馆了,四、四爷唤我回来,请您赶紧加派人手去包了苏公馆,把那贼子拿下。」 厉天阙竟还真的到苏公馆了。 这算什么? 老天给他的运气么? 谢傲然坐在轮椅上,蹙眉,眸色深得令人看不出究竟来。 那手下见谢傲然一点动的意思都没有,不禁奇怪地看向一旁的管家,管家看向谢傲然,「三爷?」 谢傲然收拢手中的扇子,拿扇尖敲了敲自己的胸口。 那里跳得剧烈。 不想输。 只有她对九天彻底失望,他才有可趁之机。 他没有别的机会了。 这样的念头几乎吞没他,许久,谢傲然抬起眼看向面前的手下,淡淡地问道,「你怎么回来的?」 「骑那两个轮的洋车回来的。」 手下有点懵,不明白为什么问这个。 骑车回来的。 时间不够,来不及达到他想要的局面。 谢傲然眸子动了动,沉思片刻后道,「你现在跑回去,再跑回来报告。」 「啊?」 手下傻眼。 「三爷让你去就去,废什么话?」管家站在一旁道。 「哦哦。」 手下摸不着头脑,只能顺从地往外跑,车也不骑了,就迈着两条腿跑。 谢傲然看着外面漫天的细雪,面色渐渐苍白,「我是不是做错了?」 管家跟在谢傲然身边,看懂了个七七八八,闻言,他道,「就是个丫环,表小姐带这一大家子老小过来投奔,您不嫌弃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给他们住,他们为您付出些也应该。」 谢傲然笑了,再苦涩不过,「这话听着实在荒谬。」 就因为他供了人家的吃穿,就要别人为他捨命? 可是…… 他真的敌不过心里那股自私的念头,他总觉得,这是最后的,且唯一的一次机会。 他握紧手中的扇子,「早点将人手准备好,要是能救……保个一口气也好。」 「是,三爷。」 管家应了下来。 …… 公馆里,灯光幽暗。 陆晴被两个手下从后面按住。 厉天阙坐在餐桌前,将手中的茶杯翻转,倒下里边的茶水,薄唇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第1040章 厉天阙被喊得心都乱了 陆晴惊惶地看着他,心里无比怀念从前的厉天阙,那时的他,楚眠一个眼神他就坐在旁边乖乖不说话。 可现在…… 陆晴怕得呼吸都在发颤,然后,她就看厉天阙坐在那里一边看书一边轻描淡写地道,「把尸体送到陆公馆门前。」 派个小丫头就想来杀他。 可笑。 「……」 陆晴差点昏死过去,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一旁膘肥体壮的手下闻言搓了搓手,贱兮兮地笑起来,「那个,九爷,那既然都要杀了,要不……先留给我们兄弟几个快活快活?」 「你休想!」 陆晴急得大喊起来,换来的是狠狠一巴掌和一脚,她被踹得直接跪在了地上,痛得冷汗直流。 「他妈的,要死的人了还那么多废话!」 那手下啐了一口,转头看向厉天阙时又一脸谄媚的笑,「九爷,您看……」 厉天阙转过头来,笑着看他,「想快活啊?」 「这不是想着别浪费么,小丫头长得这么标緻,要不……您先来?」 手下跟着笑。 厉天阙笑得更深,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书,「连自己的下半身都管不好那就索性不要了吧,如何?」 第1258页 「……」 手下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呆呆地看着厉天阙。 厉天阙勾着唇,完全看不出是在玩笑还是在说认真的。 手下忽然想到,跟着九爷这么久,周围的人常去那些低三下四的窑子,偶尔有那么几个管不住自己去搞良家女人,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难道说,这是九爷不准的? 盯着厉天阙的笑容,他的脸色逐渐惨白,眼神惊恐,膝盖一弯跪到地上,「九爷我错了。」 厉天阙笑着,睨向另外的手下,「还愣着干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 「是。」 手下们押着狂言的手下和陆晴往外走去。 厉天阙刚要重新拿起书,外面就又传来手下的声音,「九爷,陆家的四爷陆愈在外面叫门。」 厉天阙神色一凛,「带了多少人?」 「连他自己在内就五个人,外面没埋伏。」 「……」 厉天阙将手上的书反扣在桌面上,阴沉着脸站起来往外走去。 这一个个上赶着来送死,是看不起他? …… 「砰——」 随着一声巨响,两扇门被重重合上,大厅里陷入昏暗的光线中,壁炉里的火烧得很旺。 厉天阙沉着脸坐在宝座上,冷眼看向下方一派装腔作势走上前来的叶成。 「你来干什么?」 陆晴被押得跪在地上,无法置信地看到叶成一步步走过来,眼眶红得不像话,声音都在抖。 地毯两边全站着手下,一把把枪对准了叶成他们。 而叶成他们在进来的时候就被缴了身上的武器,连块布都没能留下。 「是你来干什么,找死啊?」 九天这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她也敢碰。 叶成停在一旁低声斥她,视线落在她肿起的脸上和褶皱的衣服上,语气变了变,「他们打你了?」 小丫环整天金贵得跟什么似的,吃饭都挑食,手上破个皮都得喊一喊,这挨一顿打还不产生阴影? 在这种强压的环境里,陆晴听到叶成的关心,巨大的委屈顿时冒出来,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哭着看向他身后四个人,哽咽道,「你变成我祖宗后都蠢了,就带四个人来有什么用啊。」 给九天塞牙缝都不够。 「……」 叶成黑了脸,咬牙切齿地道,「你狼心狗肺啊,我还不是为了救你?」 左等支援不来,右等支援不来,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居然骂他蠢。 「打情骂俏够了没有?」 厉天阙坐在上面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叶成抬头往上看去,彩窗下方的男人浑身都透着不好惹的气息,再看周围齐刷刷的枪口,他吸了一口气,强作镇定地道,「九天,我哥已经带人在来的路上,不过一刻,你们这里就会被围得水泄不通。」 「是么?」 厉天阙凉凉地道,没有一分在意。 「你逃不掉的。」叶成把手背在身后,挺着脖子强撑士气,「所以,我是来给你一个活命的办法,抓我们做人质,好和我哥换你一份生机。」 厉天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待他说完气乐了,还以为这位陆家四爷有什么好招,结果就这? 厉天阙取了根烟随手一摆,示意手下动手,他都懒得听了,随意地道,「把陆愈多卸几块给陆悬送过去,免得他嫌我送的礼不够大。」 他烦陆悬这人。 说完,他将烟咬在嘴里,拿出火柴,单手推开火柴盒,从里边弹出一根细长火柴。 一连串动作做得再习惯不过。 收到指示,两个手下上前一脚踹向叶成的腿弯,叶成当下跪了下来,冰冷的枪口抵在他的后脑。 他脸色一白,大喊起来,「我哥真的在包这里了,没我当人质,你逃不掉的!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说到后面,他已经语无伦次了。 陆晴跪在一旁,又怕又忧地看向叶成。 不行。 不可以…… 手下们看向厉天阙,厉天阙连眼都没抬一眼,修长的手指灵活划燃火柴。 见状,手下们明了,子弹上膛,手指准备扣下扳机。 「不要,姐夫!」 陆晴撕心裂肺地边喊边不顾一切挣开按着她的手下,扑到叶成的身上,撞开那开枪的人。 拿枪的手下冷不防被撞得退到一旁,子弹扎进地上。 厉天阙被这一声叫得手一抖,火一偏,烟没点上。 他抬起眼,幽冷阴沉地看过去。 陆晴白着脸从旁抱住叶成,仰头望向厉天阙,大声喊道,「姐夫,你杀了我们,眠姐姐会伤心的!她会哭的!」 明知道眼前的男人已经完全是九天的思维,可她还是忍不住搬出楚眠。 除此之外,她根本想不到别的办法。 厉天阙顿时没了抽菸的兴致,取下嘴中的烟道,脸色份外冷冽,「她伤不伤心与我何干?动手。」 派人来杀他,难道他还要顾着她伤不伤心? 手下再次上膛,声音很响。 叶成吓得闭上眼睛,陆晴吓得跪下来死死抱住叶成,把脸埋在他的肩上,嘴里还语无伦次、乱七八糟地大声喊,「姐夫饶命姐夫饶命姐夫饶命姐夫饶命……」 「……」 第1259页 厉天阙被喊得心都乱了。 第1041章 厉天阙酸死了 他抄起旁边的茶盏就砸了下去。 茶盏粉身碎骨。 手下惊住,有些愕然地看向厉天阙,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下手。 等待中的子弹并没有穿过两人的脑袋,叶成挤开一只眼睛默默往前望去,就见厉天阙沉着一张脸高高在上,竟没有不耐烦地叫手下赶紧动手。 这一招竟然真的有用? 「姐夫饶命!」 叶成从善如流,跪在地上比陆晴喊得更大声。 而陆晴抱着他还跟念经似的在碎碎念,「姐夫饶命姐夫饶命姐夫饶命……姐夫你杀我们一定会后悔的,眠姐姐会不理你,她肯定再也不要你了,你就娶不到她了……姐夫饶命啊,我不是来杀你的,我只是想让你睡觉,把你完整地送给姐姐……我错了我错了……」 叶成听耳边陆晴一堆的叨叨,听得很懵,然后跟着又喊了两声,「姐夫饶命!」 「闭嘴!」 厉天阙还想砸茶杯,手边已经没有茶杯了。 谁管那个女人要不要他? 可笑! 厉天阙黑着脸从宝座上走下来,大步冲到两个碎嘴子面前,一把抢过手下手中的枪,将枪口对准两人。 叶成惊慌地将陆晴攥向怀里,手臂压在她的背上,手掌挡住她的头。 「啊——」 陆晴躲在他的怀里语无伦次地喊出来,「姐夫!姐夫!姐姐她爱你!姐姐她爱你爱得不行了啊姐夫!你杀我们她还怎么爱你啊姐夫!」 「……」 厉天阙被念得脑袋疼,脸色难看到极点,食指就搭在扳机上,却莫名地扣不下去。 烦。 莫名的心烦意乱。 他瞪着这两张脸,看到的却是那个女人失望转身的画面,胸口钝痛起来。 叶成也完全慌了,抱着陆晴看厉天阙,「姐、姐夫……女孩子脑袋开洞不好看,杀、杀我吧姐夫……」 姐夫姐夫姐夫姐夫。 妈的! 厉天阙心浮气躁地一把将枪狠狠砸在地上,面色铁青,声如寒冰,「把这两人给我吊大街上去!」 这蛊下的,他对她下不了手,对她身边人也下不了手。 一旁的手下闻言有些懵,「活着吊啊?」 厉天阙侧目,一双眼里的戾气似染了血一般。 「……」 手下再不敢问,提起叶成和陆晴就往外走。 …… 已经是黄昏,下着雪的天却还泛着白,幽幽的光亮照着整座城池。 广乐楼前,本是繁华的街头,如今被警察局建起三尺高的刑台,用来公开处刑那些乱收粮的罪犯。 但此刻,高耸的木架上,陆晴和叶成以及四个手下被齐刷刷吊在上面,吊成一排,人在风雪中晃荡。 除了他们,周围看似空无一人。 一段时间过去,有胆子大的民众悄悄走出门,躲在墙角张望,拼着命站到吃瓜第一线。 天气越发寒起来。 陆晴自小到大受过唯一的苦,就是从克斯洲逃到a国那一次,这会双手被绑着吊在高空,很快气力就不够了,手腕被生生磨出血来。 「陆晴,这么冷的天别睡,会死的。」 叶成转头见她眼神涣散,上眼皮就要坠下来一般连忙提醒。 「我死不了,我就是死也不能死姐夫手上。」 陆晴张合着一双苍白的唇说道。 她要是死在厉天阙的手上,那她就是姐姐和姐夫之间的罪人了,她才不要做。 「你又开始胡言乱语,撑着点,你姐和我哥肯定很快会到。」 叶成吊在一旁宽慰着她。 雪粒子飘在她已无颜色的脸上,发丝上都沾着白,楚楚可怜,叶成看得心口一软,想了想道,「别睡,陆晴,你要是能撑过今天这一关,爷我娶你。」 陆晴冷得有些麻木,闻言,脑子迟钝地反应了下,茫然地看向他,「什么?」 「高兴吧?」 叶成被吊得狼狈,脸上则满是自以为是,「只要你今天能活下来,我就让你做陆家的四奶奶!」 「……」 陆晴随风在晃,呆呆地看着叶成的脸,心脏后知后觉地跳动起来,「你……喜欢我?」 叶成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直接,顿时眼珠子都不知道往哪里,别过脸哼哼两声,「少臭美,我喜欢你这种小丫头干什么,我就是看你可怜,想给你一份着落而已。」 这么说着,他的脸上却泛起红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冻的。 陆晴怔怔地看着他,眠姐姐说,叶成如今的性子很像他的从前,就像是真正的自我被释放出来了…… 原来从前的他喜欢她这样的,她还以为得是那种知性、漂亮的女人才配得上沉稳、淡定的他。 陆晴笑了笑。 忽然间,她觉得这街上的风也不是那么冷了,这手腕上的绳子磨得也没那么疼了。 广乐楼内,窗户开了一扇,桌前,厉天阙坐着面无表情地品茗着一杯茶。 尝不到任何茶的味道。 他慢吞吞地转着手中的茶杯,目光极沉地看着上面的题诗。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 「九爷,人来了,环着这里的四条街都被包了,有陆家的人,也有厉家的。」 第1260页 一旁的手下说道。 闻言,厉天阙从桌前站起来,走到窗前往下望去。 只见被薄雪覆白的主街上乌泱泱地走来一群人,浩浩荡荡,为首的正是楚眠,以及坐在轮椅上的陆悬。 天冷,楚眠在外面加了一件纯白的狐裘披风,她就这么走在细雪中,令人一时间分不清她和漫天的雪哪个更动人。 两人并排在一起,陆悬不时抬头和她说着话,眼神关切,似在安慰。 楚眠也低头回应。 风吹起她的披风,拂过轮椅,陆悬抓起披风替她掖了回去,她低眸看着,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两人的目光一直在对视。 「砰。」 突如其来的声响惊了手下一跳。 两个手下看过去,就见厉天阙面无表情地站在窗口,手中的茶杯被他硬生生捏碎。 碎片落下,边缘沾着血。 「……」 两个手下大气也不敢出,低头当隐形人。 楚眠迎着雪走到刑台前,看着吊在上面活生生的陆晴和叶成,说不清是难受还是松一口气,只觉得嘴里布满苦涩的味道。 第1042章 看来这菩萨和阎王差得也不多啊 「姐姐——」 陆晴被吊在刑台上,羞愧地都不敢拿正眼看楚眠。 她太笨了,想帮忙却越帮越乱,还要楚眠来救自己。 楚眠站在刑台下方,一双透着疲惫的眼睛看向她,淡淡地笑了笑,「没事。」 人没事就好。 她四下看了看,听到身后传来陆云堂小声的嘀咕,「幸好他还没魔怔得彻底,知道不把小懒一个孩子吊起来。」 谢傲然坐在一旁,面色微动。 据他所知,厉小懒根本没有和陆晴一起进苏公馆,这孩子不知道去了哪里。 楚眠仰起头,雪落在眼睫上,眼前被蒙上一层浅浅的白,她闭了闭眼睛,和高楼窗口前的男人对上视线。 厉天阙站在窗前,看着下方讽刺地勾了勾唇,「来的人不少啊。」 自然是不少,这周围四条街全被他们的人占满了。 看着厉天阙就这么有恃无恐地站在窗口,谢傲然坐在轮椅上,手指轻点扶手。 一颗子弹凌空飞过,厉天阙侧过身。 那颗子弹射偏了,打在窗台上。 厉天阙笑着重新站回窗台,深眸隔着镜片看向楚眠的脸,「这么想杀我?想好后果了?」 「砰——」 一声枪响掠过天际,吓得周围冒出头的民众又缩了回去。 子弹落在刑台上,就在陆晴的脚下。 陆晴吓得不敢喘气。 周围有枪口对着刑台! 陆景慧惊得往左右看去,大声喊道,「不是说了不要乱来?你们干什么?」 突然间朝厉天阙开什么枪。 「九天这种祸国乱民的活阎王难道还要请他喝杯茶不成?」 第一个开枪的是复制城厉家的人,听到陆景慧的话毫不客气地顶回去。 话音刚落,他的肩膀就中了一枪,一个血窟窿看得惊心。 人当场倒下来,人群顿时骚乱起来,厉家人大喊着要往前沖,要诛杀九天。 楚眠面无血色地看过去,目光疲到麻木。 幸好,下着雪,幸好,武器装备都落后,幸好,都不是什么神枪手,做不到一枪毙命。 「你们稍安勿躁,总得先把人救下来。」 谢傲然扬声说道,他仰头看向窗口的厉天阙,「九天,你把人吊在这里,总有个什么说头吧?」 听到这话,人群暂且安静下来。 「有啊。」 厉天阙轻描淡写地道,「比如你陆悬自刎于我面前,我就放了他们。」 「……」 谢傲然目色沉沉地看过去。 「怎么,不敢了?」厉天阙倚在窗台,染血的手往里收着,一双眼轻蔑地看向谢傲然。 「非我不敢,而是家中有祖训,小人的诚信比纸薄、比雪轻,不足信也。」 谢傲然道。 听到这话,厉天阙笑得大声起来,要不是手伤了,他真想给陆悬鼓掌,「有意思,有意思,我发现你们这些大家族虚伪的话真是一套又一套。」 明明就是单纯的利己,非要说得冠冕堂皇。 楚眠站在那里沉默着,陆、厉两个大家都在,没有她说话的空间。 但她一步不退,始终站在所有人的前面。 忽然,有喧闹声远远传来,所有人都莫名望去,有人一路挤着人群小跑过来,「乱了乱了……三爷,不好了,城里的人不知道从哪得的信,说是陆、厉两家在这里放粮,好多人都跑来了。」 现在几条街是彻底被堵得水泄不通。 众人往前望去,就见大量民众因着求生的本能硬生生从他们的人群里撕开一条口子冲进来,「谢谢陆三爷,谢谢厉爷——」 大家高声大喊着往里沖。 场面一时失控,有人被挤得大叫,「谁说这里放粮了,滚,都滚!没粮!没粮!」 唐瑾辰站在人群中捏了捏眉心。 够狠的,知道有人会来包他,厉天阙索性就把场面弄得更乱。 「怎么没有?」厉天阙倚在窗口笑,「陆家、厉家不还各有两个私仓么?」 「……」 谢傲然直直看向高处的男人,这才明白,之前厉天阙漏了他们两处大粮仓没烧,不是因为找不到地方,而是就等着今天。 第1261页 若粮多,他和厉家当然愿意救济世人,但现在,只剩下两个粮仓,全拿出来也不过是保城里的人活个一两日,而他们自家也要被拖累而亡。 有脚力快的民众已经扑到他跟前,跪下来求他放粮。 谢傲然攥紧了轮椅的扶手,厉家中有人气急败坏地喊道,「你们拉我们干什么,不如上去把那九天杀了,就是他控粮,把他杀了就能有粮!」 「我们都饿成这样了,哪里还有力气,爷您行行好,您给我们先吃饱了,我们什么都替你们干。」 民众们跪在地上哀求。 「……」 复制城的厉家人说不出话来了,只能面色铁青地看着乱到极致的局面。 也有人道,「给你们吃完了,我们还吃什么?饿死吗?」 听到这话,厉天阙轻蔑地看向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都是活菩萨,怎么还不愿意捨身救人了?」 嗓音凉薄,字字讽刺。 「……」 谢傲然面色很沉。 「看来这菩萨和阎王差得也不多啊。」 厉天阙笑。 「陆三爷,不管你退让什么,这种小人想杀人就杀人,想烧粮就烧粮,肆意妄为,毫无人性可言,唯有诛杀一途!」 复制城厉家传来一个铿锵的声音,「大家跟我冲进去,谁杀了九天,厉爷赏他大黄鱼五百根!」 听到这话,手下们顿时沸腾起来,乌泱泱地就要朝广乐楼沖。 谢傲然的手下们也是蠢蠢欲动,见谢傲然没有明确阻止,大家便兴奋地往里跑。 冲进来讨粮的民众们被挤到旁边,有的摔倒,有的撞头,有的人踩人。 只有真正的陆家人焦急地去阻拦,「你们疯了?百姓们还在这里,这打起来会出人命的!」 「别乱来!会死人!停手!你们快停手!」 「别沖啊!」 陆家人的声音很快就淹灭在被黄金迷了眼的人群中,手下们全都不顾一切地往前沖。 一无所知的民众在哀嚎。 厉天阙在周围布的桩纷纷朝他们射击过来,子弹穿梭在混乱的人群里,鲜血溅到地上,即使是被伤了,大家还是不管不顾地往前沖。 第1043章 楚眠心血耗尽 民众们饿红了眼,手下们迷红了眼。 茫茫细雪落下来,掠过一双双眼睛,人类的本能在这一刻全部被激发出来。 见状,管家急忙推着谢傲然到有檐瓦挡着的地方躲避,谢傲然皱眉,「快救四爷,楚……」 他往前望过去,声音哑在喉咙。 纷乱中,楚眠独自一人走上刑台,一袭雪白狐袭完全曝露在周围高处的狙击点中,子弹不停落在她的身侧,她似毫无感觉一样,继续往刑台上走。 宛如盛开的一朵白梅,雪色再浓,都摧垮不了她的刚烈。 她不要命了么? 谢傲然的呼吸一紧,厉天阙站在高楼,目光阴沉地看着楚眠,薄唇抿了起来,一言不发。 楼下,已经传来有人冲上来的声音。 「九爷,我们不走吗?」 一旁的手下疑惑地问道。 人真的是太多了,就算有百姓制造混乱,但陆、厉两家人的目标太过明确,就是冲着九爷来的。 「把枪给我。」 厉天阙冷声说道。 手下无奈递枪,厉天阙不顾手上的血,握过枪就往下对准了楚眠的头。 他就不信他真下不去这个手…… 楚眠走到刑台上,亮出手中匕首飞出去,割断陆晴上方的绳子。 陆晴顿时坠落,她上前接住,体力透支的她没能接稳,跟着一起摔在地上。 她掀起披风盖到陆晴身上,压低对方的身体,一颗子弹就从她的耳边飞了过去。 「姐姐……」 陆晴愧疚地看向她,眼眶又红了,「我把事办砸了……」 「没事。」楚眠低声道,将她拉起来,「找个地方躲着,保障自己安全的前提下能救一个是一个。」 「姐姐你脸色好差。」 陆晴担忧地看着她,楚眠的脸上竟是一点血色都看不到了。 「去吧。」 楚眠拍拍她,重新站起来,步子微晃。 在枪林弹雨中,她抬起眼看向那个窗口,恰恰与厉天阙的视线对上。 厉天阙手中的枪口正对着她,眼神冷冽极了。 见她看过来,厉天阙的手一僵。 忽然,楚眠笑了,笑容苍白至极,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来。 她连躲都不躲,仿佛是料定他打不出这颗子弹,也仿佛是无所谓他开不开枪。 她收回视线,将叶成与其他四人全部救下。 叶成跌落在地上,手臂被子弹擦过,掉了不少血。 他疼得倒吸一口气,一只柔荑伸过来,楚眠蹲在他面前,用一块手帕替他将伤处绑了起来,淡淡地道,「要是我和厉天阙今天活不了,你替我们照顾小懒。」 「啊?」 叶成有些懵,他替她照顾孩子?他这么个浑不吝的人,她竟然放心他? 「走。」 绑完手帕,楚眠推了他一把,将他往不远处的墙边推。 叶成有些茫然地往前面走,就见陆晴正在和陆云堂他们救人,真的就是在救人,伤了的百姓救,伤了的两家手下救,连被他们打下来的九天暗桩都救…… 第1262页 楚眠转身,背对着厉天阙的枪口继续救人。 她从踩踏中救下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她扶着老人到边上坐下,老人又冷又饿,直打哆嗦。 楚眠解下身上的狐袭给老人盖上,然后继续救人。 做着这几天做惯的事。 救到已经麻木,完全成了一种本能。 「呃——」 一声痛苦的低吟传来。 楚眠转头,只见陆景慧抱住自己的手臂,上面鲜血淋漓。 她走上前扶住陆景慧带去旁边休息,然后又要走,手被陆景慧一把抓住,「眠眠……」 陆景慧心疼楚眠,想说些安慰的话却说不出来。 这几日,她眼睁睁看着楚眠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心血被厉天阙、谢傲然两个梦境中的主导者耗尽,她不确定这孩子还能坚持多久。 「慧姨,我救人。」 楚眠笑笑,拉开她的手,转身离开。 陆景慧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你活着,慧姨就活着,慧姨绝不食言。」 「……」 楚眠的眼睫颤了颤,余光中,她还能看到厉天阙的枪口一直没有收起过。 她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继续救人,被众人推向广乐楼的方向。 城中的枪不多,枪声很快越来越稀。 能救的人越来越少,伤的伤,气力耗尽的耗尽。 楚眠麻木地救着人,唇间呼出白气,没了枪声,她只觉得耳边格外安静,静得她能听见自己绵长又吃力的呼吸声…… 一个女人坐在地上哭,腿被压在一部黄包车下。 楚眠步子一顿一顿地走过去,用尽力气将车挪开,旁边扑过一人撞向她。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再也支撑不住,人软绵绵往地上栽去。 「砰。」 厉天阙一枪射在撞她的那人身上,那人捂着手惨叫起来。 厉天阙看着自己手中的枪,脸色逐渐僵硬,他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他望向楚眠,只见她倒在薄薄的雪地上,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旁边人走来走去,谢傲然担忧地冲过去,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她还是倒在那里没有动。 「砰。」 枪从他手里掉下去。 呼吸逐渐绵长。 他死死盯着那一道身影,心脏跳得几乎要爆裂开来,瞳孔震动。 阿眠…… 阿眠…… 他的薄唇动了动,猛地伸手抓住窗框就往下跳,他好像忘了一些事,不对,他是忘了什么人…… 真正被他遗忘的不是程碧城。 从来就不是程碧城。 厉天阙落到地上,周围有人见到大声喊道,「九天下来了!九天下来了!诛杀九天!五百根大黄金!」 众人朝着厉天阙冲过去。 他浑然未觉,只盯着远处地上那一抹身影,朝着她走过去,脚下踩着血。 「哒哒哒哒哒——」 忽然间,一阵从未听过的巨大噪音从天上传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众人错愕地抬起头,只见上面的天空变暗了,一大片大小不一的飞机朝这边飞过来,乌压压地停在他们的头顶上方。 「那是飞机吗?」 「不像啊,飞机上面有那么大转的吗?」 「西方人打过来了?完了完了。」 所有人顿时陷入恐慌,连逃都忘了,就这么看着上面。 无数根绳子从飞机上落下来,一群全身武装的人动作矫捷利落地顺绳滑落。 第1044章 厉小懒带跑厉天阙 厉天阙站停在原地,冷眼看着一排人落到地上,挡住他的去路。 他们端起手中的枪对准他,那些枪是他未曾见过的,看架势就比城里的破枪高端很多。 他们看了厉天阙一眼,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下一秒,他们转过身去,将枪口对准其余人,「都不准动!都停下!把枪放下!」 「……」 人群不安地看着这些从天而降的人,往后退了退,四处张望。 「都不准动!把枪放下!」 一声高喝从上空传来,所有人抬头望去,就见又一排人从飞机的绳上落下。 枪口朝天,连锁般的枪声「哒哒哒」疯狂响起,火光刺眼。 众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先进枪,被枪声震得全部抱头蹲到地上,顺道把自己手中的小破枪扔了。 就算不懂是什么情况,他们也明白,这是绝对的火力压制。 在场站着的已经没有几个。 楚眠倒在地上,埋在雪间的手指动了动,她艰难地想撑起自己,却撑不起来,她虚弱地睁开眼往上面望去。 就见孟墅、樊冰冰、安诗蓝、彭子杰、彭子豪、黎哲顺绳而下。 近了。 她看向一双双忧心忡忡的眼睛。 真好,都来了。 看着他们,楚眠身体里绷紧的心弦一松,脑袋里一片空白,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彻底昏睡过去。 「楚眠?」 谢傲然错愕地看向她,弯下腰去拉她。 「眠姐!」 几人落下地,个个紧张地看向楚眠。 屋檐下,唐瑾辰看向其中已经明显恢复正常的樊冰冰,她同其余人一样,一身迷彩色的武装,腰间别着枪,很是英姿飒爽。 好久不见。 第1263页 她恢复了就好。 他伸手抹去身上的血迹,温和地看过去,「冰……」 樊冰冰直接从人群中沖了出去,蹲到地上把楚眠抱起来,紧张地看着她,「眠姐?」 她伸出有些颤慄的手放到楚眠鼻下,感觉到均匀的呼吸,顿时心一松,随后紧紧抱住楚眠,「诗蓝,把大衣拿过来,眠姐身上太冷了。」 「来了。」 安诗蓝急忙解下背上的包,拿出一件大衣展开盖到楚眠的身上。 「……」 唐瑾辰站在屋檐下,低头看一眼自己手上刮蹭到的两道伤口,默默把手背到身后。 算了。 他不重要。 厉天阙看到这架势,明白这些人都是冲着楚眠而来,并且和她一起。 先前几乎破蛹而出的念头被头顶上方巨大的声响吵得收了回去,厉天阙冷眼看着这些人,步子往后退了一步。 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这些先进装备的人助她? 她不是a国的人? 她究竟来帝都做什么? 厉天阙隔着人群望向躺在樊冰冰怀中的楚眠,面色沉着,继续步步后退。 「厉——」 孟墅抱着枪看向厉天阙,差点冲口而出,忽然想到霍烨和陆景然的提醒,他硬生生地把称呼憋了回去,举起枪对准厉天阙,大喝一声,「你,把手举起来,不许动!」 话落,彭子杰、彭子豪、黎哲纷纷看向孟墅。 这一刻的孟助形象光辉伟岸。 「都举枪啊,干什么呢?不是来之前排练过了?」 孟墅咬着牙低声说道。 其余人都可以通过催眠唤醒恢复,唯独厉天阙不行,所以对待他要小心谨慎,更不能突然来一句其实我们是百年后的人,其实你也是。 「哦,行。」 三人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冲着厉天阙举起手中的冲锋鎗,硬生生把自己变成孟墅的随从,将来秋后算帐应该算不到他们头上。 「……」 孟墅就无语。 「九爷……」一群手下站在厉天阙的身后,有些慌乱地看着这一切,完全摸不着头脑,「这怎么办啊?」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从天而降也就算了,手上端的都是什么武器,能打那么连发的子弹。 「快!举手!」 孟墅豁出去了,温柔的面相此刻强装出气势。 「……」 厉天阙站在那里,刚刚他听过那些枪声,那不是他想躲就能躲的。 想抓一个来催眠,离得太远。 厉天阙的眸色深了深,伸手摸向自己身上,眉头蹙了下,出门时忘记把那些瓷瓶带上了。 他薄唇抿紧,既然钉不是要杀他的意思,那不如先束手就擒,再行脱困。 这么想着,厉天阙自嘲地勾了勾唇,下巴微抬,在乌泱泱的飞机群下方慢慢举起双手。 投降都投得有几分桀骜不驯。 厉天阙身后的手下们见状也纷纷举起双手。 「……」 彭子杰、彭子豪对视一眼。 出息了,有生之年把厉总整投降了。 「麻烦你们把人先扣押起来。」 孟墅看向巅峰会的三个男人。 黎哲看他一眼,「要不,麻烦您?」 「……」 孟墅又看向一旁自己带来的手下,手下们倒是配合,个个抬着手中的枪,但问题脸全冲着地面,头都不敢抬,好像地上有金子捡一样。 一帮没用的。 孟墅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去,还没走到厉天阙面前,就听一个稚嫩又嘹亮的声音传来—— 「你们这些坏人!通通不许动!」 话音刚落,几个瓷瓶突然从厉天阙的身后飞出,阵阵白烟瞬间在空中扩散开来,同细雪一道迷了所有人的视线。 厉天阙拧眉抬起右臂挡在鼻前,迅速往后退。 下一秒,他的手被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攥住。 他低头,就对上一双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灰色眼眸。 「快走啊!」 小傢伙焦急地拽着他就跑,胸前挂着一条项鍊,链子上镂空的金属小球一晃一晃。 小傢伙没什么路线,拉着他瞎跑。 身后,扬来谢傲然刻意的喊声,「九天,后日我与楚眠大婚,你前来喝一杯喜酒吧!」 闻言,厉天阙的目色冷了冷,猛地提起小傢伙的衣服,将他拎了起来,趁着白烟浓郁闪身躲进一旁的巷子里。 白烟过去,不少人中招,倒在雪地上昏睡过去,包括处在最前面的孟墅和彭子杰他们…… 霍烨与陆景然这时才从飞机上落下,见状,两人皱眉。 陆景然迅速让大家持枪控制住眼前的局面,而后扬声安抚众人,「大家稍安勿躁,我们是陆家家主派来给大家放粮的,有伤治伤,没伤的起来排好队,准备拿粮!」 第1045章 扶我起来,我去和他谈谈 正同陆晴一起帮忙救人的叶成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嗯? 陆家什么时候能召唤这么多飞机和装备了? 他转头看向陆晴,陆晴却是一脸的喜气,开心地望着天上,眼睛弯得跟藏了月亮似的,皎洁而明亮。 叶成看得有些久,陆晴侧目看向他,笑着道,「大家都有救了,开心吗?」 看来这帮人真是他们带来的。 第1264页 他这小表妹不得了啊。 「我看你最开心,可以做陆家四奶奶了。」叶成挑眉,清清嗓子道,「放心,我不会食言。」 「……」 陆晴想起他之前在刑台上说的话,脸颊不由得发热,小声道,「我才做不了自己的祖宗呢。」 她不是陆悬、陆愈两脉传下来的陆家子孙,但这两人也是妥妥的祖宗,祖宗的四奶奶…… 想想就滑稽。 她揉揉发烫的双颊,从地上站起来,大声喊道,「都别站着了,受伤的到我这边来,有医生给你们治疗,慢慢走,不要急,别再踩人了。」 在火力的绝对压制下,大家也不敢妄动,只能茫然地顺从着指挥。 细雪飘在城池之中,人群动了起来。 樊冰冰起身,扶着楚眠到担架上,嘱咐他们小心一些。 说完,她目光寻向四周,柳眉轻蹙,视线穿梭一张张脸。 最后,她转过身来,隔着漫天的细雪,她看到了站在屋檐下的唐瑾辰。 他穿着旧式的常服,双手背在身后,没了眼镜,五官的英俊与分明格外突出,他就那样有些老气横秋地站着,像隔了一个世纪的重逢。 四目相对。 樊冰冰眼眶红了,唇角向上翘起。 轻雪静静地飘在两人中间,身后,人来人往,皆成虚幻。 …… 「这国内也不过是秋叶飘黄,这里居然下起雪来了,还越下越大。」 陆氏公馆内,安诗蓝站在窗口看了一眼外面的雪,嫌冷将窗户关上。 彭子杰、彭子豪、黎哲三人则蹲在地上捣鼓一个小型的发电机,然后将两台取暖器放到床前的地上,摁亮。 这座城里的电不够供应太多的取暖设备。 炙热的红光亮起来,床前的被子很快就暖和起来。 安诗蓝冷得凑过去烤手,一边在床边坐下来,低眸看向床上正睡着的楚眠。 楚眠安静地躺在床上,双手搭在被子外面,手指纤细,袖口外露出的部分有着一些细微的伤痕,都是在救人过程中受的。 一袋输液吊在她的上方,也不是用的狠药,就是葡萄糖、胺基酸,帮助她把耗尽的心力补充回一些。 她的面色苍白,眉头始终蹙着。 「你们出去吧,这里我陪着就好。」 安诗蓝小声地道。 三人点点头,正准备出去,黎哲看了一眼床上,伸手拦住其余两人,示意看过去。 安诗蓝跟着看过去,只见楚眠的手指动了动,紧闭的眼皮下方,眼珠突然不停动起来。 「……」 安诗蓝有些紧张地把手搭到楚眠的手臂上,怕她乱动挣脱输液。 「厉天阙——」 楚眠忽然睁开眼,眼中满是不安,待看到头顶上方的房梁时,她陷入茫然。 黎哲他们三个立刻站到床前,担忧地看向楚眠。 「眠姐?」 安诗蓝小心翼翼地唤她。 沈医生不是说眠姐这种情况一般都会昏睡上个两天两夜,这才过了六个小时而已。 她还真是放不下。 楚眠躺在床上,闻声转过眼看去,目光投向床前的四个人,被抽离的记忆慢慢回到大脑里。 她挣扎着坐起来,彭子杰忙道,「眠姐,你太累了,真不能再操劳了,有什么你就躺着说吧。」 她还伴着脑震荡的情况,外伤也有,虽然不严重,但一个人操劳过度真的撑不住。 闻言,楚眠没再坚持,只让安诗蓝给她加一个枕头,让她睡得高一些,这样大脑可以清醒一些。 「厉天阙呢?」 楚眠问道,嘴唇干得发疼。 见状,安诗蓝连忙拿起一旁的棉签,蘸了点水给她湿润双唇,回复道,「姐夫被小懒救跑了。」 「……」 楚眠躺在那里,有那么五秒没反应过来。 什么叫,厉天阙被小懒救跑了? 「我们知道能唤醒姐夫的人已经死了,所以制定的计划就是先把姐夫控制起来,不让他产生时空变幻的错觉,以免受到刺激。」 彭子豪说道,「那会儿姐夫也确实已经投降,小懒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放了一阵迷烟,带着姐夫就跑了。」 当时他们几个都被迷晕了,去找的人说老城里巷子太多,人也多,没找着。 「眠姐,你先别担心,我们带了热像仪过来,用那个在城里找人比较快。」 安诗蓝怕楚眠再担心,连忙说道。 楚眠知道自己现在在找人这方面已经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道,「必须尽快找到,厉天阙现在还是九天的思维方式。」 「你担心姐夫会伤害小懒?」 安诗蓝问。 楚眠想着厉天阙这几日对待自己的方式,抿了抿干涩的唇,「那他不会。」 就算他现在是另外一个人的记忆,他也没有伤害过她。 他连叶成和陆晴都没下手,她更不用担心他会对小懒做什么。 只是…… 他们父子是一个大胡来,一个小胡来,这两个人加在一起的效果不亚于一颗飞弹的威力。 她皱了皱眉,想到别的问道,「城里的人已经开始解除催眠了吗?」 她昏迷前看到樊冰冰也在支援的队伍中,可见九止已经被治疗好,唤醒了樊冰冰。 「没有。」 第1265页 彭子杰有些郁闷地道,「那九止是个硬骨头,他肯唤醒冰冰,是因为他觉得沈医生救了他一命,所以他一报还一报,但他不肯唤醒城里的人。」 「他现在在哪?」 楚眠问道。 「关在我们的临时基地里。」 安诗蓝回答道,「现在城里人被我们以陆家的名义暂时安抚住了,我们本来想借放粮逐批唤醒大家,但九止死活不肯。」 「扶我起来,我去和他谈谈。」 楚眠说道。 安诗蓝四人纷纷劝她,但拗不过她,只好把她从床上扶起来。 …… 逼仄的民宅里,厉小懒对着墙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第1046章 孩子不会乱认爹 好睏呀。 厉小懒揉了揉小鼻子,脑门顶在斑驳的墙上昏昏欲睡,眼皮子快坠到地上。 忽然,一抹寒光从旁亮起。 一把匕首抵在他的小脸旁,厉小懒有些茫然地转过头,看向蹲在他身旁脸色阴沉的厉天阙,「怎么了?要吃饭了吗?」 「……」 死到临头还想着吃呢? 厉天阙横着手中的匕首,「你是谁?」 比起这孩子从哪里得到的迷烟,怎么会放烟助他,他对这孩子的来历更感兴趣。 他们有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就像是遗传下来的一样。 而且这孩子除了眼睛,五官其余部分总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像……楚眠?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头一跳,又觉这太过荒谬。 「我?」 厉小懒眨巴了两下眼睛,爹地果然是认不出他了,他心下嘆气,随后装起萌来,奶声奶气地道,「我是我爹爹的孩子啊。」 虽然不知道百年前的世界意味着什么,但他和唐叔叔住这里的一段时间,他见过周围人的生活,已经模仿得很好了,说话都不带露破绽的。 「你爹是谁?」 厉天阙冷声问道,将刀子更贴近他细嫩的脖子。 冰冷的触感贴在脖子上,厉小懒还是有些不自在的,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小手握住脖子上挂着的金属小球,一本正经地道,「我爹爹就是爹爹啊,走路这样这样的,我学给你看啊。」 他说着狡黠地避开厉天阙的刀子,从地上站起来,学着唐瑾辰的样子走路一顿一顿,跟手机卡了似的,一副中枢神经有问题的模样。 厉天阙冷眼看着他,想起来之前在刑台附近,人群里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手脚都不怎么好使,还要救人。 离得太远,厉天阙没有看清那人是不是灰色眼睛。 那是他爹? 那人似乎一直站在楚眠的身后。 厉天阙眸色幽沉地盯着眼前的小不点,嗓音低沉,「你爹和楚眠是什么关系?」 怎么有这么多问题呢…… 自己还得听大人的话,不能直接开口说自己是他儿子。 「……亲戚关系吧。」 厉小懒站在那里想了想道,唐叔叔和爹地是好朋友好兄弟,还要做他干爹,那唐叔叔和妈咪……自然是亲戚关系了。 亲戚关系。 怪不得这孩子长得有点像楚眠。 那他们一样的灰色眼睛会不会又有别的关系? 厉天阙对厉小懒的话没有生疑。 在一个成年人的认知里,孩子都是不会撒谎的,可厉小懒不是普通小孩,他不仅能撒谎,还非常擅长。 厉小懒站在那里,眨巴着眼睛一脸乖巧地看着他,真诚的不得了。 「你哪里来的迷烟?」 厉天阙继续盘问。 「你是说那个让我睡觉的烟吗?」 厉小懒提提裤管,在他面前蹲下来,非常自然地就侃起来,「我和你说,我就是特地去救你的!」 「救我?」 厉天阙眯起眼。 民宅很小,有一种空置太久的难闻味道,唯一的光线是来源于外面的雪光,暗暗的。 一大一小就这么面对面蹲在地上,厉小懒一通比手划脚,「是啊,我发现陆晴阿姨怪怪的,她可能要对你不好,我就偷偷跟着她进了一个大房子,我从狗洞爬进去的,是不是很聪明?」 「……」 厉天阙将匕首插到地上,等着这张小碎嘴继续说。 「然后我就进去找你,找啊找我找不到,我就走进一个房间里,发现一些好漂亮的小瓶子,我就打开看,嘿——」 「……」 厉天阙冷着脸看他,「好好说话。」 在这唱戏呢? 「哦。」 被训了,厉小懒有些失落地蹲好,小手在地上画圈圈,「我看着看着我就睡着了,等我醒的时候外面都没人了,我就赶紧往外跑,跑着跑着我就发现自己迷路了。」 「……」 「我看到大家都说什么去拿粮,我就想着说不定能见到你,我就跟着去了。」 厉小懒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当时的人真得好多好多,他拼命地往里挤,又走又爬,挤啊挤啊,终于被他爬进中心位置。 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他就看到好多支枪对准了他的爹地。 他看到了爹地的助理,也看到妈咪的助理,他们都用枪对着爹地。 这两天,他听多了漂亮姨婆还有舅公他们在那聊天,说什么爹地已经不是爹地了,还有不认识的人说要诛杀九天…… 第1266页 他知道,他们说的九天就是爹地,爹地现在拥有别人的记忆,不认旧人了,行事很奇怪。 可他不管。 爹地就是爹地。 大家都要抓爹地,他不准,谁也不能抓! 厉小懒把自己的心理活动省略过去,小手一摊,「我就是这么救你的,我是不是很厉害?」 葡萄似的一双眼睛明亮极了。 「……」 厉天阙听完他一通罗里吧嗦,问出重点,「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说不出一个「救」字。 被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给救了,脸皮有些绷不住。 「因为我们有一样的眼睛,我们就……很有缘啊。」 厉小懒这孩子妙就妙在他不仅能扯谎,他还能把话圆满,不仅能把话圆满,他还能表现得无比真诚。 如果说厉天阙一开始还怀疑这孩子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的时候,经过厉小懒的一番表演,他便没什么可怀疑的。 孩子不会乱认爹。 而在他的思维中,他更不可能有这样一个孩子。 就是莫名其妙冒出来助他一把的。 也是他九天命不该绝。 厉天阙想着,一双眼沉沉地看着他。 下一秒,厉天阙拔起地上的匕首站起来往外走,刚跨出门口,他腿上就多了个挂件。 厉天阙低眸,厉小懒抱着他的腿,仰起小脸看他,有些焦急,「你去哪?你别乱跑呀,现在他们肯定到处找你。」 「松手,别逼我杀你。」 不对楚眠身边的人动手,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 「我要跟着你,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下次被抓就没人救了。」 「……」 他也不至于次次都沦落到要个孩子救。 厉天阙受到了羞辱,语气更差,「我说最后一遍,放开!」 第1047章 没差这一点,我已经做出选择 「你不想带着我吗?你现在可是在逃亡,你有钱吗?」 厉小懒发出灵魂质问,然后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布兜子,甩了甩,里边发出大洋击撞的声音,他递给厉天阙,「我有钱,都给你花。」 「……」 厉天阙发觉自己这辈子受过的侮辱都没今天大。 偏偏他瞪着那布兜子里的大洋,还有一种该死的似曾相识感。 可笑。 他既已亡命在逃了,还会用钱去买东西?他不会用刀?何必添上这么一个小麻烦。 厉天阙冷笑一声,直接往外走,厉小懒见他钱都不要,急得跳起来,「你不带我走,我就喊人了哦!」 「……」 厉天阙回头,眼神阴沉,亮出手中的匕首。 寒光扫过雪色。 锋芒毕露。 厉小懒站在门口眨巴了两下眼睛,弱弱地舔了舔小嘴巴,爹地不会真要对他下手吧? 一大一小正对峙着,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步子声整齐划一,明显是训练有素。 厉天阙迅速走到院门前,透过一点缝隙往外看去,就见到一队武装全身的人正朝这边走来,每家每户都开门检查过去。 这群从天而降的人找得很快,快得出乎他意外。 他回眸看向门口的小傢伙。 看来,他还真不得不带上这个小拖油瓶了,好歹是个人质。 厉天阙的眸子一沉,无声地走上前一把提起厉小懒,跟拎只小鸡崽一样将人拎进去,从后门出去。 厉小懒乖巧极了,一声不吭,甚至浑身放松。 这美妙的熟悉感…… 一路上,厉小懒相当配合,厉天阙连堵他嘴的兴致都没有,从一个农户家拿了半个馍扔给他吃。 人已经来到城门外。 城门口也已经被全副武装的队伍给控制住,他们手中的枪全是好东西。 厉天阙站在暗处冷眼看着他们的值守方式,计算时间,到了深夜也不是不可以破城而出。 「你想出去吗?」 厉小懒双脚离地,被拎得舒舒服服,掰着馍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问道。 「嗯,出去就扔了你,饿死你。」 厉天阙面无表情地道。 「有热像仪很快就能找到我的,不是说这城外面都没有人吗?」 厉小懒咂巴着嘴,这馍干干的一点都不好吃。 「热像仪是什么?」厉天阙拧眉,闻所未闻。 「诶,你不知道吗?」 厉小懒吃力地仰起小脸看向他,「就是天上飞的一些小机器,只要是活物它就能捕捉,不管你在草里还是在房子里,人越少的地方越容易被捕捉到。」 毕竟人多的地方还要分析下是不是要找的。 还有这种东西? 厉天阙的脸黑了下,「你怎么不早说?」 他一路上确实看到几台在天上飞的东西,他还以为是什么武器。 厉小懒吃着馍一脸无辜,「我以为你知道啊。」 热成像无人机这东西还是爹地教给他玩的…… 哦,他忘了,他现在是什么九天了。 「那要去人多的地方呢?」厉天阙又问。 「要分析处理吧,找起来不够容易。」 厉小懒想了想道。 「……」 所以他还得把最危险的地方当成最安全的地方,去人多之地。 第1267页 厉天阙低头看一眼手中的小傢伙,恨不得立刻扔了,想了想,他拎着厉小懒走进一家无人的民宅。 再出来时,他手上的小男孩已经变成一个戴着小红帽,穿着小红布袄裙的小姑娘了。 「……」 厉小懒一脸的生无可恋。 这样有用吗爹地? 算了,他得利用和爹地一起逃亡的时间,好好唤醒爹地,就像唤醒唐叔叔一样。 …… 所谓的临时基地就是搭建起来的几个巨大帐篷,所有的九天成员都被押进这里,由专人看押。 由陆景然亲自管着。 见楚眠被安诗蓝扶着进来,正在看口供的陆景然连忙迎上来,扶过她,「你怎么不好好休息,下这么大雪还出来?」 「我找九止。」 楚眠淡淡地道,现在城内的形势还远没到乐观的程度,虽然把大家聚集起来,但要是迟迟不给唤醒,隐患就一直在。 她抬眸看向前面,这个帐篷里只关着一个九天。 他的身体显然还称不上大好,此刻躺在一张行军床上,正滴着输液,手脚镣铐一样不少。 陆景然脱下身上的大衣又在楚眠的身上加了一件,道,「九止死都不肯松口。」 她已经审过好几次了。 「让我和他谈谈,你们先出去吧。」 楚眠说着清咳了一声,脸色仍苍白着,人虚弱得厉害。 闻言,陆景然忧心地看她一眼,然后同安诗蓝她们退出去,「我就在外面,随时喊我。」 整个帐篷很快空了下来。 楚眠拢了拢身上的大衣,慢吞吞地走向前,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低眸看着床上的人。 上一次看九止这样还是在江南堂,他躺在手术台上,故意装失禁,骗过所有人,然后引发了这后面一连串的事。 九止醒着,动弹不得地躺在床上,伤痕累累,精神倒还算不错。 他睁着一双眼看向楚眠,苦笑一声,「只差一点点,就差这一点点,九天上下便能看到小主人您的选择了。」 他当时坐在飞机上往下看,只见城内已然大乱。 九天与陆悬就像百年前一样对峙,城内无辜者众、害人者众…… 只要这支援再晚到一些,楚眠就必须面临选择救众生诛九天或救九天反大义的选择,只要再晚一些。 闻言,楚眠把手中的本子搁到膝盖上,嘲弄一笑,虚弱地道,「你错了,没差这一点,我已经做出选择。」 九止的面色一僵,声音沉了下去,「你没有。」 支援来得太及时了,她还没有机会做出选择。 楚眠拿出手中的本子翻开,上面记录着城内人的生老病亡。 「百年前的帝都有将近20万的长住人口,你们也很了不起,这座城里被催眠者将近4万人。」 这是楚眠让人用最快的速度统计出来的,「这几日,城内死去共346人,直接或间接死于厉天阙与谢傲然手上的人数是……零。」 「……」 九止的目光狠狠一震,「这不可能!」 第1048章 楚眠说服九止 厉天阙成了九天,陆悬要诛九天,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死?这不可能! 九止有些激动地挣扎起来,手铐被撞击出声响。 「怎么不可能?」 楚眠淡淡地道,「你想看,我现在就可以让人扶你出去看,该治伤的都在治了,我会让他们一个都不少,个个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 「……」 九止接受不了这样的局面,手腕在手铐上磨出血来。 「其实这几日过下来,我大概明白了九天留下遗嘱的目的。」 楚眠坐在那里,清咳了两声,声音低低的,「他把留下的这股势力仍称为九天,因为他心中还有不甘,他不甘程碧城当年的选择,他一遍遍想重来,他固执地认为一切都是陆悬的错……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后代传下去,一代一代,迟早有一代仇恨会淡了,到那时,他的执念就传不下去了。」 「……」 九止沉默着,手却一直在磨手铐,内心仍在为她的话而激动。 「所以,他赋予了每一代中你们左右护法特权,一旦在任主人放弃仇念,你们可以择一后代年轻人进行催眠,如果是男人,应该是扮演九天,那时,他活了一遍九天的人生,他求而不得,他被大家族所追杀,他内心的仇恨就会一直延续到现实中来。」 楚眠继续说道,「如果是女人,就是变成程碧城,若能因为深爱九天而与全世界为敌,那么,这样的人也能统领好这股势力,甚至是全了九天一生所憾,对吗?」 而九止与九净清楚地知道九天后代中人不多了,也就霍烨,她,小懒只是个小孩,忽略不计。 所以他们必须要成功,因为适合催眠进剧情里的只有她一个。 幸好,她与厉天阙很相爱,这是他们可以利用的点,他们就可以催眠她一半,让她在半梦半醒中为厉天阙敌意整个世界。 他们铺垫了一通,结果她没被催眠,可九止已经没有别的招数了。 他只能固执地完成这一出大戏,完成九天的遗嘱。 他希冀着,厉天阙既然已经真正变成九天,就会大肆屠杀,她还是一样要选择…… 当她手上沾上无辜之人的血时,她就再也回不了头,就算她不能对势力完全尽忠,但她也只能在这条路上走到底。 第1268页 「……」 九止躺在那里,握紧了手,脸色十分难看。 外面的风卷着细雪,呼着帐帘,声响有些大。 楚眠感觉到一阵凉意,伸手将身上的大衣裹紧,继续道,「我楚眠不是圣人,确实做不到为了天下苍生而手刃深爱的男人。」 「……」 九止的脸僵硬。 楚眠看着他接着道,「但我,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变得满手血腥,哪怕他只是被催眠了。」 九止看向她。 「所以,我不是还没选,而是早已做出选择。」 楚眠弯起唇角,笑得涩然,一字一字淡然,「我愿与他,清清白白地一起逝于乱世。」 这就是她的选择。 「……」 九止的目光又是一震,呆呆地看着她,呼吸都重了起来。 外面的声音更大了些。 他无法置信,「你不是很爱他么,你们还有个儿子……」 「所以呢,所以我就要由着他杀人,甚至是帮着他杀人,杀满城无辜之人,杀我好友,杀我陆家血亲,然后再带着儿子在九天里过自以为无错的一生?」楚眠笑了。 九止动弹不得地躺在那里,死死地盯着她,「所以还是得催眠你,你现在就是意识太自我了!」 「不会,但凡我身体里还有一丝楚眠的意识,我就会这么选择;我若完全变成程碧城,那我便会弃九天而走,你们还是得不到要的结果。」 楚眠低眸平静地看着他,「话已至此,你还要坚持下去么?」 这话一出,九止绷紧的身体像是突然泄了什么气力一样,瘫软在床上。 他看着头上的帐篷顶,突然低低地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睛红了,眼泪淌下眼角,「我愧对主人……百年九天,走不下去了。」 他守不下去了。 两代小主人皆不愿意再奉行主人遗训,不愿意再伤陆家分毫。 九天,没了。 「这样丧心病狂的势力,早就可以瓦解了。」楚眠道,「九止,别再执着了,替全城人解除催眠吧。」 九止绝望地闭上眼,势力走到这一步,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良久,他躺在那里道,字字颤慄,「九止……遵小主人令。」 无望到了极点。 「……」 楚眠看着他,她很想说九天从今往后再无主人了,但看着九止这痛苦绝望的样子,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还是等他把全城人唤醒以后再说吧。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往外走去。 帐篷外,陆景然与安诗蓝、黎哲他们一直候着。 楚眠站到门口,陆景然立刻上来替她将大衣拢紧,「你怎么样?还吃得消吗?」 脸白得跟纸一样,仿佛随时会倒下来。 「还好。」 楚眠勉强笑了笑,转眸看向安诗蓝等四人,道,「配合九止唤醒全城人,让沈医生召集好心理医生团队。」 这些人在这座梦境一样的复制城里呆得太久了,一朝甦醒,心理冲击必然很大,必须要有医生从旁协助才能安然度过。 闻言,四人一喜,「九止终于同意了?」 这傢伙之前死活不肯唤醒,烦透了。 「嗯。」 因为九止知道,再坚持下去也没用了,只会害她亡在这座城。 而他,对九天有着绝对的恭敬,并不想走到这一步。 楚眠淡淡点头,她望向外面的风雪,雪粒子在夜风里捲来捲去。 催眠的事解决了,接下来,就只剩下厉天阙。 别说唤醒厉天阙,现在人她都找不到。 …… 车子迎着风雪驶在路上,楚眠疲惫地靠向后面,听着安诗蓝给她报告。 「无人机一开始是发现有大人、小孩组合的身影往城门而去,但当孟助去找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安诗蓝说着又怕她急,便补充道,「我想着要不全城安装监控吧?」 楚眠闭着眼没说话。 车子驶过一处放粮点,车窗外,夜色已渐渐淡了,有微光亮起。 一夜过去,清晨来了。 一个穿着红袄裙的小姑娘蹿进人堆里,领了两盒快餐吃力地抱走。 第1049章 父「女」落难记 黑色的车子从厉小懒身边一经而过,没有停留。 厉小懒低着脑袋抱着饭盒前走,忽然小脸被人捏了下,旁边坐在地上的一个老太太盯着他直乐,「这小姑娘长得可真俊啊,来,坐婆婆这里吃啊。」 为了拿粮,大家基本都聚集在了南城区,大街小巷全是人,就着一些房子和屋檐就过了一夜。 这城内的形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不过既然陆家出来当了,他们也没那么担忧。 有饭吃,还有统一的厚衣服穿,这大大宽慰了城内人的心,大家凑在一起还能说说笑笑。 「……」 他才不是小姑娘呢。 厉小懒撇撇嘴,快步往里跑,跑进一家酒楼,里边全是人。 他蹬蹬蹬上楼,就看到厉天阙坐在角落里,仰着头,一顶帽子盖在脸上,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伤口已经结痂,但看着还是血斑斑的。 厉天阙穿了一件长款的黑色羽绒服,和这街巷里的每个人一样,脸一盖便不显眼了。 「饭来啦。」 第1269页 厉小懒颠颠地跑过去,蹲到厉天阙面前,把饭盒给他。 厉天阙拿下帽子,冷眼看他一眼,这小傢伙对自己还真是一条心。 熬了一夜,厉天阙确实饿,他拿起饭盒就开始吃。 昨日他还能和陆、厉两家对抗,今日就成了亡命徒。 那些装备、武器都是他未曾见过,和这样的力量斗,他不确定自己的催眠术还有没有用。 「鸡腿给你。」 厉小懒蹲在他旁边,用筷子笨拙地将鸡腿夹进厉天阙的饭盒里,「你乖乖吃,吃饱一点哦。」 「……」 厉天阙一时无语。 两人都坐在角落里,光线昏暗,旁边的一堆百姓都没见到两人的眼睛,只瞧见了厉小懒的动作,都纷纷笑起来。 「你这闺女儿贴心啊,哪像我家小子,自己吃都不够。」 「闺女好,闺女是爹爹的小棉袄嘛。」 「……」 厉天阙看一眼自己的「闺女」,闺女小脸郁闷,敢怒不敢言地蹲在那里。 「诶,你们说陆家发的这衣服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又轻又暖,太厉害了。」 说着说着,大家的话题就偏到羽绒服上。 「不晓得哦,听说天亮以后还要发放好东西呢,让我们按秩序去领。」 「陆三爷这是遇上什么喜事了,又送衣又送饭菜的。」 「这我知道,昨日广乐楼前我可听到陆三爷那一嗓子了,他要成亲啦,合着高兴呢。」 「对对对,我也听到了,陆三爷要大婚了,就在明日。」 「那我比你们知道得多,新娘子就是那个穿白狐袭的姑娘,那站在雪中真跟仙子一样一样,娶这样的美人,难怪陆三爷高兴呢。」 「……」 厉天阙坐在角落里吃着饭,一块菜咬进嘴里,索然无味。 他垂着眼,想到陆悬那高喊的一句。 「九天,后日我与楚眠大婚,你前来喝一杯喜酒吧!」 要大婚了啊,可真是开心。 他被他们害成这样,自己的手下全被控制,连城门都难逃出去,她倒要和陆悬洞房花烛了。 洞房花烛。 厉天阙想着这四个字,手上忽地一用劲,筷子被他生生折断。 厉小懒有些愕然地看向他,然后默默把自己手里的筷子递给他,「你吃吧。」 「……」 厉天阙没理他。 厉小懒想到自己的任务,放下饭盒往他贴过去,贴心地道,「你是不是心烦呀?我和你聊聊天吧。」 唐叔叔是被他吵醒的,他也要吵醒爹地。 「……」 「你知道吗,我之前住北城门那边的时候,隔壁有对夫妻天天吵架,我就爬墙头看他们吵架,他们吵得可有意思了,我给你学学啊。」 「……」 「你个天杀的,你还知道回来啊,你怎么不死外头啊,你是不是又藏私房钱啦?」 厉小懒尖着嗓子道,小手一直摸着胸前的金属小球,「不得了哦,那男人居然还敢藏私房钱,我爹地……我爹爹都不敢,我爹爹连钱包都没有,平时要是不带我娘亲,不带他助理,或者不带我,他就饿死了。」 「闭嘴。」 厉天阙根本没有这个闲情逸緻听他讲他那个手脚有问题的爹爹。 厉小懒才不管,继续掰着肉肉的小手指碎碎念,「不过我爹爹除了没钱,除了凶点,除了爱逼我读书,除了逼我自己穿衣服穿鞋子,除了拎我去跑步运动,除了爱和我争娘亲身边的位置,除了爱把我关在房门外……」 他掰着掰着,十根手指头掰完,都没数完这「除了」。 下一秒,一根鸡腿塞进他的小嘴里,把他的声音全部堵上。 「再废话我就把你送给别人做童养媳。」 厉天阙沉着脸道。 吵死了。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厉小懒看向门外的天光,雪一直没完没了地落着。 下一步,是逃脱出城,还是杀回一记。 他没有想好。 洞房花烛。 见鬼的洞房花烛。 …… 黑色的车子停在陆公馆前,安诗蓝撑开伞打开车门,「眠姐,把大衣拢着点,外面风大。」 楚眠缓缓睁开眼睛,抬起腿下车,进到伞下,低声问道,「冰冰呢,怎么没见到她人?太累睡下了?」 以樊冰冰的性子,不应该。 「哪啊。」安诗蓝撑着伞凑到她耳边,揶揄道,「咱们的总统大人闹着别扭呢,总统夫人可不得哄哄?」 「唐瑾辰?」 楚眠怔了下。 安诗蓝猛点头,「我们从飞机上下来就看到你倒在雪地里,冰冰都快急死了,直奔你而去,等把你安顿好才去寻总统……总统就,炸了。」 她印象中的唐瑾辰高高在上,矜贵无双,身上自带一点疏离的谪仙气场。 哪跟昨天似的,那脸黑得都跟锅底有得一拼了。 真跟被炸过一样。 「……」 楚眠经历这几日的事,就好像经历了半辈子似的,熬得满心麻木,听到这话,她难得弯了弯嘴角,「唐总统不会是吃我的醋吧?」 「我看像。」 安诗蓝说着扶她进去。 楚眠有些无奈。 外面风雪冷面,公馆内却是暖流涌动。 第1270页 第1050章 早餐上的感情关系 迈入餐厅,六张大圆桌上几乎座无虚席,于清醒的陆家人而言,这是他们这多日来吃得最安心的一顿早饭。 因为,一切且算结束了。 大家热热闹闹地吃着早餐,聊着天。 见楚眠被安诗蓝扶着进来,陆云堂丢了手中的勺子就匆匆过来,「你怎么就起来了?你得多躺多休息才行,外面出不了大事。」 她昨晚就起来了。 「我还好,慧姨怎么样?」楚眠淡淡地问道。 「没有生命危险,就是要静养。」 陆云堂道,还想说什么,一个声音传来,「楚眠,坐这边。」 楚眠闻声看过去,谢傲然坐在中央的一张圆桌上,右手边空着两个位置,他沖她点了下头,温和一笑。 安诗蓝扶着楚眠坐过去,谢傲然让人添碗筷。 这张桌上坐得多是年轻人,叶成和陆晴在,唐瑾辰和樊冰冰也在,陆寒和陆风经历一遭,皮肤都黑了不少,正坐在桌上闷头用餐。 「眠姐,你气色还是很差。」 樊冰冰担忧地看向楚眠。 「好多了。」 楚眠淡淡地笑了笑。 樊冰冰从位置上站起来,接过佣人洗好的碗筷走到一旁,又用滚烫的水细緻地烫了一遍,才送到楚眠面前。 「啪——」 手脚不协调的唐瑾辰又将筷子弄掉在地上。 所有人都看过来。 唐瑾辰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扫尊严过。 樊冰冰见状不发一言地走过去,捡起筷子搁到一旁,让人换了一副筷子,用开水烫过后搁到唐瑾辰面前。 唐瑾辰别过脸去,语气硬绑绑的,「不用,吃饱了。」 楚眠看向樊冰冰,樊冰冰有些无奈地笑笑,语气放软道,「你吃太少了,我给你盛点粥吧。」 突然间变得手脚不协,说话都吃力,向来心高气傲的男人哪受得了这个。 昨日在街头,当她看到唐瑾辰的异样时,心猛地一缩,疼得揪起来,如果那晚在唐家,他不是为了救她,他也不用落到这种地步。 所以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守在他身边,连眠姐都没去照顾。 「不吃。」 唐瑾辰沉着脸。 「我熬的粥,用鲜虾熬的。」樊冰冰坐在他身边盛粥。 闻言,唐瑾辰的目光变了变,看向那碗浓稠的海鲜粥,然后睨向楚眠面前的空碗。 「……」 楚眠本来看着樊冰冰谨小慎微的样子有些不快,但瞧着唐瑾辰这目光多多少少有些挑衅的意味,那不快就生不出来了。 果然是和厉天阙从小一起长大的,都一样的矫情。 唐瑾辰拿起勺子去舀粥,手一颤,勺子又掉了。 「砰」的一声轻响。 所有人又看过来。 唐瑾辰绷着个脸,樊冰冰怕他自尊受损,心里难受,连忙微笑着道,「粥是太烫了,我帮你凉下再吃。」 「不用、替我、打圆场。」 唐瑾辰说话仍一字一顿,目光黯然,「我知道、我现在、就是个、废物。」 两三个字往外蹦,全然不见往日总统范的犀利流畅。 「不要胡说,你会好的。」 樊冰冰听着心里不好受,用勺子舀一勺粥,放到唇边吹凉,然后餵到唐瑾辰唇边。 唐瑾辰一脸「黯然失落」地吃下。 见他还愿意吃饭,樊冰冰微微松了口气,继续餵他。 「……」 楚眠看着唐瑾辰强按下去的嘴角,心想,这要是厉天阙在场,肯定给这位总统发小扒得皮都不剩,让他装不下去。 厉天阙…… 一夜都过去了,四城门封着,照理说有无人机的帮助人应该已经找出来了,居然还没个消息。 楚眠低头,用筷子夹起一根青菜放进嘴里咬着,忽然听到一阵低低的笑声传来。 她抬眸看过去,就见叶成和陆晴坐在一起,两人躲在碗后面窃窃私语。 叶成贴着她不知道说了什么,陆晴在那里低低地笑起来,脸上红霞绯绯,小女儿的心思一目了然。 「给你夹个包子吃。」 叶成给陆晴夹了个包子,低声道,「吃完早饭我带你去赏雪,我知道有个地方特别美,别人我都没带她去过。」 「哦。」 陆晴弯着嘴角,夹着包子小口小口地吃。 「你吃东西的样子真可爱。」 叶成一眼不眨地盯着她,陆晴有些微的婴儿肥,一嚼东西腮帮子就鼓鼓的,像只精緻漂亮的小动物。 陆晴耳根子都红了,闷头吃包子,不知道说什么话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已经太明显了,明显到是个人就能感觉出来。 樊冰冰端着粥碗的手一僵,抬眸看向楚眠和安诗蓝。 三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都是担忧。 楚眠看着叶成和陆晴两人,谢傲然沉稳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陆愈从刑场回来就跪在祖宗灵位前,说是非陆晴不娶,我想了想,时局动荡,他们两个经历过那么多,能在一起也不容易,就同意了。」 陆愈心野,能收心就是好事,也就不讲究什么门当户对了。 「什么?」 陆晴懵了下,呆呆地看向叶成,他真谈到嫁娶了。 第1271页 「什么什么?」叶成有些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我答应了让你做陆家的四奶奶,自然要办到。」 「……」 陆晴的心狠狠震了下,耳朵更红,不知道说什么就低头吃包子。 「……」 楚眠沉默,安诗蓝在一旁吃不下去了,樊冰冰眉头微蹙。 别人不知道,她们三个却清楚,清楚地看到叶成为了蒋笙变成什么样子,现在叶成把她忘了,喜欢上陆晴,那他日被唤醒后呢? 她们三个没说话,陆风在那扬声道,「你们两个要结婚?不是吧,小晴,我和你寒哥都还没对象呢。」 「这是好事,难道还要小晴等你先结婚?」 陆寒笑了笑,转头看向后面一桌上陆晴的父母,「秦叔,这门婚事你们同不同意啊?」 陆晴的父母对视一眼,从位置上站起来,笑容满面地看向叶成,「你当真是要娶我们家小晴?」 他们对叶成不止没意见,反而喜爱得很,想当初陆晴一个人跑到a国,倒在天宫大厦前,若不是这男孩,他们女儿已经没了。 有这样一个品相兼优、沉稳有谋的男孩做他们女婿,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第1051章 我马上吩咐人去操办大婚 闻言,叶成站起来,收起了平日吊儿郎当的样子,很是郑重地朝他们作了一揖,「我娶阿晴是深思熟虑,必捧她为掌上明珠,绝不怠慢。」 「……」 安诗蓝听着差点站起来叫他别把话说那么满。 陆晴看向他,这样的叶成有他没被催眠前的担当与稳重,她安心地微笑。 见状,陆晴父母笑得更开心了,其父道,「好,好,不过我们家小晴还小了些,这样吧,等离开这里后先给你们订婚,我们家里留个两年再出嫁。」 「离开这里?」叶成怔住,「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 陆晴的父母对视,一时间太高兴忘了叶成还没被唤醒催眠,于是打哈哈道,「总要回趟老家告诉祖宗一声才行。」 在叶成和谢傲然眼里,他们都是楚眠从老家带来的僕人,从姓陆,祖宗灵位什么的都不在本地。 这也说得过去。 叶成没再问什么,陆家那边其乐融融地恭喜起陆晴的父母。 陆寒与陆风也高兴得站起来,用豆浆和叶成碰杯,叶成一口一个哥地叫着,俨然一家亲了。 楚眠看着这热热闹闹的画面有些头疼,忽然,一杯热腾腾的豆浆推到她面前。 低沉温和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怎么了,看你似有顾虑?」 楚眠转头,对上谢傲然的视线,谢傲然笑着问道,「可是觉得我这弟弟没个正形,收不了心?其实他做起正事来从没出过岔子,他敢保证就代表他真的做得到。」 做得到的是陆愈,不一定是叶成。 可这话楚眠一时间也不好说,只道,「再说吧,晚点你们召集一下城里的各大小家族吧,开个会议商讨下城里的事。」 现在那些百姓好聚集,这些大小家族却没办法不费一兵一卒地聚到一起让他们唤醒催眠。 只能由谢傲然开口。 聚到一起,就把这层梦境解了吧。 早点回到现实世界。 谢傲然听到这话蹙了蹙眉,「要召集所有的大小家族,不是件容易的事。」 唐瑾辰的声音忽然传来,「九天、找到了?」 楚眠看过去,唐瑾辰的目色凝重地看着她,又看一眼谢傲然。 「我也正想和你说这件事。」 谢傲然目光明朗地看向楚眠,「昨日你倒在广乐楼前,九天借迷烟逃走,这人向来狡诈,我担心一旦逃脱后就很难抓捕,让他东山再起去害人,因此,我激了他一下,说明日与你大婚。」 「……」 楚眠听了一怔。 「这事没有与你事先商量,是我不对,抱歉。」谢傲然诚心诚意地道。 「我还、以为、陆三爷、更好奇、天降奇兵,不想,你是、问也不问。」 唐瑾辰坐在那里,眸子犀利地盯着谢傲然开口。 樊冰冰看他一眼。 不错,能蹦四个字了。 唐瑾辰靠过去,又吃一口她餵来的粥,很是自在地当着废物。 闻言,谢傲然淡淡一笑,看着楚眠有些苍白的脸道,「我自然是好奇那些天降奇兵,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楚眠做的,我就不担心她会害人,既不害人,我又有什么好顾虑的。」 语气信任无比。 「……」 唐瑾辰幽幽地盯着他嘴角的笑容。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趁人之危呢? 要他们真是这个时代的人,楚眠真是程碧城,一个是杀人如麻的活阎王,一个是不管她做什么都无条件信任的暖男,还真不好说楚眠会偏向哪边。 见唐瑾辰不说话了,谢傲然看向楚眠,和风细雨地道,「你怎么想?我认为这是个好机会,与其满城寻人,不如光明正大地迎他进来。」 「……」 「而且像你说的,召集全城的大小家族到场并不容易,不过我陆悬要是大婚,请柬发出去,他们应该会卖我这个面子。」 谢傲然把好处说尽。 所有人都看向楚眠,旁边桌的人都停下筷子,静静看向楚眠。 「……」 第1272页 楚眠坐在桌前,低眸看着面前碗上的花纹,像是在发呆似的,没什么焦距。 谢傲然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自己的话,不好再多说,便注视着她静静等待。 她有两排很密的睫毛,很漂亮,只是此刻她气色有些差,苍白得令人心疼。 整个餐厅里都静悄悄的。 许久,楚眠看着面前的碗道,「就这么办吧。」 「……」 众人皆惊,樊冰冰和安诗蓝对视一眼,声音哑在喉咙里。 「好。」 谢傲然应了一声,语气蒙上温柔的喜悦,「我马上吩咐人去操办大婚。」 「……」 唐瑾辰死死盯着谢傲然。 他确定了,这人就是在趁人之危。 …… 几个佣人在院中清扫白雪,楚眠独自一人从雪下回廊走过。 「眠姐!」 激动的声音传来。 她驻足回头,樊冰冰、安诗蓝、陆晴三人跑了过来,一个个看着她,脸上写着焦急与疑问。 楚眠不等她们张口便道,「这座城太大了,现在大家已经开始陆续接受唤醒,如果再找不到,厉天阙会用他的方式打听到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知道自己可能是百年以后的人,知道自己可能根本不是九天,没人能一下子从这样的认识偏差中回过神来。」 被催眠的人中,沦落成精神失常的例子不少。 「……」 三人静静地看着她。 「之前不答应,是因为这座城里的主要势力不在我们,厉天阙出现反而有性命之忧,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天宫和孟墅都来了,这座城是掌握在他们手里的。 「那只能用这个办法吗?」 陆晴小声地道,「虽然只是个陷阱,但我看他们已经开始挂红缎子了,弄得像模像样的……」 和另一个男人成亲,心里肯定会不舒服吧,哪怕只是做陷阱。 「是啊,而且现在姐夫是九天的思维,他要是不上当,那是不是要演到……」 安诗蓝顿了顿,把「洞房花烛」四个字憋了回去。 闻言,楚眠动着没什么颜色的唇说道,「九净已死,不管他能不能像唐瑾辰一样甦醒,至少,他得在我身边。」 第1052章 夫人婚前就捨不得他出来呢 否则,她无法安心。 她的心很乱,她得看到他,知道他和儿子都平安才行。 回廊的雪绵绵下着。 安诗蓝和陆晴还想说什么,樊冰冰道,「眠姐,既然方案已经定下了,那你快回房休息吧,养足精神明天才好指挥,婚礼的防守我带人去做,保证姐夫一出现,我们就把他带到你面前。」 「好。」 楚眠点了点头,转身沿着回廊往前走去。 明明穿着件大衣,背影却仍然单薄。 安诗蓝往前跨了一步,樊冰冰拦住她,安诗蓝皱眉,「这眠姐和姐夫婚礼已经定好了,姐夫把场地弄得那么盛大,在这之前成个亲算怎么回事?」 就算是权宜之计,也感觉怪怪的。 陆晴点点头,她也觉得这样不好。 「眠姐是人,她不是神。」 樊冰冰轻轻嘆了一口气,「你们没发现么,眠姐已经心力交瘁了,她只是想让姐夫尽早回到她身边。」 闻言,安诗蓝和陆晴都不出声了。 楚眠看着情况是不大好,也许她是真的太累了,累到已经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我们做好我们的事,要是我们在大婚前找到姐夫,那这一齣戏连演都不用演了。」 樊冰冰道。 「行,我去加强公馆周围的监控。」安诗蓝道。 木已成舟,只希望姐夫真的会来,别到时眠姐演了一出成亲的大戏,他却还在外面认知偏差、精神崩溃。 那真的是…… 陆晴道,「我也想帮忙。」 她忽然没什么兴致和叶成腻腻歪歪了。 「行,跟我们走。」 樊冰冰和安诗蓝带着她离开。 …… 风雪灌着南城区,众人排着长队到各个定点去领物资。 但奇怪的是,每个进去领物资的人都没有再出来,在外面排着长队的人心生奇怪,就有人说这是陆家为大家重新分配房子,带人先去了。 这么一来,百姓们一时也没琢磨出什么不对来。 可这事分明透着古怪。 厉天阙躲在暗处,顺着长如巨蛇的队伍往前望去,尽头处是几个很大的帐篷,人进去就再没出来。 这个陆悬和楚眠,到底在搞什么? 厉天阙眯起眼,神色冷冷地张望着,将墨色羽绒服上的帽子压下。 「其实我爹爹对我很好的,你看,这个项鍊就是他送我的,我可喜欢这个小球了,我也知道我爹爹很喜欢我。」 穿着红袄裙的厉小懒懒洋洋地往他腿上一靠,把玩着金属小球叨叨不休,「不过话说回来,他就我一个儿子,他不喜欢我还能喜欢谁呢?他也没得选择吶。」 「……」 厉天阙踢他一脚,「你能不能闭会嘴?」 家里怎么养的,聒躁成这样,要不是看他还有点用,他早就将人扔河了。 「我也想闭嘴啊,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可是他还要完成任务,唤醒爹地,这样那些人就不会欺负爹地了。 第1273页 厉小懒低头甩着项鍊,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想了想道,「你说,我娘亲要是生了小弟弟小妹妹,我爹爹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对,你爹掐死你。」 厉天阙说完拉起羽绒服上的拉链,一拉到底,拎着厉小懒绕过房子往前走去。 帐篷旁的守卫特别森严,见到这些守卫,厉小懒很懂事地闭上了嘴,不给厉天阙添麻烦。 这也是厉天阙到现在还没扔掉他的原因之一。 厉天阙静静地站在树后,盯着帐篷的动静,他想看那些百姓进到帐篷后到底去了哪里。 什么都看不到。 帐篷后封得严严实实,全是守卫。 厉天阙看着守卫腰间别着的新型枪械与长棍,眸色深了深,他要是拿到这样的武器,加上他的催眠之术,至少出个城不是问题。 只要离开这里,他就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厉天阙沉吟着,两个守卫盯着天上的雪聊起天来。 「这鬼天气真的是够了,雪下起来没个完,我这手都要冻僵了。」 「这岛在深海里,各国都不管的地方想想得有多偏,自然环境自然差。」 岛? 什么岛? 厉天阙的眸色一凛,贴着树继续听。 两个守卫聊着聊着又聊到别的,「我们这一次也算出了个大差,回去孟助得给我们一份大红包吧?」 「说到这个,昨天我可站前排了,孟助的英伟雄姿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居然敢拿枪对着厉总。」 两人会意一笑,「我看我们回去有红包,孟助是肯定没有了。」 孟助、厉总? 厉家的人? 厉天阙发觉这些从天而降的人能带给他一些信息,于是他不着急离开,就拎着厉小懒站在树后偷听。 但两个守卫很快不聊了,因为有一队人朝这边走来,每个人手上都抱着一个木箱,木箱开着,他们拿出一个个红封包递给排队的百姓。 「明日我们家主大婚,命我们给大家发喜糖,都沾沾喜气!」 百姓们将红包一打开,发现里边不止有喜糖,还有两块大洋,顿时激动地跪下来,「谢谢陆三爷,祝三爷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百姓们齐刷刷地跪了一路。 派糖的人大声喊道,「明日大家要是得空,也可去陆公馆讨一杯喜酒喝!」 「三爷这么大架势,想来是很重视这位新夫人啊。」 有人扬声道。 「那是自然。」 派糖的人受了指令,大肆在城内宣扬这场亲事,于是边发糖边道,「你们可不知道我们三爷有多喜欢这位夫人,我们夫人的凤冠上镶得那全是宝石,陆家传下来的宝石,一颗就价值连城!」 「……」 百姓们倒吸一口凉气。 「我们三爷本来还想亲自出来给大家派喜糖,奈何两人恩爱,蜜里调油的,夫人婚前就捨不得他出来呢。」 那人大声说道,惹得在场的人都笑起来。 树后,男人的指骨咯咯作响,手指越握越紧。 「唔——」 稚嫩的痛苦声传来。 厉天阙青着脸低眸,就见厉小懒歪戴着帽子,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已经快被他勒死了。 厉天阙松开手。 厉小懒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外面的喧闹声太大,守卫一时没发现他们。 第1053章 行,那你给我证明一个看看 要死了要死了。 厉小懒的小脸逐渐从红转白,好一会儿才活回过来,他仰头看向厉天阙,小嘴一瘪,又无辜又委屈。 「……」 莫名的,厉天阙竟真的生了几分内疚。 呵。 自从碰上楚眠,他整个人就完全是中了蛊一样,事事做得不像自己。 他踢了厉小懒一脚,「没死吧?」 「……」 厉小懒的小嘴更瘪了,眼睛一红,几乎就要哭出来。 妈的。 厉天阙想打人,他伸手拎起厉小懒就走,进了一个没人的巷子,天上也没有无人机在飞。 这边刚刚有人走过,留下了红包的纸,被雪淋湿。 厉天阙低眸看着,一脚伸出去碾在红纸上,面色冷峻。 厉小懒扣着一顶小红帽蹲在墙边,这么一会他恍过神来,默默看着一旁身形简直参天的男人,「你是在害怕妈……楚眠嫁人吗?」 他是小,不是傻。 城里发生了什么事他其实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了也懂。 厉天阙双手插在长款羽绒服的口袋里,低头冷冷地睨他一眼,「我在想怎么出去。」 跟楚眠有屁个关系。 城里一团乱,陆悬这个时候仓促高调成婚,长个脑子都知道是在设局,故意引他回去。 他怎么可能如他们心愿。 「哦。」厉小懒摸摸头上的帽子,「你害怕也没事,她不会嫁给别人哒。」 「呵,她要不要成亲还经过你同意不成?」 厉天阙冷笑一声。 设局肯定是设局,但大婚也未必就是假了。 那女人为陆悬潜伏到他身边,把他一连串的事都挖了出来,恐怕陆悬就是靠婚事许的她。 陆家的三奶奶,家主夫人,多响的名头,她能不动心? 「反正她就是不会嫁给别人。」厉小懒信誓旦旦地道。 第1274页 「你是没长耳朵听么,人家凤冠都是用宝石镶的!」 厉天阙烦躁地道,说完更烦了,他为什么在这下雪天跟一个小屁孩争这些。 「房子用宝石镶的,她也不嫁给别人呀。」 厉小懒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郑重其事地道。 妈咪和谢叔叔怎么可能嘛,妈咪只喜欢爹地一个人。 厉天阙气笑了,「行,那你给我证明一个看看!我倒要看看一个女人凤冠都做了,怎么不嫁人!」 「……」 怎么就要证明了? 厉小懒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忽然远处传来声响。厉小懒踩着雪走出去,踮着脚仰头望去。 就见一架无人机从高楼那边缓缓飞来。 他定睛一瞧,指着道,「那个好像不是热成像无人机,就是普通的,可以摄像。」 「……」 厉天阙见到无人机这种飞天怪物下意识就想躲,因为这小傢伙说哪怕是躲房子里、稻草里,这玩意都能扫到人。 「要是我们有一台,我们就能看别人了。」 厉小懒又道,一脸的聪明相。 厉天阙顿住脚步,抬眸看向那台在高楼边缘的无人机。 …… 十分钟后,一个昏迷的手下被拖进旁边的楼里,手中的无人机遥控器被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夺走。 一个半小时后,一大一小,一黑一红两个身影坐在一棵大树上。 细雪压着尚未来得及枯黄凋零的叶子,厉天阙斜斜地靠在树干,两条极长的腿往前舒展开来,脚尖轻轻一动,就摇下白雪无数。 厉小懒一屁股坐他怀里,指挥着他,「喏喏,你控制着这个就可以让无人机飞起来,然后屏幕上就能看到无人机拍的一切。」 「……」 厉天阙看着屏幕中的彩色画面,这种东西居然可以做得如此精緻,比电影画面都清晰。 见他不说话,厉小懒以为他听不懂,继续教,「这是往左,这是往右,这是向上,这是向下……」 「我看起来像你那手脚不协调的爹一样蠢么?」 厉天阙冷眼睨向他,没好气地道。 厉小懒看着他眨眨眼睛,迟疑道,「呃,不能说像吧……」 因为本来就是。 厉天阙被无人机惊了一会儿就开始操控起来,无人机渐渐从树间飞起,他面色沉着,手上控制着方向,将无人机送往陆公馆的方向。 现在城内到处都是无人机在飞,有一架飞向公馆,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觉得有问题。 画面流畅,没有一点卡顿。 无人机顺利飞往陆氏公馆,屏幕上清晰地映出公馆里的一切,只见一群佣人正在热热闹闹地忙碌。 大红的绸缎挂了起来,大红的喜字贴得到处都是,连牌匾都有人爬上去认认真真地擦拭。 这哪里像是假结婚? 他看陆悬认真得很! 厉天阙看着屏幕,脸色越来越差,偏偏坐在他怀里的小傢伙不识相,指着一个大大的「喜」字问道,「这个字念什么呀?怎么到处都是?」 「念『死』!」 厉天阙磨了磨牙。 「……」 好凶。 他难得好学。 厉小懒感觉出他的心情不好,摸摸小脖子不吭声了。 无人机高高地飞在天上,继续往陆公馆后院飞去,随处可见佣人在忙碌,搬着椅子、圆桌往后挪到宴客厅里。 椅子、桌子全贴着「喜」字,就差人身上也贴了。 管家正在那里在大红纸上写字,厉天阙操控着无人机飞近,将人吓了一跳。 他迅速让无人机远离。 红纸上写的是明日婚宴的菜单,什么大菜都齐了,请的还是城里名震南北的顶级大厨掌勺。 这叫不会嫁给别人? 呵。 厉天阙忍住把无人机砸向管家脑袋的冲动,将无人机往回收,忽然,无人机停在檐角。 后院中,披了一件纯白大衣的楚眠坐在亭子里,人靠着亭柱,两条腿并膝而屈,手上拿着一本书,眼睛却定定地看着院里的落雪。 周围人都在忙碌,只有她,好像活在静止的世间里,久久都没有动。 厉小懒把脸贴到屏幕上,「呀,真好看。」 妈咪长得真好看呀真好看。 「你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厉天阙看着突然挡住屏幕的小脑袋,心更烦躁了。 这小东西时时刻刻在挑衅他。 「……」 厉小懒不说话了,往他宽阔的胸膛上一躺,小脑袋贴在他的颈窝,默默看屏幕。 第1054章 想不想先试一试凤冠? 「姐姐——」 楚眠被唤得回过神,转过头去,就见陆晴蹦着往这边过来。 「姐姐,你怎么不去睡觉啊?沈医生说你现在最需要睡眠了。」陆晴在她身边蹲下说道,「明日大婚的事你不用操心,该做的我们正在做,保证万无一失。」 只要姐夫一踏进陆氏公馆范围内,他们就逮住姐夫。 「睡不着。」 吃了安眠药都睡不着,明明脑袋是浑的,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想厉天阙。 想得无法入眠。 楚眠把手中关于催眠的书搁到一旁,低眸看向陆晴天真烂漫的脸,淡淡地问道,「你喜欢叶成?」 第1275页 陆晴用手托脸,有些羞涩地笑笑,「喜欢的,他每次很认真看着我的时候,我心就砰砰跳。」 如果这都不叫喜欢,那她不知道喜欢还能是什么模样。 「你知道的,他现在不是叶成。」 楚眠道,雪粒子飘落在她的肩上。 「可你不是说现在的陆愈就是过去的叶成?」 陆晴笑着道,既然如此,有什么区别吗?就算叶成现在没那么稳重,那也是叶成啊。 「……」 楚眠看着陆晴明亮的眼睛,有些话不忍说出口。 陆晴看出她的异样,渐渐收敛了笑容,「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们俩在一起?」 楚眠靠着亭柱,静静地打量着她,好久才道,「我只是觉得一切可以等他被唤醒之后再说,你们不必那么急就定好终身。」 如果叶成被唤醒之后仍愿意同陆晴在一起,那她乐见其成。 但反之…… 真不知道是谁的过错了。 原来是这样,陆晴吐了吐舌,娇俏地道,「我不急,是叶成他急,刑场上下来后,他恨不得立刻和我成亲,连成亲的仪式流程都背熟了。」 「阿晴!」 远远传来叶成的声音。 楚眠抬眸,就见叶成推着谢傲然从回廊上经过,远远冲着陆晴摇头,「过来,我带你去玩兔子灯!」 「来啦!」 陆晴开心地站起来,和楚眠说了一声就跑。 叶成拉住她的手两人一熘烟跑了,留下谢傲然坐在回廊下,遥遥望着楚眠,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漫天飞雪,分隔了两人。 「好像电视剧哦。」 厉小懒窝在厉天阙的怀里看屏幕,听不出声音,但无人机将后院里的一切拍得格外唯美。 大雪之下,四目相对。 像极了荷奶奶之前追的电视剧。 「呵。」 一声凉凉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 「……」 厉小懒看一眼身旁的男人,乖巧闭嘴。 管家姗姗来迟,推着谢傲然往亭子走,两人身上都落了些雪。 「怎么不睡觉?」 谢傲然撇手让管家下去,坐在楚眠面前笑着说道,「明日就要大婚,估计要从早忙到晚,你不睡觉明天没精神应付那么多的事情。」 他的目光温柔,似盛着水光一般。 「睡不着。」 楚眠回了一样的答案,视线落在他的怀里,他腿上放着一个挺大的木箱,木箱上贴着红色的喜字。 见她看来,谢傲然笑意加深,从木箱底下取出一本本子,「那你看看这个,这是明天大婚的流程。」 楚眠接过来翻了一眼,只见上面从花轿上门,到射轿门,到跨火盆,到拜堂规矩等一系列传统婚庆流程排得满满当,一页纸都写不下,每一项都标註了新娘子具体该做什么,甚至精准到脚抬多高、头叩多低…… 楚眠看着讶然,「这也做得太精细了,没必要。」 不过是个饵而已。 看着她淡然敷衍的态度,谢傲然的眼睛一黯,笑意微僵,几秒后才道,「就算是设局,局也要逼真些,九天才会入局。」 闻言,楚眠也不再反驳什么,将本子递还给他。 没有一点细看的意思。 「……」 谢傲然沉默地接过来,「对了,还有这个,你看看满不满意。」 楚眠看过去,谢傲然打开身前的木箱,拉开里边盖着的红色绸缎,一个霞光流彩、耀夺双目的凤冠出现在她视线里,做工精细到毫无瑕疵,上面的宝石颗颗不一样,却又相得益彰。 即使是在白日,依然能感觉到它的流光轻转。 很美。 楚眠被吸引了目光,谢傲然见状笑意加深,将凤冠捧出来递给她,「喜欢吗?」 这要她喜欢干什么? 楚眠有些莫名地看向谢傲然,只见他眼中笑意分明含着期待,心里不由得顿了下,现在的谢傲然不会对她…… 她动了动唇,一句「取消婚礼」到了唇边还是被她咽下。 箭在弦下。 所有该准备的都在准备了,所有人都在忙碌,不能因为她突然的一个决定再全部推翻。 她垂了垂眼,掩下复杂的想法,道,「挺好看的。」 等被唤醒后,谢傲然这股心思应该就没了。 真是奇怪,她和现在的他才相处几日,他怎么会…… 谢傲然笑着道,「想不想先试一试?」 「……」 楚眠没动。 「我给你戴。」 谢傲然微笑着向她倾身过去,举起手中的凤冠往她头上戴去,宝石的光晃过她的眼睛,她身后白雪轻落,美得惊心动魄。 高楼处檐角的无人机一个打转,重重地摔在屋顶上。 「你输了。」厉天阙将手中的遥控器摔下树,眸色阴沉地睨一眼怀里的小傢伙,「她要嫁人。」 真是太好笑了。 他不想着逃跑不想着东山再起,却在这里和一个小孩子赌她是不是真的嫁人。 赌赢了又怎样,这小孩子能拿什么当赌资。 没意思透了。 厉天阙从树上一跃而下,冷着脸离开。 「诶?那我呢?我不敢下来啊——」 厉小懒死死抱住树干,扯着嗓子大喊,「你不能抛弃我啊……她真的真的不会嫁别人的啊……」 第1276页 不就是妈咪和谢叔叔讲几句话嘛,干嘛这么气? 爹地也太小气了! 亭子里,楚眠抬手挡住珠光宝气的凤冠,将它推了回去,淡声回绝,「不用了。」 凤冠在传统婚庆礼仪中就是新娘子的标配,就算试,她也不能。 「不喜欢吗?现在还有时间,我可以让绣娘改。」 谢傲然的笑容有些僵。 「这凤冠在明天的计划中并不重要。」 楚眠说着反而把视线投向木箱中的红绸缎上,「那个,可以给我么?」 第1055章 扶着新嫁娘出门 谢傲然看向红绸缎,有些疑惑地看向她,「这个?」 要这个做什么。 「嗯。」 楚眠淡淡点头。 谢傲然将红绸缎递给她,楚眠伸出葱白的指接过,柔软的红绸缠绕她的指尖。 谢傲然有些恍惚,仿佛看到拜堂时两人牵的那根红绸,他不禁笑了笑。 楚眠接过绸缎,展开静静地看着,鲜艷的红映入她的眼,将她本来苍白的面色衬出几分娇意。 谢傲然可以想像当她盖上红盖头时有多美。 楚眠的手指摸着绸缎的边缘,摸到一个小小的缺口,猛地一用力,将绸缎撕扯开来,红色的絮尘扬在空气中。 「……」 谢傲然俊朗的脸上失了表情。 楚眠握着一截红绸从亭子里走出,一步步走到一棵树下,举起手将红绸系在一根树枝上,简单地打了个结。 红绸垂落,在雪中随风摇曳。 漫天雪白,唯有这一点血般的红瞩目。 楚眠站在树下静静地看着,良久,她弯了弯嘴角,笑得有些涩然,然后转身离去。 谢傲然仍坐在亭子里,目光微黯。 远处的回廊下,唐瑾辰扶着柱子往前慢吞吞地走,做着简单的复健训练。 樊冰冰手里拿着一叠图纸,一边看公馆四周的布防一边陪着他。 「呵,我就知道,他没好心。」 唐瑾辰凝望着亭中的男人冷哼一声。 「谢家主有什么坏心?」樊冰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眼,不太在意地道。 「你都没、谈过恋爱,不懂男人。」 唐瑾辰说话开始四个字四个字地顿,尽量简单,保持住总统的形象,「比如现在,我走累了,你做什么?」 「……」 樊冰冰只好收起手中的图纸,捲起一团握在手里,另一只手去拉他的手臂扛到自己肩膀上, 唐瑾辰低眸睨过去,手指一紧,将她抱进怀中。 樊冰冰没有拒绝,只道,「你还没说谢家主怎么不安好心了?」 唐瑾辰深深地盯着她,语气意味深长,「男人、都想、假戏真做。」 「……」 樊冰冰怔然,随即脸微微发热,一时不知道他说的是谢傲然还是他自己。 …… 「哎哟——」 厉小懒等不到救援,横下心闭上眼从树上跳下。 没落到冷冰冰的地上。 而是落进一个怀里,不疼。 他挤开一只眼睛,就看厉天阙阴沉的脸,顿时喜笑颜开,奶声奶气地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别自我感动。」厉天阙扔下他,凉凉地道,「我需要一个小丫头给我做事,让我出城。」 小丫头在哪? 厉小懒看看左,看看右,最后看向自己身上的红袄裙,悟了。 哦,小丫头是他自己。 「你不能出城,一出去外面都没人,他们更好找你了。」 厉小懒站在他面前一脸认真。 「你去给我偷两把枪。」 只要有枪,他就能自保,逃出城不是问题。 「嘶——你怎么教我一个小孩子偷东西呀。」厉小懒缩了缩小小的肩膀,「我娘亲可要生气的。」 厉天阙懒得搭理他,转身就走,一副你爱跟不跟的样子。 厉小懒拔腿贱嗖嗖地跟上去,「好嘛好嘛,我帮你,你不要丢下我呀。」 真是的,怎么他话这么多,爹地还是没醒呢? 难道是时间还不够。 他蹦蹦跳跳地跟上厉天阙,「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呀?」 「……」 厉天阙没理他。 「楚眠她就是和别人聊天嘛,你别小气啦。」厉小懒继续一蹦一跳地劝说,「你真要出城啊?你会不会打不过别人?你要是打不过别人你就把我当人质好了,他们肯定不会伤害我。」 当然是出城。 不然留下自投罗网?当他没发现陆氏公馆外突然严密起来的布防? 厉天阙冷哼一声,一步不停地往前走去,完全无视厉小懒的叽叽喳喳。 …… 一夜过去,天蒙蒙亮起来。 漫天雪色中,满城红稠。 大街小巷,城里所有的树上都缠满红色丝绸,一根根垂在树枝上,犹如一夜之间红梅开遍全城。 有鞭炮声在各处巷子里响起,有人问是怎么回事,有人便答,是陆家三爷今日大婚,与众同贺。 这场亲事让一座死寂的城变得格外热闹。 「昨天一天,我们丢了三把手枪,一把狙击,还有两台无人机,无从查证。」 程碧城居住的平房成了楚眠今日出嫁的地方。 屋内被布置得喜气洋洋。 第1277页 床上铺着大红的嫁衣和流光溢彩的凤冠。 楚眠坐在梳妆檯前,樊冰冰替她梳头,安诗蓝在一旁报告道,「都是在南城区,怪不得之前我们查不到姐夫的行踪,原来他逆向思维,跑人堆里去了。」 而他们还一直以为姐夫不知道高科技寻人这些东西,肯定往人少的地方跑。 「是小懒的主意。」 楚眠不作他想。 「姐夫是不是想今天大闹婚宴?」安诗蓝问道。 楚眠拿起口红对镜抹上嘴唇,气色立显,再看不出一丝憔悴苍白。 抹完口红,她才道,「如果是要大闹婚宴,他拿的就不会是这简单几样,他是想趁着城内视线都在陆家时逃出城。」 闻言,樊冰冰和安诗蓝都是一怔。 两人对视,眠姐都要和谢傲然大婚了,姐夫居然还忍得住,还想出城? 这和他们的计划可完全背道而驰。 「姐夫现在毕竟是九天的思维,他对这场婚礼……没感觉也正常。」樊冰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那这婚礼还要办下去吗?」 「已经到这一步,不办不行了。」 楚眠看向镜中妆容精緻的自己,转眸看向床上的嫁衣,镇定地道,「把嫁衣拿过来。」 「是。」 樊冰冰和安诗蓝齐齐应声。 片刻后,外面传来热闹的鞭炮声,花轿临门,喜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一连串的吉祥词嚷得响亮。 楚眠抬眸望出去,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到了百年前的程碧城。 想了一会儿,她站起来,道,「走吧。」 小小的门被打开。 绣着龙凤呈祥的红盖头落下来,掩下动人的面庞,安诗蓝与樊冰冰沉默地扶着新嫁娘出门。 …… 第1056章 谢傲然、楚眠大婚 陆氏公馆中,换上一身红色喜服的谢傲然坐在轮椅上,静默地看向镜中的自己。 「三爷气宇轩昂、天人之姿,夫人见了必定欣喜。」 管家从门外迎上来,笑着恭维。 谢傲然笑了笑,随后低眸,伸手抚上断腿,苦笑道,「可惜身有残疾,委屈了她。」 今日大婚皆按古礼,照理说他该骑上高头大马前去迎亲,但他的腿不便,只能让陆愈替他去迎亲。 「夫人必不会这么想,您和夫人可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 管家笑着说道,「三爷,我们该出门了,花轿快到了,这拜堂的还得是您自己来不是?」 借着喜庆的日子,管家逗起趣来,谢傲然低笑出声,「你啊……走吧。」 管家推着谢傲然走出房门,外面宾客几乎都已临门,一个个迎上来,冲着他作揖道贺。 「恭贺三爷,盟结良缘、花开并蒂。」 「恭贺三爷小登科之喜!」 「三爷早生贵子!」 一群人笑逐颜开地围着谢傲然,谢傲然坐在轮椅上抱拳作揖,「多谢多谢,招呼不周,还请自便。」 外面传来一阵响亮的鞭炮声。 在小孩子喜悦的声音传来,「新娘子来啦!新娘子来啦!」 众人纷纷转头望去,自动分开一些空隙,谢傲然抬眸望向,鲜艷的红毯直铺向院门。 细雪纷扬,院门外,在一通鞭炮声中,一匹白马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一身喜服的叶成坐在马上,得意万分地沖谢傲然摇了摇头,「哥,我把嫂子给您迎回来啦!」 「……」 谢傲然微笑,眸光温和而明亮。 天从人愿。 在嘈杂的人声中,他听到自己心口跳动的声音。 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竟生出些梦境的感觉,连周围的红绸都变得虚起来。 叶成乐乐呵呵地翻下白马,拉起弓箭准确无误地射向轿门,换来周围一片高贺声。 樊冰冰和安诗蓝站在一旁,有些无奈地对视一眼。 「新娘子下轿咯。」 拜堂前新娘子不落地,壮实的喜娘走到轿前,准备背新娘子进去。 见樊冰冰和安诗蓝不动,叶成兴沖沖地走过去,伸手就拉开轿帘,开心地道,「嫂子!下轿啦!」 盖着盖头的新嫁娘坐在里边,停了几秒后弯腰出轿。 大概是盖头挡了视线,新娘子脚下一崴跌撞出来,叶成连忙伸手去扶她,「小心。」 柔软的一只手落进他的掌心,无骨般的软。 绣样精緻的嫁衣下,那一只柔荑白嫩得能掐出水来。 叶成握住她的手,目光一滞,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周围的庆贺声和鞭炮声仍是不断,热闹非凡。 喜娘怕误了吉时,催眠新娘子上背。 叶成的脸色变了变,忽然推开她,正色道,「我来背。」 「啊?」 喜娘懵了,这代兄迎亲还说得过去,这代兄背新妇……到底是男女有别啊。 喜娘正要阻止,叶成已经弯下腰,将新娘子背了起来,一脚迈进陆家的大门。 见叶成背着新娘子进门,周围人都怔了下,但也没引起大的动静,鞭炮在红毯两边炸得噼哩啪啦响。 红色纸屑溅得到处都是。 新娘子被两边炸弹似的动静吓到,默默伸手抱住叶成的脖子。 「……」 叶成背着她一步步缓慢地往里走去,他抬起脸望向不远处坐在轮椅上微笑的谢傲然,心中不是滋味。 第1278页 …… 南城区城门前,防守突增一倍。 孟墅站在城墙上,低眸望向城内树上高挂的红绸,一眼看去,满城雪下红,美得盛大。 「孟助,真要加这么多人吗?」 有手下跑过来问道。 「现在城里除了陆家,只有南城区人最多。」 孟墅的脸色不怎么好,「厉总既然知道躲无人机的追踪,就不会走无人的城区,如果要出城,只会从这里出,你们守好。」 「是。」 手下应了声,转身去忙。 孟墅望着满城的红树吸了一口凉气。 厉总还是想着出城好了,到他这总会把伤害降到最低,这真要去大闹婚宴,怕是人没醒,厉总就直接被穿着喜服的小姐给气死了。 小姐也真是敢啊。 明明两人真正的婚礼日子也就在不久之后,居然还赶着先成个亲。 忽然,有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城墙下方传来。 孟墅低眸看过去,就看到一抹白色衣角掩进城门内,后面跟着一队人,里边有黎哲他们几个,看来小姐是不放心,又把他们叫上了守城。 听着右边有脚步声上来。 孟墅转过身看去,道,「叫小姐放心,这边有我不会有……」 一句话没说完,孟墅整个人就僵在那里。 从城墙台阶走上来一队人,黎哲、彭子杰、彭子豪都在其中,为首的赫然是……楚眠。 她踩着一双深色的靴子走上城墙,身上穿着一件长款的羽绒服,纯白如雪,长发乌黑如墨,比起前两日见到的苍白,今天的楚眠化了点妆,看上去气色还不错。 这妆很好看,但淡得完全不像是新娘妆。 「小姐?」 孟墅完全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手上的表,这个时间,她的花轿不是应该要到陆公馆的门外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 楚眠淡淡颌首,「这里我来接管,你去休息一会吧。」 她一看就知道,孟墅这几日也没睡过一个好觉,眼圈黑得跟熊猫似的。 「陆家那边?」 孟墅很懵。 楚眠站在城墙上,望向视野里古老的城池,淡淡地道,「陆家那边的大婚在继续。」 「……」 还继续呢? 新娘子都跑南城来了,继续什么? 孟墅很是疑惑,楚眠知道他的疑虑,便主动解释,「厉天阙与九天并不相似,可有一点,他们都精于谋算,若婚宴突然停下,他一定会认为我们擒他的计划有变,未必还来闯这城门。」 婚礼,本来是给厉天阙的一个饵。 但她看出来,厉天阙只想出城,那婚礼的进行就是给他一颗定心丸。 这样他会以为他们的重心都在陆公馆,今日可逃。 不管怎么样,她只要见到他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 孟墅点头,顿了顿,他从黎哲手中接过雨伞,打开,替楚眠遮住风雪。 好一会儿,他忍不住问道,「要是厉总的表现更倾向于去婚礼大闹,那小姐你……」 会穿上嫁衣吗? 第1057章 婚礼变数(1) 会吗? 楚眠笑了,扪心自问,这个问题好像每个人都想问,可她,连考虑都没有考虑过。 就像她从未想过,去为另一个男人穿上嫁衣。 她笑得坦然,仿佛他的问题不过是一阵轻轻扫过的风。 孟墅执伞站在她的身旁,看着她唇边的笑容,忽然就想通了,自嘲地勾了勾唇。 他居然会去想这种问题,也是无聊透了。 「眠姐,坐会吧。」 彭子杰搬了一张椅子在后面,有檐角挡着,雪不会落下来。 楚眠点点头,转身走过去坐下,双手拥紧身上的羽绒服。 黎哲和彭子豪将几台监控屏幕推到楚眠身旁,这是南城区城门附近各个角度下的监控,只要厉天阙一出现,一切动静就都在他们的掌握中。 楚眠坐在椅子上撑额看着,她怕那大胡来带着小胡来生出无限诡计,因此看得特别认真。 凡是人多的地方都注意一眼,省得他们两个还来一番乔装打扮。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该出现的人却始终都没出现。 「什么时间了?」 楚眠蹙眉,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黎哲站在一旁看着监控,闻言看了一眼时间,道,「那边差不多要拜堂了。」 他们分析过,大婚最热闹的时间就是在拜堂的这个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上面,鞭炮齐响,就算有人报信,声音也会被覆盖。 他们会这么想,姐夫肯定也这么想,那一定会用这个时间进行突围。 可现在,城门附近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 楚眠抿唇,莫非厉天阙没带厉小懒,一个人已经潜伏进这边的队伍中了? 她正欲起身去检查一下自己人,就见监控画面中霍烨和陆景然急匆匆地往这边跑,不一会儿,两人就脸色凝重地上了城楼。 「谁安排的大婚……眠眠?」 霍烨的语气不好,上来就是质问,待看到楚眠的一瞬间又是一怔。 他们两个最近协同沈医生、九止他们在唤醒城里人,忙得一刻都不得休息,更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突然听到说谢傲然与楚眠大婚,两人就沖了过来。 第1279页 「怎么了?」 楚眠看他们脸色都很是郑重不禁问道。 「他说……」 陆景然站在霍烨的身旁,看了他一眼,道,「百年之前,陆悬与程碧城大婚,九天深知自己当时的力量无法与陆家抗衡,上门闹也无济于事,于是他第一次打破自己不伤百姓的规矩,抓了八个人,逼迫陆家大婚终止,最后这八人被九天杀后横尸街头。」 这一场婚事,也给后面九天灭陆家满门埋下祸根。 「……」 闻言,楚眠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震惊地看向他们。 「天阙现在是九天的思维,必然也会走这条路。」 霍烨的声音厚重。 这是九天人生的一次转折点,在这之前,他再怎么乱来,针对的都是各大小家族,将他们当成棋盘上的棋子操控,让他们互相残杀,即使有百姓被连累其中,他也认为不是他的问题,是那些财阀太过贪婪噁心。 但这之后,他彻底被陆悬和程碧城激怒。 从此,他再没了原则。 「可我不是程碧城。」楚眠抱着最后的一点希冀,「他知道我不是程碧城。」 厉天阙如今对她的感觉只是偶尔冒出来而已。 她想逼他现身,他不是也不现身吗?他不是想逃的吗? 「可他到现在还没在城门现身不是么?」 霍烨皱眉看向她,语气格外凝重,「他以九天的思考方式放过你,又放过你妹妹,放过你手下……他人是没被唤醒,但他对你的情意已经被唤醒了。」 「……」 楚眠僵硬地站在城墙上,眸光震动得厉害。 她又算错了。 她努力用九天的方式去思考厉天阙,结果还是算错了,厉天阙只拿了几把手枪离开,不是轻装逃亡,而是要抓人迫使婚礼停下。 「那八人是谁?」她问道,双腿有些发软。 见状,陆景然连忙一个箭步上去,扶住楚眠,「不要急。」 「百年前,陆悬早有防备,身边人一个都动不了,所以那八人都是程碧城住在一条街上,以及女子自助会的。」 霍烨说道。 八人被横尸。 「为什么陆家不救他们?以程碧城的善良,就算是要她的命,她也会换这八人。」楚眠追问道,语气有些焦急。 闻言,霍烨的目光落在陆景然的身上,沉默两秒道,「威胁取消大婚的纸条落在陆悬的手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交给程碧城。」 陆景然倏地回头,直直看向霍烨。 「我说的是真话。」 霍烨垂眼。 程碧城后来恨透了九天,也是因为从这里开始,她以为,九天得不到她,就屠杀她身边人泄愤,成为彻底的魔头。 这个时候,去争百年前的谁对谁错已经无用了。 楚眠握紧陆景然的手臂,「那九天把八个人关在哪里?」 「这个太细节,没提过,而且现在城内局势大变,和百年前不一样,天阙肯定会找一个最稳妥的地方关他们。」 霍烨说道。 「黎哲,通知陆家,大婚立刻停下。」 在百年前那个年代,拜完堂就算是礼成,那就等于是灭了九天最后的一点希望。 楚眠当机立断地分配任务,「孟墅,准备车,跟我去找厉天阙;彭子杰彭子豪,你们继续留守城门。」 万一厉天阙还是想逃,这里总得留人。 「是!」 四个男人齐齐应声。 「我同你一起去。」 「我也一起。」 霍烨和陆景然几乎是异口同声。 楚眠拉着陆景然就往城楼下跑,她钻进车子里,双手握住方向盘,一脚油门就沖了出去。 …… 陆氏公馆,在热热闹闹的鞭炮声中,在众人的笑声鼓掌声中,叶成背着新嫁娘踩着红毯一步步走向布置好的大厅。 叶成神情复杂地将新娘子放下。 谢傲然坐在轮椅上笑着看向盖头上的龙凤呈祥绣样,只觉得美不胜收。 他终于娶到她了。 好像,等了足足一世。 「来来来,红绳一牵,月公送喜,缔结良缘,佳偶天成!」 第1058章 婚礼变数(2) 喜娘颠着小碎步笑容满面地走上前来,端上一段红绸,一端给新娘子,一端放进谢傲然的手里。 这就要准备开始拜堂了。 叶成站在一旁,看着新娘子身上的嫁衣只觉十分刺眼,再见她乖乖顺顺地牵着红绸转身面向门外。 他的呼吸一紧,上前一步。 新娘子像是知道他会这样,连忙趁人不备,伸出脚在他鞋上轻踩一下,然后飞快收回去。 这是在阻止他。 「……」 叶成的脸色都青了。 谢傲然握着柔软的红绸,轮椅被管家转过来面向大门,准备拜天地。 樊冰冰和安诗蓝站在宾客前沉默地看着。 忽然,安诗蓝感觉身上有东西在震动,她看一眼樊冰冰,两人迅速退出人群。 安诗蓝从身上拿出一个黑方块,正是特殊时期用的特殊手机。 她接通电话,樊冰冰捂住她的耳朵,好让她摒弃杂音认真听电话。 信号十分微弱。 电话断了两次才接上,安诗蓝就听着黎哲激动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眠姐吩咐,马上终止婚礼!顺便查一下谢家主身上是不是有一张威胁的纸条,纸条上有没有写什么绑人的地址!」 第1280页 黎哲知道这信号很容易断,因此话是一口气说出来的。 安诗蓝听着倒吸一口凉气,知道事情有变,也不问什么原因了,直接挂掉电话和樊冰冰说了一声便走出去准备终止婚礼。 两人一转身,就见陆家的管家带着几个佣人笑眯眯地站在她们面前。 两把旧式手枪顶在她们腰间。 「两位小姐陪新娘子累了,去后面用些点心吧?」管家低声说道。 「……」 樊冰冰和安诗蓝僵硬地往前望去。 隔着宾客中的一点空隙,谢傲然意气风发坐在轮椅上,像是察觉到什么,他转头看向她们,温和有礼地颌首,淡淡一笑,尽在不言中。 两人这才意识到,他们想着让陆家和城内大小家族一起被唤醒是个错误的决定。 他们想着这边好稳一些,反正就隔一个假婚礼而已,不急着把南城区的九止拉过来,浪费那么多时间还耽误唤醒进度。 这哪里好稳。 谢傲然是谢傲然,陆悬是陆悬。 哪怕他们身上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也根本不是一个思考方式。 樊冰冰和安诗蓝对视一眼,很是不安。 这怎么办?楚眠命她们终止婚礼,要是终止不了,会发生什么? 「走吧,两位小姐?」 管家再次出声,「放心,只要两位听话,等我们三爷和夫人进了洞房,两位就能自由。」 「……」 枪口就抵在腰上,两人不得不跟着管家离开。 …… 楚眠开着车飞快地沖向陆公馆的方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直直看着前方的道路。 整座城池的路径在她脑袋里变得格外清晰。 她冲进一条条巷子,选择最短的捷径。 她没想到,已经到唤醒这一步了,现在发生的事情还会和百年前有所重叠,九天当年杀了八个无辜之人,至此走上癫狂到极致的一条路…… 如果厉天阙顺着这个思路走,她根本不敢想。 陆景然和霍烨、孟墅坐在她的车里,都死死抓着身边的东西,晃得几乎要飞出车窗。 三人根本不知道楚眠把车开向哪。 等车子停下的时候,霍烨一边拍着陆景然的后背,一边看向窗外,发现这里竟是九天和程碧城最初住的那条街。 从南城到这距离可不短,居然才花了这点时间? 怪不得车都快开冒烟了。 「呕——」 孟墅推门下车,狼狈地扶车吐了出来。 他这辈子就没坐过这么猛的车,这不是开车,这是开飞机呢…… 他怀疑刚刚用直升机飞过来,都不一定用他们现在速度快。 陆景然躲过霍烨拍背的手,推开车门下去,忍住一阵阵的头晕目眩,问道,「眠眠,怎么来这里?」 「碰碰运气。」 楚眠随口说道,如果按九天的思维方式,他最有可能横尸的街就是这条街。 因为在他眼里,他和程碧城在帝都最美好的时光都在这里,他恨程碧城的背叛,将人杀在这条街是最正常的…… 而在厉天阙的眼里,虽然知道她不是程碧城,但她从这里出嫁,这里是最不会再被监视的地方,这里安全。 当然,也不保证会有别的可能性。 只能说撞撞运气。 楚眠冲到挂着红绸的门前,用力推开门,就见小小的屋子里坐着一地的人,有男有女,个个被绑着,一个个面若死灰。 而她的宝贝儿子厉小懒同学正咬着鸡腿蹲在一个人面前,用小刀给对方割绳子,割得表情都在用力。 「砰。」 门突然被打开。 厉小懒讶然地转过头,鸡腿「啪」一声掉地上,他舔舔油光雪亮的小嘴唇,「娘亲——」 最近叫娘亲叫习惯了。 楚眠没理他,数了下,正好八个人。 「娘亲,我手酸了,这体力活不适合我。」 厉小懒举起手中小刀冲着她一顿撒娇卖萌。 楚眠低眸,冷冷地睨他一眼,「墙边站着去。」 「……」 呜呜。 娘亲,不是,妈咪都不温柔了。 厉小懒瘪着嘴巴站起来,走到墙边站好,耷拉着小脑袋。 楚眠把小刀交给陆景然去救人,她站在厉小懒面前,眼神冷得厉害,「你爹地呢?」 「不知道。」 厉小懒背贴着墙,眼珠子骨碌碌转。 「说!」 楚眠的语气更差了。 厉小懒几乎没怎么见过她这一面,顿时也来了气,仰起小脸看向她,大声喊道,「我不说!你们都想抓爹地,都想欺负他!我才不让你们欺负他!」 一双眼睛瞪圆了。 楚眠听得一怔,「我欺负他?」 「你也想抓他,所以你才搞什么婚礼,你想把爹地抓回去再给他下药,让他睡觉,最好还绑着他,不让他跑!」 厉小懒气势汹汹地顶撞她,眼睛都瞪红了,「我是小,但我什么都知道!」 「……」 「他就是我爹地,他变成另外一个人了也还是我爹地!」厉小懒扯着喉咙大声喊,「我不让你抓他!我会把他吵醒!我可以!」 第1059章 怕是我能喝上的也只有你的白事酒了 陆景然替大家割绳子,闻言不由得看向厉小懒。 第1281页 只见他站在那里喊得小脸都红了,眼睛水汪汪的,却还强忍着,两只小拳头捏得很用力,用力到抖,小小的身体完全绷直了。 在外面吐完的孟墅跌跌撞撞走进来,就见厉小懒冲着楚眠一脸剑拔弩张,顿时觉得自己被楚眠的车子晃出幻觉了。 霍烨站那皱眉看着,「好好和你妈咪说话。」 「我有好好说话!」 厉小懒还是很大声地喊。 楚眠低眸定定地看着面红耳赤的儿子,乌色长睫下的一双眼充斥着疲惫。 厉小懒仍是一脸倔强。 渐渐的,她眼前蒙上一层淡淡的雾气。 看了很久,她无力地低下身子,蹲了下来,伸手环紧自己,淡淡地道,「你觉得我在害他,是么?」 也是。 如果她不答应谢傲然以婚礼为饵,还不会有今天这一出。 她担心厉天阙一个人在外面面对世界的参差、认知的落差,加外一个不稳定的厉小懒,她担心有不好的后果。 可她忘了,她的儿子是一个最纯粹的存在。 他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他拼命用自己的方式去保护他的爸爸。 而她设计的一切正在伤害着他,伤害着一个儿子的心。 「……」 看着这样的楚眠,厉小懒小小的心脏一下子就软了,松开拳头,小手摸上她的脸,很是自责,「妈咪,你在难过吗?对不起,我不凶你了。」 他可真是太不乖了。 楚眠看着眼前的厉小懒,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你不用和我道歉,是我错了。」 她顾着这个,顾着那个,唯一没顾的就是他。 「妈咪……」 厉小懒的气势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可我就是太想他了,我只是很想见到他……」 她和自己的儿子轻声解释着,低低的声音有些颤,鼻尖酸得厉害。 她只是想见厉天阙。 再见不到他,她真撑不下去了。 「……」 厉小懒很少见到这般脆弱的楚眠,他心里一慌,急忙伸手抱住她,「妈咪不哭,爹地就说出去一趟,晚点就回来,不哭不哭哦。」 算了算了。 下点药就下点药吧,绑就绑吧,爹地可以的! 闻言,楚眠从他小小的怀里抬起脸,红着眼睛问道,「出去一趟,去哪了?」 明知道陆公馆是个龙潭虎穴,他不是要以人质搏一搏婚礼终止么? 怎么会把八个人质和厉小懒丢在这里,自己走了? 「他往这走的!」 厉小懒拉起楚眠的手就往外走,站在街上指了个方向,「就一直往那边走,我看得清清楚楚,没拐弯,直着往前。」 「……」 楚眠愕然,往那边走,不是陆公馆的方向么? 「是不是很难找?」 厉小懒瞬间又成了她的小军师,「不怕,我们把门关上,偷偷的,悄悄的,等爹地回来你就能抓住他了!」 所以她就不要难过了,更不要掉眼泪。 「……」 孟墅站在门口嘆为观止地看着厉小懒这副转变极快的嘴脸。 这小孝子对老父亲的爱是不是过于短暂了点? 「把人放了,我们去陆公馆。」 楚眠说道。 「……」 孟墅警铃大作。 …… 三分钟后,孟墅抱着厉小懒从车上下来,一大一小扶着树一起吐。 「你们一家三口,爱得都特别短暂。」 孟墅拍着厉小懒稚嫩的肩膀痛苦地道。 绝了,上一秒还跟自己儿子道歉,抱在一起母慈子孝,下一秒就飞车…… 「我不晕车,我是鸡腿太油了,呕——」 厉小懒对着树吐。 孟墅一闻那带着鸡肉芬芳的味道,顿时吐得更厉害了。 陆氏公馆前满地的鞭炮碎屑,很安静,静得就好像被谁按了暂停键一样。 「有点不太对劲。」 霍烨皱眉,这婚礼就算终止也不会如此安静,肯定是生了什么变数。 楚眠不管这些,不作多思地一脚踏进院门。 满院的红绸红灯笼,喜气至极,红毯从门口一路铺向里边,两边的宾客此刻全都站在一起,个个表情僵硬,在他们面前的脚边铺了一长排的老式炸弹。 楚眠心里一沉,抬眸往前望去,大门口的红色绸缎在风雪中轻晃,扬下一片红光。 红光淡去,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她立在大厅里。 满室喜红,唯独他着一身墨黑。 「……」 楚眠的心口狠狠跳了下。 这算什么? 她以婚礼为饵诱他入局,他却让她以为他是要逃,她以为他是要以人质胁迫婚礼终止,结果,他又来陆公馆了? 他怎么进来的,明明周围都是他们的布防不是么? 这会,大厅里是完全静止的。 谢傲然一身喜服坐在轮椅上,一只手握紧腿上的红缎,本该俊朗的脸孔此刻面色铁青。 昨晚,他的手下就收到九天递来的威胁纸条,说是有八个无辜百姓在对方手里,要是不终止大婚,这八条命就计在陆家头上。 如此恶劣卑鄙。 他思索片刻便将那张纸条烧了,他知道这纸条一旦落进楚眠的手里,这婚就成不了。 第1282页 他不能失去这个机会,他必须要在今天成婚。 没由来的一种执念,豁出一切的一种执念。 他以为九天自知无力抵抗这里的天罗地网,只会守着那八个人质到天黑,没想到他和楚眠一拜都没拜下去,这个人就堂而皇之地闯进来了。 一群人跟在他的身后进来,拿着炸弹就先把所有的宾客围了。 而九天,就用枪指着唐瑾辰的头迈进大厅,一枪打断他与楚眠手中的红缎。 红缎一分为二。 他紧紧握着,指尖摸到上面被灼黑的边缘,亦如他的肉、他的骨被人生生地剜下一大块来。 痛。 以及怒。 「九天,今日是我大婚,你若想讨杯喜酒,陆某这里有,你若敢害人性命,陆某保你出不了这个门。」 谢傲然抬起眼冷冷地看向厉天阙。 厉天阙逆光而站,横手以枪抵着唐瑾辰的头,闻言笑了,「喜酒?怕是我能喝上的也只有你的白事酒了。」 「……」 唐瑾辰站在那里,背挺得很僵,强行插入话题,「我想坐会。」 他手脚不协调,站这么久站得很累。 第1060章 不管给你多少次重来的机会 「我请你去阎王殿坐如何?」 厉天阙冷漠地说着,一双眸始终盯着谢傲然,仿佛字字都是冲着他而来。 「……」 唐瑾辰摆了摆手,一副您随意的模样。 「你不要伤害废无辜之人。」 谢傲然握紧手中的红缎,青筋在脖子上游动,他转眸看向一旁站着的管家。 管家收到他的眼神,明白地点点头,然后暗暗朝屋内宾客之下的两个手下打了个手势,让他们看准时机就下手。 那两个手下拿出手枪在暗中对准厉天阙。 厉天阙冷笑一声,「其实我现在换个人质也没那么难,你说是吧,陆三爷?」 话音刚落,他将手中的枪利落一转,枪口就对准了轮椅上的谢傲然,「是要我和你手下比比,谁的枪快么?」 「……」 谢傲然无声地看着他,面容绷紧。 管家在一旁看得急了,忙冲着手下的方向道,「放下,放下!」 唐瑾辰得了解脱,抬手按向自己酸痛的臂膀,一双眼看向谢傲然,语气不辨喜怒,「在三爷眼里,我等小民命、似乎不是命?」 「你也是跟在楚眠身边的人,你是要为这种穷凶极恶之徒说话?」 谢傲然面对枪口,没有慌乱,只是对着唐瑾辰道。 「穷凶极恶、之徒、是可恶,是该死。」唐瑾辰几个字几个字一顿地说话,「但虚伪之辈、也令人不适。」 「若不与极恶之人妥协,便叫虚伪,那我便是吧。」 谢傲然转眸看向一旁站着一动不动的新娘子,眼神温和几分,「你可能理解我?」 「……」 红盖头下的人不发一言。 对谢傲然来说,这一刻的解释比九天的威胁更重要,「昨晚,我的手下拿到九天威胁的纸条,他以八个无辜之人的性命威胁我们终止婚礼,让你去找他,我知道,以你的性情一定会妥协,可这样一来,你的满盘打算全落了空,我……」 「行了,老子来这里不是和你争长论短开个辩论大会的!」 厉天阙懒得听他说话,语气凉薄地便打断他的话。 「……」 谢傲然眉间微蹙,正要问,厉天阙忽地枪口又是一转,直直对准了礼厅中央的新娘子。 「你想干什么?」 叶成一个箭步冲上去,横手挡在新娘子面前。 谢傲然的脸色也变了,他这是要因爱成恨? 「把你头上的这块红布拿开。」 厉天阙手握着枪,肆无忌惮地上前一步,冷冷地发号施令。 新娘子僵硬地站在叶成身后,没有动。 「你别动她。」 谢傲然的呼吸一紧,抬眸看向叶成身后的新娘子,皱着眉道,「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他么?」 她安排的那些布防呢,她的那些新式武器呢? 都不拿出来? 「……」 新娘子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有些紧张地抓住了叶成的衣角。 看着这个动作,谢傲然一僵,有些呆呆地看着她。 「拿开。」 厉天阙再一次发话,握着枪对准地面就是一枪。 震耳欲聋的枪声让所有人都浑身一震,新娘子也是一颤,叶成来了火气,上前就要去和厉天阙拼命,手竟朝着枪口直接堵过去。 新娘子似是感觉到了,连忙出声,「我拿!」 完全是和楚眠不一样的声线。 楚眠的声音低而清冽,似泉水清澈,又似泉中玉石一般稳。 而新娘子的声音却透着浓浓的不安、紧张。 在众目睽睽下,新娘子伸出手一把抓住头上的盖头揭了下来,鲜红的盖头落下来,露出一张娇俏的年轻脸庞。 不是楚眠。 而是陆晴。 叶成回头看向她,眼中没什么意外。 在轿外握手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新娘子是陆晴。 厉天阙冷眼看着,见红盖头下是另一张脸,眸子微深,却没有太多的情绪。 谢傲然坐在轮椅上,盖头从他眼前落下,晃过一片红光,他抬眼,直直看向一身红色嫁衣的陆晴。 第1283页 她的头上还戴着他命人细心制作的凤冠,上面的宝石皆出祖传,颗颗珍贵不凡。 楚眠说很好看。 好看,但她不愿意戴。 谢傲然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他盯着这凤冠上耀眼夺目的宝石,只觉得它成了莫大的讽刺,仿佛是一张张脸正嘲弄地盯着他,放肆地讥笑…… 他死死握住手中的红缎,只觉一口血气从胸口直涌上来,鲜红的血自唇间溢出来。 「哥!」 叶成惊惶地看向谢傲然,陆晴也吓到了,「我……」 她只是替姐姐披一次嫁衣,这场婚礼早就说好只是个饵,他怎么还吐血了? 一室的倒吸气声。 厉天阙站在那里,低眸看着轮椅上的人,随意地转了转手中的枪,薄唇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看来这喜酒是喝不成了。」 厅内厅外,顿时传来众宾客压低的议论纷纷。 谢傲然坐在那里,肩膀一下子垮了下去。 厉天阙一步一步走到谢傲然面前,步子慵懒。 在管家紧张的注视中,厉天阙拿枪的手按在轮椅上,缓缓低下身去,薄唇附到谢傲然的耳侧,一字一字狂傲、轻蔑,「你记住了,不管给你多少次重来的机会,你都得不到老子的人。」 如此不可一世。 谢傲然听得浑身一震,猛地抬起眼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多少次重来的机会? 「……」 厉天阙低眸嘲弄地笑了一声,转动手中的枪。 「你要干什么?」 管家和叶成都很着急,叶成更是要冲上去和厉天阙搏命。 「九天——」 一个清冽的声音忽然传来。 厉天阙转枪的动作一顿,眸色一沉,良久,他在轮椅前站直了身体,慢慢转过身。 没人发现,他的肩膀僵得厉害,仿佛被人封住经脉一般,全由不得自己做主。 他回过身去,大门外细雪纷飞,红毯落白,楚眠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道站了多久,一头长发上沾着雪花,面容苍白而精緻,一双微红的眼正凝望着他,眸光如雪,一碰即化。 「……」 厉天阙盯着她,慢慢举起了手中的枪。 唐瑾辰站在边上挑眉。 楚眠站着没动,任由厉天阙举着枪朝她走过来。 第1061章 小孩子不可以吸二手菸 「楚眠……」 谢傲然担忧地看向她,恨不得立刻站起来,唇上的血愈发多了些。 「三爷,保重身体。」管家紧张道。 茫茫轻雪下,厉天阙就这么拿着枪走到楚眠的面前,周围无一人敢妄动,所有人都各有所思地看着。 「走。」 厉天阙执枪对着楚眠,冷冷地发下话来。 「好。」 楚眠没有异议,她看向周围的高墙,她的人一直在暗中盯着,只等着她一声令下,就可以冲上前来将眼前的男人按住。 可她忽然不想这么做了。 现在的复制城已不是几日前的复制城,大局控制在她手里,她何必还要心心念念抓到他、禁锢他…… 只要不伤旁人,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他顶着九天的记忆又如何呢? 连厉小懒都懂的道理,她却不懂。 楚眠凝视着眼前的男人,这两日他一直在城里躲躲藏藏,大概是没有吃好睡好,轮廓线显得更深,浅色的镜框下,眼中竟也生出了血丝,短发带了些凌乱。 她侧了侧身体,旁到一旁,厉天阙的目光一沉,以为她要有什么行动,楚眠却只是抬眼看向里边的谢傲然,目光落在他染血的唇上,讶然,也愧疚。 「抱歉。」 她道。 两人之间所有若有似无的丝丝绊绊皆被这两个字诠释干净,不留一点令人遐想的空白。 「你从来没想过对他下狠手。」 这样一个人,有什么值得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心软。 谢傲然苦笑一声,满眼涩然,「就像你从来没想过要嫁给我,是吗?」 他以为他可以哄着她先成亲,再让她明白九天不是个可託付终身的人,结果…… 这满室红绸,满院红灯笼,不过是他的一场虚妄痴念而已。 楚眠不曾见过谢傲然这个凄楚的模样,或许他真的是已经完全沉浸在陆悬的人物中。 她动了动唇,厉天阙近乎刻薄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废什么话,不想死就给我走。」 「……」 楚眠其实也不知道还和谢傲然说什么,总归这场梦境要结束了,所有的大小家族皆在场,九止那边已经赶来了。 等被唤醒,谢傲然就可以做回自己,而不用沉溺在这场百年前的梦境里。 这么想着,她转身往外走去,走得一步都没有犹豫。 厉天阙握着枪跟在她的身后,步伐带着些慵懒。 一黑一白,踩于红毯之上,就这么走出院门,离开满堂的喜闹,离开满堂的荒唐。 霍烨和陆景然站在院门两侧,霍烨几乎想要动手,被楚眠淡淡地看了一眼,只能缩回手,沉默地看着他们。 一踏出院门,孟墅还抱着树在吐,厉小懒则已经吐干净了,站在一旁一脸嫌弃地看着孟墅,「你好弱呀……」 他都不吐了。 「你,一起过来。」 第1284页 一个冷漠的声音传来。 孟墅一僵,都顾不上吐了,慌忙回头,抹着嘴就站直了身体,「厉、厉、厉……离谱!快放了我家小姐!」 「……」 厉天阙站在楚眠的身后,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孟墅一眼,枪口指向一旁的厉小懒,甩甩枪,「上车。」 「……哦。」 厉小懒有些懵,然后乖乖地往前走,拉开车门坐到车上。 爹地怎么拿着枪对妈咪啊? 孟墅站在树边诧异地看着,什么情况?不是天罗地网都布好了吗?为什么小姐又不动手了? 不是要先抓住厉总再说? 谁改变了计划? 在枪口的威胁下,楚眠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一低眸,就见座位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瓷瓶。 很眼熟。 是迷烟一类。 她往后座看去,厉小懒沖她猛眨眼睛,妈咪上啊,迷倒爹地!你就不用哭了!你可以的! 「……」 楚眠沉默地坐到驾驶座上,悄无声息地将瓷瓶放到脚边,然后启动车子。 厉天阙从一旁上了副驾驶座,低头摆弄着手中的枪。 「要去哪?」楚眠问道,「如果你是要带我去看那八个人质就不必了,已经放了。」 闻言,厉天阙也没恼怒,只冷哼一声,「往前开,我没说停别停。」 楚眠开动车子往前驶去,厉天阙似乎也觉得她开着车威胁不了自己,直接将枪收了放到一旁,手臂随意地往车窗上一搁,看着前面的路。 青石板的路并不好开,多少有些高低不平,幸好楚眠这回开车没有用飞的,因此厉小懒也没被颠得东倒西歪。 他从后座往前探脑袋,挤进厉天阙和楚眠中间,一脸天真烂漫地道,「我们去哪啊?」 奇怪奇怪,妈咪怎么不用那个会让人睡觉的瓶子? 难道是没发现? 两个人没回他,厉小懒只能一边说话边寻找那个瓷瓶,「哇哇,前面的树好漂亮啊,好多红丝带……」 「啪——」 他额头上挨了一记。 厉天阙一巴掌将他拍回去,「闭嘴。」 「……」 楚眠不由得看过去,见厉小懒的脸白白净净,额头都没红,显然这一下没用力,她不禁看向厉天阙。 「看什么,怕我杀了你儿子?」 厉天阙冷哼一声。 「……」 楚眠看着他鼻樑上的那副眼镜,沉默地回眸,继续开车往前。 她不清楚他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又要对她们做什么。 可很奇怪,她心里不慌,不止不慌,反而觉得特别安稳,她在开车,他在车上,小懒在车上,好像这样也就够了…… 谁管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车子开在无人的路上,隔一段就能在墙边看到一棵树,树上挂满红绸,在雪中红得格外耀目。 厉天阙看着,忽然打开车窗,摸了一根烟放进嘴里,单手划燃火柴点了烟,深吸一口。 开着车窗,菸草的味道不怎么留在车里。 但厉小懒歪着小脑袋看过去,一本正经地道,「小孩子不可以吸二手菸。」 「小懒。」 楚眠淡淡地出声,叫他不要乱说话。 厉天阙没说话,面色不变地捏着烟到窗外弹灰,弹完灰,烟也没被他拿回来,直接扔了出去。 腥红的光弹在墙上,掉落在地。 楚眠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只一路往前开,沿路皆是挂满红绸的树。 第1062章 小东西,你太贪了 轻雪漫漫。 楚眠沉默地开着车,厉天阙也没说话,厉小懒在后面坐着,小屁股从左边挪到右边,从右边挪到左边。 瓶子呢?瓶子里让人睡觉的烟呢? 妈咪怎么回事呀。 诶?爹地刚刚是不是说他是妈咪的儿子了?说了吗?没说吗? 厉小懒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很是茫然。 过了许久,东城城门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比起南城区的防守严密,这里的人员简单了点,但也都是真枪实弹地在守城门。 楚眠明白了厉天阙的意思,「你是想利用我出城?」 「……」 厉天阙不置一词。 守城的人走出来,抱着枪拦住他们的车。 车子被迫停下。 楚眠放下车窗,见到她,外面的人立刻低头,「太太。」 再看里边的厉天阙,他们眼神一顿,没有叫出声。 「开城门让我们出去。」 楚眠道。 「下车。」厉天阙的声音忽然在她身旁响起。 楚眠有些奇怪地看向他,厉天阙已经迳自推开车门下车,朝着城墙走去。 楚眠只能跟着下车,让守城的人先下来休息,然后牵着厉小懒的手走上城墙。 这座城建造的年代很久,城墙也有些斑驳了,雪落在墙头,积了厚厚的一层。 她走到高处,就见厉天阙一个人站在城墙上望着下面,身影如松,镜片在雪色中反光,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不出城么?」 楚眠松开厉小懒的手朝厉天阙走去,顺着他的视线望向下面。 东城的城墙因风水问题盖得比其他三处城墙都要高,高出许久,如一座巍巍摘星楼,这一眼望下去,仿佛整座城池皆在脚下。 第1285页 茫茫白雪中,老式的建筑群全成了积木块,垒了一处又一处,点缀其间的是满城的红绸树。 唯一的浓烈色彩,充斥着整座城。 「怎么突然不抓我了?」 厉天阙忽地低眸看向她,嗤笑一声,「以你的本事,陆公馆也好,这东城门也好,你都可以按下我。」 闻言,楚眠的目光动了动,她抬眸迎向他的视线,不答反问,「既然知道,怎么还敢去陆公馆?」 厉小懒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两个高高的身影自觉插不进话题,索性开始玩雪。 「我从来都是个亡命之徒,向来孤注一掷。」 厉天阙盯着她的眼道。 「……」 楚眠捉摸不透他这话里的意味,他是指要抓她出城是孤注一掷? 厉天阙正过脸望向脚下的城池,双手背到身后,语气有些懒散随意,「陆悬的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 「什么?」 楚眠怔了下,随后想到谢傲然临走时的那一句。 「你从来没想过对他下狠手。就像你从来没想过要嫁给我,是吗?」 她正想着,厉天阙又道,「满城枯树披红,一夜回春,陆悬对你可真是用尽心思,我都有些感动了。」 尽是讽刺。 厉小懒捧了一捧雪蹲下来,捏捏捏,捏出个奇形怪状。 听到这话,楚眠的喉咙微涩,她上前一步,衣服擦过城墙上的雪。 她望着满城的红树,柔软的唇微张,「这是我让人弄的。」 和谢傲然无关。 「哦?」厉天阙轻笑一声,「那看来你对这场婚礼也很期待,怎么连嫁衣都不穿一下?」 他说这些…… 楚眠听着男人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只觉得满嘴苦涩,她弯了弯嘴角,笑得勉强,「我弄这些,不是给陆悬看的。」 「那是给谁看?」 厉天阙站在她的身后,追根究底。 「给一个……醒不过来的人看。」 她低声说着,声音发了哑。 满城红树全在她的眼底,回想这些日子在这座城,真的就跟做了场梦一般。 她和九止他们斗,她眼睁睁地看着厉天阙变成了九天,眼睁睁地看着他妄图制造杀孽,再到现在,所有人都会慢慢好起来,只有他。 九净已死,註定他不能被安全唤醒。 她甚至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看到他清醒过来,只有没有期限地等下去…… 这么想着,楚眠是一眼都不想再多看这座城池,这里带给她的没有半点美好,只有无尽的疲累。 「我们出城吧。」 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反正这里有人收拾残局,她只想离开。 楚眠说着就要转身,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忽然贴着她的发响起,带着些许的揶揄,「我看那个人也是不敢醒来了。」 一颗雪粒子落在楚眠的睫毛上。 男人忽然从后面伸出双臂按在城墙上,将她圈在怀中,一张俊庞低下来,深眸隔着镜片幽幽地盯着她,「小东西,你太贪了,你这么做只会把男人吓跑。」 「……」 「毕竟,再龙精虎猛的男人也经不起拆这满城的红丝带,你说对吧?」 他说着,抬起手摘下鼻樑上的眼镜,低眸盯着她,薄唇噙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 楚眠僵硬地站在他的身前,只觉得整个世界轰鸣一声后全部空白,眼前只剩下一张坏笑的脸庞。 她近乎呆滞地看着他的双眸,脑子好像突然停止了运转,什么都没想,什么也都想不到,却有一颗泪落了下来。 厉小懒蹲在后面继续捏雪团,捏啊捏。 这个雪糰子够硬,实在不行就把爹地敲晕吧?只要妈咪不难过就好了。 厉小懒小手通红地捧着雪糰子作扔投状,哇,好重,不能砸头,砸头太疼了。 砸肚子吧?砸肚子会晕吗? 管它的,再捏几个砸了再说。 厉天阙圈着她,修长的手指捏着眼镜轻敲城墙,凝视着她瞬间湿润的眼睛,他的眼底掠过一抹心疼。 下一秒,他又低笑着道,「怎么,不行?那这样,每天拆两根红丝带,要是到六十岁还没拆完,老子吃药努力?」 「……」 楚眠看着他满脸的不正经,眼泪落得更厉害。 「这都不满意?」 厉天阙放下眼镜,伸手去抹她脸上的泪,勉为其强地道,「一天拆三根,不能再多了,再多你男人四十岁就得吃药了。」 「……」 无聊死了。 楚眠的鼻尖彻底酸涩,泪水根本控制不住,拼了命地往下淌。 第1063章 厉天阙甦醒(1) 厉天阙替她擦着眼泪,越擦,他的指尖越湿。 她似被风雪迷了眼睛,在模糊中凝视着这张面庞,生怕只是幻觉一场。 「一、二、三、四、五、六……」 厉小懒蹲在地上小小声地数着,太棒了,他捏出六个雪团团了。 「什么时候?」 楚眠听到自己苍白的声音响起。 他醒了,他终醒了…… 厉天阙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脸,一点点抚去泪光,「怎么还变成爱哭鬼了?」 什么爱哭鬼。 没找到他之前,她一滴泪都没掉过好么?就会取笑她。 第1286页 「说!」 楚眠的声音用了力,却还是哑的。 厉天阙被她凶得笑了笑,有些无奈,嗓音低沉动听,缓缓说来,「天刚亮,你男人都没睡醒就看到一树树的红丝带,活活给吓醒了。」 「……」 「我想着,完了,就因为我迟迟不醒,我女人准备要我的命了。」 满城的红丝带,他得拆到哪年去? 「……」 听到这话,楚眠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竟然是因为红丝带,他居然因为红丝带醒了? 她系上的时候,只是因为心底的一份思念,哪会想到这是唤醒他的关键? 她忽然想到之前每次她去吻他,他的表现就跟从前一样,不带一丝九天的色彩。 所以弄了半天,他对她的肌肉记忆就真真正正只在食色性也,完全不添加一点别的,连唤醒都得靠这方面…… 「你——」 楚眠气恼上头,忍不住转身去拧他的臂膀,「厉天阙,你就是个禽兽!」 她看他也不是真的喜欢她,纯粹就是喜欢那点事。 厉天阙任由她拧着,疼痛从手臂上传来,他低眸看着她绯红的眼睛,蓦地伸手将她的腰一提,深深地搂进怀里,压低了嗓音道,「对,我要不是个禽兽,怎么会现在才醒。」 声音夹杂着苦涩的心疼。 他盯着她,手托住她的后颈就吻了下去,她的泪正好落下来,被他全数含进唇间,淡淡的咸…… 傻子,拼得一身是伤就只为换他清清白白地活着。 这一个吻楚眠等了太久,她不由得环住他的腰,仰头迎合回去,拼命地感受,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是真的回到她身边了。 细雪纷扬,满地落白。 城墙之上,身影交融。 「pia!」 厉小懒抓起一个雪糰子就砸了过去,砸得准确无比,小嘴叭叭地配着音效。 「嘶——」 楚眠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低头,她环着厉天阙腰的手臂上留下深深的雪印子。 「……」 厉天阙面色幽冷地转过脸,看向肇事者,「你干什么?」 厉小懒正又抱起一个雪糰子,还没砸出去就被厉天阙凛冽的目光吓住,这眼神好像要吃人啊…… 「我以前没见过下雪,就想玩一下。」 他弱弱地道。 「所以往你妈咪身上砸?」 厉天阙的语气更冷。 明明是想砸你来着,不知道妈咪怎么就抱住你啃起来了。 在厉天阙越发冷冽的注视下,小傢伙转了转眼珠子,当机立断地把雪糰子往自己脚上砸,配上生无可恋的音效,「pia——」 疼疼疼。 痛死了啊。 「……」 楚眠看着他,无可奈何地笑了,她握住厉天阙的手,「我们出城走走吧,不想呆在这里了。」 一刻都不想呆。 「嗯。」 厉天阙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唇,意犹未尽。 楚眠看着厉小懒冻红的一双小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双一直准备着的小手套给他戴上。 厉小懒立刻往她脸上啵了一口。 还是妈咪温柔善良可爱又美丽呀呀呀。 楚眠一回头,就看厉天阙低头正盯着自己的手在看,手掌还包着纱布,手指有些红,看着可怜兮兮的。 她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放进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十指相扣。 厉天阙挑眉,唇角的弧度勾着满意,这才同她走下城墙。 「……」 厉小懒跟在后面,看着自己手上的小手套,突然就觉得不暖和了。 城门大开,外面的电网拆了,留下一条两边满是杂草丛生的泥路。 路一眼看不到尽头。 衣服上的帽子被厉天阙拉起来,扣在她的头上,挡住了细雪。 楚眠握着他的手,心里无比踏实,她侧目看向他英俊削瘦的侧脸,仍有些不死心地问道,「你真是因为满城的红丝带才醒的?」 「不信?」 厉天阙低眸看她,语气有些似是而非的,眼中尽是邪气。 楚眠也看不透他。 厉天阙凝视着她半晌笑了,转眸看向前面的路,低沉地道,「差不多吧。」 昨日看到谢傲然给她戴凤冠后,他和厉小懒嘴上说着要出城,可心里已经起了杀意。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不甘心就这么出城了。 就此出城,他与缩头乌龟有何不同? 他要楚眠和陆悬付出代价,想成亲是吗?他偏让他们成不了。 可他也知道陆公馆周围的布防太厉害,他要去的话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他连夜在南城区抓了八个人,为什么是八个,他也不懂,就好像是有一种力量驱使着他这么做。 他接近不了陆公馆,只能将威胁的纸条交给厉小懒,由小傢伙把纸条交到一个陆家的手下手中。 他想着,楚眠不是自诩善良么,什么都要管,什么人都要救,在她眼里似乎所有人都值得活下去,既然如此,她不可能还将婚礼继续下去。 夜半,他用偷来的无人机再一次检查陆公馆。 意外的是,陆公馆还是在为第二天的大婚忙碌,后厨半夜就开始起锅准备,一群人忙得热火朝天…… 这场婚礼根本不会终止。 第1287页 他说不好当时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也许是妒,也许是恨,总之,他想什么都不管地杀了那八个个,横尸陆氏公馆前,好给这两个人献上一份厚礼。 可他在无人机中看到,楚眠当晚一个人离开了陆公馆。 她居然去程碧城住过的房子里待嫁,这个女人一次次都在挑战他的底线。 她让他对碧城的感情变淡,她让他对她念念不忘,她竟然还有脸去碧城的房子里待嫁…… 第1064章 厉天阙甦醒(2) 夜色浓郁,当时的厉天阙只有一个想法,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能再放过。 抓了他所有的手下,把他逼得人不人、鬼不鬼,再踩着他的脸面成亲是吗?他就让陆悬娶一个死人回去。 大概是都是等着第二天的大动作,这边的民房街道几乎没什么守卫。 厉天阙轻而易举地依靠着夜色掩护到了再熟悉不过的民房前,门没有关结实,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进了房间。 不大的房间里到处挂着红缎,贴着「喜」字。 所有的红都掩藏在暗夜中。 他一步一步走到床前,楚眠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寒冷的天气,她连被子都没盖,就这么绻缩着身体睡着,面容在黑夜中都看得出苍白、虚弱,两只手搭在脸旁,其中一只握着一个药瓶。 他在床边坐下来,伸手转了转她手中的药瓶,在上面看到「强安眠」个字。 大概是吃了能好眠的东西。 呵。 成亲太兴奋,睡不着,还要靠药?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指下的皮肤柔嫩光滑,泛着冷意。 黑暗中,他冷冷地看着她,指尖从她的眼角划过,慢慢往下抚,不得不说,这女人给他下的蛊太深了,到这一刻,他想到的都是两人在宝座上、在床上的疯狂…… 让他恨不得再回味一次。 可他不会再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他缓缓收回抚摸她的手,一抹寒光刺破黑暗。 他将匕首横到她纤细的脖子上,不管她对他做什么,不管是不是下蛊,只要他一刀下去,他和她的仇也好,和陆悬的怨也罢,就可以了结。 只要一刀。 他心底的恨就可以清算。 他冷冷地看着床上的女人,手握紧了匕首往下压,一颗血珠子贴着锋利的刀刃渗出来。 「……」 他震惊地发现,他没伤到她一分,他的尾指自然而然地伸了出去,挡住锋刃,被生生地划出一道口子来。 鲜血滴淌在她白皙的颈上,在黑暗中开出一朵妖冶的花来。 他的手忽然发起抖来。 不由控制的抖。 这不可能!难道他这辈子都在她身上消不了恨,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勾引他一番后,再欢欢喜喜地嫁给陆悬? 挣扎的情绪就像是藤蔓一般在他的身体里疯长,四处蹿伸,恨不得将他所有的神经给生生绞断。 今天,必须有个了断! 嫁给陆悬,想都别想—— 他竖起手中的匕首,不顾一切地往她的心口刺下去。 一滴鲜血落在她的衣服上。 「厉天阙……」 她忽然轻喃一声,似是梦到了什么,眼睫颤了颤,一滴泪淌下眼角,「我好累啊……」 「哐。」 他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 声响惊动了床上的人,她闭着的眼动了动,像是要醒来,又像是被困在梦境里醒不过来。 她更加绻缩紧自己的身体,形成最无助的姿势,眼泪无声淌下,湿了发,也湿了枕头。 厉、天、阙。 那是谁? 那是谁的名字? 她在叫谁? 连他自己都说不好昨晚那一个时刻是什么感受,好像心脏被人闷揍了一拳,脑中一片混沌。 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朝他冲击而来。 乡下的大火,死去的双亲;漫天的白雪,自刎于他面前的姐姐; 古老的城楼,钢筋水泥的大厦;玩弄一切的落子权术,垄断多个行业的厉氏财团; 戏台上的婉转唱腔,演讲台上的自信演讲; 逃难路上的相依为命,洋楼里的亲吻拥抱。 一幕幕画面在他眼前反覆旋转,所有的片段清晰过后又化为黑雾,朝他吞噬过来。 他跌撞到地上,头痛欲裂。 为什么会有那些画面,是这女人灌输给他的? 不对,不是这女人给的,是他本来就有的…… 这是被催眠后才会有的异样,他被催眠了?谁能催眠他?他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不,他是被催眠了。 他的记忆里全是催眠别人的画面,可近些日子,他根本没催眠过任何一个人,一个都没有。 他不是九天…… 他根本不是九天。 那他是谁?那他是谁?那些画面到底是什么?那些全是路灯的街道,那些高楼大厦,那些在他面前鞠躬小心说话的人……都是谁?都是谁? 虚汗冒了一身。 房间的窒闷地吞噬着他,他痛苦地几乎呕吐出来。 厉天阙趴在地上,从黑暗中摸索到那一把匕首想都不想地割到手臂上,鲜血汩汩而出。 可疼痛并没有让他清醒几秒,越来越多的画面冲击着他的视线,仿佛有两个世界在他面前旋转,他接受不了,他根本接受不了…… 第1288页 他扶着墙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冲去,不顾一切地往前跑。 究竟谁要嫁给陆悬? 程碧城?楚眠? 那他又是谁? 他不是九天,楚眠又是他的谁?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跑了多远,手臂上的血淋了一地,他不停地往前跑,跑得天色渐渐亮了,朦胧的光照着整座城池。 他跑过一棵又一棵的树,每棵树上都缠满了红色丝绸,丝绸随风而飘,红得惹眼。 他从黑暗跑到天明,一直到了东城门。 一群人见到神色异样的他,终于将他按下。 他被死死按倒在覆着白雪的城墙上,脸也被强行按下,狼狈地浸在雪中,手臂上的血一滴滴落下,染红白雪。 他发了狂一样乱动,直到一低眸,他望见了满城的红树。 混沌的世界才开始渐渐清明。 野外的树上,厉天阙斜躺在粗壮的树干上,将楚眠抱在怀里,把玩着她的头发,眸色很深。 他想着这些事,但一个字都没说。 他没有告诉她,若不是她命人系了满城丝带,他这一刻怕是已经精神失常了。 守城门的那些人后来交待,今日凌晨的他看起来就跟个疯子一样,眼睛失焦,行为失智,似一头野兽发了狂地沖前沖,不管他们怎么说话他都听不到。 直到他被按在城墙上,他才陡然安静。 楚眠看着自己的头发被他玩得打结,有些无奈,出声说道,「回去以后,不准说你醒来是因为看到红丝带,知道么?」 第1065章 树上相拥叙话 到时候,大家再问她为什么看到红丝带就会醒,难道是他们伟大爱情的某种象徵? 她怎么解释,说因为那红丝带能让厉天阙一下子想到拆礼物的快乐? 然后大家再问,为什么厉总拆礼物那么快乐? 想想就头皮发麻。 她还要脸,坚决不说。 厉天阙从凌晨那一阵兵荒马乱中回过神来,一条长腿搭在前面的树干上,犹如在自家沙发一般舒适随意,手指卷着她的发尾问,「为什么不能说?」 坏到骨子里的语气。 明知故问。 楚眠躺在他的怀里,碍于在树上也不好坐起来瞪他一眼,只能转移话题,「所以,唐瑾辰知道你已经醒了?」 她之前真是累到糊涂了,若不是他甦醒,陆公馆周围的那些布防也不会迟迟不按下他。 「嗯。」 厉天阙搂着她,手放开她的发,又握了握她的胳膊,衡量她这几天瘦了多少。 厉小懒站在树下,拔了根杂草打雪,打了一会儿又去打草,打得草地一片狼藉。 他仰起小脑袋往上看去,就见厉天阙抱着楚眠坐在树上,悠哉悠哉地聊着天,连雪都不怎么淋到他们两个。 怎么有那么多的话讲呀。 「那唐瑾辰知道了,你怎么还会去陆公馆闹那一通?」 楚眠有些不解地问道。 她没穿嫁衣,主要几个人都是知道的,唐瑾辰也知道,既然如此,他怎么还持枪去大闹婚礼? 「你以为我去闹什么?」 厉天阙一手垫在脑后,一手搂着她,低眸睨她,嗓音低沉性感。 「不是去阻止我和谢傲然大婚么?」楚眠道,不然他还能闹什么。 闻言,厉天阙的脸色有些青,「厉太太,麻烦你咬字清楚些,谁和谁大婚?」 「……」 小气样。 熟悉的男人熟悉的口吻,楚眠感受难得的熟悉味道,她笑了笑,没说话,免得把这男人原地点炸。 厉小懒丢了手中的杂草蹲下来看草地,看到一只虫在里边蹿来蹿去,扑过去抓。 虫没抓到,扑了一身的雪和泥巴。 见她不说话了,厉天阙从鼻尖冷哼一声,算是放过她,掌心在她的肩膀上摩挲,道,「我看到满城红丝带的时候,就知道你不会穿那嫁衣,我去陆公馆,不是为了你。」 「什么?」 楚眠一怔,不是为她,那是为谁? 「我去教谢傲然做人。」 厉天阙冷笑着道,「你盖块红布站十米外我就知道那是不是你,他呢?就他那样还想娶你,呵。」 那场婚礼就是个诱饵,认真的只有谢傲然一个。 结果呢? 新娘子揭了红盖头姓谢的才看知道真相。 楚眠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话不由得道,「谢傲然是被催眠了,情感上带了些陆悬的倾向,我和程碧城相似,程碧城又不见了,所以他才会……反正等唤醒后就好了。」 闻言,厉天阙不禁看了怀中的人一眼,「你以为他是陆悬才这么做?」 陆悬看上的是程碧城,怎么可能因为程碧城不在,就立刻看上她了? 「当然啊。」楚眠没有任何犹豫地道,「谢傲然藏你的威胁纸条,百年前,陆悬也藏过九天的威胁纸条,他的行为方式就是陆悬的。」 「……」 厉天阙定定地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搞了半天,她还不知道谢傲然对她的那点心思? 楚眠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看着看着又忽地低笑起来,笑得有几分得意,莫名其妙。 「怎么了,我说错了么?」 楚眠疑惑地看向他。 「没有,你说的对,是谢傲然受陆悬的意识太深了。」 第1289页 不是陆悬受谢傲然的意识深。 厉天阙的大掌抚上她的头发,一下一下抚着,嘴上嘆了一声,「那他也挺惨,等他醒后,我一定好好安慰安慰他。」 「……」 这种人话怎么看都不像应该从厉大总裁的嘴里讲出来。 楚眠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厉天阙调整了下姿势,低下头捏着她的下巴吻了吻她的唇,眸光深情缱绻,「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 楚眠微微仰起下巴,迎合他的吻,沉溺在他的温柔。 「我两次遭遇意识不清,变得不像自己,你是不是怕透了?」 他贴着她问,磁性的嗓音若一股电流没入她的神经,「要是我一直不醒,你怎么办?」 「去陆公馆的路上,我想好了,要是你一直不醒,我就不走了,我陪你一直住在这座城里。」 她凝视着他深邃的眼道。 哪怕她再不喜欢这里,哪怕她陪的只是「九天」,她也愿意陪他住一辈子,不让他去外面感受那些认知上的偏差。 「你就不想直接告诉我真相?」 他问。 楚眠摇了摇头,「那样,你会精神失常。」 与其如此,她还不如让他一直做「九天」,至少,那些腻腻歪歪的时候,他是完全的厉天阙。 「……」 厉天阙的眸子变得更深。 不错,她只是在梦中唤了一下他的名字,他就差点失心疯。 兜兜转转,他要是再一次疯了,她可怎么办……一想到他与疯子之间只差了一线,他就心悸不已,后怕不断朝他涌来。 他在树干上侧了侧身体,将她完全拥进怀里。 楚眠也沉溺于这一刻的拥抱,更加贴向他。 他能醒,她就觉得上苍在照顾她,神明在护佑她。 「……」 厉小懒蹲在地上托着小脸,仰头看着树上的两个身影。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看样子爹地和妈咪又很好了,不再打打杀杀。 可也不用一直好吧? 怎么还在树上不下来了呢? 好无聊啊啊啊啊。 到底还是楚眠先想到了他,她从厉天阙的怀中歪过头看一眼地上的小傢伙,笑着问道,「你给他穿裙子是不是躲我们的搜查?」 厉天阙头也没回,只盯着她,怎么看都看不腻,「顺便给他找了户姓张的人家,那家人定了他做童养媳。」 「……」 楚眠忍俊不禁,这也太缺德了。 她拍拍他,「下去吧,小懒好像等无聊了。」 「他无聊就让孟墅把他先接回去,你不是不想在城里呆着?我弄匹马带你在外面骑一圈。」 第1066章 一点事就累,我是废了 厉天阙道。 「……」楚眠莫名地看他,「不是你把厉小懒带出来的么?」 还是在陆公馆前特地点的名,结果现在让孟墅把人带走? 厉天阙摸着她的发,瞥一眼底下的小红裙厉小懒,理所当然地道,「这不是显得有仪式感一些么,劫后余生,一家三口,团团圆圆。」 「可你好像把他拉出来后就没和他聊过。」 楚眠提醒他。 「是么?」厉天阙想了想,扬眉,「哦,不重要。」 有个样子就行了。 「……」 楚眠就感觉从前的无语都回来了。 厉天阙松开她,从树上跳了下去,朝她张开双臂,「来。」 楚眠人有些虚,扶着树枝慢慢坐起来,看着底下的男人,没有任何顾虑地跳了下去,稳稳落进他的怀里。 厉天阙横抱住她,手臂被压到伤口,疼得他脸色变了变。 待楚眠看过来时,他又强撑着做无事样,站得笔直,显出自己的身强体壮。 「你们下来啦!」 厉小懒踢开脚边的一堆草,兴奋地朝他们跑过去,脖子上的金属小球一晃一晃。 「嗯。」 厉天阙抱着楚眠看他一眼,「走。」 厉小懒屁颠颠地跟着他身后往回走。 一匹白马已经被孟墅牵到城门口,孟墅这会也从唐瑾辰嘴里知道厉天阙已经甦醒过来,又是激动又是惶恐地站在城墙脚下。 见厉天阙抱着楚眠回来,他连忙牵着马迎上前,「厉总,小姐,这城外的路不好走,车也不能开,但是可以骑马兜风,一路踏雪看景。」 这话说的多少有些谄媚了。 他可真是厉天阙肚子里的蛔虫,厉天阙正想要马,他就牵过来了。 厉天阙睨过去一眼,将楚眠送上马背,道,「还算你有心。」 「那是那是,小姐被困城内多日,是该散散心。」 孟墅恨不得学电视剧的老太监把背弓成九十度。 厉天阙一个翻身利落上马,拉住缰绳,将楚眠拥在怀里,看着厉小懒道,「给我儿子换身衣服。」 省得一会张家跑来把童养媳抢走了。 「没问题!我马上带他去换衣服!你们放心去,我保管将小懒照顾好!」 孟墅大声道,就差当场立个军令状。 太好了,看样子厉总已经忘了他拿枪那一段。 「嗯。」 厉天阙颌首,低头问怀中的人,「会不会冷?」 「不冷。」 第1290页 楚眠摇头。 「那就走了。」 厉天阙说着一晃缰绳,驾着白马扬长而去。 雪泥被马蹄扫起无数。 「诶?诶?」 厉小懒懵了下,拔腿就想追。 孟墅忙不迭地从后将他抱起,厉小懒拼命蹬着一双小腿,「怎么把我丢下了啊?」 「小祖宗,别把人喊回来了。」 孟墅巴不得现在厉天阙心情好,哪敢放厉小懒去搅局,苦口婆心道,「这不叫丢,你爹地妈咪要去过一会二人世界,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再说,他们刚刚不是特地先陪的你?」 多好的父母啊,以孩子为主。 厉小懒顿时被冤枉了一样急急辩解,「他们也没陪我啊!」 哪里特地了? 哪里特地了! 孟墅默。 楚眠还是第一次知道厉天阙的骑术这么好,堪称一骑绝尘。 他似知道她心中郁结,因此速度驾驭得特别快,楚眠只感觉寒风扑面,两边树影杂草不断往后退。 如拉开的胶捲,一格格画面皆被抛在脑后,也将那些难以言说的繁闷抛出了她的世界。 她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胸口的心跳声,整个人愈发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厉天阙慢慢降下速度,白马慢悠悠地踩在荒郊野外。 她仰起脸往后看他,厉天阙正低眸盯着她,眸子深若星夜,鼻樑挺拔好看,唇角微勾,带着笑意。 楚眠也笑了,轻声道,「我想着我今天一定会见到你,所以化了点妆,好看么?」 厉天阙看向她的唇,她的唇上已经没什么口红的痕迹了,唇色有些白,惹人心疼。 他低下头吻住那一抹白,用行动回答她的问题。 她的身体有些透支过度,他没有吻得太过,只是浅浅地品尝,楚眠却抓住了他身前的衣服,发狠地吻回去,舌尖没入他的唇间,一索思念。 「……」 厉天阙直接被她亲乱了呼吸。 …… 「没打起来。」 陆公馆后面小小的堂屋,安诗蓝用手滚着桌上的茶杯说道。 「嗯。」 樊冰冰点头,没打起来就说明前面没出大事。 她转眸看去,只见陆家的几个手下拎着老式手枪站在门口,紧紧盯着她们,不让她们有一点小动作。 屋外的风雪一直不停。 忽然,他们的脑后齐齐顶上冰凉的东西,是枪口,几个手下全都傻眼,默默举起两只手。 樊冰冰愕然地看过去,就见唐瑾辰从外面走了进来,双手背在身后,老式的深色常服穿在他身上也减损不了他的那股矜贵,看着像是百年前世家的少爷,举止有度,彬彬有礼,却有着一股生人难近的疏离。 唐瑾辰迈进门槛,淡漠发话,「全部押送到、九止那去。」 「是,总统。」 那几个手下就被拎了下去。 樊冰冰从桌前站了起来,难掩错愕地看向唐瑾辰,「总统?」 不是说好,在姐夫没恢复以前,大家不轻易暴露自己是现代人这件事? 这意思是…… 她猛地明白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唐瑾辰,唐瑾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直把她看得又怀疑起来,才勾了勾嘴角,淡淡颌首。 樊冰冰地与安诗蓝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喜出望外。 「太好了,眠姐一定很高兴,我去找眠姐。」安诗蓝急切地就往外走。 樊冰冰也欣喜地往外走,刚路过唐瑾辰身边就收到一抹幽幽的寒光,她步子一僵,再看过去时,唐瑾辰神色如常,只低头按着自己的手臂,似有不适。 「你没事吧?」她忍不住问道。 「你们不在,天阙要闹,我只能强行、主事。」 唐瑾辰揉着手臂,目光低落,「一点事就累,我是废了。」 樊冰冰听到这话,心就像被刺了下,她上前握住他的手臂,「你别这样想,会好的。」 第1067章 不、像、你,还得、用招 自从唐瑾辰遭遇这一遭就变得特别不自信,再这么下去,她都担心他回去能不能适应总统的工作。 「……」 唐瑾辰抬起眼看她,苦涩一笑。 樊冰冰扶着他往外走,岔开话题,「对了,姐夫是怎么醒的?」 唐瑾辰将胳膊极为自然地搭在她的手上,人弱弱地往她身上靠去,就差要对方抱着自己走,樊冰冰承受得有些吃力,想让他站直一些,但看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也就不说了。 唐瑾辰睨着她明艷的脸,慢吞吞地道,「不知道,突然找我,要我做人质。」 他当时是在后方监控台前看情况,结果脑袋后就顶上了一支枪。 作为两届总统,后脑勺上顶枪这种事足以震惊全国,足以让人心涣散,但他身后的这个人淡定无比,「别看了,把暗桩都抽调走,我要去陆公馆。」 这声音他熟悉无比,于是当即道,「九天……」 「九你大爷。」 厉天阙一个手刀噼在他脖子上,差点将他噼昏过去。 他这才知道厉天阙已经甦醒,还被逼着当人质进了陆公馆,他以为厉天阙要大闹婚礼,闹一出抢婚什么的…… 结果,人就是去让新娘子摘盖头,还不是摘给自己看,是要摘给谢傲然看的。 第1291页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给、情敌下马威。」唐瑾辰继续往她身上看,「你说他,狗不狗?」 是挺狗的。 这醋意是有多深,才会眠姐都顾不上找,先去找情敌。 樊冰冰暗暗地想,一手揽在唐瑾辰的腰间往前走,「照你所说,姐夫醒来与常人无异,这又是怎么回事?」 姐夫的中枢神经没有受损吗? 「……」 唐瑾辰也是疑惑。 这个疑惑一直存到厉天阙和楚眠骑马兜风归来。 在野外骑了一圈,楚眠心中郁结一扫而净,明明也没怎么休息好,却突然间觉得身心舒畅,丝毫不觉得疲惫。 厉天阙带着她策马行在老城池的大街小巷,最后勒紧缰绳,停在陆公馆的门前。 他抬眼往里一望,只见整个公馆里已经不见一个喜字,不见一条红缎。 连红毯都收了起来,地上的鞭炮纸屑更是扫得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到他早上那一阵热闹。 厉天阙勾了勾唇,还算满意。 他翻身从马上下来,接住楚眠,两人牵着手往里走。 一路见公馆内都换上了他们的自己人,楚眠知道天宫那几个已经将人全带去唤醒了。 众人看到他们,纷纷低头。 还没多看,楚眠就被赶来的樊冰冰叫了过去。 干净整洁的房间里,厉天阙往一张老爷椅上一坐,人慵懒地往后靠去。 沈医生站在旁边,拿着灯照他的瞳孔,左照照、右照照,换来厉天阙一记幽冷的杀人般的目光,他立刻清清嗓子道,「看来厉总已经完全醒了。」 「……」 唐瑾辰坐在一旁无语地看向他,这还用你说? 楚眠靠着一旁的柜子而站,樊冰冰站在她的身边,打量着她,见她面色和缓,眼中疲惫消散,很是开心。 「我的意思是厉总醒得很好,应该是没有受到催眠的影响,至于身体的情况还是要回国以后做个系统的检查才行。」 沈医生说道,「暂时厉总只需要注意休息就好。」 厉天阙也嫌弃他,「你以为把句子说长点我就听不出是废话了?」 感冒休息,箭伤休息,疯子血休息,现在被催眠了还是休息? 「……」 沈医生欲哭无泪地看向楚眠。 楚眠见他眼底一片乌青,就知道他也没有睡好,便道,「催眠本来就是大学问,九天里记载着那么多情况特殊的催眠后遗症,他们都没怎么弄明白,更不用说沈医生了,你们别为难他。」 沈医生感激涕零,「是是是,这个真的很难说到底为什么一个醒来什么后遗症都没有,一个醒来中枢神经受损,可能是因为唤醒的方式不一样吧。」 「……」 楚眠顿时无语,好好的我替你说话,你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果然,沈医生这话音一落,樊冰冰就关切地问道,「对了,姐夫是怎么醒的?」 唐瑾辰和沈医生朝她齐齐看来,都等着答案。 厉天阙舒舒服服地靠在老爷椅上,抬眸睨向楚眠,眼角轻挑,仿佛在说我看你怎么回答。 「没什么不一样,他也是被小懒吵醒的。」 楚眠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本正经,有说服感,还巧妙地看一眼唐瑾辰,「可能是因为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吧……」 她拉长了尾音。 这话就更妙了,唐瑾辰不自觉地挺直背嵴,「也没有、那么、不一样吧。」 这话说得怎么好像他比厉天阙弱似的。 厉天阙勾着唇,盯着她似笑非笑。 樊冰冰倒是一点都不怀疑楚眠,她看向唐瑾辰,又看看没事人一样的厉天阙,总统的这个身体是弱了些,看来以后还要好好调理才行。 「……」 唐瑾辰恨不得站起来原地给她们表演一下铁人三项。 见这个话题被揭过,楚眠暗暗松一口气,看着厉天阙道,「那你们先聊着,我和冰冰去商量一下后面的事。」 不能再聊下去了,再聊就要变成论厉小懒到底是如何成功吵醒两人的。 楚眠拉着樊冰冰走出房间,唐瑾辰忍不住抬起腿踢了踢厉天阙身下的老爷椅,「你是不是不、知道装可怜、对女人有用,你这么、精神抖擞、干什么?」 他就是中枢神经没受损,也可以装着受损。 真是越来越不精明。 闻言,厉天阙看向他,嗤笑一声,学着他的说话方式道,「不干什么、就是觉得、老子不装、她也爱我、爱得无法自、拔。」 「……」 「不、像、你,还得、用招。」 厉天阙的眼神跟看垃圾一样,挑衅到了极点。 「……」 唐瑾辰想原地开除他a国公民的身份!原地开除! 见两位大佬吵起来,沈医生拎起医药箱默默往后退,刚退到门口,厉天阙就幽幽地朝他看来,冷声问道,「国内怎么样?」 第1068章 终究也没美满,是我辜负陆悬 不是找他麻烦就好。 沈医生贴墙站直,恭恭敬敬地回答,「国内暂时还算太平,天宫有巅峰会,厉氏财团有孟助,就是总统府那边引起不少骚乱,老管家称总统因病正在休养,国内外的声音很多,什么样的都有。」 听到这话,唐瑾辰的脸色沉了下来。 第1292页 「担心什么,你在国内还有政敌?」 厉天阙斜他一眼。 「……」 那倒是。 自从厉天阙和楚眠将国内那些乱来的财阀家族肃清以后,连带着政界也清明不少。 既然内忧不大,但外患也大不起来,只等他回去坐阵就是。 这么一想,唐瑾辰道,「我今晚回国。」 就算他现在的状态暂时不能主持大局,也可以让冰冰去人前走动走动,消除他人的疑惑。 「嗯。」 厉天阙淡淡颌首。 他确实不适合再呆下去了。 「那你解决了,再回。」 唐瑾辰看向他道,这座城现在还留着一大堆的烂摊子需要处理,「九天与陆家,你好好处理。」 这两帮人要是处理不好,再闹回国内,那国内就不要安稳了。 厉天阙睨他,「用你说?你把谢傲然给我一起带回去。」 「你这么、忌惮他?」唐瑾辰终于抓到他一点痛快,不由得笑道,「也是,差点洞房。」 「……」 沈医生头上的汗都淌下来了,厉总的私隐是他一个医生能听的? 放他走吧。 厉天阙的脸青了一下,幽冷地看向他,「沈医生,再给他查查,他好像腿断了。」 没断就现在断。 「……」 唐瑾辰笑不出来了。 …… 楚眠坐在陆公馆大厅里的沙发上,樊冰冰正在给她报告。 「现在城内已经有半数的人被唤醒,其中不适应者很多,还需要请心理医生慢慢疏导。」 樊冰冰说道,「现在就是他们的去留问题,他们被唤醒后,很多人都记着自己就是在这座复制城里长大,听起来就像是九天势力一直养着他们做催眠实验的,他们也不记得自己的家乡在哪。」 闻言,楚眠蹙眉,然后道,「待满城的人被唤醒后,陆家和九天就要清算这一笔,这一点到时会再和……霍烨细谈。」 「我明白了。」 樊冰冰点头,想了想又有些迟疑地道,「还有一桩事……」 「什么?」 楚眠抬眸看向她。 「眠姐你和姐夫离开后,唐总统拉了我去找谢家主,带他去找了九止,这会儿……谢家主应该已经醒了。」 樊冰冰道。 「……」 楚眠坐在沙发上,想到早上谢傲然唇上的那一抹血,心中不大好受,「知道他在哪么?」 楚眠没想到,被唤醒后的谢傲然会去陆家的祠堂。 迎着风雪,她一脚踩进祠堂,烛火燃烧,贡果新鲜,牌匾高挂,祖宗的牌位如山般立在祠堂中。 而谢傲然就坐在轮椅上,仍是那一身惹眼的喜服。 他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看向祖宗牌位,楚眠没有出声,只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看着牌位上祖宗们的名字。 「我从来没做过这么长的一场梦。」 谢傲然忽然开口,语气极淡,透着些许疲惫。 「这事是我连累你。」 楚眠抱歉地道,他和陆家的事本无关系,却要被逼着做这一场梦。 「那也不是,要不是你叫叶成来找我,我已经死于我叔伯的算计之下。」谢傲然没有回头,只盯着陆家如山的牌位。 楚眠走上前,侧目看向他,见他面色苍白,满目黯然,唇上竟还沾着一抹红。 「你在看什么?」 她问道。 谢傲然笑了笑,眼底却是淡的,「我在看,到底是谢傲然成了陆悬,还是陆悬成了谢傲然。」 「……」 楚眠看着他。 「抱歉,差点毁了你的计划。」谢傲然这才转头看向她,面庞白净,「差点害了你和厉天阙。」 楚眠想都不想地道,「这不怪你,你只是被催眠了。」 「……」 谢傲然沉默地看着她。 「当年,陆悬为了得到程碧城,就有他自己的心思。」楚眠道,认定谢傲然之前的一言一行都是受陆悬的思维方式左右。 可是,她忘了。 再怎么一样,他要的是她,不是程碧城。 谢傲然苦笑一声,道,「你觉得陆悬错了吗?」 楚眠看着香台上的一捆香,想了想走过去,拈了三根香在烛火上点燃,朝牌位低头,「后人难评前事。」 「可我很佩服他。」谢傲然道。 楚眠捏着香的手一顿,就听谢傲然道,「他是陆家的家主,可称三大家族之首,到了他这个位置,他可以做个旷世的善人圣贤,只要他不与九天斗,九天的那些阴招对付过来时,他也就不用在善与恶间来回招架。」 「……」 楚眠将香插进香炉中,香菸裊裊。 「他没能成就自己的圣贤,他从一开始就清楚地知道,要得到程碧城,就要放下一切。」谢傲然道,「这不是每个男人都敢做的。」 「……」 「我知道你想的是陆家灭门。」 谢傲然道,「可那是后话,陆悬也不会想到,他以为他捨弃的只是自己的善念,只是自己的品性……」 楚眠回眸看他,「经此一遭,你比陆家人更了解陆悬。」 恐怕在他藏起厉天阙那一张威胁纸条时,他想的就是这些。 「毕竟是在他的故事里活了几日。」 第1293页 陆悬的故事里,得了程碧城。 他的故事里,哪怕是一场梦境,也无法得到她。 谢傲然看着面前的人,目光深沉,好久才道,「终究也没美满,是我辜负陆悬。」 楚眠看着他道,「你沉浸在这个故事里太久了,一时抽身不开,等离开这里就好了。」 她以为,他只是像那些被催眠者一样,刚醒,一时回不过神。 「是啊,等抽身了就好。」 谢傲然笑了笑道。 「你还觉得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她问道。 谢傲然摇头,「没事,我已经醒了,也该走了,谢家还有一堆的事等着我去料理。」 醒了,便连梦也不敢做了。 「好,那我让人尽快安排你回去。」 楚眠说道。 谢傲然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看着她,「还有一桩事,我自作主张。」 「什么?」 「叶成本该排在我之后接受催眠唤醒,我把他拉了出来。」谢傲然看着她道,「等你们要全体撤离这里的时候,再唤醒他吧。」 第1069章 电车火锅(1) 「为什么?」 楚眠凝眉,「我听霍烨说,被催眠的时间越短,唤醒后的不适感就越少。」 「所以我说,我是自作主张。」 谢傲然凝视着她的脸道,「我只是觉得,对有些人来说,在梦境里多呆些时日未必不是好事。」 就像他,在这场梦境里,他至少敢。 一朝醒来,满盘皆输,连落子的勇气都没了。 正说着,楚眠就听到外面传来陆晴和叶成的笑声,她走到祠堂门口,只见叶成和陆晴正远远朝这边走来,两人边走边捡了地上的雪捏成一团朝对方扔去,边扔边笑。 「还敢打我,我告诉你,拜了我们陆家的祠堂,你就是我陆家的人了,妻要尊夫贤良,懂不懂?」 叶成板起脸教训她,捏了雪糰子就朝她扔过去,去故意扔偏。 陆晴还以为是自己本事好躲了开来,笑得更加开心,沖他做鬼脸,「这祠堂不拜我也是陆家人。」 「你又胡说……」 叶成笑着上去追她。 楚眠站在祠堂门口,沉默地看着两个雪中嬉闹的人,好久道,「长痛不如短痛,糊涂不如清醒。」 「清醒的时候以后有的是,不差这几日。」 谢傲然坐在轮椅上道,「长痛也不比短痛多多少。」 闻言,楚眠回头看向谢傲然,见他坐在那里一直望着外面的雪,双眼微垂,没什么光,却又似藏了很多事,不禁道,「你似乎变了一些。」 是在这个故事里太过投入么? 谢傲然抬眸看向她,见她眼中满是忧心,显然是怕他因为这一遭而心生忧虑。 这些年了,她始终没有发觉他的心思,不是她不够聪敏,是他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调着度,生怕踩偏了「朋友」的底线,到时,他连这两个字都拥有不了。 他没变过,只是套上陆悬壳子的谢傲然敢了那么一些,这样的敢让他唏嘘。 他谢傲然大家出身,历过磨难,登过顶峰,可认识她这么多久,他竟只能在梦境里才勇敢一次,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再也不会了。 见楚眠还看着自己,他笑了笑,说道,「是啊,我好像真去了百年前一次,有些感慨。」 「……」 楚眠点点头,该劝慰的话都劝慰了,也没什么好再劝的。 谢傲然不是想不开的人,等离开后抽身出了这个故事,也就好了。 「你去吧。」 他道。 楚眠点点头,弯腰拿起门边的伞打开,遮到头上,伞沿一往上,她就看到叶成满心欢喜的一张笑脸。 「三哥!表妹!」 叶成扯着陆晴的手兴奋地叫他们。 看着这样的叶成,楚眠无法再理直气壮地说出长痛不如短痛的大道理,只勉强沖他们点点头,执着伞往门外走去。 谢傲然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看着楚眠的身影愈行愈远。 渐渐的,她的背影消失在天地间茫茫白雪中。 「表妹怎么来祠堂了?哥,之前他们叫你……」 叶成说着回头,面色大变,「哥,你怎么了?」 谢傲然抬起手抹了一下自己的唇,再放下手时,指尖一片鲜血,他看着那抹红,视线逐渐模糊,笑得苍白,「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以后再也不会这么敢了。」 再也不会了。 「……」 叶成和陆晴茫然地相视一眼,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傲然只是盯着自己手上的血笑,喉咙一阵血腥又涌上来,痛苦穿透他全身。 外面的雪依然在下,若白沙扬了一地。 …… 回国的飞机停在城外临时的停地坪上,还需要整顿才能出发。 樊冰冰便提议走之前想去坐一次现在已经绝迹的电车,看一看这座被复制出来的百年老城。 楚眠应了,后来叶成、陆寒、彭子杰他们都听到了,都说要来,也不知道是谁提议的,还直接在电车上弄出了一桌火锅。 电车不是很大,只能摆着狭长的桌子,电磁锅摆在中间,两边摆满了新鲜的菜品。 为免电车颠晃,众人各显神通,将菜品、桌子、锅子全部稳稳固定在电车里,等车子动起来的时候,竟只有锅里的汤在晃,还晃不出锅边。 第1294页 电车的窗户被打开几扇,外面细雪飞扬,冷空气穿窗而过,里边火锅的汤滚热了整辆电车。 城内已无人再正常居住,所有的街道都变得非常宁静。 只有车里热闹声阵阵。 「这炉子有意思,都不用火,不担心烧了这车。」 叶成作为这群人里唯一一个活在百年前的「古人」,对电磁炉充满了好奇。 众人睨向他,表示古人就是少见多怪。 陆晴气势汹汹地瞪他们,不准他们欺负叶成,陆寒笑着涮了一片肥牛,搁到叶成的盘子里,「妹夫,吃点这个,这天寒地冻的,吃火锅才有意思。」 「哇……这刀工真绝,能将牛肉切得这么薄。」 叶成简直是刘姥姥逛大观园,大开眼界,「我哥也来就好了,打边炉就是要人多才热闹。」 闻言,楚眠的目光动了动,因为人多,又都是年轻人参与,她让叶成叫了谢傲然一起吃火锅,不过谢傲然说自己有些累,只等飞机整顿好便离开。 她靠着车窗,转头看向车尾,厉天阙和唐瑾辰正坐在一起,他人懒洋洋地往后一靠,单手搭在一旁,眉头微蹙地盯着中间一群拥挤又热闹的人,显然不爽他们太吵。 但显然最吵的不是别人,正是某人的宝贝儿子。 电车的木椅上,一个小脑袋从人群里突地钻出来,小手握住一个小酒杯,小酒杯里装着橙汁。 厉小懒小手一扬,震出几滴橙汁,豪气沖天,「来!风舅舅!我和您干一杯!」 「干干干。」 陆风举起杯子和厉小懒干杯。 「来,黎叔叔,小懒敬您一杯!」 厉小懒抿了一小口又盯上黎哲,黎哲正吃着菜,闻言连忙站起来和厉小懒碰杯。 「……」 楚眠转过身来,背靠着车窗。 安诗蓝和樊冰冰站在她的两边,安诗蓝很是感慨,「两个大佬结合生出来的孩子果然是天纵奇才,从小就不用担心社交问题。」 第1070章 电车火锅(2) 小懒这是连酒桌文化都给闹明白了呀。 「……」 楚眠默。 「咳咳——」 厉小懒站在木椅上清了清嗓子,举着酒杯相当有派头,「妈咪说,是你们及时赶来我们才有救,这座城才有救,我代我爹地、妈咪给大家敬酒,谢谢你们!」 大家被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乐到,纷纷拱着他道,「谢谢小少爷!」 「不要不要,我叫小懒,你们都是我的长辈,将来多多关照我!」 厉小懒放下酒杯,将在城里学到的作揖礼仪用了起来,像模像样地朝大家鞠躬。 大家一阵闹笑,彭子豪逗他,「你都是国内第一财阀的儿子了,还要我们关照?」 「那当然啊。」 厉小懒眨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奶声奶气,「你们要替我爹地妈咪好好打工,努力加班,我长大了才不用干活哦。」 话音刚落,车里一阵寂静。 众人定定地盯着厉小懒。 他们在这里拿厉小懒当个天真烂漫的孩子逗,而这孩子看他们俨然是看一群耕地的牛、拉磨的驴啊…… 突然间好想哭。 也不知道为什么。 孟墅端起酒杯用力地喝下,陆风幸灾乐祸地拍拍他的肩膀,「还好,我是亲戚。」 「亲戚也要加油赚钱哦。」 厉小懒一脸正色地看向陆风,沖他握了握小拳头,眼神带着激励,「我以后要是吃光了爹地妈咪的饭,我就去吃亲戚的!」 「……」 你一个四岁的小孩要不要志向定得这么早!这么明确! 众人突然间就吃不下饭了。 叶成被陆晴拉到前头看司机开电车,忽然听到后面死一般的寂静,回头去看,有些懵,「在聊什么呢?」 「没聊什么,就是我们打工狗的一生被聊明白了。」 彭子杰也跟着喝了一口闷酒。 樊冰冰靠着车窗吹风,笑着道,「小懒真的是骨骼惊奇。」 再没见过这样的小孩了,志向都和普通孩子不一样。 楚眠也笑,但她还算了解自己的儿子,低声道,「他故意的。」 「啊?」 安诗蓝和樊冰冰一怔,转头看向她。 楚眠转过身,身体探出车窗,望着沿路的老街,道,「厉天阙被催眠以后,我们总想着先控制住他,又用枪又用药的,在小懒眼里,大家便都成了欺负厉天阙的坏蛋。」 「……」 「虽然我和小懒解释过了,但估计他仍是不开怀,所以存心逗一逗大家。」 楚眠想了想道,「要用个贬义词的话,应该叫睚眦必报。」 「……」 安诗蓝和樊冰冰都惊得微微张了嘴,所以厉小懒突然这一出是在为父报仇? 这小心思……是一个四岁孩子能有的? 两人回头再看厉小懒的眼神都变了,「其实小懒和姐夫真正接触的时间也不算长,但他好像很喜欢姐夫?」 楚眠笑着点了点头。 用喜欢不太准确,她觉得厉小懒很爱厉天阙,哪怕他嘴上什么也没说。 「真好啊。」 安诗蓝有些感慨,托着脸道,「我也想生个宝贝儿子来爱我,可我连男朋友都没有,冰冰,你和总统得加油啊。」 第1295页 「……」 樊冰冰被说得脸上有些热,转眸看向车尾的唐瑾辰。 唐瑾辰坐在那里,手上转着一个酒杯,不时和厉天阙说着什么。 没了那一副眼镜的唐瑾辰在这里就是个普通人,没有光环加身,没有一堆的事务等着他去做,他更没有一个大家族…… 这一次,她不想再犹豫了。 他敢和她试一试,她也没什么不敢的。 安诗蓝也跟着看去一眼,见唐瑾辰的动作不是很流畅,想到什么立刻劝慰道,「冰冰,你别担心,这中枢神经受损应该不影响那方面,你该生生。」 「……」 樊冰冰的脸彻底热了,她看唐瑾辰又不是在担心这个。 偏偏安诗蓝还一脸诚恳,「真的不影响,不信你问眠姐,是吧眠姐?」 「……」 楚眠将厉小懒刚刚递给她的饼掰成两半,一半隔着窗框塞进安诗蓝的嘴里。 「唔唔?」 安诗蓝不解,她说错什么了吗? 世界安静下来,楚眠才靠着车窗认真地看向外面,电车在轨道上一板一眼地往前行驶着,发出声响,老街往后倒退,留下一个个霓虹的老旧灯牌…… 楚眠仰头看着,任由夜里的风吹在脸上,街景与雪似老旧的胶片从她眼前晃过。 「百年,在时间的长河只是一闪而过,老街一片片被拆,无数高楼大厦被建起的时候,什么感觉都没有。」 樊冰冰头靠在窗框上看着外面,「可突然身临其境地游这一段,又觉得深有感触,那时总统府的麻木不仁,财阀的利益薰心、勾心斗角,最终让九天心有仇恨的人钻了空子,毁了一个年代,毁掉无数人命。」 「是啊。」 安诗蓝拿下饼子,看着外面道,「你们看那些门板都破破烂烂的,那个年代的人就只是活着,哪有生活。」 楚眠没有加入话题,只是吃着饼安静地听她们讲。 「要和百年前比,现在的人生活得已经很好,可只以现在比,国内要做到完全的教育公平、资源公平……也不知道还用多少年。」 樊冰冰有些感慨地说着,忽地又笑道,「不过这也给了我们做事的意义,为理想打工,一辈子都不会嫌累。」 总有一天,国内的人会真正认识「公平」二字的含义。 「这话说得不错。」 楚眠笑着看向她。 安诗蓝听着,忍不住道,「要是百年前也出了一个眠姐,恐怕当时的局面会不一样吧?」 樊冰冰眼睛发亮地看向楚眠。 楚眠笑着摇头,「别把我神化,就算百年前出了一个楚眠,那还得出一个厉天阙,出一个唐瑾辰,出一个樊冰冰,出一个安诗蓝……」 很多很多。 她的身边少他们任何一个,事情都成不了。 安诗蓝和樊冰冰看向她,眼眶莫名发红。 「就像百年前的程碧城,她做女子自助会,就是为了让那个年代的人变得好一点……但她身边的助力太少。」 少得可怜。 第1071章 一场兄弟,你就藏着掖着? 九天心底有恨,陆悬宽容于她,却也只是为得到……终究让她沦落成一个连自保都难的女人,困于情爱终身不得解脱。 「程碧城。」 安诗蓝重复着这个名字,也跟着感慨,「碧为青绿,青绿为春,九天和陆悬斗成那样,估计她难见春日,更难见春城。」 楚眠抬眸,凝望着漫天的雪。 这座城池,对程碧城来说,从来没有过春天吧,只有绵绵无尽的冬日。 她伸出手去,看雪沾在手指上,又看雪因她手指的温度慢慢化开…… 「程碧城见不到,我们一定会见到。」 她相信a国会有那样的一天,再不会有百年前的动乱。 樊冰冰笑着看向她,「好不容易这件事过了,正是该轻松一下的时候,不聊这些了吧?」 她也只是想出来看看帝都百年前的样子,毕竟除了这里,其他地方也看不到了。 「没办法,我们都是跟着眠姐干大事的人,格局大。」 安诗蓝笑着说道,「再说,也不光我们在聊大事,你看姐夫和总统,那样子才是在聊泼天的大事。」 闻言,楚眠和樊冰冰不由得转头看过去。 火锅的热气从窗口散出去。 红油翻滚,下锅的肥牛、黑毛肚、鸭肠,滷好的鸡爪被炖得肉烂,连莴笋、青菜这些蔬菜也是被烫出阵阵清香,配上一碟麻酱或油碟简直令人冷意、疲意尽消。 众人一次次碰杯,天南地北地瞎聊。 孟墅不敢让小孩子吃辣,特地给厉小懒挖了份蛋炒饭。 厉小懒「报」完了仇,也不再多说,就一边认真吃一边听大人们聊天,看大家笑他也跟着笑。 越过白色的热气,只见车尾处,厉天阙和唐瑾辰坐在一起,一个慵懒恣意、一个矜贵正经,但眉眼之间都没有一点谈笑的意思,一个不时手指轻敲着腿在思索,一个不时蹙眉,完全没受到火锅的热闹氛围感染,对那香味也丝毫不感兴趣。 也是,这两位大人物困在复制城数日,国内一堆的事亟待解决,哪还有心情吃吃喝喝。 「我不信。」 唐瑾辰拧眉看向厉天阙,面色肃然,「你为她要生、要死的,能没装过惨?」 第1296页 孟墅端着两杯酒递给他们,厉天阙接过酒杯摇了两下,冷哼一声,「自己行小人状,还妄图揣度我?」 唐瑾辰气竭,抬眸看向孟墅,「孟墅,你跟他身边最久,你最清楚,你说,他有没有为了搏楚眠一顾而装过惨?」 岂止是装过惨,那恨不得就是装死了啊。 蚊子咬一下都能跟失血过多一样。 孟墅暗暗想着,一手抓过上面的栏杆,却是不上唐瑾辰的套,一本正经,「没有,我们厉总以诚动人。」 以诚动人。 厉天阙喜欢这四个字,他挑了下眉,低头品上一口酒。 「……」 唐瑾辰看孟墅的卑微作派看得无语,「你说的这四个字,和他有关吗?」 还以诚动人,强娶豪夺才是他厉天阙。 「总统,你能说七个字了?」 孟墅惊异地看过去。 「……」 唐瑾辰也怔了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随后眸色一变,道,「不准说出去。」 厉天阙冷嗤一声,「就你这点本事,总统当到头了都碰不了人一根手指头。」 唐瑾辰想起自己对着樊冰冰是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可这人还是犹犹豫豫,要不是这次他装自己因伤失意,估计她是会一天到晚凑楚眠面前。 这么一想,他怄得很,道,「所以我不耻下问,一场兄弟,你就藏着掖着?」 声音虽然仍显生硬,但语句变通顺不少。 「不耻下问?」 厉天阙显然不喜欢他这个用词。 「请、厉、总、不、吝、赐、教。」唐瑾辰一字一顿地说完。 厉天阙喝着杯中的酒,在唐瑾辰略显焦急的注视下好久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要么不装,要装,就装到最惨,生不如死的那种。」 「……」 唐瑾辰一怔,然后就悟了。 是啊,他这再装中枢神经受损,再装失意,冰冰也不过是多照顾他一些,多安慰他一些,到不了极致的程度,怎么能让对方转被动为主动。 妙啊。 唐瑾辰看向他,笑了,「懂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别欠,我结婚有五万二千七百个气球的工程,交给你了,另外,再给他买一辆车,他这次表现不错。」 厉天阙的食指弹了弹酒杯,睨孟墅一眼。 孟墅站在一旁受宠若惊地看向厉天阙,厉总走了复制城这一遭,竟然变宽容了! 太好了。 他果然在向楚眠靠近,真是员工之福。 「厉总客气了,都是我应该做的。」孟墅低头道,嘴角却扬得降不下来。 又有新老婆了,真好。 「行,气球我包了,不过为什么是五万二千七百个?」 唐瑾辰疑惑,这怎么还有零有整,五万多个,是不是太多了? 「我女人生日。」 厉天阙道,得瑟的眼神仿佛在说,你看,说会还是老子会。 「……」 唐瑾辰的脸就有点绿,索性跳过这一个话题,看向孟墅,「那你要什么车?」 孟墅正要开口,就听厉天阙不紧不慢地道,「不挑,三个轮子的就行。」 「……」 唐瑾辰和孟墅同时看向他。 「怎么,不行?」厉天阙眸子幽幽地看过去,视线落在孟墅腰间的配枪上,「要不,你再拿枪指我一下,我给你再卸一下轮子,成双好听。」 「……」 孟墅默默低下头,脸也绿了。 果然,厉总从来就没忘记过谁对付了他。 楚眠看着那边三个人聊天,表情多变,身后樊冰冰道,「怎么越来越精神萎靡了,难道国内出了什么大乱子?」 楚眠深以为然,道,「你和唐总统回去后好好处理,我和厉天阙尽快回来。」 「好,我一定会配合唐总统好好处理事务。」 樊冰冰严肃点头。 …… 当晚,趁着雪小一些的时候,一架飞机起飞,载着人飞向a国的方向。 这座城里,还剩下数万民众与陆氏、九天的恩怨。 楚眠在房间里发现厉天阙手臂上的刀伤时,陆寒来敲门。 第1072章 他这深情不留史书也得留个族史 送完大家上飞机后,楚眠回到陆公馆洗了澡便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难得的好睡眠让她都没去想厉天阙怎么不像平时一样缠着她一起洗,而是让她先洗。 直到第二天她在厉天阙的怀里醒来,她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想去看他,厉天阙却睁开了眼,眉头紧蹙,显然是痛醒的。 楚眠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她拉开他的袖子,就发现他手臂上包得乱七八糟的一圈纱布。 纱布已经揭不开了,和血肉黏在一起。 「……」 被她发现,厉天阙一手撑着头看她,忽地低下英俊的头去吻她。 楚眠面无表情地将他的脸庞推开,一言不发地下床,从外面拎了医药箱进房,蹲在床前替厉天阙重新处理伤口。 染血的纱布被她一点点揭开,露出深红的露肉的刀伤。 她的眸光定了定,这伤不算轻,但也算不上重,以厉天阙往日的作风,要是来历正常肯定一早就拿出来向她「展示」了。 他不说,就说明这伤的来历他不想说。 她忽然明白,他突然意识清醒的过程并没有他说得那么轻易,其中酸涩痛苦是他不想让她知道的。 第1297页 楚眠夹着棉球蘸上药给他涂抹伤口,厉天阙坐在床上低眸看着她,药水进入伤口,他连眉峰都没挑一下,舌尖舔过薄唇,「阿眠……」 「不想说就算了。」 楚眠淡淡地道,这话不是置气,反正人已经好好地醒了,他不想让她知道他当时有多难,那她就不知道好了。 厉天阙任由她摆弄自己的伤口,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小伤,影响不了婚礼。」 「……」 还知道婚礼。 楚眠拿起一旁的纱布卷开始给他包扎,问道,「真不用缝针?」 伤口明明那么深。 「不用,我癒合能力很强。」厉天阙浑不在意地道。 正说着,敲门声传来,楚眠一边用纱布固定住一边扬声,「谁?」 「眠眠,是我。」陆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顿了顿接着道,「长辈们……都准备好了,你,要去吗?」 事已毕,轮到陆家与九天清算了。 楚眠蹲在地上,目光定了定,而后道,「好,我马上就来。」 「嗯。」 陆寒也没多说便离开了。 楚眠给厉天阙包扎好伤口,将袖子替他放下,然后收拾完医药箱站起来。 「我陪你去。」 厉天阙握了握伤口要站起来。 「给我休息。」 楚眠冷冷地瞥过去一眼,没什么狠意,却硬是将厉天阙生生逼坐在了床上。 「生气了?」厉天阙伸手拉过她,将她圈在怀里。 「没有,沈医生的医嘱你要听。」 说完全不气也不是,她气他一个人承担,气他在地下暗室里抢着被催眠,他总说她自作主张,其实他比她还狠。 「他就是个庸医,除了多喝热水就是多休息,他就没别的词……我陪你去,省得那两帮人又把主意打到你身上。」厉天阙圈着她的腰道,声音放得特别磁性。 她的身份特殊,现在两家清算起来,她一定会被问各种意见,甚至要她站队,他可捨不得。 「……」 楚眠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英俊的面庞,眼神清冷,嘴唇抿着,不发一言。 「行,老子睡觉。」 厉天阙看出她忍得已经到极限了,松开她一个翻身就躺回床上,颀长的身形硬是演绎出乖巧的模样。 楚眠心里再难受,看他听话也就淡了一些。 她弯腰替他盖好被子,「好好休息。」 「听话有奖励?」 厉天阙挑眉,握住她的细腕就想把她拉下来,楚眠抽离开来,直接将手覆上他的眼睛,从上划下,「睡吧。」 「……」 这他妈是希望他休息还是希望他长眠? 小东西嘴上不说,心肠也太狠了。 楚眠转身欲走,忽然就听厉天阙似妥协一般道,「真没什么,当时记忆有些混乱就忍不住在手上划了一刀,后来看到满城红树便醒了。」 所以,他是差点精神错乱? 楚眠听得心颤了一下,他看向床上的男人,目光撞进他深邃的眼中,他侧躺支着头看她,一贯邪气的脸上难得一副老实相,「真没什么瞒你的了。」 「不要再有下一次。」 她不是次次都能挺过他变得不像自己的时间。 这话一出,厉天阙就知道她是真的不气了,于是勾唇道,「你男人没那么背,次次都变成另一个样子。」 也是。 也就这两次了。 这么一想,楚眠心下轻松,抬起脚往外走去。 厉天阙翻身躺在床上,唇角的笑意还未消,目光已经变得深邃。 不管变回过去,还是变成九天,他的骨头上印的还是楚眠的名字,不曾变过。 啧。 他这深情不留史书也得留个族史,一代代传下去,供子子孙孙好好学学。 …… 清算大会开在陆家的祠堂会事厅。 外面飘着细雪,楚眠撑着伞走上覆着一层白的台阶,一步步走上去,偌大的一座老建筑映入眼帘。 檐角的铃随风而响,发出阵阵脆音。 「眠姐。」 彭子杰、彭子豪他们带着人在会事厅内外做安保,免得一会清算着两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闹出流血事件。 见楚眠走上来,彭子杰立刻上来接过伞,替她收了。 安诗蓝陪着楚眠走进会事厅,一进去,一股暖流涌向全身,中央正生着炉子烤火。 陆家人已经基本上都到齐了。 上首位是如山的牌位,全是崭新的,不是祠堂的那些,而是百年前亡于那一夜的陆家百余人口,包括当时的佣人、厨师等。 曾外祖父当年年少,对家中的人姓名不能完全记住,因此牌位上很多都是什么氏什么氏,看起来更添悲伤。 牌位下方立着三把椅子,陆云堂和陆景慧已经坐在上面。 陆景慧之前受了枪伤,才养了两天,面色仍然憔悴,勉强支撑着,但那样子不像之前那么黯然了。 陆云堂则是绷紧了脸,脸色很沉,见楚眠进来,他的面色才缓了缓,「眠眠,来,代你母亲坐个位置。」 楚眠望过去,只见陆景慧旁边的一张椅子上空空如也。 第1073章 两家清算大会(1) 这应该是留给陆景然的,陆家现在是三兄妹共同决断,清算大会也该是三人一起。 第1298页 但听这意思,陆景然不会来。 楚眠望了一眼,道,「我还是坐旁边吧。」 既然陆景然不愿意参与到这场清算大会里来,她又凭什么去代陆景然处理事情。 闻言,陆云堂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陆景慧看着楚眠,见她眼中含着关心,便笑着道,「我还好,坐吧。」 「嗯。」 楚眠点点头,走到一旁,在陆寒和陆风中间的位置上坐下来。 安诗蓝站在她的身旁,拿出一个保温饭盒递给她,小声道,「吃点早饭,还热着呢。」 楚眠打开饭盒,只见里边有包子有豆浆,不禁道,「你也太贴心了,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 「我不知道,是黎哲接到姐夫的电话。」 安诗蓝压低声音,在她耳边悄悄道,「你也知道这里信号不好,通上电话不容易,我们还以为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结果是姐夫让我们给你准备早餐。」 楚眠听着,嘴角微弯。 这人,叫了休息还是不好好休。 她拿起一个包子捏了捏,放进嘴里咬一口,陆寒坐在一旁,见状靠过来,拿过豆浆替她打开盖子,低声道,「父亲还是有些私心,希望你以陆家人的身份参加这次会议,你别怪他。」 「我没这么想。」 楚眠接过豆浆喝了一口,「陆景然去哪了?」 会事厅里空旷,气氛却有些压抑,个个面色或沉重或愤怒,都等着接下来这场清算。 「之前我们和小姑姑离开,小姑姑就说好了,这场清算大会她不会参加,她不想知道真相,也不想知道结果。」陆寒说道。 忙碌这些天,楚眠才想到问问他们之前离开后发生过什么。 陆寒靠近她,想了想道,「要我不带立场去说的话,其实他这一路上很护着小姑姑,难的活累的活别说小姑姑,他都没让我和陆风干过,但小姑姑和他没什么话讲,他也没强行和我们缓和关系,经常一个人呆着。」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霍烨。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抬眸望去,就见穿着黑色斗篷的九止领着九天的核心成员们踏进门槛,进门后,一群人站立两侧。 一只脚迈进门。 霍烨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黑色的大衣上沾着雪,短发下一张到了中年的脸庞不见沧桑,连细纹都很淡,面容五色仍能称上一句出色,左眼下有着一颗小痣,似乎为那双如墨的眼睛凭添一丝忧郁。 霍烨就这样走了进来,脸上没什么情绪,只抬手挥去肩上的雪。 陆家人的怒意却在他出现的一剎那全涌了出来,好几个人按捺不住,站了起来,「你们这群无耻小人,也配在我陆家百余冤魂前站着?」 霍烨站在火炉没有出声,火光映不进他低垂的眼中。 「霍烨,觉不觉着今天很讽刺,我陆家竟坐在九天打造的祠堂会事厅里和他的后人清算这百年恩怨。」 陆景慧看着霍烨说道,声音泛着冷,也透着虚弱。 霍烨不说话,九天势力中人却有满腹的话,他们给全城唤醒是迫于楚眠、厉天阙、唐瑾辰的压制,是无奈之下的举动,可不代表他们就向陆家低头了。 有人要站出来要说话,九止抬手揭下头上的斗篷帽,抬起脸直视前方的陆云堂和陆景慧,「我还以为,经过这几日,你们陆家人总该心里有点数了,还真当你们祖上陆悬是什么圣人君子?」 「你说什么?」 更多的陆家人拍椅而起,怒目相对,恨不得当场杀了这些人泄愤。 这清算大会还没开始聊,就像是要见血了。 楚眠把没吃完的早餐放回饭盒里递到后面,安诗蓝接过,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问道,「眠姐,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你们这一支是陆悬和程碧城的后代么?」 楚眠摇头,「不是,我曾外祖父算是那时候的旁支之后,陆悬与程碧城没有后代传下来。」 反而是程碧城与九天有后代传了下来。 「哦哦。」安诗蓝表示明白。 「怎么,被我说中急眼了?」 九止冷笑一声,「陆悬当年利用程碧城多次设计我们主人,为得女人,为诛主人,他一次次罔顾人命,说句实话,我们主人害的那些无辜之人中,哪一笔没有陆悬的暗刀?」 「简直是啼笑皆非,这座城池是你们制造出来的,催眠也是你们弄的,你们想把人弄成什么样不行?别以为往我们祖上泼墨就能抹去一切!」 陆家有人大声呵斥道。 九止生了张厉嘴,一人独怼全场也丝毫不逊色,「我们主人要只是想在这座城池里抹黑陆悬,何必弄这么麻烦,弄头叫陆悬的猪、狗使劲侮辱打骂不就好了?」 「九止。」 霍烨冷声开口。 陆家人哪听得下这样的侮辱,几人朝着九止冲过去,陆风更是跑得最快,拳头都要挥到九止脸上。 霍烨抬手格挡住陆风的袭击,力道轻轻一使,陆风就往后退了一步,动作行云流水。 「霍烨,是你亲口应了和我们今日清算,怎么,又反悔了?」 陆云堂脸色极为难看,怒意已完全显于脸上。 霍烨低眼看着面前的那团火,嗓音厚且沉,「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口舌之争,九止……」 九止拿出一本封面泛黄的手札,楚眠一眼就认出来那应该是九天写的自传生平,她一直没看到下半生平。 第1299页 九止看了一圈,最后看向坐在旁边的楚眠,朝着她走过去,恭敬地递上书,「小主人,我们仍等您回心转意。」 「休想。」 陆寒冷眼瞪过去。 九止站到一旁,不屑和陆寒这种小辈斗。 楚眠拿着手札,抬眸看向陆景慧和陆云堂,陆景慧朝她点了点头,「你看。」 楚眠便当众翻开了九天的手札,上面的字迹一如既往地如刀锋般凌厉,内容是接着控制粮食一事开始写的。 九天痛恨那些唯利是图的大家族,所以他控粮逼三大家族撤出帝都,届时,他就是帝都的地下总统,他将这视为给程碧城的新婚贺礼。 第1074章 两家清算大会(2) 可惜,陆悬也不是庸碌之辈,因为他欣赏程碧城,常去听程碧城的戏,也就对程碧城的这位未婚夫多了些了解。 在当时的帝都,有谁能经得起陆家的查探,很快,陆悬就发现九天的异样之处,发现他与诸多大小家族暗中有所勾结。 程碧城那会经历了和女子自助会的人被陈家米行欺辱殴打,重伤住院,陆悬趁机将程碧城和女子自助会归于自己的庇护之下。 两人便开始有了更多的接触。 陆悬彬彬有礼,待人接物很有分寸,从没有仗势欺人的事,更从无逾矩,还经常主动去女子自助会和她们谈救国救难的大事,谈a国的将来…… 程碧城在陆悬身上看到了国家的将来,她更加积极地发展女子自助会,帮助乱世落难之人。 自助会的善举在帝都很是振奋人心,她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到了一票难求的程度。 而这个时候,程碧城亦然决定嫁给普通文书的九天。 大婚当日,广乐楼红灯高挂,高朋满座,程碧城穿着自己绣的嫁衣与九天拜堂时,陆悬派了自己的弟弟陆愈前往。 陆愈悄声告诉程碧城,自助会中有几人出了事,有人已经奄奄一息,只希望临终前见她一面。 自助会里的人对程碧城来说都是亲人,程碧城自然放不下,当即自己揭了盖头,和九天说明缘由后就同陆愈走了。 徒留九天一人面对满堂宾客,陆愈走时眼神还极为挑衅。 九天穿一身喜服,立于广乐楼中对着一张张窃窃私语的脸,恨意到了顶峰。 楚眠看书向来速度很快,一目十行也不会落了什么。 只见在手札中,九天写自助会出事这一段时十分痛苦,甚至连笔锋都有些扭曲。 他从未想过对付程碧城,自然也不会去对付女子自助会的人。 在他眼里,那是程碧城的理想,就随着她玩吧。 他明明放过话下去,不准人再碰女子自助会一根汗毛,可女子自助会又一次因为赈灾的物资和一个李姓家族较上劲。 争吵之中,李家有人忍不住动了手,自助会中都是女人,身手上哪是男人的对手,当下就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 陆悬便将程碧城从婚礼上叫了出来,程碧城看着自己的好姐妹咽气在自己眼前,自然气愤,要拉李家人去警察局,李家为首的人直接推了她一把,留下一句「要不是看在……」,这话没能说完,李家人就闭紧了门户。 这句话的含义太多,而且李家人明显不是在说看陆家的面子。 那又是谁的面子? 这在程碧城的心中埋下了一个疑问。 用九天的立场讲,陆悬是个极能钻营之人,哪怕是在女人方面。 陆悬也有他自己的一套。 陆悬没有直接在她面前说怀疑这一切和九天有关,而是亲力亲为地帮着程碧城一起查定罪证明,查李家人,查李家人和谁家在斗,查控粮的原因,又从这上面一点点查到九天身上。 程碧城拼了命地去查,这费尽千辛万苦最后查到的是自己未婚夫头上,当时,人就崩溃了。 自小长大的情分让程碧城痛苦万分,她质问九天,九天同她摊牌,讲从小到大的经历让她恨透了那些财阀家族。 程碧城舍不下情份,只能一遍遍要求九天改邪归正,求他从今做个善人,别再用催眠那些。 同时,程碧城也求陆悬给九天一次机会,陆悬答应了,换来程碧城的感激涕零。 可在九天和程碧城的一次见面中,九天受到埋伏,厉、苏两家的人围殴于他,他九死一生逃了出来。 九天认为,是陆悬动的手脚。 陆家不参与抓捕行动,但动手时,陆悬又带着人救下了在行动中受到波及受伤的程碧城。 满城搜捕,九天靠着一手催眠之术也能藏得很好。 但他无法忍受程碧城被陆悬以养伤的名义带进陆家,他认为,陆悬这是有预谋地一步步接近程碧城,想趁虚而入。 于是九天不等伤好,就不顾一切地潜进陆家,要带走程碧城。 当日,程碧城与陆悬正在下棋,两人说说笑笑,陆悬对她很是照顾,亲自倒水递点心,程碧城也频频微笑。 那画面狠狠刺激了九天,他正要冲过去时,陆悬却早有算计,一群人冲出来。 九天甚至连程碧城话都没聊上,就狼狈逃走。 这口气,九天自然咽不下去,他频繁私下活动,要对付陆家。 他和程碧城的下一次见面,是他在催眠一个人,被程碧城看到了。 程碧城难以失望地看着他,觉得他是邪性不改,回不了头了,于是当场同他决裂,摔了他给她买的碧玉耳环,转身就坐上车。 第1300页 陆悬就坐在车上,侧过脸笑着向他看来。 九天认为,这一切都是陆悬在精密算计,甚至算好了程碧城对他离心的整个过程,一步一步,半步都不走错。 这对九天来说,这已然是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陆悬的不断算计,程碧城的远离,让九天的性情也在这一刻开始慢慢扭曲。 九天消寂了很长一段时间,一为养伤,二为降低对方的防备。 果然,没了他的存在,陆悬打动了程碧城,两人开始谈婚论嫁。 婚嫁前期,从女子自助会告假出来的程碧城被九天掳走,从此,两人彻底走上怨偶的路。 楚眠坐在椅子上一页页翻着手札,看着这三个人的人生,不由得伸手捏了捏眉心。 九天的字再一次扭曲,楚眠不知道九天在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是什么心境,估计是极致痛苦而疯狂的。 她在上面看到一块很大的晕开红斑,红斑很旧很旧了。 看着像……血。 楚眠仿佛看到一个男人坐在桌前,灯光昏黄,而他的背影或者佝偻,早不见当年的耀武扬威。 他回忆着过往种种细节,又被那些细节逼到撕心裂肺,以至于呕血溅到手札上都没有注意。 九天擅催眠之术,真要躲起来没人能轻易找到他。 他卸下斯文的伪装,软禁了程碧城,堂未拜,就将程碧城拖上了床,让她彻底成为他的女人。 第1075章 完全没有夺妻的嫌疑? 楚眠想到厉天阙刚成为九天的时候也软禁了她,这原来是受九天的影响。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骨子到底是厉天阙的原因,他对她其实算不上狠。 可在这手札中,九天丝毫没影响自己对程碧城的狠,程碧城不听话,他就将她的手上戴上镣铐;程碧城但凡说一次陆悬的名字,或者分心,他就将她拖到床上一遍遍发泄;程碧城但凡说句不中听的,他连饭都不会给她吃。 程碧城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过了一日又一日,她请他做回从前的九天,可他恨到极致,已经不会说动人的话去哄她。 他说,自己一直都是这样,是她自己看不清。 他嘲讽她不守妇道,嘲讽她所谓的心怀天下是个笑话,逼着她唱戏给自己听,逼着她说陆悬的恶,逼着她餵饭给自己吃,逼着她睁眼闭眼都只能看到他一个人…… 但真把人折磨狠了,他又抱着程碧城说自己错了。 一遍遍地道歉。 一遍遍地说自己不能没有她。 他爱她,也恨她。 楚眠沉默地看着,只觉得喉咙发塞。 她翻着那块渗透三页纸的血斑,不知道这滴血中有没有后悔。 程碧城只是个心善心软的女人,但凡这个时候九天表现出痛彻前非、流泪挽回的样子,程碧城也不至于对他彻底没了一丝一毫的情。 程碧城被他关着关着,眼底的光彻底消失,她不求了,她也不打了,连逃,她都不想逃了。 九天对陆悬的恨入了骨,发誓要毁掉陆家,他每天做的事就是想着怎么让陆悬陷入万劫不复的痛苦。 他没有去顾程碧城的情绪。 待程碧城有了身孕后,九天也没有放松对她的禁锢,程碧城就在这样无望的日子里将一个男孩生了下来,她每天能做的事就只能照顾孩子。 九天这才觉得程碧城不会再离开他了,不再暴戾,开始变得温柔。 甚至给她画起大饼。 楚眠觉得这就是在画大饼,九天许诺程碧城再过几年就不再关着她,许诺要让她过上人上人的日子,给她享受不尽的锦衣玉食……这三样中,程碧城要的只有第一个。 孩子特别可爱,程碧城也是精心照顾,九天逐渐放心。 过了一年后,九天终于带她出门住进豪宅,只派了一些下人盯着她,程碧城终于逃了。 她撇下孩子逃了。 她求到陆悬门上,陆悬见到她立刻将她保护起来。 这几年,九天为打消三大家族对他的追捕,一直小心谨慎,深入简出,手上势力放出不少,正当他觉得自己可以有空间再干一场时,程碧城跑了…… 程碧城连孩子都不要跑了。 紧接着,陆悬与程碧城的婚讯传遍帝都。 这个婚礼和楚眠安排婚礼一样,都是一个饵,都是在等人上钩。 程碧城已经彻底站在陆悬那一边。 九天便抓了那八人想要威胁陆悬和程碧城终止婚礼,可纸条没能到程碧城的手里,被陆悬截了…… 九天没能阻止婚礼,陆悬与程碧城顺利大婚,洞房花烛。 程碧城成了陆家的家主夫人。 九天最终绝望,也疯得彻底,他杀了那八个人,在远处欣赏着程碧城痛哭的样子,望着她脆弱地倒进陆悬的怀里。 再后来,九天制造了一场假死,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天下太平。 九天开始蛰伏在帝都,一点点催眠大小家族,一点点培植自己的黑暗势力。 历经几年,九天最终挑动80多个大小家族冲进陆家。 九天没有找到程碧城,于是凌虐陆家上下,逼问程碧城的去向,可没人知道,就有了陆家被血洗的事,陆悬自知救不了族人,自刎于房中。 关于这最后的一段血洗,九天的文字并不多。 第1301页 在他看来,陆家的债得由陆悬承担,是陆悬夺人妻才有此下场,与他人无尤。 手札中,九天用大量的笔墨书写自己的心境,书写他对程碧城深入骨髓的感情,书写陆悬夺妻后,他撕心裂肺的痛苦…… 苏家举家隐世、陆家灭门、程碧城失踪……突然之间,九天没了前操控乱世家族的「斗志」。 他的后半生用来寻找程碧城,用来建造这座复制城,用来培养无数的催眠后辈。 终其一生,他都没有再见到程碧城。 程碧城始终都是生死不明。 而复制城里一遍遍上演的剧情里,程碧城从未选过九天。 没了…… 坐在这座复制城里,听着外面的风雪声看完这不算特别厚的一本手札,楚眠只觉得剎那间看完了三位祖辈的一生。 除了「压抑」二字,竟再没有合适的词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众人静静地看着她,楚眠将手札递给安诗蓝,让安诗蓝交给陆云堂和陆景慧过目。 安诗蓝走了过去,陆景慧见楚眠是这般表情,伸手接过手札看起来。 会事厅里的火光摇曳。 霍烨站在原地看着楚眠,他没有发话,九止却是直接问道,「小主人,你也和陆家人一样,觉得主人是在手札中乱写吗?」 「那你要我说什么?」 楚眠抬起眼看向九止,目光清冷,「要我一个九天和陆家后辈血缘结合的人站出来说,陆悬攻于心计,九天丧心病狂?」 「……」 九止面对楚眠没了利嘴,一时哑然。 霍烨看向楚眠,身侧的手猛地握紧,眼中掠过愧疚。 陆景慧看完,她怔了好久,然后笑出一声,笑得极涩,「真是一笔烂帐。」 陆云堂靠近陆景慧,也跟着将整本手札看完,道,「这都是九天的臆测,陆悬所为并不一定像他写的那样,只是陆家没留下只言片语,倒没了说话辩驳的地方。」 陆云堂身上的陆家色彩很重。 霍烨缓缓开口,「云堂,凭良心说,你真觉得陆悬完全没有夺人妻的嫌疑?」 「我……」 陆云堂张口想说,竟一时没有底气。 陆家祖训一板一眼,教后代规行矩步,陆悬确实也是步步从善,心怀家国,可在对付程碧城和九天这两人身上,他若真是完全清白,反而显得巧合太多。 而最终的结果是他的确娶了人家差点拜堂的妻子。 第1076章 百年前的后续 陆云堂紧握住椅子的扶手,最后一口气沉了下来,他看向霍烨,「所以,你觉得九天血洗陆家百余性命,也是应该?」 「应不应该轮不上我们评判,你会为陆悬争辩,而作为九天后人,如果我们都不能感同身受他那份夺妻之恨,这世间还有谁会明白他?」 霍烨沉声说道。 这一番话说得字字平淡,却又留着令人琢磨的余地。 陆云堂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霍烨。 「其实呆在城里这些日子,我已经不想再去争论百年前谁对谁错。」 陆景慧将手扎札放到一旁,忽然开口说道。 陆家众人不禁全都抬眼看向她,有错愕有不满,身为陆家后人怎可说出这样的话,岂不是让祖辈冤魂不宁? 「陆家的百余性命已经亡故,若罪魁祸首还在世,我们后人自当拼尽一切报仇雪恨。」 陆景慧坐在椅子上道,「可现在呢,争个是非对错后,是逼着他们这一群人下跪认错,还是将九天后人剷除殆尽?」 将九天后人全部剷除? 那不是连楚眠都要铲?这可不行。 有人道,「让他们为陆家冤魂下跪认错!」 「没错!要下跪!」 陆家人纷纷说道。 「要我们为陆家冤魂下跪认错可以,那你们敢不敢承认陆悬夺妻,是不是也该去我们主人坟前磕三个响头?为陆悬忏悔?」 九止立刻疾言厉色地说道。 这话一出,两边自然又吵起来,争执不休。 楚眠坐在位置上听着,抬手按了按突突跳的太阳穴。 「这还怎么清算得成啊,这站在九天后人的立场,九止这话也算是话丑理不丑了。」 安诗蓝弯下腰小声地在楚眠耳边道。 不管是百年前还是现在,夺妻之恨都是天大的仇,尤其是陆悬不算是光明正大地追求,而是用了百般心计……当然,这一点只是基于九天的记载。 「……」 楚眠坐在位置上沉默地看着两边人争吵不休,陆家人自是觉得冤魂最大,需要一个交待,九天的人则觉得要认灭门罪,就得先认夺妻罪。 忽然,一阵狂风袭过,会事厅后面的窗户忽然开了。 南北空气一对流,狂风从门口卷进来,带着无数的雪粒子,火光被卷得几乎熄灭。 站在中央的九天之人全部抬起手挡住脸,霍烨往旁边站了站,就看那股风雪直冲上首而去,陆云堂扶着陆景慧站起来到一旁,上首的百余牌位被风颳得哐哐作响,一道道名字摇摇晃晃。 众人静默了,定定地看着那些牌位。 彭子杰、彭子豪冲进来,将后面的窗户用力关上,才止了这股风。 上首的牌位终于安静下来,一块未倒。 有人诧异地问道,「这什么情况?」 第1302页 有人小声地道,「也许是祖先显灵吧,不知道祖先什么意思……」 楚眠看着众人,扬声道,「也许祖先的意思是,陆家与九天势不两立,不过既然今天两边要谈,那就把这百年谈个清清楚楚。」 陆景慧扶着陆云堂的手回到位置上坐好,闻言冷冷地扬声,「没错,霍烨,我们也该谈谈你了。」 安诗蓝站在楚眠的身后,听到这里恍然。 看来这才是今天清算大会的真正目的,百年前的事再怎么聊都那样,逝者不聊聊生者。 霍烨站了回去,看着炉中的火在风静之后再一次燃起,他的手慢慢垂下,放到身后,手指握紧。 他看向陆景慧身旁的椅子,那里空着。 陆景然真的没有出现。 「好。」 霍烨落了这个字,他今天既然来,就不想再隐瞒什么。 「那你说说,这百年前,你们九天一脉到底对陆家做过多少事!」陆云堂面色铁青地道,「类似这种娶我家女儿挑动仇恨的事还有没有?」 「诸位,能不能听我这老头子一言?」 老人似磬钟般浑厚的声音裹着风雪传来,众人抬头往外望去,就见苏杭仁在黎哲的掺扶下迈进了会事厅。 苏杭仁。 陆家人互相看了看,倒把他忘了,九天与陆家的百年恩怨中,苏家显然也扮演着某种角色。 楚眠望着苏杭仁头上的银发,想了想,还是站起来朝他走去,扶了他一把。 陆家人恨着九天,哪有多余的位置。 安诗蓝跑出去一会才搬了张椅子回来,楚眠扶着苏杭仁坐过去,苏杭仁坐下后欣慰地看她一眼。 楚眠转身,却被苏杭仁握住了手。 老人的手粗砺而温暖,就这么包裹住她,她低眸,苏杭仁深深地看着她,「好孩子,你受苦了。」 「……」 楚眠慢慢抽出自己的手,沉默地站到他身后。 苏杭仁的目光黯了黯,知道这孩子对自己有些寒心,不禁黯然。 早知道事情还是会发展成今日这般,这孩子还是要面临自己的血脉由世仇结合而成,倒不如他一早说出来,还不用受这一番苦。 「苏老,您不来我们也是要请您的。」 陆景慧道,声音冷淡,「我们很想知道,这百年世仇中,苏家在里边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是啊,说起来,百年前,陆、苏两家也算是世代交好。」 陆云堂一向敬重苏杭仁,但这会语气也十分冷淡。 苏杭仁深吸一气,抬起脸看向陆景慧与陆云堂,缓缓道来,「陆家灭门前,苏家已经隐退,偏安一隅。」 会事厅里极为安静,只听着苏杭仁缓缓讲述这一桩陈年旧事。 「在我小时候,家中长辈进丛林时遇到毒蛇,被一个年轻男人所救,那年轻人为救他自己遭了毒蛇咬噬,命悬一线,苏家自然全力救治,并留他在家中养伤。」 苏杭仁道,「苏家很少有外人常住,我觉得新奇,便时常去找他,我叫他生哥。」 「……」 楚眠安静地听着。 门外的风雪呼呼刮着。 「生哥是个性子古怪的人,不喜与人交流,常常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有几次我都看他站在河边好像要寻短见。」苏杭仁道,「后来我才晓得,他救人时是故意让毒蛇咬伤,他原本就不想活了。」 霍烨没什么表情地站在一旁,陆家人则窃窃私语,不知道这个生哥和两家恩怨有什么关系。 第1077章 九天有了报应(1) 「家中人自然是常常劝导他,要他爱惜生命,好好活下去,但他好像也没怎么听进去,苏家只能多派些人手看着他,免得不注意让他寻了死。」 苏杭仁说着深深看一眼霍烨,继续道,「那时,苏家虽偏安一隅,也没到不和外界联繫的程度,还时常会请戏班子来家中唱戏,我就总跟着生哥去听戏。」 听戏? 楚眠忽然想到,苏杭仁说自己不喜欢看歌剧,只喜欢听戏,而程碧城……擅青衣。 「那个叫小乐楼的戏班子里有个打杂的老妇,面容如沟壑,丑陋无比,可却有一副好嗓子,唱起戏来令人如痴如醉,纵使我当时年幼,也觉得那是仙间神乐。」 说到这里,苏杭仁的语气变得无比感慨,仿佛又回到年幼时光,「我就时常拉着生哥去找那老妇听曲,老妇也都次次唱与我们听,有次趁着无人,她还扮上戏服登上戏台唱了一曲《白蛇传》,怕吓着我们,她背对我们而唱,但那身段与唱功,我至今难忘。」 陆家有人不耐烦,问道,「苏老,这和我们两家恩怨到底有什么关系,这生哥又是谁?」 陆景慧摆摆手,示意大家先听下去。 「生哥好像也痴迷进那戏曲中,常常去找那老妇,渐渐的与我话也多了些,也不寻死了。」 苏杭仁道,「生哥说自己生来无母,父亲对他时好时坏,逼他练功,逼他统领一些人,逼他要仇恨别人……他说他最无忧的一段时间就是在苏家。」 听到这里,楚眠已经明白了这老妇与生哥是谁。 苏杭仁顿了几秒才继续道,「后来,苏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一个戴蛇纹戒指、穿黑色斗篷的男人来寻生哥,家中长辈自然不交,他便当场用催眠术控制了苏家的一个下人,要他自尽于人前。」 第1303页 那一幕,苏杭仁毕生难忘。 一个人竟生生地剖开自己,血流一地。 「……」 众人震惊,到这会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没错,生哥就是九天与程碧城之子,九天前来苏家寻子,发现生哥衣服上的补丁格外熟悉,十分震动,当下就质问谁为他缝补。」 苏杭仁捏了捏眉心,嘆了一口气,道,「那会,生哥就猜到那丑陋老妇是谁,于是闭口不言,九天一怒之下命人封了苏家所有出口,要苏家把女人全部交出来。」 「……」 楚眠站在那里,只听安诗蓝在她耳边道,「天吶,还有这一段。」 是啊。 楚眠也没想到,当年还有这样一段。 「想我苏家当年也是三大家族之一,就算隐世了那也有三千钉,九天行为触怒了家里长辈,两边便厮杀起来,苏家以机关绞杀九天手下许多人,却不料九天与其带来的手下都会催眠之术。」 苏杭仁摇了摇头,「他们不断催眠家中人,逼他们自尽,当时我父亲见状,痛心疾首,只能答应让家中女眷全部出来。」 苏杭仁到现在都记得那一日,苏家的天是黑的。 家中女眷全走了出来,惊惶地聚在一起,九天用催眠术一个个逼问过去,但没人知道为生哥缝补衣服的是谁。 九天走到那个丑陃的老妇前,见她身形佝偻,面容似烫伤又似刀伤结痂,眼睛都只剩下一点光亮,手抖不止,连催眠都懒得,只问她知不知道,那老妇称不知道。 老妇一开口,他就惊到了,因为她那动听的嗓子竟已经成鸭嗓,难听得就像粗石擦过地面。 老妇竟在事发前毒了自己的嗓子。 查不到人,九天变得格外躁怒,转头就要去催眠自己的儿子,不惜一切代价逼问出来。 可在他查问女眷的时候,生哥已经悄然离开,九天恨不得当场屠尽苏家,老妇站出来道,说她看到生哥往林子那边去了。 九天自然前去追儿子,丛林如迷宫,进易出难,老妇自告奋勇为他领路。 两人进了林子里以后,具体发生了什么,已经无人知道。 生哥发现两人的时候,九天已经倒在草地上昏了过去。 也许九天认出了她,所以才着了老妇的道;也许没有,他只是觉得一个驼背老妇实在没什么攻击力,才会中招。 生哥站在树上沉默地往下看,就见老妇跪坐在自己父亲的身前,犹如鹤皮的一双手握着一把木刺猛地往九天的心口扎下去。 「……」 生哥没有动,他只是看着。 鲜血从木刺周围蔓延出来,但不知道是不是老妇的力量不够,木刺扎得并不够深,不足以致命。 生哥沉默地看着老妇想用力刺下去,却双手抖得厉害,无法再深刺,蓦地,老妇扔了木刺,跪在地上痛苦地喊了出来。 那如砂纸一般的声音很是难听,惊飞了林中的鸟雀。 当时,苏杭仁站在家中都能听到那若有似无的喊声,他第一次对「绝望」两个字有了认知的样子。 何谓绝望,便是老妇的喊声。 没有一丝泣意,却令人跟着无望,仿佛天塌了下来。 生哥在树上蹲了下来,他没有下去,只是安静地看着那老妇在那痛苦吶喊,好像五脏六腑都要喊破一样。 最后,那老妇用木刺疯狂地在自己手腕上扎,扎出一个个血洞。 她掐开九天的嘴,任由自己的血滴淌进他的嘴里,餵他喝够了,她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步子不稳地往外走去。 苏家的大夫为老妇诊断,原来她体内带毒,这毒毁她容,毁她五脏,却不立刻致命,只会一直缠着她,时不时毒发令她病痛不止,直到油尽灯枯。 老妇,是自己吃的毒。 现在,九天也身染奇毒,他从林中醒来后。 生哥从树上跳下来,跪倒在他面前,称愿意回到父亲身边,以后父亲说什么,他就说什么,只愿父亲放过苏家。 他还称衣服上的补丁是自己缝的,他是看父亲很久以前衣服上的补丁,偷偷学了母亲缝补衣服的方式。 没人知道,九天有没有信自己儿子这一番话,他只是抹了一下自己嘴上的血,转身走了。 第1078章 九天有了报应(2) 九天没再回苏家。 生哥回去和苏家交待了一番离开,而那时,老妇也已经离开了。 自此,苏家重归平静。 这一段故事讲完,隔绝了风雪的会事厅里寂静非常,众人的表情多是唏嘘。 原来,陆家灭门后,还发生过这些事。 见众人都不知道,苏杭仁又吸一口气,道,「以我浅薄的见解,程碧城自陆家灭门后一直活在阴影中,她与九天皆是罪魁祸首,所以她毒杀自己与九天,让自己与九天后半辈子都活在无尽的苦痛中。」 「……」 陆家人沉默。 「所以我想,百年前的恩怨应该算是清算完成了,陆家虽不能亲手报仇,但九天也没有好死,被自己念了一生的女人所杀,也是报应。」 苏杭仁说道。 他这一席话不偏不倚,只从清算的角度去谈。 陆家中有人不忿,想说百余性命被虐杀,就只是一句没有好死就完了? 可不完还能怎样,继续像以前一样偏执,杀九天后人泄愤么? 第1304页 楚眠站在苏杭仁的身后,静静听完这个故事,她抿了抿唇,转眸看向安诗蓝,附到她耳边道,「想办法打个电话到国内,让冰冰帮我去做件事。」 她交代了一番,安诗蓝点头,转身离开。 陆景慧看向苏杭仁,「苏老,容晚辈猖狂,您能为自己说的话负责么?」 闻言,苏杭仁立刻竖起手掌,「苍天在上,我苏杭仁以苏家上下起誓,我所说绝无半句虚言。」 作为一家家主,这誓发得很重,容不得旁人再置喙一句。 若说手札还是九天的一家之言,那苏杭仁的所言便是替百年前的恩怨彻底做了个了断。 「啪--」 陆云堂一巴掌狠狠拍向座椅扶手,像是下了决定一般道,「好!我就当这百年前的灭门案已经有了个交代,那你们这股势力为何这几十年前还是盯着陆家不放?」 陆云堂瞪向霍烨,「单就是你,你无缘无故接近我妹妹是为何?你娶我妹妹是不是探知我陆家内情?我家两个小孩当年失踪是不是你们九天一手主导?」 说到最后,陆云堂激动得站了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瞪着霍烨。 这些天,为了城里的乱子,他一直压抑着不说,更不在楚眠面前说,但这口气他一直憋着。 只要一想到这两个孩子的失踪可能和霍烨有关,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他那个小女儿,如果一直在自己身边教养,也不至于就成了那样! 陆家众人全部怒目看向霍烨,是啊,除了百年前,还有霍烨这一段。 以前他们不知道两个小孩怎么就失踪了,现在知道九天势力一直暗中观察陆家,哪还能说和他们无关? 这可是新仇! 众人的呼吸都重了。 苏杭仁坐在那里,看一眼没什么表情的霍烨,清了清嗓子道,「当年,九生回去以后,九天深知自己的儿子不和自己一条心,于是九天更加洗脑自己的势力,将自己的恨根植于手下们的心里,代代相传,也设定出各种制度,比如像九止这种左右护法的位置,他们要忠诚于小主人,不可伤小主人,但更加忠诚于主人,延续主人的恨就是他们活着的意义。」 「……」 见苏杭仁将他们说成工具一般,九止的脸色有些难看,「你懂什么,我们的祖上都是一群所谓的贱民,吃不饱穿不暖,有的还被冤罪坐牢,是主人赏了他们一口饭事,教他们一身本事!我们为主人延续仇恨有什么错?」 「九天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找你们的祖上,因为这样,你们会世代感恩戴德。」 苏杭仁道,这正是九天的厉害之处。 「你——」 九止气竭。 苏杭仁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九生后来有了儿子,他将儿子送进我苏家教养,他希望儿子能在苏家长大,虽学催眠之术但不会沾染太重的恨意,后来,他儿子又和苏家一位霍姓女佣结了婚,也就是霍烨的母亲,就跟着姓了霍。」 从百年前到现在,所有的故事线都严丝合缝上了。 楚眠听着这一长段的故事,心情有些沉重。 九生在九天的强压之下从未获得快乐,遇到母亲也不过是片刻的感情,看着生母毒杀生父,看着自己在一个充满仇恨的势力里生存,所以他唯一能为自己儿子做的,就是把孩子送到苏家教养。 一对怨偶生下的孩子,活得比谁煎熬。 「既然如此,九生后代没有沾染多少仇恨,那你接近景然是为什么?」陆景慧冷冷地看向霍烨。 闻言,苏杭仁道,「那是因为……」 「老爷子,我自己来说吧。」 霍烨出声打断了苏杭仁的话。 苏杭仁看他一眼,而后点了点头。 楚眠看着霍烨,把手伸进衣服的口袋里,将录音笔拿了出来,放到身后,按下录音键。 霍烨看向陆景然那个空着的位置,目光微沉,紧接着,他又转头看向楚眠,看着她沉声开口,「势力虽然一直盯着陆家,但陆家自从在国外发展势力以后,收消息就难了点,于是势力内部专门培养了一帮人懂国内外情势、语言,派去陆家周围盯着,看他们是不是一直活在仇恨中。」 「……」 闻言,陆家人的脸色又难看起来。 但霍烨只是看着楚眠说话,仿佛这个解释只是给她。 「那会,有一批人进入稻城监视陆老爷子的动静,我听闻他们在稻城内拿普通人练手,便前往查看怎么回事……」 这场清算大会开了足足大半天,中途大家都只是用了点水。 众人退出会事厅后,都仿佛像是做了一场大梦。 楚眠最后一个离开会事厅,她抬脚走出大门,望着脚下连绵的台阶都已经被雪完全覆盖。 她静静地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 远远的,一道纤细的身影往这边走来,是陆景然。 她一袭驼色大衣,撑着一把伞朝这边走来,人停在数十级的台阶下方,长发被风吹得飘起,掠过脸庞。 她仰起头,远远地同楚眠对视。 第1079章 楚眠的高级情话(1) 楚眠看着她,心境复杂,一步步往下走去,走到陆景然的面前。 「去哪了?」 楚眠轻声问道。 「出去走了走,听说谈完了,你还没出来,便来看看你。」 第1305页 陆景然温柔地注视着她,轻声说道。 楚眠将录音笔拿出来递给她,陆景然低眸看着,目光一滞,道,「不用了。」 她不想听。 楚眠静静地凝视着她,道,「他受了五十棍。」 一棍又一棍。 霍烨甘愿受打,背上皮开肉绽,鲜血渗透衣服。 闻言,陆景然怔了下,眉眼之间近乎麻木,「是么?一场预谋,血仇恩怨,只是五十棍,已经是很轻了,走吧。」 陆景然握着伞转身,一片雪落在她的肩膀。 楚眠看着那片雪,叫住了她,「如果当年我的失踪真与他、与九天势力有关,陆家人不会五十棍就了事。」 毕竟陆家人护短是出了名的。 话落,陆景然的身体狠狠一僵,站在那里不动了。 楚眠看着她,走到她面前,将录音笔放进她的手里,「不管怎样,听一听吧。」 说完,楚眠抬眸,就看陆景然的发被吹得迷了眼睛,眼底绯红。 见她看来,陆景然几乎是慌乱地别过脸去。 楚眠拍拍她的手臂,转身离去。 陆景然站在原地,低眸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录音笔。 「母亲……」 一声低语裹着风雪传来。 陆景然浑身一颤,呆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僵硬地抬起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前面忽然回头的楚眠。 楚眠看着她,唇角慢慢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我在里边听了跨度长达百年的几段故事,才发现原来不管在哪个时代,这世上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忽然就觉得一个人的执念实在没必要那么深。」 所以,她放下了。 「……」 陆景然眼眶通红地看着她,泪水无声落下。 楚眠微笑着沖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 回到陆公馆,楚眠敲了敲肩膀,往楼梯的方向走去,还没上前,就听到一阵急促的下楼声。 她抬眼,脚下一空,人已经被厉天阙抱了起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 楚眠抱住他的脖子,有些无奈,「做什么?」 「累不累?」 厉天阙低眸看她,嗓音低沉磁性。 「嗯。」 楚眠应道。 参与了那样一场大会,她莫名地身心俱疲。 「走,老子给你按按。」 厉天阙低笑一声,抱着她往楼上走,楚眠担忧,「你手上的伤那么深,放我下来。」 「我都没感觉。」 厉天阙满不在乎地说道,一脚踢开门,抱着她进了房间。 楚眠被他放倒在床上,还没怎样腰间就多出一双大手将她翻了个身,她趴在床上,身上的外套被扒了下来,只剩下一身贴身的衣服。 那双温热的大掌就贴着她的腰间开始揉按起来。 见他这么坚持,楚眠也不想拂了他的好,只道,「不能用受伤那条胳膊。」 厉天阙低笑一声,「就这么担心我?不知道的人还当我是手废了。」 话这么说,但他还是放下受伤的手,只用一只给她按起来,揉得自然并不专业,手法跟揉面团似的,但他力道放得轻,倒也舒服。 楚眠收拢双手,下巴搁在手臂上,任由他按起来,她看着前面枕头上的花纹,随口问道,「小懒呢?」 「被叶成和你那个妹妹带去疯玩了。」 厉天阙侧坐在床边,大掌捏着她腰间不多的肉,历一段事她就瘦一点,好不容易养出来一些又瘦回去。 「是吗?」 楚眠想到叶成,一声嘆息就不由自主地从嘴里泄出来。 「老子亲自给你按摩,你嘆气?」厉天阙不爽了。 「没有,我只是想到,这一次好多人都被这座老城改变了。」 楚眠说着把自己的脸埋进手臂缓缓呼出一口气,「好像唯一的好事就是慧姨,她终于看开了。」 陆景慧受伤后和她说过,看着短短数日,这座城池由晴好一夜转冬雪,忽然就明白世事虚妄至极,仇也好,恨也好,种种感情不过是活着的一场虚梦。 既然是一场梦,就努力把这场梦做完吧,不提前醒了。 楚眠明白陆景慧一开始的「看开」是为了给她坚持下去的力量,但听到这一番话,她明白陆景慧这一回是真的看开了。 所以,这是件好事。 可能,也是唯一的一件好事? 厉天阙低眸看她一眼,伸手撩开她的衣服下摆,掌心熨贴上她的肌肤,冰凉得他皱眉,「祠堂就没烤点火,怎么冷成这样?陆家人不是口口声声拿你当宝贝,就这么宝贝的?还有你那群手下,还巅峰会,你冷了热了他们都不知道?」 「……」 他的注意力怎么老是和她不在同一个频道? 楚眠很是无奈,「他们又不是我的贴身保姆,老是关心我冷了热了做什么。」 都各有各的正事做好吧。 「哦,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个保姆?」 厉天阙的动作停下来,幽幽地道。 「……」 怎么突然就矫情上了? 楚眠无可奈何地从床上坐起来,正要解释就对上厉天阙的邪气的目光,他压根就没生气。 下一秒,楚眠就被他扑倒在床上,一头长发凌乱散下,男人修长的五指埋入她的指间,一张俊庞欺在她的上方,低眸盯着她,「保姆就算了,老子占个贴身就行。」 第1306页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有颜色。 楚眠默默把自己的腿往旁边放,离他远一些。 厉天阙伸长腿,将她的腿又勾了过来,「跑什么?」 楚眠转了转眼珠子,道,「你好像不是因为我累才给我按摩,而是想我更累才给我按。」 就像杀猪前总得给猪洗洗干净……分明是存心不良。 「这么聪明?」 厉天阙伸手颳了刮她的鼻子,坏坏地眯起眼睛盯着她的唇,缓缓低下头。 楚眠耳边是他清晰的呼吸声,视线划过他又长又密的睫毛,又落在他性感的薄唇上,慢慢仰起下巴,去迎合他的吻。 但厉天阙的吻没落下来,他停在那里。 第1080章 楚眠的高级情话(2) 楚眠有些愕然地看着他。 厉天阙拨开她额角的发,嗤笑一声,「小东西,老子没那么禽兽。」 她这段时间累坏了。 他再急也会等她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 楚眠默默看他,他的双眼深邃无底,似无尽的夜能包容一切。 她抬起手摸上他稜角分明的脸,轻声说道,「我喊她母亲了。」 闻言,厉天阙的目色深了深,没有不满,也没有什么意外。 「知道为什么吗?」 楚眠躺在那里,指尖轻轻抚着他的脸,声音带着一点笑意,「因为我现在很幸福,所以我可以轻易地谅解一切。」 如果是多年前她遇上陆景然,她未必看得开。 但现在,她能轻易放下执念,因为她有他了。 厉天阙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目光紧紧锁着她的脸,楚眠被看得不自在,这脸也摸不下去了,「怎么了?」 她说错什么了吗? 「你这情话不说则已,一说就这么高级。」 一个爱字都没有,却说得他心脏狂跳。 厉天阙抿了抿唇,不愧是他女人,不行,他不能被她比下去,以后一定要比她更高级。 「……」 楚眠没想到他看她半天想的就是这个,不禁笑起来,伸手抱上他的脖颈,让他低下头来靠在自己的肩上,两人躺在床上紧紧相拥。 感受着他身上真实的温度,楚眠心里充实极了。 …… 祠堂会事厅下方的数十台阶被白雪覆着。 陆景然握着录音笔坐在台阶上,一柄伞飘到远方,过了许久,她的发丝上沾了不少的雪粒子,人仍是那样如木雕一般坐着。 握着录音笔的手已经冻僵冻红。 她的手动了动,还是将开关按了下去,男人醇厚的嗓音从里边传来。 「那会,有一批人进入稻城监视陆老爷子的动静,我听闻他们在稻城内拿普通人练手,便前往查看怎么回事……」 远处一片斑驳的墙后,霍烨背靠着墙,身上被雪淋出一层浅浅的白,衣摆沾着一圈深色的血迹,仍有鲜血缓慢地顺着衣角一滴一滴落在雪地里。 挨了五十棍,他只能勉强撑着,一只手按向墙边,人艰难地挪步过去,靠在墙头望向会事厅的方向。 只见陆景然坐在雪中,像是万物中渺小的一点。 她终于还是按下了开关。 霍烨的目光变深。 其实连陆景然都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并没有那么复杂。 那一年,霍烨只身前往稻城,想看看九天的人有没有背着他乱来。 就是那个时候,他遇见了陆景然。 狭小的小巷里,石阶上长出一块块苔藓,穿着当地民族服饰的少女欢快地踩着石阶走下来,头上、身上的银饰撞出脆耳动听的声响。 他只抬头看了一眼,就仿佛看到天边乍破的晨光。 他和陆景然的年岁相差较大,活泼的她总有一大堆的问题问他,他也算游历了些地方,可面对她那些天马行空的问题,他有时也答不上来。 一开始,两人相处很愉快。 霍烨每天除了追踪九天中人有没有在稻城乱来,就是被陆景然拉去爬山,去玩酿酒,去看什么是蛊……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她是陆家的女儿。 她让他叫她小然,原来,是陆景然的然。 霍烨成长的过程中时常会被父亲带来复制城,跟着九天中人学习催眠之术,虽然他是生在苏家,长在苏家,但父亲的教育还是让他的心靠着九天,因此,他对陆家并无好感。 待知道陆景然是陆家之女后,他就有意离远了些。 可小姑娘不知道,甚至装作随意的样子问他是不是心里有人,女孩年轻而单纯,想装得漫不经心,可紧张全写在脸上。 霍烨没有回答,也许这让陆景然认定了他心中的确有个人。 但其实在那一刻,霍烨没有想到任何人,甚至是自小定亲的苏锦怡,他看着陆景然,想到的只是陆家与他家的恩恩怨怨。 陆家并不知道,九天的后人现在还紧紧盯着他们。 而眼前活泼单纯的女孩更不知道,她将来会和她的姐姐、哥哥一样,把自己深陷在报仇血恨的深渊里,而这一切,都是他的先祖为了让陆家世世代代生活在仇恨中而埋下的。 他与她之间原本不该有什么交集。 霍烨抓到了几个在稻城胡作非为的九天中人,将他驱逐出九天之后,就准备返回,可这个时候,他在陆景然的口中得知医蛊一站能医世间不能医。 第1307页 他想到了苏锦怡,想到了被困于疯子血的苏家世代。 他写信于苏锦怡,苏锦怡大喜过望,碍于和陆家的关系,霍烨做不到上门求学,于是每每都是深夜偷进陆公业的藏书室,在里边偷学医蛊一门。 待在稻城,不管怎么样都避免不了陆景然的出现。 稻城太小,他换过几次地方,却还是会和她巧遇,不想交集,偏要交集。 有时候霍烨会想把陆景然带出稻城,不为别的,只为她以后不用走上陆家人的老路。 可他知道,身为九天后人,他不能这么做。 陆景然也懂一些蛊的门道,常常在他耳边说,他将自己偷学来的医蛊本事结合陆景然说的渐渐也摸出些意思来,他暗中养蛊。 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他再次写信给苏锦怡,刚落笔两个字,肩膀就被拍了下。 霍烨回头,穿上一件白色长裙的陆景然乖巧的站在他的身上,愉悦的视线落在他的信纸上,脸上的笑容凝固,甚至来不及散去。 下意识的,他不想让她知道他偷学医蛊的事,手中的钢笔就盖在苏锦怡的名字上。 陆景然站在他的身上,僵硬地笑了笑,装作云淡风轻地低头,拉扯身上的裙摆,「我看来稻城玩的那些女孩都喜欢这么穿,我穿好看吗,像不像外面的女孩?」 「……」 霍烨长她一些年岁,怎么会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 穿上白裙的她显得更加纯净,一头乌黑的发丝,五官明艷得动人心魄,和民族服装起来,有种别样的美。 她不需要像外面的女孩,她本来就独一无二。 可这样的话霍烨说不出口,他只是沉默好久点了下头,算是回应她。 第1081章 霍烨的回忆(1) 但男人迟疑太久的认同不会让女孩感到高兴,她笑得很勉强,「那你继续忙吧,我出去看李伯酿酒了。」 霍烨看着她一步步离开,走到门口时,年轻的女孩回过头,眼中闪着勇气的光,「霍烨,你知道我喜欢你的吧?」 「……」 知道吗? 霍烨坐在书桌前沉默,那一瞬间,他想到自己长于苏家,承于九天,感情对他来说并不是丰富多彩的一块。 他唯一的感情牵绊就是苏锦怡,那是家里自小定下的婚约。 父亲常说苏家对他们有恩,要好好报恩,他对苏锦怡也不是报恩的心态,从小,他就知道自己要照顾她,也喜欢照顾她,让她一生一世无忧无虑。 后来,苏锦怡嫁给厉擎苍,他也茫然失落过一段时间,他喝着酒想厉擎苍不一定能给苏锦怡幸福,她的病太需要一个人无微不至的关怀,她的一意孤行迟早会害了她。 现在,又有一个女孩与他有了牵绊,向他告白。 而他,连感觉都不敢有,不想细想自己的心情,只因为这个女孩她姓陆。 陆家与九天之后,註定水火不相融。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陆景然已经走了,他没有说任何话,也许在她眼里,他已经回应了。 他没有追出去,因为这样最好。 后来,他潜心扑在医蛊的学习上,养蛊,终于养成一对,苏锦怡派人将自己一个病中的姑姑送到稻城。 他潜心替苏家姑姑治病。 果然,医蛊有奇效,姑姑恢复了神智。 苏锦怡还悄悄来了一趟,见到姑姑如此,苏锦怡眼睛都红了,那时的她以为,他们终于能根治纠缠苏家世世代代的疯子血了。 两人坐在一起聊着医蛊的神奇。 看着苏锦怡脸上的幸福,霍烨为她高兴,连疯子血都拖不了苏锦怡的后腿,她以后必须能在厉家过得好。 门被敲响,陆景然又找到了他新的住址,前来找他。 那时的陆景然非常真实,她总是赌气说不再找他,他也希望她能说到做到,可不超过几天,她又跑来找他。 因为苏锦怡和苏家姑姑都在,他没有给她开门,让她离开。 她沉默许久,隔着门问他,「你屋子里是有人吗?有人说,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朝你家走来,是她吗?」 苏锦怡饶有兴致地看着霍烨,显然是在询问他什么情况。 「你回去吧,我有点事。」 霍烨隔着门回答陆景然。 陆景然自然做不出破门而入看个究竟的事情,她走了,霍烨没有看到她的表情,也许是失落的。 苏锦怡笑着问他,「霍烨,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没有。」 他答得斩钉截铁。 因为他知道,他这一辈子找谁都不可能找陆家的女儿,那只会让陆家与他家的关系越来越纠缠不清。 那件事以后,陆景然有好一阵没有找他,他自然也没去找她,只是午夜梦回中,偶尔会梦见那条长着青苔的小巷里,穿着民族服装的女孩蹦蹦跳跳地走路,笑容胜过朝阳。 霍烨以为这没什么,他向来都擅长克制。 直到苏锦怡离世,他内心痛苦不堪,一个人又回到那个稻城。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小小一个稻城竟让他有了归属的感觉。 彼时,陆景然站在了酒招亲的台上,她穿回了民族装,头上顶着很重的银头饰,一手搭在酒罈上,颇有些飒气,「我家里人说了,只有结了婚,我才算大人,才能去做大事!所以今天,我就看看谁能把我娶回家!」 第1308页 漂亮干脆的女人惹来底下人的一片沸腾,甚至整座稻城都沸腾了。 霍烨坐在台下,看着无数的男人叫嚣着要上台喝酒比试,他们看陆景然的眼神都发着贪婪的光。 霍烨有些动怒了,在他看来,酒招亲纯属恶俗,谁酒量好就跟谁回家,这比苏锦怡当年要跟着厉擎苍离开还荒唐。 她就这么想长大成人,继承祖宗遗志继续复仇,一辈子生活在算计的怪圈里? 他冷冷地看着陆景然,他想,她也看到他了,但她没有理他。 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样。 她站在台上是那样的娇俏,她看着旁人喝酒,还给他们的助威…… 霍烨了解这个单纯的女孩,她是真的想嫁人了,就像当初的苏锦怡一样。 对苏锦怡他还有阻止的理由,对这个陆家之后,他连阻止的理由都没有。 要是告诉家中势力,恐怕左右护法还会开心,又一个陆家人要开始痛苦了。 仇恨,是痛苦的根源。 如果他还有理智,应该站起来就走,可他的腿就像是被灌了铅一样,只能坐在那里,看着一个又一个男人走上台去喝酒,看着他们一个个自以为胜券在握,再被打败。 浓郁的夜色下,酒招亲的台上酒水淌了一地。 陆景然跷腿坐在一旁的高鼓上笑眯眯地看着众人比酒,一条腿轻晃着,手上拿着一杯竹筒酒,不时喝上一口,唇色潋滟。 今晚,她就会在这里和一个男人当场成亲,也许是那个留着络腮鬍的男人,也许是那个白面书生,也许是那个五官硬朗一身健肉的人,也许是那个她说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她会跟他们其中一个成亲,用那一双漂亮的眼睛注视着男人,被男人搂在怀中,亲吻,倒在床上…… 这些,苏锦怡结婚时,他未曾想过。 霍烨上台的时候,人是失了魂的。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只是在想,苏锦怡要嫁人的时候,他下跪哀求她,现在陆景然要嫁人,他不想哀求任何人,他只想把这些男人都杀了…… 杀到她再无人可选。 陆景然坐在高鼓上,手上紧紧握着竹筒酒,一脸愕然地看着他,呼吸都屏住了。 那一刻,霍烨浑身的戾气突然就消了下去。 周围的人来去匆匆,皆为幻影。 他走到她面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竹筒酒,仰起头一饮而尽。 她呆呆地看着他,眼中有泪光。 那一晚,他为她饮光了稻城所有的酒。 第1082章 霍烨的回忆(2) 他倒了下来,听着她喊他的名字,上来抱住了他。 他赢下了酒招亲的比试,她将他拥在怀中,清泪落在他的脸上。 他想告诉她,这是他今晚尝过最好的酒。 可他到底说了没有,霍烨已经不记得。 霍烨只听到她哽咽地说,「霍烨,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打算放弃你了,我都打算再也不找你了,真的再不找你了,你为什么又要回来……」 当酒精麻痹意志的时候,大脑会自动屏蔽很多事情,比如这一刻,什么陆家,什么九天,他都没想。 他能想到的是,还好,他上台了,否则,她就要嫁给别人了。 她抱着他哭。 他在她的怀中不省人事。 清醒的时候,是陆景然窝在他的怀里,给了他一个亲吻,还告诉他,粥已经做好了,叫他起来吃。 这些年来,霍烨的很多苦痛都只能埋在心里,就像他是九天后人,就像他父亲告诉他陆家对于他们的恶,就像九天势力中拿人练习的事,就像苏锦怡的死,就像苏锦怡不让他报仇…… 每一桩每一件他都只能憋在心里,无人可倾诉。 看着眼前女人端来的粥,霍烨心中的苦痛明明该更深,可没有,反而释怀更多。 原来,不能和陆景然结婚,比顾忌陆家与他家的恩怨更让他难受。 想通了这一点,霍烨也不再犹豫,他牵着陆景然的手跪到陆公业的面前,正式求娶陆景然。 他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他就不可能得到陆景然。 也许当时他也太年轻,他想,他偷偷地和陆景然结婚,用这一层身份或许能慢慢地化解两家的百年恩怨,毕竟,真正的经事人都已逝去。 他们都只是一堆受遗恨折磨的人。 霍烨能看出来,陆公业对他的来历有些疑问,并不怎么看好他。 但陆景然一意要嫁给他,陆公业拿小女儿也没办法,只是将陆家的真实情况告知于他,问他愿不愿意替陆家谋事,复百年仇怨。 为娶陆景然,霍烨应了。 陆景然特别开心,拉着他一口气跑上了山,她坐在山头晃着腿,「太好了,我终于结婚了!以后我再也不用只是做一点边缘小事,而是正式发展陆家的大业啦!」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将她的手握进自己的手心里,问她,「你嫁给我就是想在陆家做核心的事?」 她转头靠在他的手臂上,仰起头看他,一脸娇俏可人,「这两件事不冲突,我想嫁给你,也想帮大姐和二哥分担一下,不让他们太辛苦。」 陆景然对陆家复仇这件事充满了嚮往,他们以为掀起a国的内乱,再现财阀乱斗,就算报了陆家的灭门仇。 第1309页 为了这种思想合理化,陆家自成一套逻辑,陆家每个人都深信不疑,包括陆景然。 就像是九天内部,所有人都感同身受九天的恨,并世代都想要陆家不得好过。 如果他不是在苏家长大,可能也会一样,那样,他绝不可能和陆景然走到一起。 「你有没有觉得陆家的仇没什么必要。」 他说。 陆景然当场就有些急了,离开他的臂膀,盯着他道,「怎么没有必要,那些大小家族灭我家陆家百余性命,仇人太多找都找不全,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们得了我们陆家的财宝,时至今日必然富贵,他们凭什么富贵?」 「……」 「我们陆家本来立根于帝都,可现在,我们都不敢真名真姓地出现在帝都,怕什么,就怕那些人再来灭我们一次。」陆景然道,「那你说,我们想光明正大地活着,是不是得先除了他们,要除那么多家族,除了财阀乱斗还有什么办法?」 霍烨看着这样的陆景然才知道,原来她也早已经把恨根植于骨子里。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越恨越活得不自在,反而是让仇家痛快?」他道。 「霍烨,我们不报仇才不痛快,你帮我们好不好?」 陆景然看着他,她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些,这些她不爱听的话并没有在她脑中过多久。 所以,时至今日,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后,她的第一反应是他娶她为报复,故意查探、挑拨,都想不起来他曾经是劝过她的。 陆景然很聪明,做事比陆景慧还厉害,很快就在陆家有了一席之地,陆公业对她寄予厚望。 这份所谓的大业成了所有人的障,他看着陆家人一个个变得不择手段、机关算尽、不惜代价,看似一个家族团结向上,但实则全陷在执念里…… 身为陆家的女婿,霍烨不得不帮着陆家做事,每次做事,他都尽力让那些对陆家人的反弹变小一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越来越不希望陆家再这么下去,他和景然聊,和陆云堂聊,和陆公业聊,却无一人听他的,哪怕陆景慧出了事,弄成那样的下场,陆家人仍是执迷不悟。 陆景然有了身孕。 两人越发甜蜜无间,可是陆景然太过重视复仇大业,即使有身孕也常常参与谋事,甚至是出门办事。 知道霍烨不痛快,陆景然不想惹他不痛快,就偷偷出门。 可纸包不住火,霍烨还是知道了,可知道又能怎样,她怀着身孕,那么累,一回到他身边倒头就睡。 有一次,霍烨在床上抱着她问,「景然,你是希望我们的孩子生出来也跟着陆家人一起复仇吗?」 陆景然想了想道,「不。」 不等他高兴,她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又道,「我会把这场复仇在我手里就解决掉,等我们的孩子长大,她就可以顶着陆家后人的名号堂堂正正地回到帝都。」 「……」 霍烨无言以对。 他在陪陆景然一次执行任务中发现了九止。 这些年,他偷偷结婚,盯着稻城的那帮人被他换成自己在九天里的心腹,那些心腹回去报信时不会说他结婚的事。 但九止身为新的大管理,不是他的人。 他想,九止已经知道他和陆景然的关系了,他回到苏家,同自己的父亲商量该如何处理。 第1083章 霍烨与陆景然了结(1) 苏家规矩,避世而居,出了那道门就再也不准回去,规矩唯对他们霍家除外。 但霍烨回苏家也是偷偷回,不去惊动旁人,让人觉得自己坏了规矩。 得知他私自娶了陆家女,父亲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骂他荒谬、荒唐。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是荒谬荒唐,可是荒唐也荒唐了,他只想化解两家恩怨。 霍烨到现在都记得父亲当时激动的样子,「两家恩怨要那么好化解,我父亲手中就已经化解了,一个是夺妻之恨,一个是灭门之仇,你当这些是能轻易过去的吗?九天势力看似是听从你我父子,但他们真正听从的是谁,你不知道吗?早在九天还活着的时候,他就算明白了,他要把两家的怨恨无止境地延续下去!」 陆家还在报仇,那无所谓,陆家不报了,他们再出来逼着报。 总之,世世代代纠缠,绝无停止的时候! 可他霍烨却犯了毛病,明知道那是陆家女还一脚下了火海,烧个粉身碎骨。 骂归骂,打归打,父亲还是替他去了一趟复制城,回来时说没觉察出九止有什么异样,那次九止只是去碰手下人,并没有发现他和陆景然的关系。 父亲又道,「纸终究包不住火,为免祸及下一代,这个孩子你们最好偷偷地生,生下之后就送到我这来抚养。」 霍烨明白父亲的私心,他们一脉虽然不像九天内部恨得那么绝对,但忠于的还是九天,若将孩子送到这来养,养出来的就是和他一样的人。 陆景然说,不把下一代扯进仇恨中。 他亦然。 于是回到陆景然身边后,霍烨一眼不眨地盯着她,保护她。 他最怕的是她出事。 他早早就让陆景然进了医院待产。 陆景然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躺在病床上浑身不自在,他只能用尽心力哄着她,给唱歌,给讲故事,给做鬼脸……宠得已经没边了。 第1310页 陆景然笑他结婚后变得越来越厉害,现在都不像他自己了。 霍烨也笑,其中郁结只能自己吞着。 可就算这样,陆景然还是用尽一切他不在的时间做事,吩咐下面人做事。 孩子出生的那天,雾气很浓。 霍烨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护士让他抱小孩,他僵硬得手臂都不知道怎么摆。 还是陆云堂教了一下,他才顺利将女儿抱住,怀里粉嫩嫩的小孩不哭不闹,乖巧极了,突然之间,霍烨觉得什么都值了。 什么百年恩怨,什么两家世仇,有这女儿,天塌下来他也能顶着。 这个孩子,他会和陆景然一起抚养。 能瞒就瞒,到瞒不了的那天,无非就是他顶在前面,与九天、陆家皆为对立。 霍烨与陆景然都是初为父母,小孩生下来以后,陆景然的心也化了,也不嚷嚷着做事,就和霍烨一天到晚在病房里盯着婴儿车里的小孩。 那一天,他们看着乖巧的小孩说话,陆景然希望孩子能健健康康地长大,将来堂堂正正,嫁一个喜欢也喜欢她的人。 霍烨说,「嫁什么人?就谈谈恋爱行了,嫁人还要伺候公婆一家,不嫁。」 陆景然靠在婴儿床边上,伸手去捏他的耳朵,笑道,「有你这样的做爸爸的吗,居然让自己的女儿不嫁人,我父亲都没你这样专制。」 霍烨看着女儿可爱的小脸,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于专制了,道,「那这样,她要喜欢谈恋爱就去谈,随便谈,谁敢叫她伺候人,谁敢叫她历生孩子的苦,我自会料理。」 说完,他又看她,肃然地道,「我们就要这一个。」 「……」 陆景然沉默地看着他。 「在手术室门口等的时间,我这辈子只想经历这一次。」他道,「以前我不懂,以后,你和小雾都不能再经历了。」 陆景然注视着他,忽然投进他的怀里,伸手攀上他的背,道,「霍烨,我最不后悔的就是一意孤行嫁给了你。」 可是,陆景然的后悔应该来得很快。 那日,他去拿陆景然的检查报告单,在医生那多耽误了一会,回到病房时,陆景然不见了,孩子也不见了。 孩子就这么丢了。 原来,人是可以感受到血液在身体里一瞬间变凉。 陆景然几乎崩溃,反反覆覆地呢喃,「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你拿完报告就会回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顾身体去做事,所以我不敢告诉你再走……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陆景然刚生完孩子没两天,突然遭遇女儿失踪,情绪一下子就不稳定了,恍恍惚惚,甚至产生幻觉。 霍烨只能抱着她安慰,说一定能把女儿找回来。 医院那么多新出生的孩子,为什么人贩子只偷到他们头上来,霍烨想得复杂,觉得这和他这边脱不了干系。 他想到父亲说过的话,父亲想把孩子带到身边养,他沖回苏家。 结果是显然的,父亲在苏家不与外界联繫,哪能那么快就知道陆景然已经生下女儿…… 不是父亲,霍烨又想到九止,会不会九止一直都知道他娶了陆家女,为让陆家更痛苦,所以装不知道,待女儿生下来又给陆家添一笔失女之痛? 霍烨来来回回地跑,回到陆景然的身边时,她的状态更差了。 那一刻,霍烨知道,如果女儿找不到,陆景然也撑不住了。 思虑再三后,霍烨再次以手上有一点线索为藉口离开,去往复制城,见了九止。 一番又一番的试探、威逼之后,霍烨明白九止真的是从前到后都没有察觉他娶了陆家女,孩子不是九天势力带走,那就是单纯的一桩拐卖案。 「看来连老天都在警示小主人您,仇人之后怎配为您开枝散叶。」九止道,「这样的孽障丢了也……」 霍烨没等他说完就打了他一顿,直将他打得遍体鳞伤,才道,「给我派些人去a国境内找。」 那个年代,a国的拐卖案并不少,尤其是一些穷乡僻壤,喜欢买儿子继承香火,也有买女婴做童养媳,养个几年就能给家里干活。 第1084章 霍烨与陆景然了结(2) 他一想到这些就受不了。 要想找到女儿,就得把人手广泛地撒出去,在所有喜欢买孩子的地方都查一番。 在九止的眼里,那个孩子就是一个孽障的存在,但看霍烨那么紧张,他也明白这孩子必须得救,万一把霍烨逼急了,完全靠向陆家那边,他们就是对不起主人的嘱託。 「既然是小主人的女儿,我们自当全力相救,不过,希望找到以后,小主人能带着孩子收心,那陆家女万万不能再碰了。」 九止在霍烨面前跪了下来,忠诚却也带着威胁。 霍烨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陆家至今都不知道,陆家和九天在经历长达近百年前的恩怨后有过一次合作,就是集体出动大量人手找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也许,是他们的阵势太大,吓到了那帮绑匪。 等他们找到时,孩子已经被杀了。 现在想想,他当时应该继续查继续找,哪怕是捧骨灰都该再验一验,如果验了,他的孩子不会吃这么多年的苦…… 女儿的死就像一片阴云笼罩在他和陆景然的头上。 第1311页 九止和父亲都催着他和陆家女断绝关系,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而陆景然也在那之后性情大变,她突然变得漠然,变得不在乎女儿的死,变得眼里只有陆家的复仇大业。 丧女之痛的刺激下,霍烨不是神人,难免偏激,他心想这大概真是祖宗的警示,警示两家世仇根本不能和解。 一日日过去,九止的威胁更甚,准备将他的真实身份告知陆景然。 陆景然变成了陆家的复仇机器,只字不提女儿,连他都不曾多看一眼,霍烨对她心里有过怨,对陆家有过怨,怨陆家这么多年来都不需要九天势力挑拨,就把一大家子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可他终究不忍心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陆景然,那对如此在乎陆家的她来说,是灭顶的打击。 他走了。 临走时,他冲着陆景然发了一场脾气。 这么多年来,他冷过她他回避过她,却从来没对她发过脾气。 他将她桌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斥责她眼里只有陆家的大仇,斥责她已经入了迷障,也斥责了一堆无理取闹的话…… 陆云堂骂他是在要陆景然的命,要和他拼了。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不是在要陆景然的命,他甚至希望自己成了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她就可以把丧女的过错怪到他身上,从陆家偏执的复仇中醒过来,放过自己,好好活下去。 而亏欠女儿的这份债,他一个人受就够了。 他不能死,他得看着九天的势力,还得偶尔去照顾一下苏锦怡的那一双儿女,助他们长大成人。 他漂在苏家外的湖泊上,浑浑噩噩一日又一日,远远地守着自己的双亲,风餐露宿,渐渐将自己变得不像一个人,而是湖上的一缕亡魂…… 偌大的风雪在复制城中刮着。 陆景然坐在台阶上,发上已蒙上了一层白,听着录音笔里的内容,她的脸上早已经失去所有的表情。 她有些呆呆地看着前面,脑子里甚至没晃过太多的东西。 她只是在想,是这样么? 只是这样么? 没有那么泼天的阴谋诡计,没有退而求之?什么都没有? 一直都是她误会了? 他在撒谎,他在圆谎,他一定是想在女儿面前挽回自己的形象,所以他才…… 雪中传来踩雪的声响。 一道身影笼罩下来。 陆景然仍坐在台阶上,没有抬头,听着录音笔里霍烨的声音继续响起,「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我霍烨这一生都听凭命运摆布,唯一一次想与命抗争下,却害了陆景然,害了女儿,这是我此生最大的罪,霍烨愿为此罪受一切责罚。」 陆景然听着,睫毛狠狠一颤。 蓦地,她用冻得近乎麻木的手拔出腰间的手枪站了起来,枪口直指面前的人,一双红缟的眼死死地盯着。 站在她面前的赫然是霍烨。 霍烨刚受了五十棍,背有些僵,血滴了一路,在一地的雪中尤为碍眼。 他看着她,身上沾着的雪不比她少,他一双眼睛漆黑,面容苍白至极。 「这番说辞你想了多久?」 陆景然用力地盯着他,眼底透着恨。 「放了太久,以至于想说的时候都不知道从哪里讲起。」 霍烨道。 「你以为我会信你?」 陆景然死死握住手中的枪,皮肤通红一片。 「我霍烨对不起陆家的地方非我是九天后人,非我守着九天势力,而是我让陆家的女儿如此痛苦,所以这五十棍是我欠陆家的。」 霍烨站在她面前缓缓说道。 在她的注视下,他慢慢抬起手,连同她的手将枪一把握住,直直将枪口顶上自己的胸口,「但丈夫欠妻子的,还是要妻子亲自来讨。」 陆景然看着他眼中的决绝,含恨道,「你以为我不想?我说了,我不想让眠眠有一个杀了她生父的生……」 「我和她说了。」 霍烨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将枪口更贴紧自己的心脏,一双眼忧郁,压抑着痛苦,「我告诉她,从我上台为你喝光稻城的酒开始,我在你这受什么样的结局都是我咎由自取。」 「为我?」 陆景然悽然地笑起来,「你明明就是为了苏锦怡,是她死了!那晚你喝多了你和我说的,说你很痛苦,说你救不了她!你现在为了让眠眠谅解你,你真是什么谎都敢撒……」 霍烨盯着她,眼底掠过一抹讶然。 原来,他给予她的痛苦不止是他以为的那一些,原来,是更深更重。 风雪刮在背上,霍烨疼得低低吸了一口气,他的拇指慢慢按住她扣住扳机的食指,一字一字道,「我霍烨对陆景然犯下种种皆是罪不可赦,唯有一点不敢担名,我对你,从未存一丝一毫利用之心。」 仇恨是,感情上亦是。 她不是退而求其次的选项。 说完,他搭住她的食指就将扳机扣了下去。 他的动作很快,陆景然反应不及,只能呆呆地看着他将自己冻僵的手指按了下去。 第1085章 楚眠放下执念(1) 她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他真的在求死。 求死在她的手上。 枪身的颤抖让霍烨感到一阵疼痛,但贯穿的剧痛没有来临。 第1312页 霍烨看着眼前一脸错愕的女人,缓缓低下头,她的枪里没装子弹,从她拔出枪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没想过要杀了他。 他的目光震动,一时无言。 陆景然猛地从他手中挣脱出来,一把将枪砸在雪地里,呼吸变得沉重。 雪色迷过两人的眼睛。 四目相对,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 霍烨凝视着她通红的双眼,突然涌来的一股冲动让他想去握她的手,陆景然低眸看着,就在男人的手碰上来时,她下意识地回避开来。 「……」 霍烨沉默着,蓦地,腿无力地一弯,跪倒在她面前。 再下一秒,他倒在雪地里,昏死过去,领口露出一片浓浓的血色。 陆景然呆呆地看着他,她想到楚眠的那句话。 这世上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一个人的执念实在没必要那么深。 这是楚眠听完霍烨的解释后,给出的自己的答案。 她的女儿,大度地放下了。 片刻后,陆景然蹲到他面前,用尽力气将他从雪地里拉了起来,抓住他的两条胳膊挂到肩上,将人背了起来。 背上太重,她每一脚都深深地陷进雪地里。 前面的风雪封了路,茫茫无际。 男人虚弱的呼吸时不时刮过她的耳朵。 陆景然神情木然地背着他往前走,很多被她强行封起来的记忆这一刻重新在她眼前打开。 她每每去找他,他每每回避,那时的她不懂撤退; 她坐于高鼓,他从她手中夺过竹筒酒,盯着她一饮而尽; 她弄丢了孩子失魂落魄,他抱着她一遍遍安慰,说一定会找到孩子; 她服下安眠药入睡,半夜惊梦醒来,看着他坐在床边握着孩子的长命锁浑身发抖。 陆家人安慰她,他谅解她,可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没了女儿,她甚至连他的感情都不敢再拥有,只觉得这辈子活得舒适一刻都是对女儿无情的背叛。 霍烨离开以后,所有人都在责怪他是在她的痛苦上又添一把刀,但事实上,她替他感到解脱。 本来女儿这件事上,该受到一世谴责的只有她,他不必陪她。 她逼迫着自己什么都不想,逼迫着自己麻木地活下去。 「原来,你也不曾解脱。」 陆景然背着男人,低低地说了句。 原来这二十多年,他们都是支离破碎地活着,等着哪一日再支离破碎地死去。 霍烨倒在她的背上,已经没了意识。 陆景然吃力地踩在雪里,背着他一步步往前走,漫漫风雪,不知道哪里才是尽头。 …… 房间里的小太阳电暖炉开了两个,将温度烤起来,而窗户却被打开着,任由风呼呼地刮进来。 厉天阙坐在窗边的藤椅上,抱着楚眠一边看风雪刮进来,一边感受小太阳的温度,跟有病一样,但他美其名曰这叫流动空气。 好在他们坐在边上,风不会直接刮在他们身上,否则,这空气流动着流动着,他俩就感冒高烧了。 楚眠坐在他的怀里翻着手上的一本名册,是城内数万人的登记册。 只有一些老人还记得他们从哪里来,年纪小些的人都常年生活在剧情里,哪还有自己的人生。 「城里的数万人是怎么回事?」 厉天阙把玩着她的头发随口问道。 「那是九天晚年时候造下的孽,那时他以出国打工赚大钱将许多无知的人骗至这里……这里偏成这样,谁会来追究,渐渐的,城里的人就越来越多。」 楚眠靠在他的怀里翻着名册说道,「再后来,九生以下就不愿意找这些无辜之人了,需要人手练习催眠,便在法治不完全的当年,去劫一些偏远的监狱,把罪犯带过来练手,罪犯生下的后代也在这里生活。」 而这些年来,他们没有像九天一样频频重启当年的故事,没有九天、陆悬之人出现,复制城里打杀相对而言就会少很多。 渐渐的,复制城里的人口便越来越多,发展到数万人的局面。 「数万个黑户,你要怎么弄?」 厉天阙低眸看她。 楚眠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这座荒岛四季紊乱,常年处在大雪中,不利于生存,我准备询问大家的意见,他们要是想留下那就留下,不想留下,就全部迁往风岛,正在风岛建设以后也需要居民常住。」 风岛的环境比这里好很多,建设好以后就是座风景美丽、设施健全的小岛,没了蛇虫鼠蚁,容纳个十万人常住还是轻而易举的。 「你倒是想得好,这么扩建风岛,你准备做岛主?」 厉天阙挑眉。 楚眠抬眸笑着睨他,「那你做什么,岛主的压岛夫君?」 厉天阙丝毫不被激动,眼底邪气满满,「我压岛干什么,我压……」 楚眠忙不迭地抬手捂住他的嘴唇,怪她,怪她,没事提什么压岛夫君,自己献上便宜给他占。 「……」 厉天阙也不拿开她的手,就这么笑着看她,舌尖浅浅一勾。 楚眠像被烫了一般拿开手,强行转回正事的节奏,「你觉得九天势力那帮人该怎么解决?慧姨说把他们交给我处置。」 霍烨道出真相以后,毫无阴谋诡计的真相让陆家人全都静默了。 有人在指他撒谎,为了脱罪强行编出这么大一个谎言来。 第1313页 但陆云堂和陆景慧都没有,楚眠也没有指责,因为霍烨解释的时候只看着她,只对着她说…… 那种眼神无法让人怀疑。 因为陆景然的自残,楚眠曾经先入为主,有一点怨念牵连到霍烨身上,但听完这段故事,她才发现什么是身不由己,什么是执念太深。 关于自己被拐卖的这一段,她放下了对亲生父母的执念。 陆景慧也没想到霍烨竟不是为报复陆家而来,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对霍烨做什么处置,只由着霍烨的话让人打了五十棍,算是对陆家众人的一个交待。 连霍烨都不知道怎么处置,那九天那群人就更不知道怎么处置了。 第1086章 楚眠放下执念(2) 百年前的灭门案和他们无关,百年后他们试图对陆家下手也没占到便宜……因此,陆景慧想了想还是交给她来决定。 这场清算算到最后,才发现两家早已经算不清了,更是无法清债。 只能就这样终结于此。 楚眠说完,厉天阙就很快地给出答案,「在这里建座监狱,把那群人关进去,他们拿活人做实验,重启城内厮杀,再加上一身邪术,放出去是大害。」 「……」 楚眠有些意外地看向他,好难看到厉大总裁说出如此大义凛然的一番话,一时都看呆了。 「然后把沈医生留下来,跟九止他们进行一场博弈。」 厉天阙悠哉悠哉地道,「要是他能把这群人说服了,这对我、对唐瑾辰都是一群好工具。」 如此精湛的催眠之术,要是能为他们所用,便是如虎添翼。 「……」 楚眠默默收回大义凛然四个字,「你是不是一早就打算好了?」 她问起来他都不带犹豫下的。 是不是从他知道催眠之术开始,他就打算把九天留下来的这股势力收成自己的工具人了? 生意人就是生意人,这种时候都能想着吃他一笔。 厉天阙看着她,并不否认,「是不是觉得你男人特睿智?」 特臭不要脸…… 但不得不说,厉天阙这个办法是一举三得,建了座监狱将九天势力的人关起来,对陆家和城内无辜的人有个交待;而对霍烨来说,不杀九天中人,他也不会反对;而这些人要是最后能弃暗投明,凭这一身的催眠之术,于国家与民众都有益。 楚眠无话可驳,「厉总睿智,解决了我一个大麻烦!」 「那我们该飞回去办婚礼了。」 厉天阙的心已经不在这里。 「是是是,该回去了。」 楚眠依偎在他怀里道,又翻了翻手上的名册,发现一切麻烦都顺利解决后,心中无比放松。 终于,可以回去了。 …… 霍烨伤势有些重,趴在床上养伤。 楚眠把事情交代下去后,去看望霍烨,霍烨见到她,没什么情绪的眼睛一亮,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楚眠伸手将他按回去,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我来和你说一下对九天势力的处理。」 霍烨趴着,脸色苍白地看她。 果然,楚眠把厉天阙的解释方式说了以后,霍烨没有任何反弹,很轻易地接受了,「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从今往后,这世上就再没有九天势力了。」 楚眠看着他淡淡地道。 霍烨趴在床沿,闻言,他抬眼深深地看她一眼,目光是如释重负,「是九天与陆悬间的恩怨终于可以终止了,我曾经以为这件事揭出来,两家会闹到不死一方不休的地方,可你让它有了个圆满的结局。」 他清楚,如果不是楚眠,陆家人不会愿意如此轻易放下,如果不是楚眠,九止他们也不会到了不能抗衡的地步…… 原来他觉得难以解决的事情,到了楚眠手上都解决得很好。 闻言,楚眠笑了笑,她抬起手将霍烨滑下去的被子往上提一些。 他的背被打得很重,这会儿纱布几乎覆满整个背,血色和药水的颜色渗出来,看着惨不忍睹。 她注视着,问道,「那您现在还觉得是祖宗在警示您两家无法结合吗,父亲?」 楚眠的声音很轻,轻得就像一阵风颳过。 可霍烨听清了,听清以后,他完全僵在那里,僵硬得连呼吸都不能,像是石化了一般,半天都没有动静。 楚眠倾身上前,替他盖好被子。 霍烨猛地抬眼,直直看向她,一把年纪的男人竟然像个孩子一样红了眼睛。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发出一个辨识不清的单音,喉咙像是哑了一般。 楚眠看着这样的霍烨,不禁笑意加深,「可能从你和母亲相遇开始,你们就註定了误会重重,一直延续到我身上,我也因为误会厌恶过你们,可是说到底,拐卖是人贩子的罪,不是你们的罪。」 纵然他们看护不力,这二十年的痛苦折磨也够了。 如今,她有厉天阙,有厉小懒,有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她实在不知道还应该怎么厌恶仇视下去。 毕竟他和陆景然从来都不是故意丢弃她,这对她过去的人生来说,已经算是一个比较幸福的答案。 霍烨的眼眶更红,「可要是你没有丢……」 「可能是为了遇上厉天阙,我必须要开启一个高难度剧本吧。」 第1314页 楚眠打断他的话,释然地道。 话落,霍烨那样一个大男人,眼泪倏地就落了下来,他抬手去抹,扯到伤口,痛得面色又白又青,又一脸的尴尬,大概是觉得在她面前太过丢脸。 「……」 楚眠也不知道怎么和生父相处,看着他这样,只好起身道,「你别乱动了,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等下。」 霍烨顾不上抹眼泪忙叫住她。 楚眠回头看他,霍烨仰起脸,看着她有些挣扎,但最后还是说了出来,「父亲这个称呼听起来太正式了,叫爸爸怎么样?」 叫爸爸亲…… 「……」 楚眠不知道刚认他,他就提出这么个提议,一直无言。 霍烨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不高兴,忙道,「叫父亲也行,也行。」 别不叫就行。 楚眠笑了,「你好好休息吧,这两天就要回国。」 说完,她转身要走,又被霍烨叫住,她只好再次回去,这回,霍烨红着眼睛一脸凝重地看她,「还有一件事,千万别生二胎。」 话落,霍烨就昏了过去,也不知道是痛的,累的,还是激动的。 「……」 楚眠无语地站在那里,很快回过神,转身出去叫医生。 最后得出的结果就是霍烨太激动了,一激动便昏过去了,并不是伤势重得离谱。 …… 所有的事都解决了。 楚眠一身轻松,站到屋檐下松着筋骨,她望向院中那棵被雪盖白的大槐树,嘴角弯了弯。 现在看下雪都顺眼许多。 一阵车声传来,楚眠抬眸望去,就见孟墅带着一帮手下扛着大木箱从外面走进来,一箱又一箱,很快就将一个院子都塞满了。 第1087章 我终于不用陪你玩游戏了(1) 没个下脚的地方。 「这是什么东西?」楚眠有些疑惑地问道。 孟墅累得气喘吁吁,道,「是厉总让我们收的,说是要带回国内,一条都不能少。」 一条?一条? 楚眠脑袋顿时一阵激灵,明白了什么,一个箭步上前,掀开一个木箱。 果然。 满满一箱绸缎做的红丝带……有些还带着雪粒子,还有木刺钻在里边,全是她之前让人挂到树上的。 厉天阙把全城的红丝带给收回来了,全给收回来了。 这狗男人…… 为什么他总能把她认为很浪漫的事搞得这么……有颜色!就不能想点纯粹的? 楚眠用力地将箱盖盖了回去,孟墅在旁被狠狠惊了下,到嘴的一句「厉总为什么要回收这些红丝带」硬生生地给收了回去。 楚眠有些郁闷地转眸看向孟墅,「去告诉厉天阙,飞机超载,不能把这些箱子运回去。」 孟墅还未回话,一个磁性的男声传来,「那就把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扔下飞机,减轻飞机的运载。」 楚眠和孟墅同时回头。 厉天阙从大门走出来,边走边套一件大衣,系上袖扣,薄唇微勾,似笑非笑地盯着楚眠,很快,他又将视线转移到孟墅的身上,那眼神顿时狠了几分。 孟墅心领神会,忙冲着楚眠道,「小姐放心,就算是把飞行员扔下飞机,这些箱子也必须整整齐齐送回国内。」 「……」 她放哪门子的心? 楚眠相当无语,孟墅又道,「这外面还有十箱,我去搬。」 说完,人逃也似地跑了。 楚眠的肩膀上多出一只手,厉天阙顺手将她搂进怀里,在她手上捏了几下,双眸盯着满地的箱子,「累是累了点,不过我女人有此要求,我必须得满足。」 楚眠是真的想打他,但还是按着性子好声好气地道,「厉天阙,把箱子留下吧好不好?带这么多红丝带回去真的好像神经病。」 而且,把这些都收进家里,她以后绝对会患上红丝带恐惧症。 厉天阙搂着她想了想,郑重其事地回答,「不好。」 「……」 楚眠头皮发麻。 忽然,一阵欢声笑语声传来,尤其是厉小懒的笑声,太有专属特色。 楚眠抬头望去,就见叶成和陆晴牵着厉小懒的手欢快地迈进门,每人手上一串糖葫芦,正啃得十分开心。 见到一地的箱子,三人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一步。 叶成愕然,「这是要搬家?」 差不多了。 反正是要走了。 楚眠看着厉小懒满脸红红的糖渍,朝他招了招手,厉小懒立刻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妈咪……」 「去找孟叔叔玩一会。」 楚眠道。 「……」 厉小懒眨巴了几下眼睛,妈咪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打发我吗? 小声嘆一口气,厉小懒听话地再次从箱子群里穿梭而过,跑出去找孟墅。 叶成和陆晴靠在一起吃着糖葫芦,不时小声说着什么,又开心地笑起来,叶成抬手给她拂去头上的雪花,「下次再带你和小懒去玩。」 这两天,叶成和陆晴在一起乐不思蜀,连陆家已经变了天都不知道,连谢傲然已经离开也不知道。 楚眠拉开厉天阙的手,看他一眼道,「我带他们去。」 厉天阙明白她要做什么,眉头拧了拧,「走之前就这一件事了?」 第1315页 忙忙忙,忙个不停。 才陪他多少。 「是。」 楚眠的语气有些沉重,她看着厉天阙用力地抿了抿唇,转身绕过一堆的箱子障碍朝着叶成走去,「我带你去个地方。」 叶成见她一脸严肃,有些愕然。 陆晴转了转眼珠子,明白是去什么地方,便笑道,「你是该去了,因为我们要走了。」 「走什么?」 叶成不解。 这个时候,楚眠也无从解释起,就带着他们离开。 愈下愈大的风雪中,黑色的车子艰难地行驶在路上,不时颠簸,最后停在广乐楼前,楼前有人守着,还有人一脸茫然地排队。 城里数万人等着被唤醒,时间跨度很长。 叶成探头望出去,只以为这是一个放粮点,问道,「带我来这做什么,让我施粮?」 「你进去吧。」 楚眠坐在驾驶座上,没有回头,指尖轻轻划过方向盘。 九止今天在这里,当初是他催眠了叶成,现在也该由他来唤醒。 叶成一头雾水地看向陆晴,陆晴笑着道,「走吧,难道我和姐姐还会害你?」 说着,陆晴就要去推车门。 「陆晴,我有话和你说。」 楚眠头也不回地道。 这回,陆晴也疑惑了,但还是点点头,沖叶成道,「那我在车上等你。」 「行吧。」 叶成也没说什么,只把自己手上的糖葫芦递给她,「那你先帮我拿着,不准偷吃我的。」 「我就吃了怎么样?」 「那我就给四奶奶再买,让四奶奶吃到爽为止。」 叶成宠溺地摸摸她的头,推开车门,冒着风雪走向广乐楼。 蓦地,他停下脚步,转头望向不远处被雪覆盖的刑台,想到之前和陆晴吊在上面的共患难,不禁笑了笑,然后走进广乐楼。 陆晴坐在后座,看着两根没吃完的糖葫芦笑得很甜蜜。 那种刚开始恋爱的状态连掩饰都掩饰不了。 楚眠从后视镜里看她,打雪仗、吃糖葫芦、嬉戏打闹,过家家式的恋爱让两人每天都开怀得像是没心没肺一样。 「姐姐,你要和我说什么?」 陆晴转着手中的糖葫芦问道。 楚眠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她看着后视镜里一脸娇俏的陆晴,沉默良久才开口道,「叶成本该前两天就接受唤醒,是谢傲然阻止了,我没有反对。」 「对啊,不知道谢家主为什么阻止。」陆晴又探身向前,问道,「姐姐你为什么不反对?」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看你开心,又可能是看他太开心。」 楚眠收回视线,望向车玻璃前的茫茫大雪,很快,引擎盖上就落下一层白。 陆晴有些茫然地看向她,「什么意思?」 楚眠是真不知道叶成和陆晴会发展成今天这样,可现在,她必须给陆晴一点心理准备,有些事註定不可能一直糊涂下去。 第1088章 我终于不用陪你玩游戏了(2) 可话到嘴边,还是觉得困难。 楚眠咬了咬唇,再三调整呼吸后才道,「陆晴,我和你说过,以前的叶成就像现在一样,小毛病一堆,但他快活简单,而救你的叶成已经变了。」 「姐姐,你究竟想说什么?」 陆晴身子又往前了一点,很是不解。 她知道叶成变了,连她父亲都说现在的叶成一天到晚只知道嘻嘻哈哈,还是要赶紧唤醒,那样的叶成才沉稳,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其实她觉得现在的叶成也很好,他每天都有数不清的花样哄着她玩,稳重的叶成可能正事太多,陪不了她多少。 不管哪样都是叶成,不是么? 「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以你的性子应该打听过,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楚眠看着前方说道。 「隐约知道一点,好像是稻城那一战,有个战友为他而牺牲,他性子就变了。」陆晴收敛了笑意,认真地说道。 虽说稻城屠城不是他们陆家的主意,但是他们陆家用了厉天御,才会酿成这场剧。 想到这里,陆晴心里不太舒服。 从前他们陆家人心里都偏激,觉得除了陆家人,外面难有好人,现在,他们的思想都被掰正过来了。 楚眠握着方向盘低了低头,好一会儿才道,「不止是战友,那是他当时……正在追求的人。」 闻言,陆晴握着糖葫芦的手僵了僵,她眨了眨眼,像是没听懂一样,眼底还有些茫然,只是,面上的神情逐渐凝固。 她年纪不大,但该懂的都懂了。 在寂静中,陆晴渐渐明白楚眠这话的意思,她感觉自己的脑袋里有一根筋直直的,无法弯过来,嘴唇动了动,下意识地道,「那人……已经走了不是吗?」 听到这话,楚眠抬眸睨向后视镜,在后视镜里与她对上视线,眼中掠过一抹不悦,「陆晴,我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用一种人死如灯灭的语气和我讲稻城那几人。」 见状,陆晴瑟缩了下肩膀,弱弱地道,「对不起。」 看她这样,楚眠缓了眼神,道,「不用道歉,我知道我在这事上偏执了些,都说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其实我也希望叶成能振作过来,重启人生。」 「……」 第1316页 陆晴已经不敢说话,只默默听着。 「可是……」 楚眠顿了顿,还是无法把话完全说完。 可是,这世上不是什么人什么事都能过去。 陆晴低头看向手中的糖葫芦,指甲在竹籤上无目的地刮着,好久才讷讷地问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什么样的人? 楚眠苦涩一笑,「是一个拼了命想活出个人样,却连活都活不下去的人。」 陆晴被楚眠的这种说话深深震到,心脏好像在被人打一样,跳动得有些剧烈,剧烈到痛…… 那一定是个很努力、很勇敢的人。 不像她。 大雪落得车玻璃都快看不清了,楚眠道,「陆晴,不管结果如何,我希望你不要变。」 她喜欢看陆晴一天天乐乐呵呵的样子。 「啊……」陆晴轻轻喟嘆了声,「我知道了,姐姐,那我下去等他。」 说着,也不等楚眠再说什么,陆晴便推开车门往下走去。 叶成还没出来。 结果也还没出来。 陆晴一步步走到那处刑台前,当时被吊这里时她惊慌害怕,怕自己死,更怕死在姐夫的手上,让姐姐痛苦,短短几天,再看这里,竟有种事过境迁的错觉。 好像一切都过去很远了。 那种害怕也离她很远。 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人被吊得一身狼狈,还对她放下豪言壮语,「只要你今天能活下来,我就让你做陆家的四奶奶!」 陆晴静静地看着,一个恍惚,手中的糖葫芦掉了一根。 她连忙蹲下身去捡,糖葫芦上沾了不少的雪,还沾上两根草叶,她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将草叶拿开。 没坏。 应该还能吃。 陆晴看着,鼻尖被冻得通红,目光有些呆滞,真的还能吃吗? 忽然,有动静传来,陆晴抬起头,就见叶成扶着门框近乎跌撞地从广乐楼里走来,大概是被刚唤醒,此刻的他整个人比她还恍惚。 陆晴看着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像是在忍着什么天大的剧痛一样。 下一秒,叶成抬起头来看向她。 还是一样的眉眼。 隔着落雪,陆晴笑着迎向前,叶成扶着门框,一只脚往后退了半步,看向她的眼神分明是回避。 「……」 陆晴的笑容僵在脸上,手中的糖葫芦再次落在雪地里。 一落两串。 这一次,陆晴没有再去捡。 楚眠一直坐在车里,没有出去,也没有回头,她听到叶成出门的动静,有些无奈地闭上眼。 叶成站在门口,身形有些僵硬,神色有几分尴尬,良久,他道,「陆晴,我带你去个地方。」 该解决的事情迟早要解决。 他已经,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不是陆家的四爷陆愈。 他是叶成,帝都天宫叶成。 …… 高楼立于天幕之上,挨着雕刻精緻的长栏,可以将雪景尽收于眼底。 大雪从天而落,随风缓缓飘向一排树,再落向不远处的湖水,更远一些,是老帝都半景,乍一眼望过去,就像一副雪中的山水泼墨。 「这就是我说要带你看雪景的地方,是我们陆……是你们陆家的一处私楼,整座城中这里看的雪景最美。」 叶成换下了一身老式的贵气常服,换回自己习惯的装束。 陆晴站在他的身旁,转头注视着他,他站在栏杆前,嵴樑笔直,五官端正,浑身透着沉稳的气息,不苟言笑。 仿佛之前那种肆意的笑容只是她的一场幻觉。 年轻女孩过久的凝视让叶成不自在,他搭在栏杆上的双手握紧成了拳头,泛白的唇动了动,「陆晴,我有话要……」 「你真的醒了?」 陆晴打断他的话。 叶成转头看她,她歪头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他,连疑惑都澄澈无比,他只觉得喉咙发涩,话堵在嘴里。 指尖死死陷进掌心里。 叶成重重地点了点头,「对,我已经醒了,我想起了一切,陆晴,我……」 「太好了!我终于不用陪你玩过家家的游戏了!」 第1089章 雪过天晴,好兆头 陆晴眼睛亮了起来,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转头看向外面的大雪,「最近这些天,我都累死了,要不是看在你是我救命恩人的份上,我才不陪你呢。」 「什么?」 叶成怔了下。 「你记得多少我们这些天发生的事?」 陆晴又看他一眼,眼神极为随意。 叶成的声音噎了下,道,「都记得。」 就是因为都记得,他才觉得又荒唐又尴尬,他成了陆家的四爷,成了谢傲然的弟弟,这也就算了,他居然还招惹一段感情,弄得不清不楚,莫名其妙。 这根本不是他要的。 在广乐楼被唤醒的那一瞬间,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只是做了一场梦,直到见到刑台前的陆晴笑着迎上来,他才知道自己真惹上了不该惹的。 他不想把这种感情债拖着,准备和陆晴说清楚。 但现在看来,好像事实也并非他以为的那样。 这么想着,叶成低头看向陆晴,听她会说些什么。 陆晴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一副累到虚脱的模样,同他抱怨,「你都记得就好,恩人吶,我也这算还你一半的恩了吧?」 第1317页 「还?」 叶成听得不解。 「对啊,你变成陆愈以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要和我谈恋爱,陆家四爷是要天得天,要地得地的性子,姐姐她们都担心我要是不答应你,会让你变得精神错乱,没办法,我只能陪着你了。」 陆晴语气夸张地说道,好像自己做了件天大的善事一般。 叶成看着她一脸终于解脱的模样,蹙了蹙眉,「是眠姐让你陪着我的?」 「不然呢?你总不会以为,我真会和自己的祖宗谈恋爱吧?」 陆晴说着一脸嫌恶,伸手直搓手臂,像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似的。 「……」 叶成一时无言以对。 「你怎么不说话?」 陆晴看向他,猛地像是想到什么,连忙摆手,一脸避之不及的模样,声音都大了,「恩人,你可别乱想啊,我只是帮你安全度过唤醒前的这一段时间而已,可不是真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 叶成被她这样子弄得有些无奈,道,「我没有乱想。」 大可不必跟看到什么怪物一样。 说着,他的语气却轻松了下来。 「没乱想就好。」陆晴拍了拍心口,忽地又一脸俏皮地冲到他面前,仰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他,「我还怕你对我情根深种,醒来以后要我负责任呢。」 她的脸上没有半点试探的成份,只是开玩笑式的担心,这让叶成彻底放下心来。 他失笑,「怎么会,你看着还这么小。」 「对啊,我还小呢,连份正经工作还没做过,人生才刚刚打开蓝图,我才不要谈恋爱结婚限制自己的脚步。」 陆晴往后退了两步,转身面向外面的大雪,「你说我以后我做什么工作比较好呢?我是註定成为不了我姐姐那样的人了,我去开家奶茶店做老闆怎么样?」 这想法天马行空,瞬间又跳到工作上了。 真是比厉小懒大不了多少。 叶成笑了笑,把话题扭正过来,「那你父母那边怎么办?」 她父母已经拿他当女婿看了,一口一个好女婿,还各种给他准备吃的,陆寒陆风也叫他妹夫。 陆晴一脸奇怪地看他,「这有什么怎么办的,大家都是陪着你在演戏啊,怕你精神失常嘛。」 「……」 原来,连那个都是演的? 叶成这回是真的如释重负了,他缓缓呼出一口气,真诚地道,「真是不好意思,要你们为我做这些。」 闻言,陆晴笑着拍拍他的臂膀,「这有什么,你是天宫的二把手,我姐姐有那么多事要仰仗你,你当然不能出事,再说,你可是我恩人。」 「你也不必总是想着这件事,不过是举手之劳。」叶成道,搭在栏杆的手逐渐松了。 「好吧。」 陆晴笑笑,忽然想到一件事,她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一个眼镜盒递给他,「你被催眠以后,眼镜就被取了下来,我问九天势力的人要了回来,还给你。」 叶成低眸看向,眸光有片刻的凝滞,脸上的情绪皆收敛成一种讳莫如深。 「谢谢。」 他沉声接过眼镜盒,打开,从里边取出黑色镜框的眼镜。 他将眼镜盒随手搁到栏杆上,将眼镜戴到鼻樑上,指尖抵在中间往上一推,一双眼变得幽深、漠然,剎那间连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 陆晴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的面容,发现自己突然间连他畅快大笑的样子都不记得了。 恩人叶成。 复制城叶成。 原来就是两个人吧。 一阵风吹来,眼镜盒被吹得从栏杆上掉落下来。 那是一个精緻的眼镜盒,面上还镶着金丝,是陆晴之前去一家西洋百货店淘了一下午才淘出来的,据说是百年前的好物,有一位近代诗人用过的。 她觉得很配他的眼镜,待他被唤醒,她就将眼镜盒和眼镜一起给他,他应该会喜欢。 叶成探身往下去看,见眼镜盒落在雪地里,眉头微蹙。 「不用管了,那就是个九天势力里的普通盒子,我随手拿来的。」陆晴微笑着道,「等离开这里你就可以用回自己的眼镜盒了。」 这一个,丢了就丢了吧。 叶成看一眼,而后点头,「也好。」 陆晴望向外面。 这座荒岛地处偏僻,离a国又太远,气候十分奇怪,两人正说着,外面的大雪竟停了。 还是说停就停,很快就连一粒雪都不落了。 头顶上方逐渐晴空万里,毫无云霞,万丈光芒落在清澈的湖面上,照过屋檐,晃过两人身上,有些刺眼。 陆晴伸手往外探去,真的一点雪都没有了。 「雪过天晴,好兆头。」 叶成仰头望着,低沉地说了一句。 「是啊。」 大雪结束了,天晴了,梦也醒了。 陆晴望着,忽而又道,「啊,差点忘了,我母亲还让我回去收拾行李呢,那我先走啦?」 「好,你先去。」叶成点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我说。」 「收到!」 第1090章 天塌啦,小懒不见啦 陆晴俏皮地沖他比了个帅气的姿势,很是活泼,「那我走啦。」 说完,她转身离开,放大的笑容被斜照过来的阳光衬得格外明媚开朗。 第1318页 不远处的一排树上被风吹得抖落一地的雪。 嘴角的弧度高高扬起。 眼泪无声地落下来,淌过面颊。 委屈得歇斯底里。 她没有抬手去擦,只继续步子轻快地踩着木地板往前走,一步又一步。 叶成站在原地,凝望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下来,缓缓呼出一口气。 还好。 他没有酿成大错。 …… 突如其来的放晴让大家都看懵了。 楚眠和飞行员沟通过,趁着天好赶紧起飞回国,因此,时间变得尤为紧迫,大家忙碌地收拾东西。 当年陆家被80多个家族瓜分干净,其中有一些属于陆家的东西被搬到这里的陆公馆,陆家三兄妹自然是要一起带回国内,因此收拾得很是忙碌。 而安诗蓝、黎哲他们对城里的一些老物件很是感兴趣,准备带回国内做展览。 楚眠没什么特别想带走的,便坐在回廊上无语地看着厉天阙指挥孟墅他们将一箱箱红丝带运往飞机,命令之重之急,让陆家人都以为里边是什么大宝贝,都不敢说让陆家的东西先上。 楚眠按了按自己突突跳的太阳穴,一转眸,就见叶成朝这边走来。 「眠姐,我来报到。」 叶成冲着楚眠点头,语气一贯稳重,目光深而无波。 楚眠看着他,又想到他这段时日在这座城里的快活,她已经很久没看到他那样笑了,以后,大约也没可能了。 陆晴先回来,将两人在高楼上说的话都告诉了她,请她帮忙隐瞒。 楚眠问陆晴为什么这么做。 陆晴藏不住自己的心绪,满眼委屈崩溃,语气却是再坚定不过,「他从广乐楼里走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是和我天天胡闹玩耍的那个人了。姐姐,我不想他背负得太多,更不想他一脸理亏地看着我。」 陆晴说她还小,她哭个几天就能放下这一段了。 楚眠不知道陆晴是不是真的几天就能放下,但看着叶成眼中的深沉,放平的嘴角,她就知道,陆晴做了个很聪明的决定。 只是这样一来,她背负得更多。 「醒了就好。」 楚眠淡淡一笑,在叶成面前什么都没说。 叶成望向远处正在搬箱子的一群人,道,「是我拖了大家的后腿,一点忙都没帮上不说,还要累你们顾及我的状态。」 「小事而已,准备准备回去了。」 楚眠道。 「好,我去帮忙。」 叶成说着跑走,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事干,就加入孟墅的队伍里开始帮忙搬箱子。 楚眠仰头望着放晴的天空,不知道国内的天空是不是也这么蓝。 「小懒、小懒不见了!」 忽然,一个紧张的声音传来。 楚眠的身体一僵,脸色迅速惨白,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厉天阙,厉天阙正坐在一个箱子上看人搬东西,闻言,一张英俊的脸铁青。 院里的人全停了下来,很是震惊。 不等厉天阙发问,那保镖就道,「小懒玩累了在车里睡觉,我们好些人在外面,我就十秒钟没看,人就没了,我发誓,真的就是十秒钟……」 完了。 他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居然没看出一个孩子,要完了。 厉天阙一脚踹向箱子,磨着牙道,「查监控!」 这里附近一带全装了监控。 面色发白的孟墅和叶成顾不上搬箱子,连忙跑去查监控。 楚眠四下张望,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可能是小懒自己睡在车里不舒服,跑房间里睡了。 这么想着,楚眠正要往里边走,就听有保镖道,「会不会是九天那帮人?」 「说!」 厉天阙目色锐利地睨过去,眼神如杀。 那保镖吓得咽了咽口水,紧张地道,「刚刚有九天的两个人被带过来,他们说关于唤醒的事想询问太太……」 厉天阙回眸看向楚眠,楚眠有些僵硬地摇了摇头,「并没有人来找我。」 陆公馆内内外外全是自己人,因此楚眠就松懈了些,忘记眼睛太多,反而顾不过来的道理。 九天的两个下属,他们抓厉小懒干什么? 厉天阙沉着一张脸捏紧了拳头,目色变得阴鸷,冷冽开口,「把九天所有的人都给我抓起来,他们要是不想活,我亲自送他们一程!」 这群工具,不要也罢。 闻言,保镖们齐声应下,转身就要走,楚眠一把抓住厉天阙的手。 两人的手如出一辙的冰凉。 她抬眸看向厉天阙,声音还没有到慌的地方,「我大概能猜到他们带小懒去哪了。」 厉天阙低眸盯着她,眸色越来深邃,握紧了她的手指。 …… 雪过天晴,万里无云,树梢的雪渐渐化了,空气又冷了两度。 九天墓前,厉小懒裹着厚厚的衣服,像个熊猫糰子似的窝坐在地上,背靠着擦得干净的墓碑,小手攥着一串糖葫芦。 糖山楂果只剩下两个,他吃得意犹未尽,也不咬,就这么一下一下慢吞吞地舔着。 舔着舔着,他看向面前蹲着两个大人,一胖一瘦,都穿着黑色斗篷,看起来都是坏人那一伙的。 两人中间放着一个小木箱,木箱里放着各种各样的瓷瓶。 「真要这么做?」瘦的那个问。 第1319页 胖的一声嘆息,「两个小主人都无意继承九天,九净死了,九止也心灰意冷,如果我们再不做点什么,九天就真的不存在了,彻底不存在了。」 闻言,瘦的那个斗篷人神情痛苦黯然,「是啊,我们世代都在九天,不能就这么散了。」 「所以,唯一能让九天继续下去的办法只有他了。」胖的那个转头看向墓碑前的孩子,一脸忧伤,「现在只有他能做我们的小主人了。」 「……」 小主人舔着糖葫芦,一嘴的糖渣子,大眼睛眨巴啊眨巴,充满大大的疑惑。 「可是,主人有交代,我们万万不可伤害小主人,小主人不遵从复仇遗嘱,也只能催眠他们成百年前的故事中人……可他……」 瘦得跟竹竿子似的九天手下默默看一眼厉小懒。 这是要把这个小东西催眠成九天?合理吗? 第1091章 复制城结束(1) 「所以我们只能把他催眠得听我们的话,由他继续撑着九天,厉天阙他们也不敢怎样。」 胖的说道,「虽然这违背了主人遗嘱,但总好过九天就这么散了吧?」 一听九天要散,瘦的那个就受不了,红着眼睛道,「你说的对,两任小主人都不肯遵从主人遗嘱就是因为他们不在这里长大,我们把这个小主人带带好,等他长大再给他解了催眠,到时他也有了对主人的绝对忠诚,我们就可以自杀谢罪了。」 无主人遗嘱而强行催眠小主人听下属的话,这可是大罪。 一听自杀谢罪,胖的那个倒吸一口凉气,他想了想,转眸看向厉小懒,「小主人,从今天开始,你乖乖听我们的话,我们就不伤害你,也不对你做什么,好不好?」 要是这个小主人多配合一点,那他们就不必将来谢罪了。 闻言,瘦的那个也看向厉小懒。 厉小懒撅着嘴含住山楂果,想想摇了摇头,「不好。」 「为什么?我们不是坏人。」 两人极力想取得他的信任。 「我听不听话不重要,是我爹地妈咪不会放过你们的。」 厉小懒握着糖葫芦签子认认真真地给他们分析,「你们看我爹地厉害吧?可我妈咪抓他随随便便,现在他们两个加在一起,力量更大,那我听话有什么用,他们还是会很容易就抓到你们。」 「……」 瘦的那个噎了下,正要说话被胖的拦住,「这孩子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他们应该很快会追来,我们必须让这个小主人完全听我们话才行。」 「那……」 「罢了,将来自杀谢罪就谢罪吧,我们是为九天能延续下去才做这样的事,想来主人在天上不会怪我们。」 说着,胖的那个人从箱子中取出一个瓷瓶,往手上涂抹了些什么。 下一秒,他抬手划过厉小懒的眉心。 「哎哟——」 厉小懒只觉得额头一疼,痛得整张小脸都皱巴起来。 「来,看着我。」 斗篷人在他面前张开肥肥的五根手指,缓缓划过去,又划回来,一双眯起的眼带着坚定的色彩,「看着我的眼睛,听清楚我说的每一个字。」 厉小懒摸摸额头,莫名地对上他的视线。 「对,就是这样,你做得很好,从现在开始,你只能听到我的声音……」 厉小懒往前方的一棵树看了看,奶声奶气地道,「那里有两只小鸟在唱歌。」 他听得到。 「你不要说话!」 瘦的那个狠狠瞪了厉小懒一眼,「你仔细听他讲,不然我们就打你。」 「在a国打小孩子罪很重。」 厉小懒善意提醒。 胖的那个倒吸一口怒气,从木箱里又取出一个瓷瓶,就要拔出塞子,厉小懒想到自己之前昏睡的情况,连忙挤出一张讨好的笑脸,「我听你讲,我只听你讲。」 哼。 还算识相。 两人也觉得对付一个孩子不需要用太多药,于是重新开始逼迫厉小懒看向自己,为了让孩子注意力集中一些,胖的那个还取下厉小懒脖子上的金属球项鍊,在他眼前晃。 这下,厉小懒不需要别人来逼了,一双眼睛直超越盯着那个镂空的金属小球,生怕小球被这两人破坏。 胖的那个越发满意,「对,对,就是盯着它,眼睛不要眨,听我说,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头晕晕的想睡觉?」 「……」 不想睡,有点渴了,想喝水。 厉小懒怕他们破坏小球,就没顶嘴,乖乖坐着。 「你知道你是谁吗?你是厉小懒,你是九天的后人,他是个非常伟大的人,是他创造了这里的一切,他留下无数财宝,只要你留在这里,够你挥霍一辈子。」 「……」 厉小懒舔了舔红红的小嘴巴,他爹地妈咪也挺能赚钱。 「从现在开始,你的世界就没有别人了,只有这一座城,只有九天的遗嘱,你这一辈子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为九天报仇……」 「……」 报仇累不累? 是糖葫芦不好吃吗,是睡觉不香吗,为什么要报仇? 厉小懒紧紧盯着那个金属小球,哎呀,能不能别晃他的小球了,弄坏怎么办? 见厉小懒的视线越来越集中,代表他的注意力越来越集中,一胖一瘦两个人满意得不行,两人一搭一唱给他进行深度洗脑,把话重复一遍又一遍,好给他进行深度催眠。 第1320页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厉小懒的状态越来越理想。 两人几乎狂喜地要笑出声来,强行按捺住,晃着手中项鍊道,「来,告诉我,你是谁。」 「厉小懒。」 厉小懒乖乖作答。 「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斗篷人认真询问。 厉小懒盯着那颗金属小球,眯了眯眼,手指紧紧握住糖葫芦,回答得响亮,「好好睡觉,不要学习!」 「……」 蹲在他面前的两人顿时傻眼,呆呆地看着他,这才意识到这小东西根本没有催眠,顿时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紫,紫了又黑。 胖的那个气得又去掏瓷瓶。 妈的。 还不信了! 他们两个的水平在九天中不算上流,也绝不是下流,就不信连个小孩子都催眠不了! 「有没有重药?有没有?」胖的斗篷人气急败坏。 「没有,之前九净的那些重药都被霍雾小主人收了,只剩下一些很基础的辅助药。」瘦的那个很是无可奈何。 「那就加重!加重!我学了这么多年的催眠术,不可能催眠不了他!」 胖的那个就差跳起来了。 「催眠是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学?学习那么累,你们不累吗?」 厉小懒很是不理解。 「你闭嘴!」 两人想揍他。 楚眠和厉天阙开车急急赶来时,就见厉小懒坐在九天墓前,一张漂亮的小脸上丝毫不见紧张,嘴上是糖渍,额上有一道细小伤口,抹了厚厚一层的白色粉末。 他咬下最后一个糖山楂果,把竹籤一扔,一边嚼一边打呵欠,困得眼泪水都出来了。 而有九天的两个成员正生无可恋地坐在地上,两脸绝望地看着面前的孩子。 第1092章 复制城结束(2) 他们的身边,一个木箱里的瓷瓶全被打开了。 孟墅带着人拿着枪迅速将九天墓围了,一胖一瘦两人看着周围涌上来的人,已经连一点逃跑的想法都没了,就坐在那里凄凉哀嚎,「天要亡九天……天要亡九天……」 「……」 见他们两个消极得恨不得当场自尽的样子,孟墅突然觉得他们这阵势是抬举这两个傢伙了。 厉小懒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从墓碑前站起来,走到胖的那人面前,从他手中取走金属小球,拍拍他的手臂,又拍拍瘦的那个,稚声稚气地安慰,「不难过哈。」 「……」 两人坐在地上想死。 厉小懒困得不行,抓着项鍊往头上套,然后走出人前,眼睛一亮,「妈咪!爹地!」 厉天阙的面色稍霁。 楚眠连忙蹲下来张开手臂,厉小懒立刻扑进她的怀里,牢牢将幼小的孩子抱紧,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她几乎整颗心都跳出来。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当年陆景然和霍烨丢了孩子时的心情。 那是被硬生生割开身体的一种痛觉。 「没事?」 厉天阙伸手抹去他额头上厚厚的粉末,目色幽沉。 「没事呀。」 厉小懒眨巴着眼睛。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厉天阙当他是被催眠了,想知道他被催眠了什么。 「就是这有点痛。」厉小懒摸摸额头上的伤口,然后道,「想做的……啊,我受这么重的伤回家要好好养伤,不能学功课了。」 「……」 闻言,楚眠怔了下,猛地反应过来,和厉天阙对视一眼,在他的眼中看到同样的意外。 他们的儿子,也是不会被催眠的体质。 怪不得那两人会嚎什么天要亡九天,不是因为被他们抓到了,而是因为他们连最后的一个希望都失去了。 可能这份世怨註定要终结在这里。 楚眠想着,笑了笑,更加将厉小懒拥紧。 那边,孟墅命人将两个九天成员五花大绑押到厉天阙面前,「厉总,这两个怎么处置?」 两人面若死灰,连挣扎都懒得。 厉小懒仰头,见厉天阙看向两人的眼神格外阴沉,不禁道,「爹地,他们两个不是坏人吧?」 「怎么这么说?」 厉天阙问他。 「他们没欺负我,就是给我一直说同样的话,像我背《三字经》一样,背着背着还生气,生气完了又难过。」 厉小懒想了想自己背书时的样子,顿时觉得很是感同身受,「他们的爹地肯定也逼他们背书了,他们这么大年纪都背不好就疯了。」 「……」 孟墅听得差点笑出来,强行忍住。 小少爷,他们可不是背书背疯的,是被你给活活逼疯的。 楚眠看一眼厉天阙,见他一副懒得跟神经病计较的表情,便笑着道,「先押着他们继续唤醒没唤醒的城里人,然后关起来吧。」 「是。」 孟墅点头,带着人走了。 厉小懒被楚眠抱着,忽然脚下一轻,他整个人被拎了起来,一抬头,他就对上厉天阙幽深的眼。 厉天阙打量着他,「不愧是我厉天阙的儿子,身上的优点越来越多了。」 脑子好,还不会被催眠。 厉小懒嘻嘻一笑,还没来得及说两句好听话,厉天阙就道,「是可以当继承人培养了。」 「……」 第1321页 厉小懒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去。 楚眠忍俊不禁地看着他们两个,「好了,我们也走吧。」 继承人什么的回去再说。 经这一场,她是一刻都不想继续呆下去了。 「行,走了,继承人。」 厉天阙一手牵过楚眠,一手拎着面无表情的厉小懒离开。 楚眠走了几步,无端的,她回头望了一眼九天墓,上面的诗句还在。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 楚眠让身在国内的樊冰冰又去看了一遍陆家留下来的族谱,之前她看族谱时就觉得有些奇怪,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一次樊冰冰细细去看了,才发现陆悬第二任妻子程碧城的名字不是直接写在族谱上,而是覆了一层薄薄的小纸,看似人在族谱,其实那一层纸随时可以揭开。 她的猜想被印证了。 程碧城嫁给陆悬只是为了逃脱九天,只是为让那个男人死心。 陆悬当年也许有心想真正留下程碧城,但程碧城被九天折磨得已经伤痕累累,再无法接受,因此她一早就离开了陆家,陆家出事时,她并不在帝都。 后面她自毁容貌,让自己余生痛苦,以毒血餵给九天,都是为了给陆家报仇。 终其一生,她都没有告诉九天,她其实并没有爱上陆悬。 要是真有重来的机会,不知道陆悬还会不会娶程碧城,九天还会不会一意孤行…… 「怎么了?」 见她说着走却一直回头看,厉天阙低沉询问。 「没什么,走吧。」 这一段过往楚眠已经没什么好再唏嘘的,她握紧厉天阙的手,跟着他坚定地往前走去。 天放晴,天色湛蓝,城里风平浪静,预示着一切都有了个还算圆满的结束。 …… 国内正值深秋。 楚眠从飞机上下来就感受到一股属于秋天的凉意,吹在脸上很舒服,毫无冬风凛冽。 「小懒!小姐!」 荷妈知道他们今天回来,早早就来等了,一见到他们,荷妈就红着眼睛快步上来。 「荷奶奶!」 厉小懒开心地跑过去,直扑进她的怀里。 见到小傢伙,荷妈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摸着他的小脸道,「怎么就瘦成这样了,那群天杀的都做什么,这脸怎么小成这样,眼睛都凹进去了,可怜哟……」 厉小懒都听懵了,他有惨成这样吗?他刚刚还喝了一大杯牛奶。 其实去复制城的时间不长,但这样的分开让荷妈感到像过了几十年一样,因此这念叨一直到蔷园还没停。 「你看看你们母子俩瘦的,这骨头都突出来了,那地方真不是人呆的。」 荷妈蹲在地上一边给他们整理行李箱中的衣服,一边念叨,「我告诉你,小姐,你现在回来了什么旁的事都不许做,就在家里好好呆着,好吃好喝,婚礼没几天了,你赶紧养点肉出来,不然到时旁人觉得是少爷亏待你了。」 第1093章 量腰(1) 楚眠坐在沙发上听着这熟悉的唠叨,有些无奈地笑笑,想上前帮忙,荷妈怎么都不让。 仿佛她现在干一点活人就要倒了似的。 「你就养着,我在锅里炖了蹄筋汤,一会喝个两碗。」荷妈麻利地收拾着,嘴上也不停。 「太腻了。」 楚眠笑,她在复制城这段时日吃得都非常清淡,荤腥很少碰。 「腻也得喝,你在那里伤筋动骨的,看着没什么大伤,其实特别损害身体,一定要补回来,不然现在年轻不感觉有什么,以后老了会落下一堆的病根。」 荷妈怕她不听,又搬出厉天阙这面王旗,很是严肃地道,「少爷都吩咐了,说要是不能在婚礼前给你养胖一圈,他就不让我干下去了。」 楚眠丝毫不惧这威胁,「没事,我要的人,他开不了。」 开个试试。 荷妈一听也是,这家早不是少爷做主了,于是道,「那我自己走。」 「……」 楚眠不说话了,就这么坐着,托腮看荷妈唠叨。 荷妈唠叨来唠叨去,发现楚眠不反驳了,于是抬头一看,只见楚眠正笑盈盈地盯着她看。 「小姐你看我做什么?」她不解。 楚眠看着她,道,「荷妈,我认了亲生父母,他们一个小心翼翼不敢过于亲近,一个太想亲近却不知和我说什么,我觉得你才像真正的父母。」 唠叨个不停,未必是子女爱听的,但却没有距离感。 闻言,荷妈放下手中的东西,一本正经地道,「小姐,人不是生来就是父母,做父母的都在用自己认为对的方式对待孩子,你们一家刚刚认了彼此,有所生疏是必然的,但我看他们两个都很疼你,那种眼神骗不了人,日子还长,隔阂都是可以慢慢修复的。」 楚眠听得点了点头,「我明白,在那边,我差点弄丢小懒,那种痛我能理解。」 厉小懒刚吃完点心,正抱着肚子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闻言仰头小脑袋,「我没丢,那两人是来给我背书了。」 楚眠把他按回去,继续和荷妈聊天,「作为女儿,我会努力一些。」 「是呀,高堂在总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荷妈说着说着眼眶就湿了,「当初你刚来蔷园孑然一人,无亲无朋,到底是熬过来了,方妈在天之灵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第1322页 想到方妈,楚眠的鼻尖也有些酸,道,「我想着在婚礼前去给方妈扫一次墓。」 她身上承载了太多人的希望,若她不幸福,会对不起很多人…… 「好啊,好啊。」 荷妈听得很开心,又碎碎念起来,「她是个没福气的,要是活到现在,有小姐你照顾着,这日子多好啊。」 是啊。 都熬过来了。 可那些不在的人都不在了。 …… 晚间,楚眠说这想法时,厉天阙正在逼她喝饭后第二碗补汤——当归鸡汤。 楚眠刚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床头柜上搁着这么一碗汤,顿时感觉晚饭在往上涌,连忙转移了话题。 厉天阙听完拧了拧眉,「哪有人婚礼前跑去扫墓,你是不是觉得老子在软禁你,所以你想方设法地往外跑?」 知道九天当年禁锢程碧城,而导致她生了反骨之后,厉天阙对「囚禁女人」四个字特别敏感,让她在家休养也小心拿捏分寸,生怕过了度跟九天混成一类人。 自然,他也丝毫不提当年一心要把她养成金丝雀那段时日,就像那段时间被狗吃了一样。 「没有。」 楚眠将头发往后拨,人慢慢站到床头柜前,挡住那一碗鸡汤道,「我就是想告诉所有人,我们要办婚礼了。」 不止是活着的亲朋,还是逝去的。 厉天阙看着她抿唇,蓦地拿出手机打电话给荷妈,让荷妈拿进来一根软皮尺。 荷妈送到后就出了门。 楚眠站在鸡汤前没动,不解地看着他,「干什么?」 「量腰,只要婚礼前你腰能养多一寸,我就让你出门。」厉天阙拉开皮尺,顿了顿又道,「这不是囚禁。」 他再说一次,这不是囚禁。 这是给她养肉。 楚眠看着他一副较真的样子有些无奈,「行吧。」 说着,她张开双臂由着他量。 「把你后面的鸡汤喝完了再量。」 厉天阙幽幽地盯着她。 「……」 楚眠默。 「以为把鸡汤挡着我就看不到了?」厉天阙嗤笑一声,完全看透她,「我就这么好糊弄?」 「我喝不下去了。」 楚眠简直想在脸上贴一个痛苦面具。 她这一天不是肉就是汤,她想吃点蔬菜都难,这样下去哪是补身体,分明是补脂肪。 厉天阙伸长手臂,将鸡汤端了起来,用勺子搅着汤,慢条斯理地道,「要么,我餵你喝。」 「……」 「要么,我用嘴餵你喝。」 厉天阙深深地瞥她一眼。 「……」 楚眠无话可说。 厉天阙把她拉到身边坐下,舀起一勺汤轻轻吹了吹,餵到她唇边,楚眠还是抗拒,盯着他英俊得过分的眉眼道,「你知道我其实可以不用听你的话吧?」 她好歹也是天宫的主人,虽然天宫现在大不如前,但人都在,迟早能再起。 厉天阙听着笑了一声,唇角微微上扬,分外性感,眼神惑人,嗓音磁性地学着她的口吻,「那你也知道,我先放了十箱红丝带在家里不是放放而已吧?」 「……」 狗赢了。 楚眠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了句,低头将勺中的汤喝下去。 「真乖。」 厉天阙笑着又舀一口餵给她,这回汤里还带着撕好的鸡肉。 一碗汤里半碗鸡肉,楚眠吃完打了两个饱嗝,手摸了摸有些圆滚的肚子,吃撑了,彻底吃撑了。 这么个吃法,到婚礼她能胖个二十斤,还怎么见人。 「那来量腰。」 厉天阙拉出皮尺。 楚眠站起来,站得笔直,将衣摆往上收了下,露出一截腰。 肚子突出的弧线让她不忍直视。 厉天阙却不觉什么,低头,目光落在她腰间那一截白皙上,眸色顿时深深,修长的手指绕着皮尺量上她的腰。 一寸,要长三厘米多…… 第1094章 量腰(2) 楚眠想了想深深吸一口气,努力把腰先收细一点,之后量起来才有大的进步空间。 「吸什么气,放松。」 厉天阙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厉天阙,你不要太过分。」 楚眠被气到。 「哦,那你吸着。」 厉天阙说着也不量了,一只大掌就停在她的腰间,掌心的炙热灼烫着她的皮肤,指腹故意在她腰间摸了下,缓缓的,慢慢的。 她刚感觉到皮肤颤慄,厉天阙忽然轻轻一挠,楚眠只觉腰间一痒人瞬间破了功,提着的气泄了出去。 厉天阙见状飞快地将她的腰给量了,然后给她看数字,「厉太太过目不忘,那就记好这个数字,我要它长出一寸。」 「……睡觉!」 楚眠郁闷地转身,往床上一躺,刚躺下去她就坐起来。 不行,真的太撑了。 厉天阙掀开被子坐上来,见她这样,很是好心地提出建议,「太撑?那我帮你消化下?」 楚眠看着他邪气的双眼就知道他不怀好意。 她忽然明白,他这是一系列的招,养身、吃肥、助消化,环环相扣。 偏不如他的意。 楚眠转身准备下床,「不要,我下去散会……厉天阙!」 她气得叫起来。 第1323页 人已经被厉天阙捞回床上,厉天阙笑着将她放倒,低头看向她,眼神坏进了骨子里,「散步消化哪有老子帮得快。」 「我不用你帮……唔。」 楚眠还没说完就被封住了嘴,厉天阙吻着她,唇舌缠着她的温柔。 所有的拒绝都在她双手被绑上一根红丝带时成了枉然。 慢慢的,楚眠也沉溺于他刻意的手段中,连气都忘生了,只剩下彼此的呼吸交融,只剩下他眼中的深邃,轻易被吞噬。 …… 接下来的日子,楚眠也不用厉天阙和荷妈逼了,自觉喝起补汤来。 养就养吧,这一寸的腰长出来,人就圆两圈,也不知道厉天阙到时受不受得了。 可能是因为天天吃得胃都撑大了,楚眠发现自己越来越能吃,一开始两碗汤就嫌撑,渐渐的,她三碗喝下去都没什么感觉,吃完正餐还能再来一点干果。 玩着手机也想弄点什么吃吃。 到后面已经变得嘴里要是超过两个小时没点吃的,就觉得心慌。 不到一个星期,厉天阙将皮尺量上她的腰时,就足足长了一寸。 厉天阙惊了,看着她久久没反应过来。 蓦地,他将她推远一些,站在那里盯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这胳膊、这脸也没长出特别多的肉,怎么腰突然胖这么多,难道是他上次量错了? 「你是不是偷吃东西,加呼气了?」 厉天阙质疑她搞小动作。 呵,第一次量的时候拼命逼她吃,还不允许她吸气,现在倒来怀疑她。 楚眠站在那里故意做了几次呼吸,有些微凸的小肚子没见多少变化,然后道,「我还是照常喝的汤。」 是多喝了那么两碗,但能胖出一寸绝不止是这一点汤的功劳。 「……」 草。 不应该,腰胖一寸,脸上不得带点肥?怎么不见肥? 厉天阙拧着眉又将她拉到身前,伸出双手在她的腰上比划,妈的,好像是胖了,可为什么其它地方不见胖。 楚眠看着他这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有些想笑,伸出双手挂到他脖子上,「厉总,愿赌服输,我现在可以不用再听你的继续吃下去了吧?」 也可以去扫墓了,也可以去天宫了,也可以去干点自己想干的事了吧? 「……」 要不是她把这一截腰明明白白地摆到他手心里,他都怀疑她是不是在腰里垫了什么。 厉天阙盯着她,蓦地将她一把抱起,抱到楼下,让她站在体重秤上。 果然。 「你体重都没长多少!」 厉天阙有些恼,她是光把肚子吃大了。 「有问题吗?」楚眠看他,「我们只量腰,不是吗?」 他设定的那个补法绝对把她胃给撑大了,不胖肚子才怪。 「不……」 「厉天阙,别太得寸进尺。」楚眠严厉看他,「我再乱补,我的肠胃会出问题。」 「……」 厉天阙看着她的腰,伸手掐了一把,有些郁结,只能放过,「扫墓我陪你去。」 「不用了,扫墓我分了三趟,去看蒋笙他们有巅峰会陪我,去看方妈,有荷妈还有我父母陪我,去你母亲墓前,你再陪我吧。」 楚眠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厉天阙听得有些不悦,「我成之一了?」 「我是怕打扰你正事。」 从复制城回来才一个星期,厉氏财团有一堆的事等着他处理,忙得每天能回来陪她吃个晚饭就算好的了。 她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非要和他的工作计较一二,她能做的事情当然是自己做就好了。 「呵。」 厉天阙冷笑一声,丝毫不领情。 「行行行,请厉总拨空陪我,成吗?」 黏糊死了。 厉天阙冷哼一声,「我让孟墅看下行程再说,排队等着。」 「……」 楚眠想踢他。 「回去睡觉。」 厉天阙牵着她的手上楼,路过边上的一个小柜,楚眠又伸手从上面拿了一包开心果。 莫名其妙的,嘴又馋了。 …… 天气,阴,墓园里一片寂静,枯黄的落叶落了一地,还来不及捡。 大家不约而同地弯下腰去捡叶子,楚眠拿出湿巾纸将每座墓碑擦拭干净,樊冰冰和安诗蓝将几捧菊花搁到墓前,两人细细讲着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 「百年时光,从财阀乱斗,到现在财阀为王的时代过去,时光不负我们。」 樊冰冰说道。 虽然,以后a国还会有财阀涌现,但只要现在的总统府和厉氏财团做好了规矩,那些人就再也不能称王,为所欲为,什么都去干涉,更无法再去压制平民,搞阶级差。 这是他们天宫和巅峰会最想看到的。 「眠姐和姐夫要办婚礼啦,我和冰冰是伴娘,米拉、蒋笙你们本该也算两个的。」 安诗蓝笑着说道,眼眶微红。 楚眠擦干净墓碑,道,「在我心里,她们一直在。」 她的伴娘就是樊冰冰、安诗蓝、米拉、蒋笙。 一个不少。 第1095章 她到底怀了没有(1) 「嗯。」 安诗蓝用力地点了点头。 不远处,厉天阙和唐瑾辰站在树下,两人皆穿着一身黑色,却是一个慵懒,一个矜贵,气场截然不同。 第1324页 唐瑾辰最近在走病弱风,连站着都虚靠着树干,好像随时会被风颳倒一样。 厉天阙嫌弃地睨他一眼,往旁边站了站,「你这总统很闲?扫墓也来。」 巅峰会跟他有什么关系。 「当然要来,我是巅峰会女婿。」 唐瑾辰推了推眼镜,他很是喜欢这个称呼,「而且闲的只是我一个人么?」 「……」 厉天阙盯着他,意外了那么两秒,然后嗤笑出声,「唐瑾辰,你可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世家子?大家族出生?可真是个笑话。 「有么?」 唐瑾辰理了理身前的衣襟,稍微站直了一些,见那边樊冰冰无意间朝这边看来,他立刻以拳掩唇,轻咳两声,又站不稳了。 「……」 厉天阙抬手捏了捏眉心,忍住把他直接埋在这里的冲动。 墓前,大家整理一番后,难过的情绪稍微淡了些。 安诗蓝蹲在墓碑前随口道,「冰冰,我发现总统现在好黏你啊,总统府的事务不忙吗?」 他们几人来墓前说话一向随意,什么都聊,不会特意营造悲伤的情绪,反正米拉他们几个也都是好八卦的性子,想来也喜欢听。 「不是他黏我,是姐夫黏眠姐,他要来找姐夫谈事才会一起过来。」 樊冰冰说着转头看了一眼唐瑾辰,见他和厉天阙在聊深信不疑。 在她眼中,唐瑾辰是个非常理智的性子,一向将公事放在第一位。 楚眠有些狐疑地看一眼唐瑾辰,问道,「我看唐总统说话已经正常了,怎么精神还是不太好的样子?」 闻言,樊冰冰轻轻嘆了一口气,面露忧虑,「说是身体机能还未完全恢复,有时候好一些,有时候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 筷子都拿不起来? 楚眠睨一眼樊冰冰,又看向那边树下的唐瑾辰,明白了,「那你回来这一阵都在照顾他?很累吧?」 「还好,不累。」 樊冰冰淡淡地笑了笑,在唐家时,要不是唐瑾辰救她也不会弄成这样,她只是照顾下而已,谈什么累。 见她甘之如饴,楚眠也就不提醒她了。 也许该提醒提醒唐瑾辰,人吶,作到一定程度容易把自己给坑了。 一群人在墓前天南海北地聊着,叶成在蒋笙的墓前站了很久,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 见时间不早了,一行人才离开墓园。 墓园外,阵势浩大,一大群保镖浩浩荡荡地站在车旁,将墓园的进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巅峰会几人已经习惯了跟着总统、厉总出来时这阵势,只当看不见。 墓园外开着一家小店,卖着一些纪念故人的菊花等物,还摆着一些酒和零嘴。 「这酒名字不错,思旧酒,大家来一点?」彭子豪见了拿起一瓶说道。 「好,买一点分给大家。」 楚眠看到吃的走过去,让叶成和彭子豪他们拿着酒给大家分,自己则拿了一些零嘴,重阳过去不久,还在卖重阳糕。 糕是热的。 楚眠让老闆包了三块,低头吃起来。 那边樊冰冰和安诗蓝正品着度数很低的思旧酒,一转头就见楚眠让老闆打包了超大的一袋零嘴,眼睛都看直了,「眠姐,我们有酒就行,不贪零嘴。」 楚眠咀嚼着嘴里柔软的重阳糕,闻言知道她们误会了,便笑着道,「这是我给自己买的,家里没零食了,买一点备着。」 「眠姐你什么时候爱上吃零食了?」 樊冰冰很是意外,以前在学校他们会在桌上放吃的,但眠姐很少会拿。 楚眠想了想道,「最近吃得太多,把胃撑大了,越吃越饿。」 都怪厉天阙。 说着话,楚眠利落地把三块重阳糕给吃下去了,速度之快让樊冰冰和安诗蓝嘆为观止。 「眠姐,你不会是有了吧?」 安诗蓝讶然道。 话音刚落,一道锐利的目光就朝她们这边射过来。 楚眠转眸,就见厉天阙站在不远处的车前,手上正拿着手机在交待什么事情,指腹还按着那个语音键,人却朝这边看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肚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这耳朵…… 楚眠将塑胶袋扔到垃圾筒里,拍拍手道,「不可能,之前在复制城沈医生替我看过,有就早知道了。」 还用等到现在。 那束光迅速萎了下去。 樊冰冰点点头,「也是。」 「好了,走吧。」楚眠道。 一行人往车前走去,厉天阙将手机收起来,一把将楚眠拉了过去,低眸盯着她的肚子。 哪都不胖,就胖个肚子…… 「别看了,我怀过厉小懒,我知道怀孕是什么症状。」 楚眠轻声道,虽然她这一次例假是推迟了些,但那是因为事情太多压力大才会推迟,她一点怀孕的感觉都没有。 「哦。」 厉天阙盯着她的肚子应了声,喜怒不辨。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后代,厉小懒是个意外,有了厉小懒以后,因为疯子血的原因,他次次都做措施,意思很明显,不想再要一个。 大家族出生的人总是想着子嗣昌盛,他是完全没有这想法,可看他眼睛直勾勾的样子,楚眠也摸不清他这个「哦」字是轻松还是失落。 第1325页 楚眠正想着,忽然听到一阵疾驰的车声由远及近。 她抬眼望去,就见十来部私家车朝他们沖了过来,孟墅和总统府的老管家急忙喝了一声,所有保镖拔出枪就沖向前。 厉天阙冷眼看过去,横手将楚眠拦在身后。 一旁,樊冰冰下意识地往唐瑾辰前面站,唐瑾辰一脸无奈地将她拉回来,「到我后面站着。」 那十部车齐齐急剎车,一些穿着制服的保镖冲下了车,却不是拔枪,而是扛出了一架架摄像机立在原地,还有搬着去远处的。 随后,穿着一身雍容贵气的中年女人从车里走出来,满面苍白憔悴,眼睛通红,手上正握着一把匕首,锋刃就这么对着自己的脖子。 第1096章 她到底怀了没有(2) 楚眠很快就记起了她。 是唐瑾辰的继母何月,她还有个女儿被九止给弄疯了。 樊冰冰也认出来了,抬眸去看唐瑾辰,果然,只见他的脸色瞬间像是结了霜一样,非常难看,冷冷地盯着何月,出口的声音还算冷静,「是我的家事,惊扰到大家了,管家,先护着厉总和厉太太离开。」 老管家刚要应声,站在空地上的何月就高喊一声,「唐瑾辰!瑜欣可是你的亲妹妹,你要是不救她,我今日就血溅此处,叫全世界看看,a国的总统是如何罔顾亲妹、迫害继母的!」 说着,何月也是下了狠心,匕首就往自己脖子上扎,鲜血渗出来。 旁边的摄像机纷纷疯狂记录,光线刺眼。 楚眠听着大概明白了,估计是他们从复制城回来以后,何月知道他们能恢复如初,想着也让自己的女儿恢复,但是唐瑾辰不同意,于是有有了这么一出。 一国总统的名声何其重要,何月这是准备撕破脸了。 只是,她估计身在内宅太久了,竟会以为一国总统能被这点小伎俩吓到。 厉天阙拦着楚眠,睨一眼孟墅,孟墅收到,连忙拿出手机拨打电话,让人控制这一块的网络,不让这里的场面有任何泄露出去的可能。 厉天阙收回视线又看向楚眠。 「看什么?」 刚从复制城出来,何月这种对她来说太小场面了,她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心静如水。 「一脖子血,看得不想吐?」 厉天阙幽幽地盯着她。 「……」 楚眠摇头,想了想认真问他,「你是想要还是不想要?」 「……」 厉天阙噤声了,面色凝重,看不出个所以然。 安诗蓝他们几个站在一旁,顺着风声听了这么一耳朵,面面相觑。 这边闹自杀呢,眠姐和姐夫在聊什么?什么想要不想要?尺度这么大吗? 唐瑾辰现在的心情非常糟糕。 他非常厌恶将自己家里的一团烂糟事被摆在人前来,今日在场的有他的发小,有他妻子的好友,何月的出现更加让他出离愤怒。 他忍着一腔怒意要将樊冰冰先送进车里,樊冰冰摇了摇头,道,「我来解决。」 他的身体还没好完全,她不想他再受刺激。 「这和你无关。」 唐瑾辰沉着脸道。 「我是唐瑾辰的妻子,后宅的事本该就是由我来管。」 樊冰冰站在那里看着他,声音干净,也利落,长发被她勾在耳后,耳朵上佩戴的水滴耳坠轻晃,勾着他的心神,「除非,你不认。」 像是一张满是皱褶的纸被抚平,唐瑾辰压抑着的怒意忽然散了许多。 「你这算是给我答案了?」 唐瑾辰直勾勾地盯着她。 樊冰冰微笑,唐瑾辰有些用力地握紧她的手腕,「冰冰,上了我这条船就没有轻易下去的可能。」 「我知道。」 樊冰冰当然清楚自己这番话要负起什么样的责任。 唐瑾辰的怒意彻底散了。 安诗蓝、彭子杰、黎哲他们又顺着风声听了一耳朵,再次面面相觑。 总统和总统夫人又在聊什么,上船?上床? 合法夫妻了不起吗,闹自杀呢还在聊大尺度。 唐瑾辰压抑着的心舒展了,转头望向何月,冷笑一声,「那你死啊,你看你死了以后你这自杀的场面会不会连到网上。」 何月听到这话更加癫狂,「唐瑾辰,我再问你一遍,你救不救你妹妹?」 樊冰冰再一次站到唐瑾辰的面前,冷淡地道,「夫人,唐家是个重规矩的家族,你今天要是再闹下去,以老爷子的性子怕是不会再容你,而何家……也已经败了。」 到时,她就无路可退。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何月握着匕首的手都在抖。 她当然知道自己今天这一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她豁出去了,她不能忍受自己的女儿是个疯子…… 唐瑾辰现在是总统,唐家人都不想出面,她上总统府求过,唐瑾辰连见她一面都不见,她没办法了,她只能如此。 「唐瑾辰——」 何月撕心裂肺地喊出来,用匕首死死顶着自己的脖子,血越流越多。 「不救。」 唐瑾辰一字一字道,没有任何的犹豫。 他年少时在何月手上受过的苦化成了恨,这让他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生不出一点同情之心。 「唐总统好狠的心,好,好,那我们就死给你看!」 第1326页 何月跟疯了一样,忽地转身一把将车里的唐瑜欣拉了出来。 唐瑜欣顶着一个幼稚的双马尾,身上涂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油彩,手里抱着一个洋娃娃,还在用画笔往上面涂。 突然被自己母亲拉出来,唐瑜欣有些懵懵地看向周围,见这一大群人顿时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瑜欣,你哥现在是总统,他不救你,他要看着你疯一辈子,左右我们母女也没活路了,我们就一起上路……」 何月拉着唐瑜欣说道,扬起手中的匕首就往自己女儿身上扎,喃喃道,「他控制得了一时舆论,控制不了一世,总有他的对头会知道我们母女是怎么死的,我们对付不了他,会有人借我们的死来对付他的……」 这一番逻辑听得众人直蹙眉。 「哇……不要——」 唐瑜欣拼命哭嚎,死命挣扎,越挣扎被刺得越多,很快身上鲜血就渗了出来。 唐瑜欣痛得不行,嚎得更加厉害,嚎到激动处,直接呕吐起来,吐了两人一身。 这画面又血腥又噁心。 樊冰冰和安诗蓝都不由自主地偏过头,又厌恶又作呕,差点当场吐出来。 厉天阙站在那里看了一眼,回头睨向身后的人。 只听「嘭」的一小声,楚眠站在他身后,默默打开了一小袋薯条,见他看过来,她一脸认真地问道,「不把人按了?」 还真一群人看母女俩玩自杀的戏码? 差不多就得了。 就这样何月回到唐家也没好果子吃,反而死了比较难弄。 「……」 厉天阙见她神情如常,心底最后那点疑惑也没了。 妈的,樊冰冰和安诗蓝都比她像怀了。 第1097章 楚眠与唐瑾辰抢风头(1) 他摆摆手,孟墅立刻带人冲上去,一把将何月和唐瑜欣扑倒,何月见他们突然冲过来,握着匕首就往自己心口刺下去,被孟墅一脚踢飞。 何月带来的一群保镖也瞬间被摆平。 这实在是一出拿不上檯面的闹剧,还是自损一万。 可能这些年何月做阔太太做习惯了,也可能是照顾这样的女儿照顾崩溃了,才会让何月做出这样的事来。 楚眠吃着薯条看大家把母女两人制住,何月在那里又哭又嚎,像个疯婆子一样,不禁摇了摇头。 唐瑾辰抬起手看一眼腕上的表,转眸睨向身旁的樊冰冰,「还有时间,我们回一趟家。」 「嗯。」 樊冰冰点头,何月闹这一出自然要去唐家说一下,不过想到唐家人对她的态度,她就头疼,心生牴触。 可她也不能说不去,想了想,她转眸看向楚眠,「眠姐,唐家边上有片花田,我带你去走走吧?」 这样,虽说回了唐家,她也不用进唐家。 唐瑾辰听着,眸色深了深。 楚眠站在厉天阙边上,正将一包薯条吃完,闻言,她看向樊冰冰,「採摘新鲜的花泡花茶会不会更好?」 「啊?」 樊冰冰愣了下,然后点点头,「应该吧。」 「那去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做。」 反正她闲得很。 从墓园出来,一行的车直奔唐家老宅,路上花了较长的时间。 楚眠坐在车上又默默吃了两包小饼干,一包青柠味,一包蒜味,吃得车子里都带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厉天阙慵懒地坐在一旁,跷着一条腿,单手抵着头看她吃。 二次发育呢,这么能吃。 楚眠被他看得有些尴尬,默默把袋子收起来坐正,她还是克制一下吧。 可这克制到唐家就瓦解了,虽然他们一行人和唐家老宅这些人都不怎么对付,但面对佣人端上来的各式茶点,楚眠的嘴里瞬间就淡得不行,想加点滋味。 樊冰冰本来是想到唐家门口就带楚眠去看花田,唐瑾辰却不由分说地将她拉了进去。 楚眠和厉天阙便也跟着进来。 何月、唐瑜欣母女狼狈不堪地被推开正厅,唐新老爷子坐在正中央,脸都青了。 任由孙子被九止带走,唐新本来就对他心生亏欠,现在知道这个儿媳还跑去身为总统的孙子面前闹自杀,更是难堪至极。 唐父唐严远站在一旁脸色也很难看,他倒不是气何月丢这脸,反而是埋怨儿子,这种情绪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你母亲如此低声下气,你都不肯救一下?」唐严远瞪向在一旁施施然坐下的唐瑾辰,咬牙切齿道,「瑜欣可是你的亲妹妹,你是要她一辈子疯下去吗?」 何月满身污秽血迹地坐在地上,呜咽呜咽地哭着。 唐瑜欣又在满屋子疯跑。 唐瑾辰坐在一旁,取下眼镜用干净的布擦拭着,低着头道,「她又不是我害的,找我干什么。」 唐严远气竭,「你连九天势力都瓦解了,手上必然有他们的人,你见死不……」 「老爷子。」 唐瑾辰轻描淡写地打断他的话,不加理会,只对着唐新道,「您是个明白人,我只要还姓唐一天,和唐家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日我逼死继母的流言要真传出去,唐家也是长大脸了。」 唐老爷子怎么会不明白这事情的严重性,他头痛地看着底下只知道哭的何月,做下决断,「严远,离婚吧。」 到这一步,必须有个了断,否则真等何月做出什么更丢人现眼的事,到时连累的就是整个唐家。 第1327页 这话一出,何月惊呆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唐新。 唐严远也是一僵。 何月跪在地上就朝唐新扑了过去,抓着他的裤腿哭诉道,「父亲,您不能这么对我,我这些年在唐家也是规规矩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只是想救我女儿,瑜欣她可是您的亲孙女啊,您就不想救救她吗?」 「父亲,何家已经败了,离婚您让她去哪?」 唐严远皱眉。 「那谁让你看不了人,放她去胡闹,瑜欣疯了,她也疯了吗?」 唐新厉喝。 跑去总统面前闹自杀,这事要是宣扬开来,唐瑾辰名声固然差了,他们唐家又有什么脸面? 「……」 唐严远噎了下,他是没有好好看着妻子女儿,他一个大男人也懒得盯着家里这一点点地方,外面多的是事要忙。 楚眠默默又拿了一块抹茶糕,小心地掰成两块,递给一半给厉天阙。 厉天阙幽幽地盯着她,然后摊开手掌。 楚眠把抹茶糕放到他的掌心上,厉天阙没有收回手,仍是盯着她,视线扫过她手中的半块。 「……」 楚眠有些不舍地将手中的半块糕放到他手上。 「不准再吃了。」 厉天阙随手就将抹茶糕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还有逼她不吃东西的一天。 「……」 楚眠很是可惜地看了垃圾筒一眼,迫使自己的注意力放到唐家上,见气氛剑拔弩张,她不由得靠近厉天阙,小声道,「人家的家事,我们不太适合旁听,要不走吧?」 厉天阙的手臂放在她身后的沙发背上,虚圈着她,闻言,他低笑一声,「才反应过来?」 看到佣人上茶点眼睛都直了。 他认识她这么久,第一次发现她还有贪嘴的一面。 楚眠低低讪笑,拉着他想站起来,就听唐新坐在那里扬声道,「瑾辰,你今天将厉总也请进家中,想必要说的不止这些吧?」 唐瑾辰这才将金丝边框的眼镜重新戴回,面容斯文贵气,缓缓开口,「不错,我请天阙和他太太过来,是做个见证,我准备回唐家。」 这话一出,不止唐新,边上坐着的一些唐家人都愣住了。 唐瑾辰一直没脱离过唐家,但也不和唐家有什么关系,这话的意思便是他要正式让唐家成为他的背景了。 樊冰冰也很是意外地看向他。 何月跪坐在地上都忘了哭,看向唐瑾辰简直带了些惊恐,他这是又要干什么? 第1098章 楚眠与唐瑾辰抢风头(2) 「当真?」 唐新一喜,唐家小辈中可没有一个像唐瑾辰这么出息的,这个孙子肯正式回归,他心中的巨石可就落下了。 「我有两个条件。」 唐瑾辰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到唐严远面前,冷漠地注视着他一字一字道,「第一个,何月从唐家离开,从族谱除名,谁为她说话谁就跟着她一起滚蛋!」 「荒唐!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唐严远气急败坏想要指责,唐瑾辰又不理他了。 唐瑾辰转身走到樊冰冰面前,目光一软,将一脸愕然的樊冰冰拉起来,面向众人,「第二个,我要带冰冰拜祠堂,添她名字上族谱。」 这话落下,整个正厅里静得连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樊冰冰诧异地看向唐瑾辰,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来。 他愿意回归唐家,莫非就是要给她正一个名? 唐严远本来就被激得满腔愤怒,听到这里更觉荒唐,怒不可遏地指着樊冰冰吼出来,「胡闹!她一个戏子怎么能拜我唐家祠——」 唐瑾辰目色泛着冰冷,抬手就握住他的手,硬生生地将他的手推到一旁,冷冷地道,「父亲,你应该清楚,现在的我和你谁对唐家更有用,你别逼我!」 字字锐利,如剑出鞘,一点余地都不留。 「……」 楚眠坐在那里默默看着,眼底有些讶异。 她没想到唐瑾辰能为樊冰冰做到这一步,从前,他也是个阶级观念根深蒂固的人,那时候要她死的时候虽不忍可也没有过犹豫。 这会,格局倒是打开了。 楚眠看着樊冰冰眼中的震惊,嘴唇微弯。 唐瑾辰还挺男人。 不错。 「很好看么?」 一个幽幽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凉飕飕的。 楚眠转头,就见厉天阙冷冽地盯着她,倾身上前抓了个红枣糕塞进她的手里,「你还是吃好了。」 他的高光时刻不比唐瑾辰多? 有什么好看的! 那边唐严远气急败坏得厉害,越发同唐瑾辰争执起来,扯得越来越多。 还有两个不知道是不是唐瑾辰的叔伯,大概是觉得唐瑾辰回来会影响自己的地位,于是在那阴阳怪气地道,「瑾辰啊,你要回来我们是欢迎的,但你不能带个戏子回来,她对你事业有用,你糊弄糊弄民众也就罢了。」 「就是,平民出身没背景没家世我们忍了,可她是个戏子,把她名字上族谱,那是乱了我们唐家的家风。」 樊冰冰只看着唐瑾辰,对众人的指责只当听不到。 她有些用力地回握唐瑾辰的手,有他这番话她就够了,上不上唐家的族谱又有什么所谓。 第1328页 唐瑾辰却忍不下这口气,眸子一点点冰冷下去,正欲发作,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她的背景就是我楚眠。」 众人转头,就见楚眠面无表情地从厉天阙身边站起来,慢悠悠地走到正中央。 她神色轻蔑地扫一眼唐家众人,冷笑一声,「一口一个戏子,一口一个乱家风,你们唐家人当我楚眠是死的吗?」 众人僵硬。 樊冰冰直直看向楚眠,本来不觉得唐家奚落有什么的她,这一刻心态突然就垮了,眼眶泛红。 厉天阙坐在原位,懒懒地往后靠了靠,看着楚眠挑了挑眉。 他的女人发火都漂亮。 楚眠慢慢踱步走到唐新面前,不卑不亢地道,「唐老爷子,我楚眠是风岛出来的,不懂什么阶级尊卑,所以几百年的家族我也是说搞就搞,我真不介意与唐家为敌。」 厉天阙勾唇,这猖狂的态度跟他学的吧。 学得真好。 他喜欢。 「你……」 唐新没想到楚眠生了一副乖顺清纯的容貌,张口却是这么咄咄逼人,一时语塞。 她和樊冰冰不同,她有这样的底气。 不说她身后的厉天阙,就说她自己,在几年间白手起了一个天宫,重建贫民窟,又废了a国多少个家族,她做过的事桩桩件件都骇人眼球。 有唐家人不服,「楚眠,你也就是靠男——」 还没说完,那人脸上就狠狠一疼,低头一看,是个红枣糕。 再抬眼,就收到厉天阙杀人似的目光,那人顿时心一慌,从椅子上栽下来,差点摔在地上,强行稳住才勉强站好。 「老爷子,您有权不让冰冰进唐家的门,但您不能放任晚辈诋毁于她。」 楚眠看着唐新道,「冰冰是我天宫的人,别说诸位,就是唐总统,他要敢说冰冰一个不字,我楚眠也照样对付他。」 唐新被楚眠说得哑口无言,抓起一旁的拐杖用力地跺了跺地板,面红耳赤道,「是我的错,教育不了子辈,让他们口不择言了!」 「……」 唐家人都安静了,再无人敢说半个字。 唐瑾辰站在那里,一低头就见樊冰冰看着楚眠一副感动得几乎要掉泪的样子,顿时心梗。 他这风头怎么又被抢了? 他转头瞪向厉天阙,管管你的女人,别再跟他争了,他能走到今天不容易! tp1314也吃了,也被催眠过了,病弱也装了,现在还和家里摊牌了,结果还不敌楚眠一句冰冰是她天宫的人。 结果这不看还好,一看唐瑾辰更加心梗了。 只见厉大总裁坐在那里,唇角宠溺地勾着,眼里分明只有楚眠,一派我女人就是厉害的骄傲,哪里还接收得到他人的目光。 唐瑾辰只能自己找存在感,他一把搂住身旁的樊冰冰,看向唐新道,「爷爷,这事您考虑好了联繫我,我们先走了。」 话到于此就够了,再回来,他就要唐家上下客客气气地迎他们回来。 唐新只感觉焦头烂额,闻言松一口气,给他缓一缓是好的。 「爷爷会好好考虑,不会再让人烦到你眼前,你只管处理总统府的事务。」 唐新瞥一眼地上的何月说道。 闻言,何月就知道经此一些,老爷子的心是偏向唐瑾辰,顿觉天崩地裂,满心绝望。 她和女儿就要被赶出去了,就要被赶出去了……不行,何家败了,她没回去的地方了,她不能离开…… 女儿还成了这样,没人救。 都怪他们都怪他们…… 何月瞪向一旁站着的楚眠,眼神逐渐变得恶毒,下一秒,她突然扑上去,抓起一个玉石做的菸灰缸就朝楚眠砸过去。 第1099章 要,还是不要(1) 楚眠见事已了,站在那里看茶点,准备再吃一个,余光中看到危险临近,人飞快闪身。 这一转,小腿一疼,抽筋了。 何月再次扑了上来,不要命地去袭击她。 楚眠小腿痛得厉害,被扑得往后倒去,后腰抵上男人的手臂。 厉天阙伸手拥住她,一脚踹翻何月,脸色铁青,磨着牙道,「唐老爷子,我看你是该给我厉天阙一个说法了!」 「……」 唐老爷子死死握住拐杖,狠狠瞪着儿媳,何月是想把整个唐家都拉下水吗? 「拿下她!」 唐瑾辰挡在樊冰冰身前厉色说道。 唐严远想开口却被自己的兄弟拉到后面,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群人朝何月扑过去,何月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被硬生生地扑倒在地上,再没有从前名门太太端庄雍容的模样。 其实何月何尝不知道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是死路,可不走,她也痛苦。 她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以为自己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不稀罕,所以她用自己的肚子做了赌注,把唐瑾辰逼出唐家,可后来,除了唐瑜欣,她再怀不了。 这个女儿就是她的命,可到头来,又因为唐瑾辰的见死不救无法安好。 何月倒在地上,撞得满脸是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站在那里衣冠楚楚的唐瑾辰,布满血的脸上充斥着幽怨与恨毒。 唐瑾辰低眸看她,眼神冷冽轻蔑,犹如在看一滩烂泥。 「唐瑾辰,我诅咒你,无子无女,一夜落魄,孑然到死!」 第1329页 何月瞪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含着血挤出来。 「你胡说什么!」 唐老爷子怒了,抄起拐杖朝她身上狠狠砸过去。 何月躲也不躲,就被砸着,忽然就低低地笑起来,笑得人嵴梁骨发寒,「唐瑾辰,我诅咒你,我诅咒你,我所受的你都会受一遍……」 说完,何月突然发了狂般地挣开保镖的束缚朝一旁的茶几撞过去。 以头相撞。 保镖们急急忙忙要给拉回来,忽然看到唐瑾辰冷淡的一个示意,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何月又连撞数下,头破血流地昏死在地上。 唐严远大喊着冲过去。 现在一团乱。 唐瑾辰冷漠地看着,蓦地,他低眸,就对上樊冰冰注视他的目光。 他的眸子一僵,「觉得我太狠了?」 樊冰冰摇头,「报应使然。」 电视剧里的坏人到最后还知道忏悔一番,何月没有,她要真为了女儿好,就该知道唐瑾辰要的是什么,那就是澄清当年犯下的错,下跪求宽恕,自请离家…… 可她不做,显然骨子里对这个继子还是没有任何的悔。 那作成这样,怪谁,怪唐瑾辰不救么? 「阿眠?」 厉天阙紧绷的声音传来,樊冰冰一惊连忙看过去,只见楚眠靠在厉天阙的怀里不停弯腰,伸手去摸自己的腿。 「眠姐——」 樊冰冰心慌得冲过去,后悔的不得了,早知道她就不让眠姐过来了。 唐瑾辰的脸色也是跟着一沉,「是撞到了,还是这女人做了什么小动作?」 难道是被扎了什么? 闻言,厉天阙眸中一寒,楚眠痛得摆手,勉强出声,「不是不是,我是小腿抽……」 话未说完,她人就被厉天阙一把抱起来,厉天阙大步往外走去,「去医院!」 「家里有医生。」 唐瑾辰忙道。 「老子信不过唐家!」 厉天阙咬着牙低吼出来,抱着楚眠就往外走。 听到这话,唐新几乎瘫坐在沙发上,抬手道,「快,你们几兄弟,都跟去医院,要打什么下手就打,千万要表现出我们唐家的诚意!」 厉天阙为这个从贫民窟出来的女人做过多少疯狂的事也算是全国皆知了,他们唐家惹不起。 …… 车开出一点点路,楚眠的腿抽筋就好了。 可厉天阙还是不听她的解释,捲起她的裤腿检查有没有伤痕,没有,不管,照样开去医院。 沈医生还在复制城,不能随传随到,他们找的是一家就近的私人医院。 一群保镖浩浩荡荡开道,正主还没到,医生、护士、院长都待命到位了。 楚眠被抱着一进医院大门就看到所有人严阵以待,个个神情紧张,呼吸绷着,连推床都准备好了,就好像等着在收什么世界疑难病症。 她很是尴尬地往厉天阙的怀里躲,小声道,「我真没事了。」 「那女人什么阴毒的事都干得出来,我怎么知道你腿抽筋是不是她搞出来的。」 厉天阙冷着脸道。 唐瑾辰在那女人手上吃过太多暗亏,那女人连自己的孩子都敢害,谁知道有没有什么暗手暗脚。 「……」 可她腿抽筋是在何月碰到她之前就有了。 楚眠说服不了厉天阙,只能被他抱着往里走,厉天阙给她做最全面的检查。 视线掠过一个胸前牌子挂着「中医」字样的,连忙道,「要不先把个脉吧?再针对检查,多照ct什么的对身体也不好。」 对身体不好几个字厉天阙听进去了。 他冷冷睨一眼那个头上一片地中海的老中医,「跟过来。」 「来了。」 老中医连忙跟上去。 其他医生护士也不敢就这么散了,就小心地跟着在他们后面,这是怎么了呀,厉大财阀、唐大总统全出现在他们医院,今天要是查出厉太太有什么隐秘问题,他们是不是都小命不保了? 要死哦。 医生办公室里飘着淡淡的药香,楚眠终于被厉天阙放下来,她将自己的手放到老中医面前。 老中医看看她,又看向旁边一脸阴鸷的厉天阙,抱臂站在墙边肃然的唐瑾辰以及满脸忧心的樊冰冰,豆大的冷汗落了下来。 他抬起手搭到楚眠的手腕上开始把脉,越把眉头皱得越紧,想想又换一只手去把脉。 「……」 楚眠被他这样把得都觉得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不至于,她在复制城才检查过。 「叩叩。」 厉天阙站在一旁,阴沉着脸用手敲了敲桌面,虎口处的纹身猖狂,透出不耐烦来。 「厉太太您的身子有点虚,肝火有些旺,这一阵是不是经常劳累,又多思多虑?」老中医问道。 第1100章 要,还是不要(2) 就这样? 也值得他这样从业几十年的老医生皱眉? 楚眠放下心来,收回手笑了笑道,「对,前一阵是忙了些,不过最近已经在好好调节了。」 在复制城那段时日子不肝火旺才奇怪。 她转眸看向厉天阙,现在放心了? 厉天阙听着眉间没松,只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冷声问道,「开几项检查,我要查她有没有内伤外伤。」 内伤外伤? 第1330页 老中医怔了下,看向楚眠,楚眠无奈地道,「那就开体检的项目吧。」 她就当正常体检了。 「好的,不过有些检查是不能做了。」 老中医拿起键盘,在电脑上开检查项目,边打字边道,「还有厉太太,我知道您是个大忙人,可是三个月内的胎象最不稳定,一定要切忌思虑疲惫,要宽心,要休息好。」 「好,我知……您说什么?」 楚眠呆呆地看向老中医锃亮的脑门,只觉得整个人被陨石砸了下。 老中医一愣,抬头看向她,「我说您要宽心一些,不要想那么多,好好休……」 「啪——」 厉天阙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身体向前倾,一双眼冷冽而锐利,「听不懂人话?她问你什么叫三个月的胎象?」 「……」 楚眠抓着厉天阙的衬衫袖子将他拉回来,发什么脾气。 「没有三个月。」老中医连忙道,「可能一个月还没完全满,你们……不知道吗?」 一个月还没完全满的脉象是很难摸出来的,但这位老医生既然说出了口,肯定是有一定把握。 楚眠怔在那里,再一回忆,那不就是……复制城的那张宝座? 也就那个时期,她和厉天阙没有做任何的措施。 可那段时间她又是熬夜又是打架,周遭子弹满天飞,就这样还能怀上? 那不就跟厉小懒一样,小傢伙想来这世界的欲望强得离谱。 楚眠正想着,就听到樊冰冰和唐瑾辰低低的笑声,两人站在那里笑盈盈地看着她,她低眸,就见视线里那只纹着鹿头的手摆在桌上,跟无处安放似的,修长的手指握紧又松,松了又紧。 身旁男人呼吸沉了又沉,忽然,他松开手指,指尖叩着桌面,「我不信把脉,做检查!」 楚眠转眸看向他,就见他稜角分明的脸庞紧绷着,眸色极深,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老中医也不清楚他们是怎么回事,闻言连忙点头,在电脑上操作起来,「好了,我领厉太太过去吧。」 「好,麻烦您了。」 楚眠站起来,忽然身边的男人猛地起身,椅脚撞得地面砰砰响,她被惊了一下,然后,手臂就被扶住了。 她抬眸,看着厉天阙如临大敌的紧绷表情,有些想笑,「没事。」 她又不是第一次怀孕。 「小心点。」 厉天阙的声音都沉了许多,扶着她往外走去,一双眼盯着她的脚下,「给我走慢点。」 「……」 ok。 她不是第一次怀,他是。 楚眠被他扶着走到门口,樊冰冰高兴地看着她,「眠姐,恭喜啊。」 「谢谢。」 楚眠笑着应了一声,往外走去。 樊冰冰很想跟上去,想想还是给他们独处的时间,眼里的笑意不减,她看向唐瑾辰,笑道,「怪不得眠姐变得那么能吃,原来是真有宝宝了。」 话落,一只手掌撑到她身旁的墙上。 唐瑾辰缓缓低头,近距离地凝视着她明艷的容貌,目光深邃,字字低沉,「那你想不想要?」 「……」 樊冰冰的脸红了。 「……」 回头想关个门的老中医默默无声地看着调情的总统与总统夫人,冷汗再次滴下来。 他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 …… 蔷园。 楚眠窝在沙发上吃荷妈炖的燕窝,边吃边接受来自荷妈的喜悦,「太好了,小懒要有个弟弟妹妹了,这孩子平时懒得动懒得学,等做哥哥了说不定就能改变。」 「……」 楚眠觉得荷妈想得太乐观了,她笑着转眸,只见厉大少爷半躺在她的身边,已经将那张确认怀孕的单子翻看得都快抛光了。 从医院回来,厉天阙没有抱着她欢喜得直跳,也没有一脸愁容,就是一直盯着那张纸。 楚眠有些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见楚眠和厉天阙有话聊,荷妈极有眼力劲地退了下去。 楚眠抿一口燕窝,问道,「你到底在看什么?」 「没什么,我在想一件事。」 厉天阙盯着手中的检查单子道。 「什么?」 楚眠不解。 「我是先把沈医生剁了,还是先把九止给砍了。」 厉天阙的声音凉而刻薄,充斥着煞气。 一个废物检查不出来,一个白痴搞出复制城事件,让他们这孩子来得猝不及防。 「……」 楚眠把燕窝吃得一干二净,然后将碗放到一旁,道,「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 闻言,厉天阙收起单子,冲着她转过身,单手支着头,身上的衬衫线条绷直,眸子幽深,「那你想不想要?」 听到这话,楚眠愣住了,怔怔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要我打掉?」 「我打听过,现在药流对身体伤害最小。」 厉天阙深深盯着她,嗓音磁性,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 楚眠的脸彻底冷下来,声线清冷,「厉天阙,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组织语言。」 「你想要?」 厉天阙听懂了她的意思。 「我为什么不要?」楚眠反问,「我当初要小懒都没有考虑过太久,现在疯子血的问题已经得到解决,我们目前感情良好,我为什么不要这个孩子?」 第1331页 她在复制城拼成那样,这孩子都要来,孩子都在勇敢,她却要犹豫吗? 厉天阙的脸绿了,「什么叫目前、感情良好?」 她还想着以后感情不好? 「那你告诉我,你又在犹豫什么?」 楚眠漠然反问,心中有些不痛快。 她以为,关于这个宝宝,唯一会有些犹豫的应该是厉小懒才对,可他做爸爸的却在犹豫,多一个孩子不好吗? 厉天阙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良久,他拿出手机递给她,「也不知道他怎么弄到了我私人号码。」 「……」 他? 楚眠有些莫名地接过手机,然后就看到厉天阙的手机上被一个帐号推送了无数条公众号新闻。 【惊,一孕妇吃了这些东西最后难产而死。】 第1101章 第一次怀孕的厉天阙(1) 【遇上羊水栓塞,孕妇十有八九逃不过一死。】 【只因为怀了一个孩子,夫妻俩人双双绝望跳楼。】 【快转给你身边的孕妇,这些运动千万不能做,一尸两命的机率高达百分之99.999999。】 【难以置信,只是打了个嗝,一个孕妇猝死家中,丈夫痛哭,悔恨不已。】 【催人泪下,十月怀胎,丈夫欢喜等在手术室外,推出来的却是冷冰冰的尸体。】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 楚眠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标题,只觉得眼睛被生生扎了好几下。 她没点进去看正式内容,只是去看那个发送的帐号,有些许的熟悉,这不就是霍烨的帐号么? 都是这一个多星期以来发的, 断断续续,每天都往厉天阙手机发那么几条,两人之间也没有别的对话,就只有霍烨单方面的推送。 霍烨回了国不是在养伤,整整五十棍,骨头都伤了。 躺着就这么没事干吗? 楚眠很是无语,转眸看向厉天阙,哭笑不得,「你就是被这些吓到了?」 她还以为他到底为什么不要这个孩子,真的是…… 「我让孟墅查过前面几个新闻里的举例,都是真实事件。」 厉天阙直勾勾地盯着她,每年死的孕妇也不是个小数字。 「……」 看着厉天阙深沉的面色,楚眠强行忍住了笑意,「那么大一个财团你都能管得过来,怎么这点小事还想不明白?」 「小、事?」 厉天阙的语气重了。 「就算这些新闻里的案例都是真实,那你知道国内一年有多少孕妇吗?这些都是很稀少的个例,而且有些还是几十年前的事件,这不能拿到现在的医学来说。」 楚眠认真地同他解释,况且她身体一向不错,怀厉小懒的时候还在做事,也没有出现危及性命的事。 「概率再小也代表它的存在。」 厉天阙侧对着她,一字一字道。 「……」 楚眠现在知道他为什么不把霍烨删了,因为他是完完全全把霍烨的这些推送全看进去了。 霍烨和她说没用,就换了一条路,非常通畅。 楚眠想了想道,「那你知不知道药流对身体也有害?」 「所以我想剁了九止。」 厉天阙面不改色。 要不是九天这个势力搞这种事,能出这种意外的事。 「……」 真可怕,家里的男人沉迷网络推送的标题党新闻该怎么办? 楚眠看着面前看起来英明无比的男人,抿了抿唇,眼珠子动了动,然后往他靠过去,还没靠近,厉天阙就捏上她的耳垂,俯下身吻了吻她的唇,嗓音低沉到性感,「药流要快。」 耗不起时间。 楚眠仰头靠在沙发上,盯着他稜角分明的脸,道,「那你知不知道一个说法?」 「嗯?」 厉天阙将她耳朵外廓都揉捏了一遍。 「老人们说,第一次坐月子落下的月子病,可以通过第二次坐月子调理好而治癒。」楚眠道。 「……」 厉天阙捏着她耳朵的手一顿,低眸看着她,像在看一本天书。 「我之前生小懒的时候月子坐得并不好,时不时还有些腰疼。」 其实那个疼很轻微,可以忽略不计。 但这个时候必须拿出来说了。 「你怎么没说过?」厉天阙拧紧了眉。 「我不想让你担心。」楚眠抬手在他的下巴颳了刮,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这有医学依据?」 厉天阙仍是不相信。 「……」 有个鬼哦,医学上可不敢拿这种事打包票。 楚眠拿出手机,默默搜索了一圈,果然收到两条标题—— 【惊,月子病竟然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治癒。】 【十种方法,让你在二次月子里恢复少女身材,增强体质,快转给你身边的朋友。】 搜完,她把手机递给厉天阙看,厉天阙将信将疑地接过去看了看。 看着厉大总裁一脸正经地看着这些夸张的标题党新闻,楚眠强行忍住了笑,绷着认真看他,「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以前我生小懒的时候,医院就有两个女的是为了治月子病怀的二胎,而她们后来身体确实强过怀第一胎的时候。」 胡诌的,那个时候她哪有时间去回访人家月子病是不是真好了。 第1332页 「……」 为治月子病特地怀二胎? 厉天阙划着名手机屏幕,将上面的字字句句看完,生第一胎时的腰痛可以在第二胎时治好?如果是这样,这个孩子也可以要。 这么想着,厉天阙收起手机道,「我让孟墅去查一下。」 「你信不过我说的话?」 楚眠冷冷地看着他。 「我需要医学的支……」 「民间老人的强大不是医学能随便质疑的,而且,我还学医蛊,医学上承认么?」楚眠看着他道,「还是说,你就是要质疑我的话,就是要我药流,把本来就落了月子病的身体再伤害一次?」 楚眠连连扣帽子,扣得厉天阙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真要?」 他看出她的决心了。 「你也可以不要,那我就离开这里偷偷生,反正有经验。」楚眠冷淡地道。 闻言,厉天阙想到她在南方边境受的那些苦,眉头越拧越紧,的确,这一次有他在,她不可能再吃一点苦,身体也许真能调理起来。 楚眠见他一双眼深沉沉的,像是还在犹豫,她正要再说,厉天阙忽然俯下身来,捏住她的下巴,狠狠亲了她一口,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策一样,「那就要!」 「……」 楚眠的心松了。 「不过这一胎怎么养,我说了算。」厉天阙眸子幽深地盯着她,语气是绝对的强势,完全不容置喙。 「……」 楚眠心下觉得这好像是个坑,想要周旋,厉天阙又亲了她一口,站起来就往楼上去。 不一会儿,厉天阙的大长腿迈下楼梯,一份崭新而简短的合约出现在楚眠面前。 【甲方:厉天阙 乙方:楚眠 乙方自x年x月x日开始,怀孕至月子期间一切事项全由甲方决定,甲方说往东西,乙方不能往西。】 霸王合约啊。 第1102章 第一次怀孕的厉天阙(2) 「啪。」 一笔钢笔和一盒印泥摆到她面前。 「你这样控制我的行动,我很可能会患上孕期忧郁症。」楚眠推搪道。 像是知道她会这么说,厉天阙站在那里幽幽地盯着她,「那你猜,我们之间谁会先忧郁?」 楚眠看着他此刻仍是蹙着的眉头说不出话来了。 显然,这一胎他会比她紧张,她敢忧郁,他怕是就敢跳楼…… 无可奈何,楚眠拿起钢笔在合约上籤下自己的名字,又一手按进印泥里,将自己的指纹印在上面。 「满意了?」 楚眠把合约递给他。 厉天阙接过来,眉间微松,视线扫向路过的荷妈,「荷妈,把这合约装裱起来,挂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 「……」 楚眠默。 「好的。」 荷妈接过合约离开,看着上面的条款乐了。 厉天阙在原地踱了两步,心事重重的,蓦地拿出手机打出电话,「孟墅,从现在开始,你什么时候都不用干了,马上给我收集国内所有孕妇重病及死亡的资料,规整分类,我要知道会引起孕妇重病、死亡的都是些什么问题,还有如何避免,全部做成档案。」 那边孟墅大概也是被突如其来的工作内容吓到没有回话,厉天阙斥了两句才挂断电话。 楚眠头大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厉天阙,你要光看那些,你真会得抑郁症。」 「看总比不看好。」 厉天阙沉声道,「我先把沈医生调回来,不行,他在产科方面是个白痴,得找两个住家医生。」 还要找住家医生? 「厉天阙,你放轻松一点,ok?」 楚眠从沙发上起来,上前投进他的怀里,一双手攀上他的背,指尖轻轻抚过他绷直的嵴樑,「怀孕没那么可怕,真的,过份紧张无益,顺其自然更好。」 要不,她还是替他把霍烨给拉黑了吧。 「我尽量。」 厉天阙任由她抱着,低眸看向她如水的眸子,心念一动,他就越过她看到了茶几,「家里的装修得改一下,不能有任何稜角。」 「……」 行,当她白说。 楚眠索性松开他,转身欲走,厉天阙捞回她,「去哪?」 「我觉得比起你紧张这些有的没的,小懒现在的心情更重要。」 他们准备要二胎了,厉小懒不知道会怎么想,尤其是他们父子相认不久,而她这些年正经陪在儿子身边的时间并不多。 「我去和他聊。」 厉天阙抬起她的下巴,指挥道,「从现在开始,你脑子给我放空,什么都不准想,不准思考。」 「……」 这她会变成痴呆吧? 楚眠想要辩驳,想想算了,可能他就是一时热度,等过了这一阵就正常了。 于是她道,「行,那你和小懒好好聊,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说了这么久,好想吃点东西啊。 …… 被打造成学习室的房间里,年长的老师无奈地敲了敲书桌。 再敲。 接着敲。 力度加大。 「砰砰砰!」 趴在桌上睡得流口水的小孩猛地抬起头,懵懵地看向他,「老师,是不是学完了?」 「……」 老师当胸口一箭,被扎得鲜血淋漓。 第1333页 这才上课十五分钟!十五分钟! 而且怕他觉得枯燥,还是採用玩中教学的模式,可玩积木的时候还好好的,刚正式授知识两分钟,这小傢伙说睡就睡,倒在课桌上就叫不醒。 怎么会有如此不上进的孩子,真就是仗着家大业大为所欲为呗? 「小懒,一个人要多学点东西武装自己,这样你看到的世界才更大更广,也更有意思,生活才会更有意义,你说是吗?」老师在他身旁坐下,苦口婆心地说道。 「可是学得好累啊,我就好好玩,我不给别人添乱可以吗,老师?」厉小懒一本正经地问道。 「……」 你才学了两分钟!两分钟!哪里累了! 老师内心咆哮,脸上仍是笑眯眯的,知道这孩子聪明,就是不好学,于是跟他讲得深了些,「小懒,你说我们人活在世上是为了什么呢,不就是努力给这个世界添一抹色彩吗?你就不想画下最奇妙那一抹色彩么?」 「画画的人太多了,我给他们留一点空白,让他们好画一点。」 「……」 老师想掀桌走人,忽然门被沉沉地敲了两下,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气场压制进来。 见到来人,老师连忙抱着课本站起来,「厉先生。」 「爹地!」 厉小懒很高兴地和他招呼。 一看厉小懒嘴边的口水印就知道他又睡觉了,厉天阙的眉头蹙了蹙,道,「老师,我跟他聊下。」 楚眠说过,他再猖狂也得在老师面前放尊重一些,否则厉小懒会不服老师教管。 所以,厉天阙在这些家教们面前表现得算是客气了。 「是,是。」 奈何老师还是惶恐,闻言还鞠了个躬,退着往门口走了。 门被关上,学习室里只剩下父子二人。 厉小懒坐在小小的课桌前看着厉天阙,一双眼睛又大又天真,厉天阙忽然也觉得有那么点难以启齿。 他缓缓走向前,停在一块写字板前。 「爹地,你怎么了?」 厉小懒洞察人心的本事并不小,他能看出来厉天阙今天不太一样。 厉天阙看一眼旁边的白色写字板,清了清嗓子,道,「今天我给你上一课。」 一听到上课两个字,厉小懒就跟条件反射似的打了个呵欠,眼泪花都出来了。 意外的,厉天阙没有凶他。 「……」 厉小懒有些奇怪地看向他。 「知道小孩子是从哪里来的么?」厉天阙站在那里低睨着他。 「妈咪肚子里出来的啊。」 厉小懒有些茫然,今天学得这么简单吗? 「那你觉得一个家庭的成员该有哪些人?」厉天阙又问。 这对厉小懒有些难了,他掰着短短的手指道,「以前我家里只有妈咪和荷奶奶,后来有了爹地,又有漂亮外婆和帅气外公,他们也是家人,还有姨婆,好多好多人……」 厉天阙听这话不是滋味,直接在他面前坐下来,「我不是后来有的,你才是后来有的。」 第1103章 克制的厉天阙(1) 「……」 厉小懒懵懵地看他,「哦。」 后来就后来吧。 有什么好计较的。 「不过你不是最后一个,现在有一个比你还后来。」厉天阙看着眼前的小脸说道。 「金恩姐姐?」 厉小懒问。 「比她还后。」 「……」 怎么有那么多后来的家人,他数都数不过来了。 厉小懒鼓了鼓腮帮子,「那是谁啊?」 「是……」 厉天阙从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但看着面前厉小懒睁得大大的眼睛,他忽然间难以开口,盯着自己的儿子半晌没说话。 厉小懒顿时警铃大作,「难道又给我加老师了?不要啊爹地……」 他学不过来啊。 「……」 什么玩意,一听学习就头炸成这样。 厉天阙拧了眉,「不是给你加老师,是给你加个弟弟或者妹妹。」 「……啊?」 厉小懒小脸茫然,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妈咪肚子里怀小宝宝了吗?」 这些他倒是很懂。 厉天阙颌首,嗓音更加沉,「我知道这个时候给你加个弟弟妹妹不太对,但木已成舟,你得接受现实。」 厉小懒一脸不解地看向他,「为什么不太对啊?」 废话。 厉天阙发现他这儿子是一会开窍一会不开窍,「你回到我身边的还太短,现在有个弟弟妹妹,你不怕我们的注意力被分走么?」 闻言,厉小懒眼睛一亮,从地上咻地站起来,「那是不是不给我找老师了?」 「做梦。」 厉天阙干脆利落地回他两个字。 「……」 厉小懒的小脸垮下来,默默坐回去,小手托着脸,长长一声嘆气,喃喃道,「唉,我还以为妹妹能给我带来好运呢。」 「谁说一定是妹妹了?」 都没生,他倒是想的好。 厉小懒小手一摊,「当然是生妹妹好呀,生弟弟像我一样懒怎么办?多让人失望。」 那时候在南方边境,他老被人说,荷奶奶也急,可他就是不喜欢学习能有什么办法。 听到这话,厉天阙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胡说什么?」 第1334页 厉小懒抬眼奇怪地看他。 「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厉天阙盯着他一字一字说道,面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厉小懒看着他,眨巴了几下眼睛,厉天阙忽然伸出右手,一把捏住他肉嘟嘟的脸蛋往外扯,「你和你妈咪一样,都是我厉天阙的命。」 「……」 厉小懒再小也懂这话里的份量,他看着厉天阙,小心脏卟嗵卟嗵跳,跳得都忘了脸蛋被扯得有多疼。 「懂了么?」 厉天阙又捏了捏他的脸蛋。 「懂了。」 厉小懒有些木木地点头,胸前的金属小球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滚动。 厉天阙这才放开他的手,从桌前站起来转身离开,刚走到门口就被小傢伙叫住。 「爹地。」 厉天阙回头,低眸看过去。 小傢伙坐在书桌前,小手抓着身前的项鍊晃来晃去,金属小球跟着晃出一道弧线,他嘻嘻笑着,「爹地,我喜欢妹妹。」 别看他小,其实他什么都懂。 他知道,爹地妈咪都很爱他。 厉天阙站在门口看着他,薄唇勾了勾,「果然聪明,这么好的脑子不用来学习可惜了,再给你加个音乐老师。」 末了,他又添一句,「再加个孕期老师,教教你在妈咪怀孕的时候该做什么。」 说完,厉天阙转身就走。 留下厉小懒一个人在学习室被雷得里外焦嫩,不多时,学习室里爆发出一声吼,「不要啊爹地……爹地我是你亲儿子啊……」 楚眠坐在院子里的鞦韆上品着荷妈亲手做的酥饼,又香又脆,还不硬,十分好吃,突然听到一声喊,惊得她差点把酥饼丢了。 「妈咪啊——」 厉小懒迈开小腿就从洋楼里扑出来,直扑到她面前,「妈咪啊,我不要再加老师了,小懒会念书念傻的!」 一双葡萄似的漂亮眼睛都红了。 楚眠连忙将没吃完的酥饼放进嘴里,将厉小懒抱到鞦韆上坐着,「你爹地和你都说了什么?」 不是去告知她怀孕的事? 「说要加老师。」 厉小懒哽咽地道,鼓着婴儿肥的小脸道,「妈咪,你看看小懒,学习都学瘦了,呜呜呜。」 「……」 你这话有任何事实依据么? 楚眠无可奈何,捏了捏他的小脸,「你爹地就和你说了这个?」 「没有,还说你怀小宝宝了。」 厉小懒说着就往她平坦的肚子看去,小手伸上来摸了摸,一脸哀怨,「妹妹啊,我把老师们都继承给你好不好?」 「……用词错了。」 楚眠无奈地道。 「妹妹啊,我把老师们都遗传给你。」 「……」 楚眠无语地将厉小懒抱起来,抱到自己腿上,脚尖踮地,用了下力让鞦韆摇起来,道,「小懒,你知不知道,你真的是个特别让人省心的孩子。」 省心得让人心疼。 厉小懒垂头丧气地歪在她怀里,心想,要是不让我学习,我能更省心。 「好玩么?」 楚眠晃着鞦韆问他。 「好玩。」 厉小懒闷闷地道。 楚眠笑道,「以你爹地的性子,妈咪接下来估计也就办婚礼这一件事能干了,那剩余的时间妈咪在家亲自教你好不好?」 厉小懒有些开心地仰起头看她,过了一会又垮下来,「我看到老师就犯困,妈咪要教我,我会不会看到妈咪也犯困?」 「不会。」楚眠低头亲了下他软软的短发,「妈咪就是想多陪陪你。」 听楚眠这么说,厉小懒又开心了些,窝在她怀里看着眼前的景致忽上忽下,只觉得日子真美好啊。 「妈咪,妹妹会长什么样啊?」学习的事不谈了,厉小懒终于想起小宝宝。 「不一定是妹妹,可能是个弟弟。」 现在她的肚子是个盲盒,还不知道会开出什么性别。 「妹妹吧,妹妹像金恩姐姐一样好乖好乖。」厉小懒想了想很是认真地说道,忽地又玩性大起,「妈咪,再荡高一些。」 楚眠笑着满足他。 「飞起来咯——」 厉小懒开心得不行。 洋楼门前站着的男人却看着她们黑了脸,「荷妈。」 「怎么了少爷?」 荷妈连忙迎出来。 第1104章 克制的厉天阙(2) 「把这鞦韆放起来,一年之内,不要再让我看到它。」 厉天阙冷声吩咐。 「……好的。」 荷妈应下。 …… 关于怀孕这件事,楚眠第一时间的想法是不要那么早通知亲朋好友,待稳定一些再说。 但是婚礼在即,以厉天阙紧张的性子,旁人想不知道都难。 想了想,楚眠决定顺其自然,反正过些天就要去风岛举办婚礼,索性到时公开,就当大家为他们一併庆祝了。 转眼,就到了婚礼前期。 蔷园的桌椅家具全都被修整了一番,在这栋洋楼里几乎很难见到直角的物件。 而书房已经被各种各样的孕妇档案占得满满的,连天宫的一些资料楚眠都只能暂时搁到柜子里。 楚眠端着一杯热咖啡走进书房,就见书山后,穿着银灰色睡衣的厉天阙正坐在那里看书,连眼镜都戴起来了,一页页翻着书页。 第1335页 【孕期前三个月如何平安度过】 现在不止连新闻标题党,书都开始标题党了。 只要正常生活,不大蹦大跳,不接受乱七八糟的化学东西,这前三个月是有多难过。 「喝杯咖啡吧,产科专家。」 楚眠走向前,将咖啡搁到桌上。 厉天阙终于抽空看她一眼,视线落在热气腾腾的咖啡上,一边伸手将她拉向自己,一边道,「以后不要碰这么烫的东西。」 楚眠被拉着坐到他的腿上,伸手将书合上放到一旁,「别看这些,越看越焦虑。」 「我们的婚礼推迟一下?」 厉天阙环着她道,手在她腰间捏了两下,还感觉不出怀孕的多少痕迹。 「……」 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句。 楚眠摇头,「不行,这一推就要推到一年之后,现在网上热搜还有我们的婚礼,你要不给我办,民众会以为我被抛弃了。」 其实她是觉得风岛已经重建了,选个好日子向世界公开挺好的,再加上请柬已经发出去,劳师动众这么久,要是不办,一年后再来一次纯粹是浪费人力和金钱。 但这个原因说出来,厉天阙肯定满不在乎,不如从她的尊严出发。 果然,听到这话,厉天阙敛了敛目光,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喝了一口,「我再想想。」 「行,你想吧。」 楚眠看着面前如山的资料,眉头蹙了蹙,道,「不过你可要早点想,我现在不适合坐飞机,去风岛得坐船。」 这船从帝都出发要开上几天,必须提前出发。 「坐船容易晕吐。」 厉天阙想都不想地道,坐车又时间太长,一直坐着对身体也不好。 怀个孕真他妈麻烦。 「这一胎我就没吐过。」 楚眠笑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怀厉小懒的时候,她孕吐反应还算是重的,但这一胎,她除了馋嘴没有任何别的反应。 别人闻着荤腥味连饭都吃不下,她能让荷妈再舀一碗排骨汤,喝得津津有味。 「……」 孕期的反应各有不同,这些厉天阙已经知道了,正因为知道才觉得难搞,难以预防。 他抱着她想开口,忽然看到手錶上的时间,立刻目色一凝,「十点了,上床睡觉。」 「……」 她还没有困意。 可是容不得楚眠有意见,厉天阙已经将她抱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向卧室。 楚眠被放到床上,两只手交叠在身前,盯着关了灯的房间一点睡意都没有,她侧目看向睡得快到床边的厉天阙,很是不习惯。 之前,厉天阙睡觉都是熊抱,恨不得把她困得透不过气来,现在他自己觉醒了,别说抱,睡觉都不挨着。 楚眠反而不习惯了,她躺在那里飞快地转着两根手指,越是想睡越是睡不着。 「厉天阙。」 她低低地唤了声。 厉天阙果然没睡,立刻朝她侧过来,嗓音低沉,「怎么了?」 「你别离我那么远,我特别不习惯。」 她看着他黑暗中的身影道,他不止离得远,连被子都只盖个边,再这样下去他是不是要和她分房? 闻言,厉天阙沉默两秒,然后朝她靠过去,将她搂进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好了,睡吧。」 他这肯定是准备等她睡着了再松开她。 他会熬着不睡。 楚眠窝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清冽气息,她已经有一阵没在他身上闻到菸草味了,戒得很彻底。 她贴着他,额头在他下巴上蹭了蹭,盯着近在眼前的喉结,声音依然很低,「厉天阙,我们接吻吧。」 他好久没亲她了。 话落,那喉结动了动,莫名性感。 楚眠只听到头顶上方的男人呼吸加重,下一秒,他握在她肩膀上的手紧了紧,「阿眠,别搞我。」 「可我真睡不着。」 之前熬夜都熬出习惯了,十点没法睡觉。 「……」 头顶上方又是一阵静默。 须臾,男人妥协地呼了一口气,支起身子在黑暗中低头盯着她,准确无误地寻摸到她的唇吻了下来。 厉天阙一向猖狂不羁,楚眠第一次感受到他的克制,小心地一点重量都没有,只是贴着她的唇慢慢吻、轻轻吻…… 从前他肆意乱来的时候,她只想逃,但现在他变得分外克制,楚眠又生出了叛逆的心思。 她枕在他的臂弯上任由他吻着,就在厉天阙准备撤的时候,她看准时机小舌直接钻进他的唇间,一阵搅荡,柔软的触感让厉天阙头顶都像是被击了一阵电流,麻得厉害。 他的身体简直僵硬。 楚眠笑了笑,更加肆无忌惮地去胡搅蛮缠,直缠得厉天阙呼吸不停加重。 他想退,却被那一抹柔软勾缠着舍不开,只能僵着身子不停与她亲吻,左右反覆。 微哑暧昧的声响在黑暗中响起。 厉天阙听得人都要炸了,蓦地离开,一只手撑在她的身侧,「阿眠……」 喑哑的声音竟然带了一点颤抖。 「怎么办呀厉天阙。」 楚眠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忍住笑意轻声唤着他的名字,「我……」 她欲言又止。 「什么?」 厉天阙这一刻脑子有些浑,他甚至在想,她要是想用别的方式替他抒解他该不该答应。 第1336页 楚眠仰起头,嘴唇在漆黑中贴上他的耳廓,轻轻吹了口气,厉天阙喉咙又是一紧。 她的声音柔柔软软,「厉天阙,我想……吃辣子鸡。」 第1105章 孕妇馋嘴日常(1) 「……」 厉天阙的脑子醒了。 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啪。」 灯被按亮,突如其来的光明让楚眠刺地闭上眼睛,厉天阙温热的掌心按在她的眼睛上,过一会儿才拿开。 然后,楚眠就看到他黑得不成样的脸。 「换一个。」 厉天阙臭着脸道,辣的不行。 「可我就想吃辣子鸡,我好久没吃过辣了,平时我也不吃。」 他对她的饮食已经到了苛刻的地步,她嘴里太淡了,只想吃点重口味的。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辣子鸡。 楚眠见他脸色还是不想同意的样子忙又道,「你看那么多书,你应该知道孕妇心情也很重要吧,偶尔吃一顿辣的没事。」 都说成这样了他还能说什么。 厉天阙拧着眉起身,「等着。」 楚眠一把抓住他的睡衣,「别叫荷妈起来做,她年纪大了,晚上本来就觉少,让她好好睡,你帮我去街上看看,有没有没关门的饭店,买一份回来。」 要不是这个点外卖上都点不到辣子鸡,她就直接自己解决了。 「知道了。」 厉天阙臭着脸将被子往她身上盖,「来回要时间,你先睡一觉,好了我叫你。」 「哦,好,辛苦了。」 楚眠抓紧了被子。 厉天阙没说话,一头栽进浴室沖了个澡才出门,楚眠躺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将被子拉过头闷笑。 这澡沖的怕是凉水澡。 怎么办吶,逗克制的男人有点好玩。 …… 不过唐瑾辰和孟墅就不觉得有什么好玩了。 蔷园的半夜,楼下厨房灯火通明。 孟墅打着哈欠将一些配料放到流理台上,身上还穿着睡衣,他这些天加班有点过猛,好不容易有一天早下班准备好好睡一觉,又加班了。 人生绝望。 厉天阙在一旁的椅子上悠闲坐着,看他和唐瑾辰相继进入厨房。 后进门的唐瑾辰衣冠楚楚,脸色就特别不好看了,他将封好鸡块的保鲜袋重重砸在流理台上,「你叫我们大半夜过来就是为了给你老婆做一顿辣子鸡?」 离不离谱? 荒不荒唐? 「有问题么?」 厉天阙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指挥孟墅打开面板,调出辣子鸡的教程。 「问题大了,我就当你大半夜找不到食材,上我总统府讨一份也正常,但让我派人送过来不就行了?」 为什么要他亲自送? 大半夜的,他还当出了什么大事,现杀鸡三个字是一种暗号,是他厉天阙又要收拾谁了。 厉天阙坐在椅子上,身体前倾,十指交叉抵在下颌,看着面板上的菜谱教程,嘴上轻描淡写,「别人我信不过。」 食材这种东西不是百分百信任的人哪敢随便要。 楚眠还要让他上外面买,外面的鸡是好鸡么?外面的油是好油么?他能放心。 「……」 唐瑾辰无语,那还要谢谢他的信任了,「天阙,你知不知道我本来都准备睡了,就睡四个小时,然后就有两个越洋视频会议等着我。」 比起厉天阙可以把事务交给孟墅,他不行,很多事务全等着他亲自去做。 「睡四个小时和睡两个小时没多少区别。」 厉天阙看一眼手錶上的时间,大发慈悲,「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 回去、回去……总统府可不是在蔷园隔壁,远着呢! 这么想着,唐瑾辰拉过一张椅子也坐下来,「这车坐得我累,我就在你这休息,晚点直接在你这开视频会议。」 这样他还能多休息一会。 「那你自己去客房。」 厉天阙没赶尽杀绝。 一旁孟墅则是很聪明地找到围裙繫上,看着菜谱准备老老实实做菜。 厉天阙站起来,直接推开他,「你也去客房。」 「不用我做吗,厉总?我可以的。」 孟墅吃苦吃惯了,突然可以休息还有点不惯。 「看不上你做的。」 厉天阙丝毫不掩嫌弃之意,「你要实在睡不着就去楼梯口守着,楼上有动静就喊我。」 他边说边戴起消毒过的手套,装备齐全。 唐瑾辰打了个呵欠,听到这话忍不住道,「楚眠还没到要生产的时候,不必这么大惊小怪。」 「不想被我赶出去就少说话。」 厉天阙说完就不理他,开始清洗鸡块。 孟墅也没走,只是时不时到外面看一眼,听听楼上有没有动静。 锅被烧热,油下锅,整个厨房的温度都升了起来。 唐瑾辰靠在椅背上看着他这架势,也算是开了眼,「真是天会黑、人会变,小时候你饿起来摸着厨房的土豆青菜就生吃,也不知道自己煮一下,现在都在学做辣子鸡了。」 一个饿死都不肯沾一下厨具的人,现在做菜做得这么认真。 孟墅深以为然,何止是做菜,他已经感觉到厉总完全不想搭理财团了,他现在就是把财团掏空了,厉总估计都不知道。 第1337页 厉天阙没理他们,继续做菜,面色肃然,飘起来的裊裊烟气竟也慢慢感染了另外两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厉天阙这个样子,孟墅忽然觉得半夜为另一半开炉灶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很……温暖。 他是不是也该找一个了? 唐瑾辰看得认真,索性把椅子翻转过来,反坐椅子,双手搭在椅背上,下巴抵在手臂上,盯着厉天阙看。 别说楚眠,他现在看着厉天阙都觉得感动。 等冰冰怀孕的时候,他也要抽时间做这些小事,加分项。 会还是他厉天阙会。 「酸儿辣女,小姐怀的应该是个女儿吧?」 孟墅看着看着忽然冒出一句。 厉天阙猛地回头看他,目光锐利,孟墅以为他是不喜欢女儿,顿时嫌自己嘴笨,却听厉天阙问道,「有这种说法?」 「有啊,说是能从饮食上看出男女。」唐瑾辰搭腔,「女儿都像爸爸,我倒是很期待一个厉天阙女版。」 想想就很期待。 「……」 厉天阙凉凉地瞥他一眼,「你可以回总统府了。」 「……」 唐瑾辰不从,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厉天阙做菜的照片,发给樊冰冰。 a国的第一财阀下厨做菜,这照片弥足珍贵。 第1106章 孕妇馋嘴日常(2) 等等,他为什么要发其他男人给自己太太看? 唐瑾辰果断撤回,一分钟后,手机默默冒出樊冰冰一个茫然的问号。 【樊冰冰:撤什么?姐夫那边是出了什么事吗?】 唐瑾辰在手机上打出文字。 【唐瑾辰:没有,是楚眠半夜想吃辣子鸡,天阙知道我们总统府厨房天天备着新鲜食材,让我送一份过来。】 【樊冰冰:!!】 【樊冰冰:早说我给眠姐做啊。】 「……」 唐瑾辰不想和总统夫人聊天了,直接关掉屏幕,眼不见为净。 闲着也是闲着,孟墅站在一旁道,「厉总,那是不是要把家里的庄园收拾出来,再添一个孩子,蔷园就不够住了。」 这里就是栋小洋楼,房间少了些。 「楚眠不喜欢那么大的地方。」厉天阙说着睨一眼唐瑾辰,「到时就把客房取消,改儿童房。」 来了也没地方让他们休息。 「……」 唐瑾辰被针对,无奈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你忙吧,趁着客房还在,我去客房看会文件,为一会的视频会议做准备。」 厉天阙又看孟墅一眼,孟墅自觉地往外走去,给厉总太太守楼梯。 厨房里的温度节节升高。 …… 楚眠在楼下传来车声的时候,就跑阳台上看了,见到唐瑾辰和孟墅半夜进蔷园,手上还都拎着食材。 她顿时明白了厉天阙的心思,尴尬到无法下楼,只能呆在楼上。 一股浓浓的香味顺着门缝飘进来。 楚眠摸了摸肚子,空得厉害,等了一会儿,那香味越来越浓郁,房门终于被推开来。 见房里灯光大亮,楚眠靠着床背坐在那里,端着托盘的厉天阙蹙眉,「怎么没睡?」 「太香了,睡不着了。」 楚眠说着连忙从床上下来。 房间小,没有能放桌椅的地方,楚眠想让厉天阙把菜放在床头柜上,她坐在地上吃。 结果厉天阙直接拿了张厉小懒玩的小游戏桌搁到床上,让她坐在床上吃。 楚眠饿得狠,也就没说什么,拿起筷子就准备吃,结果辣子鸡才盛了巴掌大的一小碗,配着小半碗米饭。 「这么少?」 楚眠感觉不够。 「半夜少吃,辣的少吃。」 厉天阙在她对面坐下,像个威严的老师。 「……」 有点抠了,但好过没有。 楚眠夹起一块鸡腿肉放进嘴里,麻麻的、香香的,完美地挑逗着她的味蕾,味道竟然出奇得好。 鸡肉的外面一层脆脆的,里边则是嫩得嚼两下就烂,辣辣的香汁冲进她的口腔,好吃得她眼睛都亮了。 「好吃?」 厉天阙看出来了,颇有自得地勾起唇角。 「好吃。」 楚眠连连点头,一连又吃好几块鸡肉,配着香喷喷的米饭,味道简直绝了。 一碗的辣子鸡很快就吃得只剩下一些辣椒在里边,楚眠看向厉天阙,「没饱。」 「够了。」 厉天阙不听她的。 她现在不止不反胃,还特别能吃,一闲下来手上就要摸点吃的,到时把孩子养得太大,生产容易艰难。 「……」 好吧。 楚眠没再强求,默默把碗筷放下,然后下床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通风,散掉饭菜的味道,转头问道,「唐瑾辰和孟墅回去了吗?」 「没有,客房睡着。」 厉天阙不想收拾这些碗筷,直接把游戏桌端到房间外就关了门。 闻言,楚眠想了想,斟酌着字眼道,「以后我可能半夜想吃东西的频率会很高,你不要次次麻烦他们了吧,我只要买一点吃吃就可以了,你也不用亲自下厨。」 她怀个孕,弄得兴师动众,太难为情。 「他们心甘情愿。」 厉天阙想都不想地道,拉过她的手让她在房间稍微走上几步。 第1338页 客房里两个心甘情愿的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喷嚏。 「这是人情,要还的,难道以后他们的太太怀孕,你也大半夜去送食材?」 楚眠问道。 厉天阙看她一眼,眼里就写着三个字:我疯了? 「所以,不要为难别人了。」 「哦。」 厉天阙敷衍地应了声。 楚眠搭着他的手往浴室走去,刚要去拿牙刷,厉天阙就先她拿走了,牙膏挤好,水接好,全部摆在她面前。 「……」 楚眠忍不住抬眸看向他英俊的面庞,越发觉得他帅得勾人心,「厉天阙,你这样我习惯了怎么办?」 由奢入俭难,等到她生完孩子,她还怎么自理生活? 「不好?」 厉天阙反问。 「太好了。」 楚眠喃了句,拿起水杯开始对着镜子刷牙,电动开关一开,牙刷高速飞转起来,发出低低的声响。 她看着镜子,厉天阙站在她的身后,一双深灰的眼盯着她,眸光深邃,仿佛全世界只容得她一个人似的,这种目光……真得有些扛不住啊。 又想逗他了。 「孟墅说,酸儿辣女。」厉天阙看着她道,将她垂下的乌黑长发往后拢了拢。 「你喜欢女儿?」 楚眠刷着牙,含糊不清地问道。 「无所谓。」 厉天阙低沉地道,是男是女都行,他挑这个做什么,「你喜欢么?」 「喜欢啊,儿女双全不是人生乐事么?」 楚眠含糊地道。 「那就女儿。」 厉天阙做了决定。 「……」 楚眠差点呛到,这话说的,是不是女儿他们现在能决定?怎么也要等四维彩超看了才知道。 她漱了口,把杯子放到一旁,拿下毛巾擦脸,擦着擦着,她又从镜子里看厉天阙。 厉天阙也盯着她,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她头发上摸着。 楚眠用毛巾捂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同他对视,声音闷闷的,「厉天阙。」 「嗯?」 厉天阙停了摸发的动作。 「我又想接吻了。」 她道,漆黑的眼珠澄亮。 话落,她的眼睛就被男人从后单手捂住,一抹温热带着狠意压在她的脸侧,亲得跟要咬人似的,暗哑的嗓音压抑着愤怒,「小东西,你再搞我,我不介意让你的手活动活动。」 「……」 楚眠闭嘴了。 呵,逗不起的男人。 …… 楚眠好吃好喝了一段时间,就准备登船事宜。 第1107章 这不就熟起来了(1) 登船的当日,声势浩荡。 忙碌的宾客准备过几天再坐飞机过去,而闲的人已经提前收拾了行李跟着一起登船。 比如陆景然,比如霍烨。 海边的风很大,霍烨靠在登船口一旁的栏杆上,被风吹得唤醒痛觉,他侧目,就见陆景然从甲板那侧过来,站在登船口另一边的护栏后,用手挡在眼睛上方,挡住刺眼的太阳眺望。 远处,一部部车子浩浩荡荡地朝这边驶来。 来了。 陆景然微笑,自从回来,她就回了陆家,没再住在蔷园,怕打扰经历了太多事的厉天阙、楚眠甜蜜。 这一阵楚眠也没怎么出来,都是电话、视频联繫,就约了一次去扫墓后来也是厉天阙代去的,说是楚眠睡过了头。 想想,她有很久没见到女儿和外孙了。 有道目光自始至终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避无可避。 陆景然转头看过去,霍烨忍着淡淡的痛意直起身来,单手搭在护栏上,一双眼睛漆黑,不知道是不是湖风比海风养人,他的五官深邃、成熟,毫无中年人的油里油气。 「我觉得天阙有点问题。」 霍烨一张口就是老中年人了。 普天下的岳父看女婿都不会太顺眼。 陆景然看着他脖子还未完全淡掉的伤痕,淡淡地道,「他是你教出来的。」 在苏家时还一口一个天阙亲密无比,知道眠眠的真实身份后看厉天阙就不是滋味了。 「你不觉得么?」霍烨一脸凝重地道,「明明说好了一起去扫墓,最后只有天阙过去;明明可以坐飞机,突然就说改换邮轮。」 陆景然真不知道他怎么能怀疑那么多,转头看一眼甲板上正在架长枪短炮的顶级摄影师们,「这不是要提前拍婚礼的素材么?飞机没有邮轮好拍。」 这一次的婚礼从开始就能让人感觉到份量,除了摄影师还有专业的导演,就为了拍出最好的效果,能给一对新人留下最浪漫的回忆。 「你信?」 霍烨反问。 「有什么好不信的,不然你觉得为什么改邮轮?」陆景然道。 「我怀疑……」霍烨的眼睛变得更深,幽幽地吐出一句话,「眠眠有宝宝了。」 海风吹走他的声音。 「……」 陆景然觉得他多少是在无理取闹,眠眠要是怀孕了会不说么? 偏霍烨越说还越以为是,脸色都冷了冷,「天阙这个荒唐的,白给他发那么多小贴士了。」 「……」 陆景然懒得搭理他,往下望去,只见无数的车子已经以方阵形式停下来。 导演指挥着摄影师们上前,架好镜头就往下面扫去,车门齐刷刷地打开,一个个穿得笔挺的男男女女从车上下来,个个手拿一个超大行李箱。 第1339页 婚礼造型师团队方阵、最专业的医疗团队方阵、世界顶级的烹饪团队方阵、婚礼服务团队方阵、氛围团队方阵、水电施工团队方阵、保镖团队方阵等等、等等等等…… 一眼望去,就仿佛在拍大片,一群人提着箱子就整齐地沙滩上走来,在沙质细腻的海滩上留下一行行脚印,有贝壳在太阳下闪着光。 连厉小懒同学都像模像样地穿了一身黑色小西装,戴着墨镜,拉着小行李箱站在人群中央。 气势十足。 楚眠也是上了车才知道厉天阙已经把这场婚礼搞这么大了,顿时想赖在车上不下去。 「怎么?」 厉天阙半个身体都探出车外,才发现楚眠坐在车上没有一点动静。 「又要上热搜了。」 楚眠无奈扶额,她想着风岛重建得很好了,礼堂也建了,很大手笔,那就够众人说一段时间的了。 结果……还带这么一大群人过去,不是一大群,是乌泱泱一大片,都快把整个沙滩占满了。 浮夸到极致。 怪不得要动用到邮轮,这么多人不用邮轮哪里装得下。 她已经把他们的婚礼想得很盛大了,亲朋好友齐聚一堂,热热闹闹地庆祝一番,结果,厉大总裁总能告诉她,还能更夸张。 「我们的婚礼还不值得一条热搜?」厉天阙挑眉。 「太浮夸了。」 楚眠睨他一眼,「会被人说铺张浪费,奢靡无度。」 「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我厉天阙有钱,怎么了?」 厉天阙握上她的手,「你要在乎这些虚名,婚礼期间我以你名义多做几个慈善,堵上那些人的嘴。」 「……」 道理都被他占尽了。 楚眠看他,「厉天阙,你跟我说句实话,婚礼你花了多少钱在办?」 她看着这阵势感觉是个天文数字。 「……」 厉天阙沉默地盯着她。 「告诉我。」 她要知道他到底有多能花钱。 厉天阙抿着薄唇,深深地看她一眼,然后说了三个字,「不封顶。」 「……」 楚眠好想踹他下去,败家的男人。 「下不下去?要开船了。」厉天阙催促她。 「下去被那个一向只拍国际大奖电影的大导演拍?」 楚眠望了一眼邮轮的方向,纵然她不怎么关注娱乐圈,都知道那位王大导演在圈子里是宗师级别,这样一位导演,给她拍婚礼素材? 他是不是用权势砸人家导演脸了? 「别人配给我们拍?」 厉天阙不可一世地说着,见她还不肯下车,索性低头一把将她横抱而起,弯腰出了车子。 「wow……wow……」 船上传来一大片的哄闹声,喜庆得就好像已经是婚礼上新郎抱着新娘出来了。 那片声音中,尤以陆氏小三兄妹声音最为哄亮,他们三个是氛围组组长吧。 先往前走的几大方阵听到声音,立刻有序地往后一退,让出一条大道来,个个笑容满面地看着他们。 已经下了车,楚眠再尴尬也只能硬撑出一抹笑容,在厉天阙怀里抬起脸和大家微笑示意,硬摆出落落大方的模样,跟着厉天阙一起浮夸。 「看到远方的那一群海鸟了吗?来,从海鸟那里往沙滩拉近,对,蓝天都给它拍出来……」 导演稳坐一方,拿着对讲机指挥摄影师们,难掩激动,「漂亮!」 这拍得太美了。 第1108章 这不就熟起来了(2) 尤其是厉天阙那通身的气质与气场,强得连镜头都拿捏住了,这是很多明星演都演不出来的,这样一个男人抱着自己的太太迎着阳光踩在沙滩上,镜头感绝了。 还有楚眠这一袭白裙,就像一只温驯的白鸽静静依偎着主人…… 绝了啊。 这俩人要是能给他拍电影,他绝对手把手教演戏。 楚眠就这么被厉天阙抱着上了船,笑容都快僵了,只能抱着厉天阙的脖子,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可以了,放我下来吧。」 厉天阙低笑一声,抱着楚眠走进一楼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才将她放下来。 正好在酒吧前,酒柜前还站着两个服务生,笑容满面地为他们服务。 「给我一杯水,谢谢。」 楚眠说道。 服务生立刻端上水,楚眠捧起来就连喝几口,不适的心情终于被慢慢缓解下来。 一转头,就见有工作人员冲上来,在她周围铺上轨道,摄影师坐在摄影机前随着轨道慢慢绕行,给她来了个漫长的镜头。 她只是喝口水而已。 楚眠连水都喝不下去了,看着身旁的男人,「不会这样一直拍到婚礼结束吧?」 「嗯哼。」 厉天阙还是很满意的。 虽然这样拍摄需要的人手多,但因为是顶级团队,一个个都做得很好,把所有可能的危险全都规避了,连铺垫轨道也会离楚眠远一些。 楚眠是真的被惊到了,「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被人这么追着拍?」 「不是喜欢,就是给后代立个标杆,将来他们要混不出我这样的规模,说明他们没用。」 厉天阙摇了摇手中的酒杯,微仰下颌,红酒滑入薄唇中,喉结动了动,很是性感。 「……」 第1340页 这标杆属实吓人。 楚眠想了想小声道,「怀孕的人不适合有这么多摄影设备跟着。」 「放心,新科技,全部通过了安全检查,不会对你和孩子造成一点影响。」 厉天阙又抿一口酒,低眸看她,显然比她看得深远。 此时,摄影设备已经360度环绕式拍摄了。 「……」 楚眠劝不动他,只能劝自己,没事,没事,就当这些镜头都不存在。 她仰起头一口气将水全部喝下,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不会连我们卧室都跟进去拍吧?」 厉天阙摇头。 还好,没到丧心病狂的程度。 楚眠略微松一口气,就听厉天阙轻描淡写地道,「卧室是你休息的地方,自然不能让闲杂人打扰,所以只装了活动镜头,不带摄影师。」 「……」 楚眠一脸匪夷所思,她都听到了什么? 他说得是人话么? 他什么时候已经能容忍到在卧室装摄像头让人看? 厉天阙搁下方口酒杯,手臂搁在吧檯上横到她的身前,低头靠近她,一双眸又深又邪气,薄唇微勾,「反正老子现在也不能做什么,装点摄像头还能绝了你天天想搞我的念头。」 以前他进,她退,现在他克制了,她反而天天搞他。 他沖冷水澡冲到麻木。 再这么下去,他就是全a国第一个在老婆孕期活活熬死的男人。 他了解她,有摄像头,她这么要脸的人绝对不敢乱来。 「……」 楚眠被噎了个实在,她怎么都想不到卧室装镜头是这么个原因。 行吧。 怪她,这些天太控制不住自己,夜夜逗他,把人逗出邪火来了。 这么一想,楚眠也不好再说这些镜头有什么不对,只能默默又喝一杯水,微笑着跟大家说辛苦了。 见她妥协,厉天阙笑了笑。 跟他斗。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发心,跟逗只小猫似的。 摄影师努力拍摄,一丝一毫都不放过,甚至给了个手部特写。 …… 人员到齐,邮轮缓缓启动。 楚眠和陆晴、陆寒他们打了一会麻将,就被厉天阙催着回房休息。 一开始看到偌大的卧室里装着几个镜头,她很是不习惯,想用衣服把镜头都遮起来,最后厉天阙直接把她抱到床上,从后禁锢着她。 楚眠困极了,也就慢慢睡去。 邮轮导演室中,好几台大屏幕同步播放着各种各样的素材,最经典的还属中间的大屏幕。 镜头对着那张灰色被面的真皮大床,屏幕中的两人都是侧躺着,楚眠背靠在厉天阙的怀里,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细腻的瀑布般散开,发尾扫过厉天阙的下颌。 厉天阙一条手臂搁在她的腰间,人完全跟着她蜷成一样的弧度,仿佛她就是镶嵌他怀中一样。 这谁看了不说一句唯美? mv都拍不出这样的效果来。 王大导演看着,只觉得各个画面都值得保留,赞嘆连连点头,「这活可比拍大电影省心。」 「啊!爹地妈咪!」 一声童稚惊呼吓得王大导演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回头一看,呵,好么,他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屋子的人,好像全是两家的亲朋好友,个个来头不俗。 而现在,他们个个都八卦脸地看着屏幕。 「你们怎么进来的?」 王大导演很是震惊。 「门没锁就进来了。」 作为伴娘之一的安诗蓝没有樊冰冰这个总统夫人忙,也就跟着一起来了。 来就值了。 有生之年,她居然还能看到眠姐的「床戏」。 厉小懒自来熟地爬上王大导演的腿,坐着有滋有味地看起来,「我妈咪真好看呀,我也要躺进去,他们房间在哪?」 「你不适合知道这个答案。」 陆寒捏了捏他的小脸道。 厉小懒表示抗议,陆晴连忙递给出手中的瓜子仁,「来,小懒,吃点瓜子仁,我都剥好了。」 「给我一点。」 陆风表示也要,直接把手伸进陆晴的零食袋里。 「我也要,陆晴姐姐。」 小太阳也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既然这样,也给我来一点,谢谢。」 厉天阙的表哥苏庭一边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一边把手伸了出去。 陆晴很是热情给他倒了一份,又招呼旁人一起吃瓜子,」一起吃,边吃边看。」 他们都是新人双方的亲朋好友,之前几乎没见过,见过也不熟,刚才在外面打招呼彼此之间都透着一股尴尬。 这一刻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分着瓜子,突然就熟起来了。 第1109章 来自亲生父母的试探 「……」 王大导演很是无语,都把他这导演室当什么地方了? 「小姑姑,你要不要?」 陆晴又看向站在后面的陆景然。 「不用。」 陆景然淡声拒绝,转头看了一眼一旁一直站着的霍烨,只见霍烨直勾勾地盯着屏幕,面无表情,眼神却透着几分森森之气。 看起来就像那次在酒招亲上,他推开一个个喝酒的男人,从她手中抢过那杯竹筒酒时一样。 总觉得,他又在生什么不好的心思。 第1341页 霍烨忽地转身,从人群中大步往外走去。 陆景然立刻跟上,没走出多远,霍烨就回头睨向她,「跟着我做什么?」 陆景然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一步步走向他,没了从前的敌意,眼神却依然锐利,「我警告你,霍烨,别去打扰眠眠和天阙。」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打扰他们了?」 霍烨把手背到身后,略一沉吟道,「我就是想着在船上也没什么事做,不如给眠眠做点吃的。」 陆景然不相信他,便跟着他进了厨房。 霍烨还真就有模有样地做起菜来。 陆景然看着他一盘盘菜搁到旁边的桌上,油焖茄子、醋熘肥肠、生葱猪蹄汤、红烧肉、高油肉卷……还外加一份炒油饭。 这些菜单看都没什么,但放一起来就肥腻得让人无法直视。 陆景然蹙了蹙眉,抬手抵在鼻下,甚至不太想闻到味道,「你就做这些给眠眠吃?」 「不丰盛么?」 霍烨反问,将菜一道道放到餐车上,推着就走。 「……」 不是丰不丰盛的问题,是重口的问题。 陆景然再一次跟上他的步伐,紧紧跟在他身后,盯着他的背影,未见老,一如从前。 她走着走着,步子渐渐慢了下来,她恍然记起她怀孕那一段时间,那时候,他们俩感情很好,他也一直陪着她,偶尔她看到有的菜就反胃,下一次,那道菜就绝不会再上桌,她的孕吐症状也就减少许多。 那些菜…… 陆景然往前快走几步,看向餐车上的菜,目光一阵恍惚。 真的全是她闻着就孕吐的菜,他竟然还记得。 「你要测试眠眠是不是怀孕?」陆景然猜中他的目的。 霍烨也不否认,「就天阙那个性子,他让人把镜头装进卧室里就不正常。」 所有人都在看着屏幕傻笑,只有他嗅出了不对劲。 「你想太多了。」陆景然道,「再说,要知道答案直接去问眠眠就可以,你弄这么多的油腻菜对身体不好。」 「他们要想公开早就公开了,既然故意藏着掖着,肯定就是不想说。」 霍烨面色严肃。 「这是好事,有什么好不想说的。」 陆景然道。 闻言,霍烨倏地停下,转眸盯着她,一脸堪称聊国家大事的郑重神色,「这是好事?孕期40周到生产,这个过程中你知道会有多少意外么?你知道生产过程又会有多少突发问题么?」 「你这话说的好像眠眠是你亲自生的一样。」 陆景然忍不住回怼。 孕期40周,一般情况下哪有那么多的意外。 「……」 霍烨被噎了下,说不过她便推着餐车继续往前走。 …… 楚眠本来就是小憩片刻,躺一会便醒了。 有着满屋子的镜头,她也歇了逗厉天阙的心思,躺在他的怀里发呆,直到敲门声响起,身旁的男人拧起眉,也醒了。 楚眠从床上坐起来,厉天阙倒在那里,状态还有惺忪,见她起身,手掌下意识地託了她的后腰一把。 「……」 就好像她已经到了孕后期连起床都困难的时候。 楚眠无奈地笑笑,对这男人的怨念少了那么一些,她走去开门,门一被拉开,一股浓浓的饭菜香味就飘了起来。 门外站着面色各异的霍烨和陆景然。 楚眠低眸就看到餐车上满满的菜色,顿时眼睛一亮,「你们给我做的?」 正好饿了。 厉天阙对她饮食太过克制,她总觉得吃不够。 说着,楚眠就拉着餐车进房,举止之间甚至透着一抹迫不及待。 看她这样,霍烨怔了下,疑惑地盯着她,问道,「你喜欢么?」 「喜欢。」 楚眠十分真心诚意地说道,端起菜搁到桌子上,便坐下来拿起炒油饭吃了一口,又夹起一块红烧肉,品尝过后道,「很好吃,谢谢。」 「……」 好吃? 难道真是他猜错了? 霍烨定定地看着楚眠,忽一转头,就见陆景然看着他有些嘲讽地低笑一声。 就说他胡思乱想,一天到晚乱猜。 这一个对视间,楚眠大快朵颐,已经迅速扫荡着桌上的菜,等他们反应过来,睡醒的厉天阙已经走过来,一把夺了楚眠手中的筷子。 「吃这么多不怕撑着?」 厉天阙有些不悦。 「我饿。」 楚眠抿唇,烦死了,就不能让她好好吃一顿。 霍烨也连忙拉开桌子,道,「这些都太油腻了,不能多吃,你饿的话我再去做些清淡的。」 「是啊。」 陆景然也帮忙收了楚眠还没吃完的半碗饭。 「……」 楚眠坐在那里,像极了一座被孤立的岛。 他们是有毒么,都不让她吃饭。 「全是重油,什么意思?」 厉天阙站在那里冷冷地睨向霍烨和陆景然,是时候重新做个亲子鑑定了。 霍烨沉默。 陆景然没有任何犹豫地拆穿他,「他以为眠眠怀孕了故意瞒着他,非要测试一下。」 呃…… 楚眠坐在那里,看了一眼厉天阙。 他们都没想特别瞒着,但的确不太想告诉霍烨这个一天能发八十条怀孕害死人新闻的人。 第1342页 厉天阙也低头看她一眼,冷声道,「想问就问,弄这一桌重油的有意思?」 他是真的不爽。 也就他们是楚眠的亲生父母,否则…… 霍烨也有些懊恼,「是我不对,应该听景然的直接来问,我是怕你们不说。」 楚眠有些无奈地道,「我说啊。」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霍烨、陆景然看向她。 「我的确是怀孕了。」 楚眠云淡风轻地说道。 「……」 陆景然和霍烨的表情凝固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谁翻了车。 第1110章 撒娇 下一秒,霍烨就捏紧了拳头,又松开,吸一口气看向厉天阙,「天阙,你跟我出来,我和你聊聊。」 「不行。」 楚眠想都不想地拉过厉天阙的手,握得紧紧的,人站起来,盯着霍烨道,「你别再给他灌输初期流产的种种好处,不然我就拉黑你。」 她是怕了霍烨了。 「我和你说,亡羊补牢为时……」 霍烨试图开口,楚眠果断再次打断他,「断绝父女关系。」 「眠眠,我和你说……」 「老死不相往来。」 楚眠再次下重药。 「……」 霍烨终于闭了嘴。 楚眠松一口气,牵着厉天阙的手道,「这个孩子我要定了,你们可以关心我,但不能动拿掉的心思,连说都不能说。」 「……」 霍烨不说话,面色难看地盯着厉天阙。 白给他发那么多贴士了,都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女人。 厉天阙回视他一眼,眼神桀骜。 呵。 他还想找人算帐呢。 陆景然则是很快往旁边迈了一步,和霍烨拉开距离,看着楚眠笑道,「不用听他的,他就是太喜欢胡思乱想,怀孕是好事,不过孕期一定要好好注意。」 「嗯。」楚眠微笑。 「怪不得看你变贪吃了,原来是这个原因。」 陆景然关切地说道,「不过真不能吃这么重油的,也不能太过贪吃,吃胖了影响生产,也影响你自己健康。」 又来一个小心翼翼的。 楚眠不好拂她好意,乖乖受了,只能看着霍烨捲起袖子就将桌上的菜全往餐车上放,然后一口气把餐车推出门外,关了门开窗通风。 「……」 楚眠只能眼巴巴看着,肚子更饿了。 四人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霍烨坐在那里,两只手搭在膝盖上,面色沉着,一直在深呼吸,呼吸重得过于明显。 陆景然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子。 「啪。」 厉天阙将一个红色文件夹搁到霍烨和陆景然面前,「这是婚礼前后的流程。」 陆景然有些奇怪厉天阙突然说起这个,伸手接过来看了一眼,只是流程密密麻麻。 主要是有三天。 第一天,招待来宾;第二天,备嫁之夜;第三天,婚礼正日。 「眠眠都怀孕了,怎么还有这么多流程?」霍烨一看语气就不对了,「省,必须省步骤!」 这话正中厉天阙下怀。 他伸手搂过楚眠,修长的手指在她手臂上轻叩,薄唇勾起一抹邪气,「我也是这么想。」 霍烨拿起笔就要把步骤大刀阔斧地删掉。 「不用这么麻烦。」 厉天阙道,「原本的流程已经决定下来了,也已经通知到来宾,来宾们的行程全部定好了,肆意更改显得我们专行独断。」 「……」 霍烨看他一眼,他专行独断的时间少了是吗? 「所以,第一天招待来宾的工作就由你们替我们做。」厉天阙道出目的。 楚眠有些意外地看厉天阙一眼,她还在想厉天阙居然不缩短婚礼前后的流程,原来在这里等着。 「我们?」 陆景然更是错愕。 一般这种流程都是新人感谢来宾们为婚礼拨冗前来特地设置的宴席,她和霍烨去办? 「这样的流程楚眠去了太累,她不去我不能一个人去,这叫不圆满。」 招待宾客一个人出现,别人还以为他们是怎么了。 厉天阙看着他们道,「你们是楚眠的亲生父母,你们不去谁去。」 他已无父无母,无人可代。 「……」 还要圆满。 陆景然不由得看向霍烨,这不是等于要他们以夫妻名义出面么? 她又看一眼文件中的流程,「还要陪宾客们逛风岛?」 那她不是要和霍烨相处很长的时间? 在复制城,她已经放下了对霍烨的恨,不再纠结当年种种,可要他和霍烨以夫妻名义出席,她还是……会别扭。 「那就我们去。」 霍烨很快下了决定,他们不去,就得楚眠大着肚子去招待宾客,这么多流程走下来累都累死了。 「……」 陆景然为了楚眠,最终也没推辞。 「那我们回去看宾客名单吧,替两个孩子出席,不能连来宾都不认识。」霍烨看一眼陆景然,「还得商量下流程,得先去各个景点看一看,熟悉下路程。」 「……」 那不就是从今天开始她就要和他绑定在一起了? 陆景然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拒绝的话,站起来和霍烨一同离开。 第1343页 等他们离开后,楚眠端起一杯水喝了两口才道,「你不会是故意在撮合他们两个吧?」 「我有那个闲心么?」 厉天阙冷哼一声,把文件往旁边一扔,在旁边一张沙发上坐下来,一派慵懒,「老子还不是了解你?」 「我?」 这关她什么事。 「最开始制定流程时,你看了一眼就要求在第一天加入参观风岛的流程,风岛重建,风光大好,你就是要借着这次机会让人引资进来,创立项目,从而引更多的人过来定居,将风岛彻底打造成a国新城市。」 厉天阙斜她一眼,语气幽幽的,「利用跟我的婚礼实现你的风岛重建大计,都已经想到可持续发展了。」 「……」 楚眠被他完全看透,不禁讪笑两声,「我只是觉得顺便的事,没到利用那程度,绝对没有。」 有很多生意场上的人没收到请柬,也都提前说要前来祝贺,比起要通过谈判才能让人来看一眼新风岛,婚礼不是最好的机会么,也不能让人都呆在礼堂观完礼就跑了。 「呵。」 厉天阙摆明了不信她。 楚眠靠过去,拉过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里抠了抠,「我保证,我脑子里婚礼是第一位的。」 厉天阙任由她抠着,眼皮抬了抬,「我就不一样了,在我脑子里,婚礼是唯一的。」 「……」 楚眠认输地低下头,把额头贴在他的掌心里,一副认错的滋味,「厉天阙……」 声音软绵绵的。 厉天阙低眸看着她,越来越会拿捏他了,当年宁死不从的那模样呢? 楚眠额头在他掌心里蹭着,厉天阙道,「行了,我要是不同意就不会让你父母去操持这件事。」 还不是怕她动了胎气。 把风岛重建看得比命还重要。 第1111章 重回风岛 闻言,楚眠连忙抬起头看他,「其实我已经画了一张参观风岛的路线图,一会给我父母?」 她都不敢表现出有多在乎这次重建,就是怕他生气。 现在他松口了那就皆大欢喜。 「你还画了参观路线图?」 厉天阙的眼神暗了,「你自己都没去过重建后的风岛,怎么画……你他妈把风岛的重建图研究过多少遍了?」 说到最后,他的脸都是黑的。 她要不是把重建图翻来覆去看过,能规划出路线图? 「……」 楚眠干笑,「算了算了,不说了,我们去外面吹吹风吧。」 厉天阙没理她,站起来走到柜子前,一把拉开门从里边取出她的行李箱。 她的行李箱是荷妈收拾的,他没过问,他将行李箱放到地上,直接打开箱子,里边是一些衣物,他撇开衣物。 果然。 底下是厚厚一叠的图纸。 以及几份风岛重建的报告。 「楚、眠!」厉天阙咬了牙,「你是要气死我才开心?」 身后的人连忙解释,「参观路线是去复制城前就画好了的,那时我没有怀孕。」 所以画这些对她身体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那你带着这些做什么?」 厉天阙质问道。 「就想着来也来风岛了,顺便看看。」身后的人越发小声。 「你是来风岛顺便办个婚礼吧?」 厉天阙单膝跪在地上,「啪」一声将图纸狠狠砸在行李箱里,转头,「楚眠,你别以为你怀孕了就可以肆意……」 楚眠弯下腰,捧住他的脸就亲了下去,发尾扫过他的脸。 厉天阙仰头瞪着她,抬手就握紧她的手腕,还没狠下力,力道就已然松了。 顾着周围全是镜头,楚眠只是浅浅吻着他的唇,吻了一会儿离开,目光坚定地看着他,「我发誓,婚礼对我来说很重要,非常重要。」 「……」 厉天阙沉重的呼吸慢慢缓下来。 导演室里,一群人再次发出「wow」的声音,看得津津有味。 「原来我这表弟好这一口。」 苏庭吃着瓜子连连感慨,之前在苏家,他看着这表弟一派不好惹的样子,结果楚眠只是亲一下毛就顺了。 又有人道,「你们有没有发觉,只要和楚总呆在一起,厉总就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众人纷纷狂点头。 「开玩笑,我们陆家的姑娘能是一般人么?收服个大财阀而已,小意思。」 陆风洋洋得意地道。 「……」 王大导演相当无语,「所以你们能出去了么?」 全给他们看完了,他还剪什么婚礼电影? 「再看会,再看会。」 有人说着,殷勤地抓了一把瓜子放进导演手里,这辈子能看到这两位人物的生活日常也就这一次了,不看就亏了。 「……」 王大导演郁闷地看着手里的瓜子,想想还是往嘴里塞了两颗。 …… 邮轮抵达风岛的时候正是凌晨,海上起了浓浓的雾。 楚眠定了闹钟,却还没等闹钟响人就醒了,她拿起一件披肩披上便下了床,走到窗口往外望去。 很奇怪,在风岛那三年她没有一天不想离开,可再回来的每一次她都特别激动,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心脏跳动的节奏。 到了。 第1344页 重建后的风岛,她来了。 楚眠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到床前,见床上的男人依然在沉睡,昨晚半夜她又忍不住想吃炸虾,他又给她弄又斥责她,没怎么睡好。 她替他盖她被子,然后提着一双鞋子光脚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去,跟做贼似的。 一直走到房门外,楚眠才小心地松了口气,弯腰穿好鞋子走出去。 凌晨三点,整个邮轮都静悄悄的,只剩下海浪捲起的声响。 楚眠穿过长长的走廊,下楼,从大厅往外走去,一出门,她就愣了下。 只见本该只有寥寥几个船员的甲板上此刻站满了人,全是以前风岛的人,冯明大叔、小太阳都在其中,个个在翘首眺望,一张张被冷得发红的脸上写满了激动、期望。 在海上,连凌晨的黑都透着一股浓郁的蓝,有海鸟掠过。 就好像这艘邮轮驶进了一座奇幻之境。 「看不到啊,怎么雾那么浓啊,我们到了吗?是到了吗?」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在岛上的时候我天天想着死也不能死这里,结果到了帝都反而有些水土不服,我也是命贱。」 「我还从来没见过重建后的风岛,肯定和我那时候不一样了。」 大家的头发被海风吹得乱飞。 忽然大家像是感觉到什么,纷纷回头,只见楚眠裹着一条羊毛的披肩站在不远处,站得笔直,一头长发在海风中飞扬,偶尔几缕迷过眼睛,一张脸五官分明、温如软玉。 她看着众人,淡淡笑着。 众人也笑着看她,看那一抹在浓烈深蓝下的浅色身影,看着看着,冯明大叔抹了一下眼睛,不少人都眼睛红了。 楚眠笑着往前走去,走到最前面的护栏「都睡不着?」 「睡不着。」 小太阳抬头看向她,声音有些哽咽。 有了营养,小太阳的个子蹿得飞快,已经不比她矮多少,楚眠没法再像之前一样摸他的头,只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 「你也睡不着啊?」 冯明大叔看着她问道。 「嗯,突然就醒了。」 楚眠笑道,转身面向前面望去。 冷冽的空气包围着他们,船身下滚着阵阵白浪,远方浓郁的白雾将他们引入新的世界。 突然有人说了句,「不知道重建后的风岛怎么样,我突然有些害怕了。」 是的。 人都说近乡情怯,可他们不一样,激动之后,深深的恐惧又冒了出来,他们回想着从前炼狱般的风岛,人吃人的世界,连一块泥块都透着噁心的腐朽味道…… 众人纷纷沉默,只盯着前面那浓得像是化不开的白雾,不知道脚下这船会引他们去到一个什么地方。 「风岛,已经重建了。」 楚眠低声说道。 随着她的话落,邮轮驶进浓浓的白雾中,白雾迷得他们连近处的人都看不见,一个个头发上沾了不少的细小雾珠。 第1112章 楚眠,你要的我都给你了 楚眠的头发上也沾到了,白濛濛的一片,连睫毛都落下一层薄薄的细霜。 她更加裹紧身上的披肩。 邮轮继续往前航行,渐渐的,雾气淡了,如深海幽蓝的天幕下,远方的一点点轮廓慢慢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甲板上一片寂静。 直到小太阳不太确定地道,「那个……是高楼吗?」 是。 是高楼的轮廓,一座一座,此起彼伏。 由于是海岛,楼没有建得像帝都一样高,但对于向来毫无一物的风岛来说,那是从来没见过的高度。 众人呆呆地张望着,望出痴相。 「你们看,边上那些都是房子吗?树,树不一样了……种得好整齐!」 「那是不是码头?风岛都有码头了?」 「快看,有光!」 小太阳激动地指着前方喊出来,只见幽黑的一座庞然岛屿上,两束细细的光线环岛飞过,从远及近,慢慢往码头的方向汇聚。 直到完全聚在一起,光线已经将风岛的边缘轮廓描摩出来…… 只见那光线聚在一起后,那光迅速跳动起来,犹如在幽蓝海面上演奏出一首激昂的曲子,高潮不止。 太壮观了。 他们从来没有这个角度看过风岛的外廓。 忽然,那一圈光变得强烈刺眼起来,阵阵跳动中变幻出无数竖起的光线,全部飞向风岛中央。 光线掠过之处,一栋栋建筑的光就亮了起来。 不稍三分钟,整座岛的灯光全亮了,一座新城市的夜景就这么猝不及防又震憾地出现在所有人的眼里。 哪里还有什么从前的影子,这就是一座崭新的城市! 它有风岛的海风、有风岛的水土,但它,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炼狱了! 「这真的是风岛吗?」 有人喃喃问出,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幻象。 短短时间,那个地狱怎么就有了这般景象…… 楚眠也被震憾到了,她望着远处的城市夜景,明明在效果图上看过千万遍,但身临其境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它太美了,美得让人无法相信。 霓虹闪烁,高楼遍地。 其中离码头最近也是最高的一座大厦忽然闪烁起无数的灯光,白色的光芒如生命般跳动剧烈,跳得让人难以忽视。 第1345页 忽然,白色光芒停止跳动。 一竖行的大字映入众人的视线里。 【新风岛欢迎您!】 见状,不少人都捂着脸抽噎起来,他们知道,过去的那个风岛彻底留在过去了。 他们很多人到了帝都不适应,可又无处可去,如今的新风岛是最适合他们居住的地方…… 一时之间,几乎所有人都在动一个心思,那就是他们好像可以放下过往,在这里定居下来。 待很久很久以后,他们会同自己的子孙讲,以前风岛一无所有、遍地贫瘠的时候爷爷就在了,那时候过得可不是人的日子,直到后来,来了一个叫楚眠的女孩子,她什么都没做,她只是……把地狱变成了天堂。 楚眠眺望着大厦上的文字,这做得也太好了。 忽然,那大厦上的文字倏然一变。 【楚眠,你要的我都给你了!】 【我、要、的、呢?】 明明只是文字,楚眠都读出了语气,周围的人见状纷纷看向她。 她低笑一声,忽然觉得鼻子一酸,眼眶涩得厉害。 楚眠双手合十,抵在鼻前,如同在祈祷一般,闭上眼睛不让泪水落下。 我知道,厉天阙。 我会怀着最虔诚的心做你的新娘,护你、护我、护我们的孩子健康平安一世。 她的肩膀被拍了拍,冯明大叔正红着眼睛笑,「以后,自私一点,要为自己多想。」 她做的已经太多太多了。 楚眠笑了笑,看着邮轮越发靠近,直到停到码头,众人欢呼起来,都迫不及待地想下去看看。 「你们去吧,我要回去休息了。」 看到了,她就不和他们下去凑热闹了。 小太阳有些不舍地看着她,楚眠笑笑,拥紧身上的披肩往大厅走去,一个人逆着人流走,穿过寂静的长廊,上楼,回到房间。 回到房门前,楚眠小心翼翼地脱下鞋子,推开门进去。 悄无声息的。 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模糊能看到男人躺着的轮廓,她摒住呼吸走到床前,正想躺下,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一手的雾气。 身上也是冰冰凉凉的。 她搓了搓手心,解下披肩拂去身上的雾珠,又把头发擦了擦,但身上还是透着凉意,这要是钻进被子里…… 楚眠看一眼自己,准备先去沖个澡再上床,刚要迈步脚下就一轻。 人被抱到了床上。 带着温热体温的被子从头罩下,她整个人都窝进男人的怀里,男人身上的温度瞬间熨暖了她。 她一动不敢动,任由男人的手横在她身前。 厉天阙抱着她,脸埋进她冰凉的颈间,低沉的嗓音很闷,还带着一点惺忪,「怎么样,你男人安排得妥不妥当?这样的营销够不够?」 就现在这风岛,这营销,是个生意人就会想投资。 听到他的声音,楚眠提着的心慢慢放下来,「你知道我醒了?」 「呵。」 厉天阙笑得毫无喜意,手摸了摸她的手,「冻成这样,就不知道多穿一件出去,我挂那的羽绒服是给你摆着看的?」 还挂了羽绒服? 楚眠转头,还真看到一件羽绒服。 原来他早就知道船到的时候,她会起来去看。 她忍不住在他怀里转身,伸手环上他,「厉天阙,你怎么这么好?」 嘴上骂骂咧咧,行动上倒是贴心又乖巧。 厉天阙闭着眼冷哼一声,「别说我好,我是自作自受。」 就看上她了他能怎么样,跟她吵,把风岛的项目停了? 「才不是。」 楚眠摸黑在他脸上亲了下,厉天阙最近克制得像个僧人,「看也看过了,激动也激动了,睡觉!」 「睡不着,我的心还是跳得很厉害。」 她道。 厉天阙猛地睁开眼睛瞪着她,「那要不要我拉几个项目组过来和你开个会,讨论讨论风岛如何发展?楚眠,你给我差不多得了。」 别一次次挑战他底线。 「看到风岛的激动已经过去了,我现在激动的是……」 第1113章 婚前不见面(1) 楚眠枕在他的手臂上,吸了一口气,声音泄露出一抹紧张,「待登陆这座岛,我就要做你的新娘子了。」 这种奇妙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 当初逼着厉天阙结婚,她也只是要他不胡思乱想,稳定下来,那种新娘子的忐忑紧张她不怎么有。 而现在,她突然就有了。 闻言,厉天阙盯着她,「你是不是以为如今和我说这些讨好的话很好使?」 楚眠在黑暗中看着她,目光澄澈分明,一字一字说道,「厉天阙,我是说认真的。」 「……」 厉天阙沉默了,薄唇抿着。 「我是真的紧张起来了,我害怕,我做不好你的新娘。」 她道,「我并不是个完美的人,我怕婚礼上我出错,我怕我以后还是会为别的一些事情忽略你的心情,我总是……」 话未说完,厉天阙已经将她搂紧,撑起身子在她唇上狠狠一吻,「老子又不是买件雕塑回家,雕刻你你也不会依我,那就这样行了。」 「……」 楚眠笑,听起来还有点委委屈屈是怎么回事,「那我要是在婚礼上出错……」 第1346页 「我把宾客的眼珠子挖了?」 厉天阙想都不想地道,略一沉吟又道,「算了,大喜的日子不能见血,那就放九止那帮人出来,给他们全体催眠失忆。」 「……」 好吧。 现在楚眠不是为婚礼紧张,是为宾客们紧张了。 …… 新的风岛,新的风貌。 由于踏上的土地没有太多人走过,就跟崭新的一样,一下船所有人都兴奋地钻进风岛,到处观赏。 楚眠只在高楼望了一眼,没有下去和大家一起游玩,就开始备嫁起来。 风岛有一栋坐拥十亩的私人顶级豪宅,面朝大海,纯墨色的大门外贴着一块金色的牌子,上书两个大字:霍宅。 严格说起来,她的确是姓霍才对。 这个姓氏很好,摒弃了九天传下来的九,也摒弃了让她心里不尴不尬的楚。 太阳一出来,风岛上并没有那么冷,但楚眠还是在厉天阙的要求下加了一件奶油羊驼色的长款大衣,踩着一双平底靴,在安诗蓝的兴奋声中,伸手按下旁边的开门键。 眼前高耸的大门缓缓打开,拥有超大露台的现代式别墅就在她们眼前显现出来,入眼是一座石山,有芬芳的香味飘出来。 楚眠踩着地砖往里走去,就见大得可以开车的院子是用蔷薇花墙围起来的。 风岛的气候比帝都热,这样的温度蔷薇正好开花,满院都带着令人心旷神怡的粉色。 「好美啊。」 安诗蓝提着行李箱跟在她的身后,被眼前的豪景震撼到,「我得赚几辈子钱才能换这样一套私宅啊。」 「抱怨我给你钱少了?」 楚眠笑着回头看她,「放心,我会在风岛给你购置一套私宅,我手笔没厉天阙这么大,小别墅如何?」 「别,眠姐,我说笑的,我一会去看看房价,自己买。」 安诗蓝连忙说道,她也混这几年了,还不至于穷得连套房子都买不起,呃,别墅可能困难点。 「不是白给你的,风岛后续发展还要靠我们天宫,以后少不得你们都要帝都、风岛来回转。」 楚眠站在石山前,一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我这个人在这方面野心有点大,既然造了新风岛,我就要它成为国内名列前茅的新城市。」 闻言,安诗蓝点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楚眠笑着往里走去,感应门自动往两边打开,安诗蓝看得目不暇接,「眠姐,这算是你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套私宅吧?」 一瞬间楚眠想到了很多,想到楚家,想到风岛的棚屋,想到南方边境的旧洋房,也想到新蔷园…… 她换过很多地方住,可好像……她从未有过任何的归属感。 听到安诗蓝的话,楚眠忽然明白了厉天阙安排的心思,宁愿守着婚礼前不能见面的旧俗,也要她先入住属于她的私宅。 因为真正意义上,她从未有过一套完全属于楚眠的私宅。 「嗯。」 楚眠笑了笑。 「想到姐夫了吧?」安诗蓝将行李箱提进去。 「你怎么知道?」楚眠看她。 「因为眠姐刚刚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有桃花。」 「……」 楚眠摸了摸眼睛笑得更深。 超大的别墅又深又大,布置得是一步一景,两人走上许久都没看完一层,反而是给她准备的饮食团队、医疗团队、婚庆服务团队、摄影团队都到齐了,全部候在门外。 「眠姐,那你休息一会,我去安排他们。」 安诗蓝把一头长发随手拢起扎了个马尾,就快速进入工作状态离开。 楚眠有些帮忙,安诗蓝忙制止,「别,我给姐夫下了军令状,要是你掉一根头发,我得提头去见。」 「……」 大可不必如此暴力。 安诗蓝坚持,楚眠也没办法,只能继续一个人欣赏着这栋属于她的私宅。 路过一处都有书法,配着山水、古琴,以及焚着的细香,颇有高山流水、宁静致远的味道。 楚眠站在那里抬头看了一会,居然是厉天阙的字。 这男人…… 她的私宅,他还暗藏私货。 楚眠在一楼逛了一会便往楼上走去,整个二楼都已经布置出婚礼的喜庆味,大面积的红色令她心紧了紧,越发感受到婚礼临近的那种无端忐忑。 楚眠看了一眼书房、化妆房,便走到主卧。 这主卧大得夸张,比厉家庄园他们的卧室还要大,宽敞透亮,床上已经铺上大红色的被面,门上还挂着一对喜庆的小玩偶。 楚眠往前走去,顺着感应门走到外面的大露台上,露台上种着一些盆栽,茶桌、茶具、躺椅应有尽有。 她站到露台上,往前一望,便望见了无垠的大海,蓝色大海就像一块纯净的天然宝石,平静地躺在白云蓝天之下…… 天际一线遥遥远远。 风岛的海楚眠不知道看过多少回,可这是第一回 让她有宁静之感的。 楚眠站在那里静静地望了一会,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转头。 第1114章 婚前不见面(2) 只见安诗蓝微笑着朝这边走来,「眠姐,工作人员都安排好了,离婚礼还有三天时间,第一天试妆,第二天试鞋,至于礼服,我们就半天换一套,这样留足休息的时间,你就不会太累。」 第1347页 「我也没弱到这份上。」楚眠听了这安排很是无奈,她觉得这些都可以一天搞定。 「那不行,你现在怀小宝宝了,不能累着。」 安诗蓝打开手中的文件,记下自己的安排,然后道,「那眠姐你现在休息会吧?」 等等。 这里现在是她的私宅,婚礼前厉天阙不会和她碰面,连厉小懒都是安排在他那边,也就是说,这里是她做主。 楚眠眼睛顿时一亮,「替我找厨师长,我和他开个小会。」 安诗蓝抱着文件夹看她,摇头,「不要想了,眠姐,厨师长直接授命于姐夫。」 「……」 楚眠噎了下,这男人怎么就……安排得如、此、周、到! 「姐夫还说,如果眠姐你不同意,他可以让人把蔷园的合约送到这边挂墙上。」安诗蓝回复道,虽然她并不知道什么合约。 楚眠知道,那就是她平生签得最丧权辱国的合约。 把自己的孕期生活交由厉天阙决定。 「算了。」 楚眠有些小郁闷,但又无可奈何,不能点菜就不能点菜。 她不经意一抬眼,就看到挂在高处的镜头,顿时无语,「这里还装镜头?厉天阙怎么回事,我现在一个人住主卧,他也随便让人实时看我?」 太诡异了。 她刚说完,手机就震了下,楚眠拿出手机,就看到上面多了一条信息。 【厉天阙:你的主卧只有我能看到。】 「……」 居然还能听到她说话。 楚眠无语地看向那个镜头,又看向安诗蓝,「那我这能不能看到厉天阙的主卧?能不能洞悉他所有的流程?」 「呃……」 安诗蓝答不上来,这不在她的工作范围之内。 楚眠的手机又震了一下,她简直想翻个白眼再去看,她拿起手机划了一下,果然,还是那位的信息。 【厉天阙:不能,看不见摸不着,你才能更想我。】 「……」 这是什么样恶毒的心思。 楚眠抿了抿唇,拿起手机走向前,把手机屏幕对准镜头,让对方能看清楚她的操作。 她手指在上面划了下,直接将他给拉黑,从所有渠道拉黑。 现在好了,不止看不见摸不着,连通话发消息都省了,这样,她就会更、想、他。 往死里想他。 拉黑完以后,楚眠心中舒畅许多,转头看向安诗蓝,「你确定婚礼前三天,厉天阙都不会过来这边?」 「我听姐夫那意思是的,这次婚礼还请了个礼仪大师,都是按传统走的。」 安诗蓝说道。 「很好,一会儿我就这些镜头给挡了。」 楚眠很满意,突然觉得婚前不见面这条旧礼很好,非常好。 安诗蓝憋笑,跟着楚眠在露台上坐下来,道,「冰冰、成哥他们明天就到,要不是还有脱不开身的事务,冰冰就想跟我们一起上船了,不过她已经推掉很多事务,说什么都要陪你出嫁。」 「工作为重。」 楚眠倒不介意这些,人往旁边靠了靠,手抵着头,看向安诗蓝道,「你再和我说说婚礼的具体流程。」 「眠姐你向来过目不忘,怎么这流程要听好几遍?」 安诗蓝揶揄她,「眠姐也有紧张的时候?」 「我是紧张,感觉婚礼的日子越近就越紧张。」 所以厉天阙以为这三天不见面,她就能疯狂想他,还真不至于,她现在满脑子只怕自己在婚礼上表现得不够完美。 「好。」 安诗蓝笑着点头,看着文件又给她念了一遍。 楚眠在太阳底下闭上眼睛,认认真真地听着,将所有的流程再一次记录在心里。 …… 入夜,楚眠改了心思。 她没再把那些镜头挡掉,而是十分大度地让这些镜头对着自己,然后一个人坐在床上看书、看电视,偶尔再敷个面膜。 事情做得很多。 直到房门被敲醒,楚眠起身去开门,安诗蓝站在门外,将一个崭新的手机递给她,「眠姐,姐夫让我给你的。」 「好,谢谢。」 楚眠不想为难安诗蓝,笑着接过手机,划了一下,里边和厉天阙的新联繫已经建立好了。 「姐夫还让你早点休息。」 安诗蓝又道。 「好的。」 她关上门,冲着镜头笑笑,又当着镜头的面把新手机关机,然后果断地扔进一旁的抽屉里。 她重新坐回床上,翻着手里的书,看了几页,越看肚子越空。 时间,晚上11点。 楚眠坐在床上看向镜头的方向,有些狡黠地笑了笑,扬声道,「厉天阙,你在吗?」 话落,那镜头点了点头。 「我现在想去吃点夜宵,可以吗?」 楚眠又问。 镜头左右摇头。 「谢谢。」 楚眠非常真心诚意地同他道谢,掀开被子就下床,往外走去。 她来到楼下厨房,居然是灯火通明,两个厨师正站在里边,见她过来恭敬地低了下头,「厉太太,夜宵已经准备好了。」 楚眠看一眼,都是些清淡得不能再清淡的。 她用筷子夹起一块青菜,感觉这菜被烫得已经没法吃了。 她现在口味是越来越重,对这些青菜一点胃口都没有,但她还是吃了一口,看着他们道,「好,那你们先休息吧,我吃完就上去。」 第1348页 「行,厉太太您吃完把碗筷放着就好,会有人收拾。」 厨师说道。 「嗯,辛苦了。」 楚眠道。 两个厨师一离开,楚眠就看向镜头的方向,然后上前把厨房的门关上,落下锁,打开冰箱。 里边是满满的食材,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楚眠又去开另一个冰箱,在一个角落里找到几包方便面,什么味道都有,应该是这些工作人员准备了自己来吃的。 她拿起一包香辣牛肉味的方便面,朝着镜头摇摇手, 然后开始烧水。 镜头疯狂摇动。 楚眠都担心那镜头脖子摇掉了,她有些好笑走到镜头,感觉自己养了个电子宠物,还是不会说话的那种。 第1115章 备嫁(1) 「我就吃一点点,别担心。」 她还是和他解释了下,她也知道要营养,不会顿顿方便面或者重口食物,但总得偶尔让她调剂下吧? 镜头疯狂抖动。 楚眠只当看不到,将方便面下了锅,把料全部倒下去,加足。 不一会儿,厨房门就被拍起来,厨师急得在门外大喊,「厉太太,您不能吃那种垃圾食品啊,您想吃面我给您煮啊,您把门开开……」 这是被厉天阙远程召唤过来了。 煮面? 青菜鸡蛋面吗? 不要。 楚眠看着镜头摇了摇头,说来也奇怪,人家孕妇都是想怎么吃怎么吃,想吃多少吃多少,厉天阙倒好,总是怕她吃撑了吃胖了难产,害得她总觉得肚子是饿的,嘴巴是淡的。 厨师的声音快哭了,「厉太太,您把门开开吧,您要是真把方便面吃了,我们都得收拾包袱滚蛋。」 「……」 楚眠看向一旁抖得离谱的镜头,蹙眉,「你还威胁人?」 镜头点了下头。 「别敲了。」楚眠扬声对外面的厨师道,「厉天阙要是辞退你们,我给你们发工资,到时你们听我的就行。」 不知道是不是厉天阙败下阵来交代了什么,外面很明显不再乱喊了。 楚眠唇角微微勾起,「厉天阙,谢谢你送给我的私宅,我发现能呆在自己的小天地里真是太好了。」 说完,她伸出手沖镜头比了个心。 不知道为什么,她能感受到厉天阙在那边的暴躁。 明明很爱他,可是这样逗他……又很爽,爽到她身上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 楚眠笑着敲了个蛋,把面捞起来,放到「电子宠物」前给远方的男人看了一眼,「我还加了个蛋,有营养吧?」 镜头摇得快掉下来了。 「淡定,就吃这一顿。」 楚眠把面碗端到一旁的早餐檯上,坐上高脚椅开始吃,一口面进入口腔,香辣味浓郁,完全打开她的味蕾。 她眼睛分外明亮,「好吃。」 她想,她肚子里的一定是个小吃货,否则怎么会把她这样一个以前对食物没什么太大欲望的人变成如今这样。 楚眠一个人坐在厨房里吃着面,厨房里的镜头偶尔动几下,全是聚焦向她这边。 「早点睡吧,明天你也要试礼服的吧?」 她边吃边对着自己的电子宠物说道。 镜头一动不动。 楚眠不知道那边的男人是真听话睡去了还是气到不想同她讲话,她到底还是没把方便面全部吃完,只吃了一半,给电子宠物看一眼,「就吃这么多可以吧?」 镜头还是一动不动。 楚眠搁下碗筷,走到镜头前,睁大眼睛,微微一笑,「我这就去睡了,晚安,厉天阙。」 话落,镜头才动了下尊贵的脖子勉强应着她。 楚眠笑笑,往外走去,一拉开门,就见两个厨师正趴在地上写什么东西。 「你们做什么?」 楚眠愕然,低头看一眼,发现是辞职信。 「厉太太,我们想过了,不等厉总辞了,我们先来投靠您!」 这大半夜刚睡下就被叫起来还要被威胁的滋味不好受啊。 他们只想安安分分赚小钱钱。 「……」 楚眠哑然。 她要真把这私宅里的工作人员全给策反了,厉天阙得是什么脸色? …… 第二天开始,楚眠就开始试妆试礼服,做婚礼前最后的准备。 这些工作听起来简单,可试起来也很耗时间,非常麻烦。 楚眠坐在化妆镜前任由发型师和化妆师摆弄自己的头发和脸,除了两个主要的,旁边还站着一堆助理,个个神情紧张而慎重,生怕做错了什么。 「眠姐,要是累了就说,先休息。」 安诗蓝走过来,将一瓶保温好的水递给她。 「我还好,就是看他们有点累。」 楚眠淡淡一笑。 「我们不累。」 一群做造型的异口同声。 「今天宾客们都到得差不多了吧?」楚眠喝一口水后问道。 「差不多了,除了请柬上的宾客,还有很多人是自发前来道贺,我看了下名单,国内新兴起来的企业、公司几乎都有人来,不过他们也知道礼堂再怎么容纳都容纳不下这么多人,都说能献上一份心意就好,他们不参加婚礼,就在风岛逛逛沾沾喜气。」 安诗蓝靠着化妆镜提到这个就有点兴奋,这几日如海潮般的人流涌进风岛。 第1349页 一座新岛,突然间就充满了人气。 她又道,「对了,孟助管着新婚贺礼,据说姐夫那边的房子都塞不下了。」 这简直就是个盛世场面。 恐怕她这一辈子也就只能见这一次了,而她还要做楚眠的伴娘,亲自参与这一场盛事,想想她都紧张起来了。 楚眠猜到来风岛恭贺的不会只有请柬上的人,但照安诗蓝说的,恐怕来的人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多,不禁道,「一共来了多少人?」 「数不清了,光今天一上午,风岛的机场就陆续到了十六架私人飞机,大型客机六架。」 安诗蓝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看着楚眠做造型,「不止如此,还有各国皇室、首相都派专人前来风岛恭贺,好像有几个和我们a国交好的国家首相、王子公主的都亲自来了,现在被安排在各处酒店。」 更不用说之前和厉氏财团有合作的国外公司,经历过摩天轮病毒后,现在正是需要联合紧密的时候,一个个恨不得都是全家族出动,彰显诚意,就怕看不到他们。 「是吗?」 楚眠有些意外。 「我们a国经历了重建贫民窟,扫清病毒,恶财阀入罪、修改法律几件雷霆大事,让国际看到了我们的办事效率,之前试图和我们划清界限的国家现在纷纷示好,大概是想在这场婚礼上和a国修复关系。」 安诗蓝道。 聪明人都知道现在在a国,就两个人做主,厉天阙与唐瑾辰。 而真正的聪明人更知道,厉天阙,才是这个国家的地下之王,和厉家打好关系,百利而无一害。 楚眠做着造型,不用有大动作,便只淡淡应一声,「这么多人……」 第1116章 备嫁(2) 「是啊,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人的威望能高到多离谱的地步,幸好是把婚礼放在空荡的新风岛,否则,帝都能被拥挤到条条大路堵塞。」 安诗蓝很是感慨,她只要一出门就能听到远处的轮船声,听到天上的飞机声。 一直有宾客到来。 「新风岛刚面向外界,一切还没有到完美的地步,一定要做好安保。」 楚眠有点担心,这么多大人物都汇聚在一座小小的海岛,万一出事就是国际事件了。 安诗蓝听得她的忧心,忙道,「没事,姐夫都安排妥当了。」 「还是小心为上,让叶成放下手头的工作立刻带人过来。」 楚眠道。 安保的力量越强越好,宁未雨绸缪,也不能等出事了再来后悔。 见楚眠语气如此认真,安诗蓝点头,起身去打电话通知叶成。 楚眠叫住她,「让黎哲他们也早点过来,现在来了这么多人,分流管理一定要跟上,否则光我父母招待来宾,怕是会乱。」 「好。」 安诗蓝应道,拿着手机往外走去。 「厉太太,这个造型好了,您要不要站起来看下效果?」 造型团队的总监站在她的身后,轻声问道。 楚眠正想着来宾的事,闻言,她才往镜子看去,这次做的是个复古造型,卷翘的发尾,浅水纹的丝巾勾在蓬松的发间,唇艷如血,五官被勾勒得格外明媚、张扬。 明明还是自己的五官,明明还是自己的脸,楚眠却是第一次在自己脸上看到一种凌厉的美。 如一把剑刃,拔出鞘时只能看到光芒万丈。 真不愧是最专业的团队,和上午那一套风格完全不同。 楚眠从椅子上站起来,颗颗圆润的珍珠项鍊搭配着一件浅金的大圆领复古长裙,质地柔软,看起来十分简约,没有别的任何缀饰,只以银钱穿过裙身。 她一站起来,较窄的裙摆如水般轻轻摆动,那些银线像是活了一般,晃动在长裙的每一处,自上而下游走,如同下了一小片的流星雨,衬得她的身段分外窈窕,气质温婉。 这样一件礼服配上那样一张妆容张扬的脸,美得令人摒息。 「怎么样?」 楚眠看不到整体效果,只看向她们,见众人个个都眼神发痴的样子,她不禁笑道,「这真是最好的赞美了。」 闻言,造型师们回过神来,连忙拿了长袖的手套给她搭配上,又将一个手拿包递给她。 楚眠接过来,拿在手里,来回走了几遍让这些专业人士看效果。 所有人都定定地看着她,只觉得自己已经穿梭到热闹的酒会,看着最耀眼的女人从楼梯上缓缓走下,灯光都不及她半分明媚,她甚至都不需要笑,就摄走了所有人的魂魄。 安诗蓝打完电话走进来,看到全妆发的楚眠,呼吸摒了一瞬,不由自主地道,「姐夫能忍着这几天不过来不容易啊。」 她要是姐夫,一天到晚只能看着屏幕中风华绝代的眠姐,却连碰都碰不到一下,早就憋死了。 「谢谢你的赞美。」 楚眠笑,把她的话当成对自己的称赞。 「这一套是敬酒服吗?」 安诗蓝忍不住问道。 「不是,是明晚备嫁夜上穿的,明晚是复古主题,我们给来宾们也准备了相应的造型。」造型师道。 所谓的备嫁夜是新娘招待自己的女性朋友,再由母亲梳发伴着入睡,度过婚前的最后一个单身夜。 「所以,这么惊艷的一身只有我们一群女的能看到?」 第1350页 安诗蓝诧异,这是不是有点……暴殄天物? 她要是姐夫,现在就一脚踩下油门了。 …… 离海边霍宅「遥远」的风岛中心位置,一栋同样占地十亩的大别墅人们进进出出,忙碌地做着婚礼前最后的准备。 楼上。 再楼上。 三楼的书房窗户敞开着,两只白色羽毛的小鸟停在窗台上唱着歌。 书房里,三台大屏幕同时亮着光。 衣冠楚楚的男人靠坐在舒适的真皮座椅里看着屏幕中美得生出攻击性的女人,一双眼睛变得幽暗,薄唇抿出浓浓的不悦。 「所以,这么惊艷的一身只有我们一群女的能看到?」 安诗蓝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 「啪——」 厉天阙双手捏着一支笔,将笔生生折成两段。 说的不错,这么美的一身,旁人也配看? 屏幕中,楚眠和大家聊了一会,忽然一手拿着手拿包,款款朝他走来,有那么一秒,厉天阙以为她的美能穿透屏幕,穿透他的心脏。 楚眠只是停在镜头前,墨一般的眼静静地看着他,忽然,她温柔地笑了笑,抬起手,纤细的玉指掩上红唇,给了他一个飞吻。 世界都静止了。 「……」 厉天阙站起来就往门口走,伸手去拉门,死活拉不动。 如一盆冷水浇下来,将他被迷得全无的神志淋回来了。 书房的门他让人锁了,不为别的,就是关着自己。 要是不这么做,楚眠吃方便面的时候他就冲过去了。 「靠。」 他骂了一声,踹了书房的门一脚。 厉天阙烦躁地回到书桌前,就见楚眠对着镜头整理起头发来,细密的长睫轻颤,眸光悠晃,美得杀人。 草。 故意勾引他。 厉天阙咬了咬牙,「狗东西,你给我等着,你再快活也就两天了。」 是唐瑾辰,他突然跳出来说大家族的婚礼都依古礼旧俗,这样才足够正式,还要请个大师算命盘、算良辰吉时,条条框框必须一丝不苟。 有足够仪式感的婚礼才能给人留下最深的印象。 这也是对新娘最高的尊重。 就他妈因为这一句,翻出了一条婚前三日男女双方不能见面的旧俗,甚至还上升到了只有这样才对新人双方好,要是没忍住见了面,婚后必然不合,身心必然不康健的说法…… 这就像一个诅咒,盘旋在厉天阙的脑子里。 他一踏出门口想去找人,这个诅咒就飘来了,提醒着他婚后不合,身心不康健…… 终于,屏幕中的楚眠不再勾引他,转身走到化妆镜前坐下来。 第1117章 添嫁妆 旁边的人一拥而上,这个角度看不到人了。 厉天阙拧着眉远程操作镜头,将各个位置的镜头都转了一遍,还是看不到。 都围着楚眠干什么,要是呼吸不畅这些人赔得起? 靠。 厉天阙甩了手中的滑鼠,在心里狠狠骂上一句,蓦地,他拿起手机,「孟墅,唐瑾辰什么时候到?」 「明早。」 孟墅立刻道。 因为备嫁夜樊冰冰要陪着新娘子,所以总统也一起过来。 「找工人给我连夜焊个笼子出来,唐瑾辰一到就把他也焊进去。」 厉天阙磨着牙道。 「……是。」 孟墅迟疑片刻还是应了下来,总统这是又做了什么? …… 婚礼前一天,真真正正的备嫁之日。 风岛来了多少人都好,霍宅这边相对来说还是很安静,楚眠一觉睡到自然醒,拿起遥控器将窗帘打开,柔和的阳光洒落进来,明亮了一室。 楚眠坐在床上伸了伸懒腰,抬眸看向正对着床的一个镜头,「厉天阙,你在吗?」 镜头点了下头。 他是24小时都呆在屏幕吗?也不怕长出一双熊猫眼上婚礼。 她笑了笑,「厉小懒呢,他这两天乖不乖?」 镜头又点了下。 这电子宠物真好用。 楚眠满意地点点头,从床上下来洗漱,待到楼下的时候,只见工作人员们已经忙碌开来,连荷妈也来了,在帮忙将晒好的被子放进大红色的被箱里。 一旁的墙上已经垒出如山高的红色箱子,一眼看去,红艷艷的喜庆感十足。 在荷妈的指示下,连樊冰冰、安诗蓝、陆晴都在忙前忙后,个个马不停蹄。 楚眠顿时为自己睡到自然醒而感到羞愧。 「冰冰,你来了?」楚眠微笑着走向前。 樊冰冰换了一身宽松的家居服,头发也绑了起来,做事很是麻利,听到声音她欣喜地转头,「眠姐?」 「你到了怎么不来叫醒我?」 「你现在怀了孕,当然要休息好。」 樊冰冰说着提起一个红色的箱子放到一旁,安诗蓝和陆晴也搬着一个超大的箱子往旁边挪。 上一次看到这么喜庆的布置时还在复制城,不过那场假婚礼楚眠根本无心管要布置些什么,这会倒生了些好奇。 「这里边装着什么?」 楚眠问道。 「喜被,都装得差不多了。」安诗蓝拍拍手说道。 「这么多。」楚眠有些愕然。 「荷妈说嫁妆越多,越显得娇贵,喜被是最不能少的,一共十八床。」樊冰冰跟着说道。 第1351页 「……」 十八床。 得睡到什么时候。 楚眠抬眸,就见陆晴站在那里盯着成堆的喜箱发呆,从前天真烂漫的脸上多了一丝名为忧伤的情绪。 楚眠忽然想到在复制城的那一场婚礼,最后是陆晴和叶成拜了一半的堂。 她走过去拍拍陆晴的肩膀,陆晴立刻看向她,露出灿烂的笑容,「姐姐,你的嫁妆真正是十里红妆了。」 说完,陆晴又拿出一份单子给她,「对了,姐姐,这是家里给你的陪嫁,请你签收。」 楚眠拿过红色硬面的册子拉开,这一拉就拉得手酸了,上面用正楷的毛笔字写了一行又一行,密密麻麻、眼花缭乱。 「这么多?」 楚眠诧异,金银首饰、古董物件、房产证、公司股权、银行卡数字是一串的八以及现金……又添了十八床被子。 「这还算少了,小姑姑说怕弄得太多你会有负担,大姑姑和叔叔才停了下来。」 陆晴笑着说道。 楚眠把红色册子交给一旁专门管这一块的工作人员。 「还有霍先生的。」 安诗蓝正忙着,听到这话才想起来自己这里还有一份册子,连忙递了上去,「昨晚霍先生添的嫁妆就送来了,你那时候回了房间,我就没和你说。」 楚眠随手拉开,又是一长串,都不能完全展开。 旁边的人看了都惊呼起来,「看不出霍先生这么有钱啊。」 「……」 楚眠也没想到,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奇怪,九天的后人能穷到哪里去。 「哦对了,霍先生让我转告眠姐,这些嫁妆不是用的九天留下的钱,是他这些年在外游历时挣下的。」 安诗蓝连忙说道。 「……」 这么能挣钱么? 楚眠翻着上面的目录,霍烨难道把自己的家底全掏给她做嫁妆了? 「眠姐!眠姐!还有我这里一份!」 少年的声音传来。 楚眠转头,就见小太阳从人群里挤着跑进来,兴高采烈地递上一本红色册子,「这是我们所有风岛人给眠姐添的嫁妆,肯定比不上陆家,不过都是我们的心意,请笑纳!」 楚眠一本册子递出去,一本添嫁妆的册子就又递了过来。 霍烨、陆家、风岛,连叶成、樊冰冰他们几个都以天宫的名义给她添了嫁妆。 这完全就在楚眠的意料之外。 她看着册子上的名单,天宫为首的几位如今都有了身高,个个出手很豪气。 而风岛三千多人,说是比不上陆家,但竟然每一家都出了八件嫁妆,多是图喜气的工艺品以及务实的生活用品,连小太阳都出了八样自己做的喜筷餐具八件套…… 难怪上船的时候,她就看风岛人带了那么多东西,原来都是给她的。 「谢谢你们。」 楚眠捧着手上沉甸甸的册子看向他们,内心触动。 她从来没想过,她的婚礼,会有这么多人给她添嫁妆,这份诚意太过厚重。 樊冰冰站在她的身边,微笑着看她,「其实,这些都是眠姐你自己挣下的。」 楚眠笑了笑,随后,她收起册子,「好了,把嫁妆都搬进来吧,名单上已经收录的就放进后面的储藏室,明天就不会乱了。」 「是。」 一群又一群的工作人员搬着箱子往里走,豪宅中央必须让出一条道来给他们走。 陆晴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大场面,不禁问道,「这些嫁妆要准备多少车啊?」 安诗蓝计算得飞快,「如果这些嫁妆用轿车送的话,第一辆车到厉家,最后一辆车还没从这里出门。」 「……」 听见的人又是一阵惊呼。 第1118章 送聘礼 荷妈捧着手中的单子对照嫁妆,忽然急道,「子孙桶呢?子孙桶怎么不见了?明天要用的,怎么不见了?」 「什么?子孙桶怎么会不见呢,是不是嫁妆太多,放到别的地方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找啊。」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乱了起来,到处寻找子孙桶。 楚眠站在忙碌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她也没参与这些琐事,一时之间站在那里都不知道怎么帮忙。 「来客——」 一声高喊在外面响起。 接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蹿出去的小太阳在外面大喊,「聘礼来了!聘礼来了!」 本来送聘礼应该是早些时候的事,但因为仪式都在等在岛上办,也不好提前太多,所以索性请大师算了良日,就定在今天送聘。 送聘是男方的家长送至女方的家长手上。 男女双方都不出席。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荷妈看一眼时间,「哎哟,都这个点了,我得赶紧去准备枣茶……小姐?小姐你怎么还在这里,身为新人,你得回避。」 厉天阙还特地派了个管礼仪、嫁娶这一块的团队,在楚眠看来,荷妈比专业团队还专业。 看荷妈着急的样子,楚眠笑道,「您别急,我这就回避。」 「霍先生和陆三姑娘呢?」 荷妈转头一看,没看到霍烨和陆景然又急起来。 「宾客太多,他们昨天招待了一天还没能将所有的宾客招待到,所以今天还得接着招待。」 有人说道,「他们好像不知道今天有收聘礼这个流程啊。」 第1352页 话落,外面的鞭炮声就响了起来,示意送聘礼的队伍已经到门口。 荷妈脸色大变,对着那团队总监道,「你们团队不是最专业的吗,怎么连这也没通知到?赶紧赶紧,马上通知霍先生和陆三姑娘过来……他们夫妻不在叫什么事?」 所有人都跟着紧张起来。 好多人已经拿出手机,全都向霍烨和陆景然打电话,结果个个占线。 看众人如临大敌的样子,楚眠走到荷妈面前,伸出双手握上她的手臂,在鞭炮声中认真地道,「他们不在,荷妈您替我收聘礼就好。」 荷妈闻言一呆,近乎慌乱地道,「这、这怎么行……要不看看陆家大姑娘、陆家二爷在不在这里,让他们过来也行。」 这个时候还是得正儿八经的长辈出面。 她算什么,她就是个下人。 「荷妈,您来。」 楚眠注视着她,目光格外坚定。 「眠姐,孟助打电话过来,说是姐夫让你回房,不要被鞭炮声惊到。」安诗蓝凑过来说了句,「上去吧,反正这收聘礼你也要回避。」 说着,安诗蓝就要拉她。 姐夫的话不敢不听。 楚眠握紧了荷妈的手臂,「荷妈,自从我住进蔷园,这些年都是您陪我一路走过来,在我心里,您就是最重要的长辈,您替我收聘礼,名正言顺。」 她一字一句,再严肃不过。 随手,她就被安诗蓝、樊冰冰拉着上楼。 荷妈站在原地,仍是呆呆地看着她,眼泪花在眼睛里直转。 鞭炮声停了。 荷妈抹了一下眼睛,挺起胸膛,大声道,「准备枣茶、果盘,迎客!」 众人纷纷应和。 …… 所有人都在忙碌,楚眠在自己的卧室里却显得非常闲。 这房间的静音做得非常好,门一关,外面什么声音都传不进来,也就安诗蓝不时打开门跑露台上看一眼楼下发生的事,能听到一点外面喧闹的声音。 「进来了进来了,是苏家老爷子亲自送的聘,啧,老爷子穿得好帅啊,还特地把头发都给染黑了,瞧着好精神。」 安诗蓝一会跑出去看,一会又跑进来向她们说自己看到的。 楚眠和樊冰冰坐在沙发上笑着听她讲。 「诶?怎么会这样?」 安诗蓝恨不得整个身子都探出露台去看,不久满脸疑惑地走回来。 「怎么了?」 樊冰冰问她。 「聘礼好少啊。」 安诗蓝在一旁坐下来,忽然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地看一眼楚眠的脸色道,「其实也不少,只是并没有多的出人意料,该有的金器也都有,金猪这么大呢,还有纯金的碗筷,还有现金箱,好多抬。」 楚眠知道安诗蓝是怕自己乱想,便淡淡一笑,「这些就是走个旧俗的形式。」 她没那么计较。 况且,她的嫁妆已经多到她害怕了,要是聘礼再那么多,她以后都不知道怎么安放了。 「看过陆家、霍先生的大手笔后,我还以为姐夫出手肯定更不一般。」安诗蓝蹙眉想了想,「不行,我得下去看看,我不相信姐夫出手这么一般!」 说着,安诗蓝起身就往外跑去。 门一关上,卧室里又安静了。 楚眠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真不在意这些,她端起面前的一杯水递给樊冰冰。 樊冰冰接过来,笑着感慨,「这样的一场婚礼也是举世罕见了,没想到姐夫那样一个不羁的人也会遵循旧俗,样样做到位。」 楚眠笑着看她,「下一次就到你了吧?你和唐总统总得有场婚礼。」 当初为了助唐瑾辰坐上总统的位置,两人不得不结婚,一切出于利益,但现在,两人显然不止是合作伙伴了。 闻言,樊冰冰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他那么忙,我们还没时间想这些,不过唐家已经妥协了,等参加完这边的婚礼,他就会带我回去拜祠堂。」 唐瑾辰和厉天阙不一样,厉天阙不羁随意,厉家待他不好,他便连扫墓也不想去,更不会管什么家族荣耀。 但从唐瑾辰要带樊冰冰拜祠堂的那一刻开始,楚眠就知道到他这么多年来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脱离唐家,而是要做唐家最不可缺的那一个。 「那也很好,这是他的承诺。」 楚眠道,正聊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眠姐眠姐……」 安诗蓝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坐到沙发上就开始猛灌水,睁大了双眼,「你们猜,姐夫都送了哪些聘礼?」 「不是按旧俗的金猪、现金箱么?」 樊冰冰看她,「都是你看到的。」 第1119章 单身夜(1) 安诗蓝放下水杯,摇了摇手指,「小了,格局小了。」 楚眠被她逗笑,靠在沙发上道,「想说就说,别卖关子。」 安诗蓝坐在那里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始神秘兮兮地道,「姐夫只送了一些基础的聘礼,并没有在上面成倍成倍地加量,但是——」 樊冰冰有些好奇地看着安诗蓝,感觉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但是,姐夫直接送了个保险箱过来,这么大这么大。」 安诗蓝比了个夸张造型,「里边摆的全是国内外的房产地产,厉氏财团的职位书,股权书……苏老爷子说,保险箱里装的是姐夫全部的家当。」 第1353页 「……」 樊冰冰愕然地微微张嘴,这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两人看向楚眠,楚眠的脸上没什么意外,只淡淡一笑,「知道了。」 「就这样?」安诗蓝错愕地看着她,「你知不知道楼下的人全都吓傻了。」 厉天阙拿全部身家做聘礼,别说上流了,就是普通人家娶个老婆也不敢全砸了啊。 「怎么了,这点聘礼需要我很吃惊吗?」 楚眠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她走到墙边,推开上面的画,一台保险箱露出来,她输入指纹,打开保险箱,从里边取出一份文件。 文件封面特地做的喜庆红色,「天宫」两个烫金字做了古字造型,很是霸气。 她把文件递给安诗蓝,「呆会把这放到嫁妆里,找人专门看着。」 安诗蓝接过来,打开一看,倒吸一口气,「这是天宫的产权?你的委任书?」 「这是我当初许给他的嫁妆。」 楚眠道。 他许她身家性命,她也不能食言。 「嘶——」安诗蓝再次吸一口凉气,「见识到你们的聘礼与嫁妆,我还怎么嫁得出去。」 「结婚又不是拼排场,再说,这些放不放进聘礼、嫁妆,不都是我们的?」 楚眠云淡风轻地道。 「不一样,很多人恐怕是形式都不愿意做。」 樊冰冰道,她现在见识过的上流之人多了,有几个会把自己的老本毫无保留地现在人前,哪怕那是自己的枕边人。 楚眠笑了笑,那的确,她和厉天阙已经不拘于这种形式了。 外面又传来鞭炮声,到这卧室里声音已经很淡很淡了,是送聘的仪式已经结束。 不多时,敲门声传来。 荷妈站在门口,眼眶还红着,「小姐,少爷的聘礼我已经锁进房间,派了专人守着。」 「好,谢谢荷妈。」 楚眠沖她微笑。 看到她的笑容,荷妈没忍住,上前便拥住了她,「小姐,你和少爷一定会幸福的,一定会的。」 「嗯。」 楚眠拍了拍她的背,将她安抚下来。 樊冰冰和安诗蓝对视一眼,「聘礼送完,嫁妆也整理完了,接下来是不是就进入我们自由的时间了?」 单、身、夜! 太、好、了! …… 楚眠换了那一身复古的造型缓缓迈下楼,底下立刻发出一片惊呼声,甚至还有吹口哨的。 要不是一眼看去全是复古造型的女性,都会让人以为色狼闯门了。 楚眠的女性朋友不多,来的都是一些天宫的主要女性成员,以及风岛和她关系不错的人,还有就是陆家那些年龄跟她相仿的。 「楚眠、楚眠、楚眠!」 众人大声高呼着。 整个厅室里全被换成复古的装饰,连沙发都套上了绿皮,烛光灯火,美味佳肴,五颜六色的复古造型,让人顿生穿越之感。 大家都是女的,也特别放得开,随着音乐就扭起来。 考虑到她是孕妇,大家音乐没有放得特别大声,也都是舒缓型的。 「谢谢大家。」 楚眠站在楼梯上,手按着心口朝她们深深一鞠躬。 「眠姐,快下来,我们为你准备了一个蛋糕。」 樊冰冰和安诗蓝都盛装出席,笑盈盈地站在楼梯的下方,一左一右地将手伸向她。 楚眠往下走去,搭在两人的手上,抬眸,只见超长的自助餐桌上摆着一个蛋糕,上面的彩色蜡烛被做成了文字的式样。 单身夜三个大字立在上面,烛火已经燃了起来。 「姐姐,吹蜡烛啦。」 陆晴从人群里挤出来道,烛火映着她的脸庞格外明媚。 「怎么单身夜还要吹蜡烛?」 楚眠有些奇怪。 「这是仪式感,等楚总您吹了蜡烛就正式进入单身夜活动,一切都要听从姐妹的,不能反抗!」 说话的天宫的一个人事名叫蔡香琪,三十六岁,身形微胖,性子泼辣,但重情重义,天宫再难的时候都没有离她而去,是楚眠很重要的一个将士。 楚眠看过去,笑道,「我怎么听起来有点坑?」 话落,就看一张张脸在那里憋着笑,楚眠更觉得有某些问题,但樊冰冰站了出来,「姐妹的坑,楚总愿不愿意踩?」 这话到头了。 在场的人都是她能信任之人,左右大家不可能害她,就算玩游戏也会看在她怀孕的份上,不会闹得太过。 这么一想,楚眠也就没再多虑,弯下腰吹灭了蜡烛。 灯光一阵一阵亮起来,带出一阵狂欢的氛围感。 楚眠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安诗蓝拉到一旁的沙发上,手里又被陆晴塞了一块切好的蛋糕。 「蔡经理,可以开始了。」 樊冰冰倚靠在一旁,笑着看向蔡香琪,又和楚眠说道,「眠姐,今天的单身夜活动都是蔡经理策划的,特别丰富。」 「咳咳。」 蔡香琪从人群中气势十足地走出来,手里握着一叠厚厚的卡片,站到楚眠面前,「开胃菜,问答环节。」 「……」 楚眠笑了,她还当什么活动,原来也就是问答。 她舀了一勺蛋糕放进嘴里,「放马过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闻言,众人的眼睛一亮,除了八卦就是兴奋,仿佛就是等着这一句话。 第1354页 蔡香琪拿起第一张卡片,「第一题,请楚总说出一个自己少女时期喜欢的偶像。」 这算什么问题? 楚眠想了想摇头,「我没有特别喜欢的偶像。」 她那时候关注点不在这些上面。 「喜欢的歌手啊,喜欢的演员啊都行,总会听歌看电视吧?」有人说道。 第1120章 单身夜(2) 众人纷纷看向楚眠,楚眠又吃一口蛋糕才道,「那时候我倒是常听魏碑的歌。」 「魏碑。」 樊冰冰拿出手机开始搜索资料。 …… 女方那边办着单身夜,男方这边也有,只是人员稀少了些。 孟墅、出了笼子的唐瑾辰以及被孟墅叫来的几个恨不得去参加女生单身夜的巅峰会同志,他们人少,活动也单调。 不谈主题,不谈造型,唯一的活动是……看女方那边的单身夜。 星空顶下的影音室里,投影荧幕上正实时播放着一场热闹的单身夜活动,效果极好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 孟墅给大家都倒了杯红酒,一一往后传递。 彭子杰小声道,「孟墅,这边活动不会是看一晚上的监控吧?」 单身夜好像不是这么玩的,女方那边也很单调,单身夜搞什么问答环节,无不无聊。 巅峰会几个除了叶成纷纷点头。 搞点活动吧孟墅。 孟墅默默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站在一旁示意他们看向下方,坐在最前面的两尊大神。 没看到厉总和唐总统都看得津津有味么? 这两位都喜欢这活动了,还有他们说话的余地? 见状,几个耷拉着脑袋坐回去,早知道他们还不如去夜游风岛,没事在这看什么问题。 正想着,厉天阙冷冽的声音传来,「查下魏碑。」 「是。」 孟墅立刻打开手机,查询起来,「厉总,魏碑是个字体。」 厉天阙坐在最前面最中央的软皮沙发上,沙发背被调出后仰的斜度,他慵懒地往后靠去,一手摇着手中的高脚杯,袖口没系扣子,散漫不羁往上翘了一圈。 闻言,他转头幽幽地睨向孟墅,眼神嗜杀。 孟墅瞬间明白自己弄错了,继续搜索,「是个老牌歌手,男性,当年歌曲传唱度很高,今年五十七岁,已经退隐了。」 这么老了。 厉天阙的脸色稍霁,坐在那里继续看。 屏幕中的蔡美琪又翻出第二张卡片,「楚总,现在你别的不要想,就想自己走进一片森林,森林里的路绕绕弯弯特别复杂,你走啊走,走了几天几夜终于走出来了,你看到了什么?」 「……」 「a、大海,b、鲜花地,c、一栋残破的木屋。」 厉天阙在光线幽暗的影音室里直勾勾盯着镜头中央的楚眠,她一口一口不停吃着蛋糕,闻言想了想,「b吧,鲜花地。」 苦尽甘来,选得不错。 厉天阙勾唇,这些女的还算有分寸,没有乱来。 安诗蓝坐在一旁,拿着一张大卡纸在那里写着什么,听到楚眠的选项她立刻激动道,「眠姐的初始恋爱型是温柔型!」 「我去,原来这是在做心理测试啊?」 彭子杰恍然大悟。 黎哲也若有所思,「我记起来了,魏碑的歌声是出了名的温柔似水,我妈都追过他,说光听声音人就化了。」 闻言,唐瑾辰终于将视线从屏幕中樊冰冰的身上收回来,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从上至下地打量。 温柔型? 「……」 厉天阙的脸有些绿,手指几乎将酒杯握碎。 他突然就想到丰家那个小子,已经记不起脸长什么样了,但他记得,那个扶不起来的少爷说话就是慢慢吞吞的,还穿得人模狗样,搞一派谦谦君子的模样。 厉天阙磨了磨牙,「不想死就转过脸去。」 打量个屁! 后面的几个这会兴奋起来,认真盯着屏幕,他们隐隐感觉到,这群女人好像要搞事情…… 屏幕中,楚眠失笑,「不会吧,两道题就决定了我的内心喜好?我自己都不知道。」 「这一套是非常准的心理测试。」 蔡香琪不接受反驳,继续问道,「你走进了鲜花地,又看到一座小木桥,你就走了上去,然后,你看到了什么?」 「……」 「a、一只小奶猫;b、一头雄狮;c、一只正在哺育儿女的雀鸟。」 楚眠坐在那里想了想,将蛋糕全部吃下后才道,「a吧,小奶猫可爱。」 所有人又看向安诗蓝。 陆晴都凑了过去,对照着安诗蓝手中卡纸的答案,扬声道,「姐姐心目中男人最好的年龄是18岁到23岁!」 影音室里瞬间寒了好几度。 唐瑾辰再次转身看向身边和18岁、23岁都没关系的某人,只见厉天阙靠在那里,一张脸上几乎没有一点表情,只有屏幕光隐隐绰绰地落在他的脸上,投射出一股阴森感来。 那一边,楚眠笑得有些无奈,「你们确定这套测试准吗?我怎么觉得一个都挨不着。」 「楚总,这些是你的潜意识,是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的潜意识!」 蔡香琪煞有介事地说道,「难道你会讨厌那种奶奶的,温温柔柔的小男生?」 楚眠蹙眉,「你这问得就有问题,平白无故的,我为什么要去讨厌这一类人?」 第1355页 「那就是喜欢!」 众人给她定案。 楚眠没有辩驳的空间。 蔡香琪又陆续问了很多问题,安诗蓝和樊冰冰、陆晴坐在一起,三个人渐渐把她心中的理想型勾勒了出来。 年轻温柔,皮肤雪白,大双眼皮,目光如奶猫,说话调子柔和不吵架不大声,一米九个高但腹肌不显、皮肉匀称,以及干着一份踏踏实实的职业,不用挣很多钱但一定没有危险。 形象到就他妈差一个人物图画出来了。 影音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一开始巅峰会几个还有些兴奋,可听着听着,寒气就滋滋冒了上来。 掐指一算,厉总似乎除了身高哪样都不和眠姐的理想型挨着。 几人默默拿起一旁的毯子盖到身上,直盖到脸上,要是厉总发邪火,他们就假装喝醉睡着了。 唐瑾辰就坐在厉天阙的身边,已经感觉到南极了,冻得他发抖。 他清咳一声,安抚某人,「这些心理测试都不准的,就是图个乐子。」 厉天阙阴沉着脸。 屏幕中,楚眠也在说这测试不准,樊冰冰几下勾勒出一张素描,还真就把人给画出来了。 她竖起画板给楚眠看,「眠姐,你喜不喜欢这一款?」 「……」 唐瑾辰扶额,嘆了口气后拿出手机给樊冰冰发消息。 【唐瑾辰:宝宝,我们还要回帝都生活,悠着点。】 第1121章 单身夜(3) 可惜,樊冰冰正在兴头上,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信息,连手机都没有拿出来,只拿着画板看楚眠的反应。 唐瑾辰的头有点大。 这个角度的镜头看不到画板的内容,厉天阙阴沉着一张脸,拿起遥控器开始控制镜头,每一下都摁得像是要把遥控器炸了。 见状,孟墅默默往后走,在叶成身边坐下来。 叶成喝了一口酒,一本正经地问道,「提前问下,安全通道在哪里?」 「……」 孟墅无言。 那边,厉天阙终于把画面调了出来,只见樊冰冰的画板上画的男人英俊帅气,春风扑面,就是和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怎么画出来的?」 楚眠失笑。 「……」 她还敢好奇这人怎么画出来的! 厉天阙的手死死握住遥控器,握得一端拼接处慢慢裂开。 「这眠姐你不用问,你就说喜不喜欢这一型?」 樊冰冰笑着问道。 陆晴在后面添话,「和姐夫无关哈,就纯粹问你欣不欣赏这一类型?」 无关? 跟他无关? 呵。 厉天阙气笑了,凉薄的笑声回荡在较为安静的影音室里。 黎哲、彭子杰、彭子豪三人已经默默把毯子盖过头顶,闷声闷气地道,「孟助,你替姐夫邀请我们,我们很开心,不过以后不是什么活动都要邀请我们的。」 「……」 孟墅仍是无言以对。 屏幕上,楚眠被众人逼问得没办法,只好道,「这就是一个陌生人的脸,又不认识,突然之间的我能生出什么欣赏的心思?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她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这群人要给自己过什么样的单身夜。 「当然是趁结婚前打开你的心,把你所有的潜意识触发出来,这样,楚总你婚后才一心一意对待婚姻啊。」 蔡香琪一脸的故弄玄虚,微胖的身体在人群中玩得最嗨。 「谁能翻译一下蔡经理的话?」 楚眠无奈,她听不懂。 「蔡经理的意思就是今天是眠姐你的单身夜,照浪了来,这辈子也就今天了!」 安诗蓝翻译。 还照浪了来…… 这回连叶成都默默躺下装尸体了,这群女人呆在眠姐那边有恃无恐,有没有想过他们,都是巅峰会的成员,这是要他们死么? 果然,下一秒,厉天阙森冷的声音传出来,「孟墅。」 「我在。」 孟墅立马站直,一手捏着手机,正疯狂向那边输出消息,但那群女人玩得太嗨,没人理他。 「把那焊好的笼子抬过来,将他们几个全都给我关进去,然后扔了下海。」 厉天阙的声音比冰渣子还冰。 「……」 孟墅同情地看向旁边的几个。 「别,天阙,还有补救措施,我这就给冰冰打电话。」 唐瑾辰好声好气地哄着厉天阙,拿出手机给樊冰冰打电话。 接啊。 不接就要出人命了。 可屏幕中笑得明艷的年轻女人不止感觉不到危机四伏,反而更加迅速地和旁边的人一起画画,连画出十来张肖像画,「这些呢?眠姐,这里面有没有顺眼的?」 楚眠端了一杯热牛奶喝着,笑得很是无奈,「我为什么要看他们顺眼?」 「眠姐不顺眼,继续画。」 一群人跟搞研究似的,一次测试不行,就二次测试。 见她们这样,楚眠只能妥协投降,「我没说看他们不顺眼,好了好了,你们别画了,我都顺眼,然后呢?下一步又是什么?」 「真的都顺眼?」 众人直直看向她,眼中都闪烁着神秘兮兮的光。 「对,顺眼,然后呢?」 楚眠点头。 第1356页 厉天阙的脸绿了。 「然后……」 蔡香琪站在那里,伸手抵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众人摒住呼吸,楚眠也盯着她,正等着还有什么文章时,她忽然一声高喝,「姐妹们,把镜头都挡起来,给楚总过最棒的单身夜!」 室里的灯光闪动起来,氛围瞬间被推到最高潮,所有人都哄闹着扑向各处镜头。 影音室里,众人就死一般安静地看着屏幕上出现在一块硕大的毛巾,然后,漆黑一片…… 偏偏声音没关,有不算特别动感的舞曲声传来,紧接着就是女人们激动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啊啊啊啊……好帅啊!」 「我跟着眠姐好好挣钱能不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啊?」 「dance!dance!dance!」 「哦哦哦哦!这画面也太美好了!」 陷入一片漆黑的影音室里温度已经降至冰点。 「谁能告诉我,她们在兴奋什么?」 厉天阙的声音凉飕飕的,如寒风过境。 叶成绝望地带着巅峰会三人偷摸着离开,弓着背一点点贴墙走,下一秒就听到厉天阙怒到已经完全平静的声音,「孟墅,笼子,沉海,速度。」 「……」 唐瑾辰握着手机,表情已经凝固了,他的夫人还是不接电话。 …… 大为震撼的除了影音室里的人,还有楚眠本人。 她坐在沙发上,一杯牛奶还没喝完,就听着动听的舞曲响起,本来聚在一起的众人分了开来。 随后,一群身形颀长的年轻男人迈着缓缓的舞步走进来,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高身高,一模一样的白衬衫,衬衫扣子全松了两颗,领带刻意戴得松松垮垮,露出突出的锁骨,一双双大长腿惹眼至极。 他们跟着舞曲慢摇,时不时地露出一点性感的窄腰,把这个夜晚的气氛推到顶点。 「……」 楚眠被牛奶呛到,连咳好几声。 这是……男模? 她知道了,什么测试都是假的,这群女人就是要弄一堆男模来,这些脸和她们刚刚画的全都对得上。 「啊啊啊啊啊!」 女人们的尖叫声简直要掀破房顶。 她们都知道楚眠怀了孕,自己不应该这样,但忍不住啊!又有颜又有身材的男模哪里找!还一下子八个!八个! 荷尔蒙都爆棚了。 樊冰冰贴心地递给她一副耳塞,楚眠接过来塞进耳朵里。 「你们玩这么狠,是想我婚后不好过吗?」 楚眠无心欣赏男模的舞蹈,只想到自己未来凄悽惨惨的日子。 第1122章 单身夜(4) 「这个方案是蔡经理提出来的,你怀孕了我们也不好给你安排特别激烈的活动,可到底是单身夜,我们总不能陪你聊聊天、唱个歌就过去了吧?总得留下点记忆。」 樊冰冰靠近她笑道,「你就当看表演好了,他们也就是出来走个秀,正常工作,没有任何不法活动。」 衣服都紧紧穿着呢。 基本不露肉。 「……」 他们是正常工作了,她以后还要不要正常生活? 正说着,八个男模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端着红酒朝楚眠走来,弯腰向她敬酒,「楚总,新婚快乐!」 这一声楚总叫的,楚眠都觉得自己是在不法活动现在了。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楚眠便端着牛奶杯站起来,微笑着和他们一一碰杯,「谢谢。」 敬完酒,八人各自拿出自己的绝活,有的擅舞蹈,有的擅运动,一一展示,跟近距离的互动型表演似的,惹到一阵阵的尖叫。 「都给我收着点,楚总怀着孕呢!」 蔡香琪控场满分。 楚眠默默把杯中的牛奶喝完,然后将安诗蓝、樊冰冰、陆晴都拉到身边,道,「要是今晚厉天阙不杀过来,答应我,明天别等婚礼结束就坐飞机走,一秒都别多留。」 纵然她没有什么好下场,她也不想大家死得都那么难看。 「没事,眠姐,我们敢做就想过后果了,到时你装一装肚子疼,姐夫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 安诗蓝话冲着她说,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男模,「眠姐,你说我找个男模怎么样?我养得起吗?你许我的别墅还作数吗?我给你加倍干,你开我双倍工资吧。」 为男模都不要脸不要命了…… 楚眠无语地看着她,「你们真不怕厉天阙今晚就杀过来?」 「今晚,我们一定让眠姐你过个最有记忆的单身夜。」安诗蓝信心满满地道。 「姐姐,都到这一步就别担心了,还不如好好看表演。」陆晴站在沙发上后面,忽然道,「诶……姐姐你看,那人在唱魏碑的歌。」 楚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摆着一台老式的dvd,极具年代感的电视上正播放着mv,正是魏碑的歌。 五官俊朗帅气的男模坐在电视前,姿态随意,慵懒地转着身下的圆凳,握着一个话筒轻轻吟唱,声线温柔且有质感,乐感也不差,唱起魏碑的歌很是有感觉。 舒缓动人的歌声让现场都安静下来,众人或坐或站,静静地欣赏。 真的很好听。 楚眠也不由得看过去,一手托着脸,听着男模唱歌,她忽然想起,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静静地听歌了。 第1357页 「好听吧?」樊冰冰笑着看她。 楚眠点了点头。 「我就说楚总不会反对吧?」 蔡香琪靠了过来,她跟在楚眠身边的时日也不短,又是个看人厉害的,这会十分骄傲,「我们楚总御下严中有松,只要不过份,她不会骂我们。」 「……」 「楚总,我选的这些人还合你心意吧?」 蔡香琪沖楚眠挑了挑眉。 楚眠无可奈何地看向她,「蔡香琪,我的确能保你一时,但你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暗杀、意外……」 蔡香琪的脸当场一僵,摸了摸自己手臂,讪讪道,「不至于吧,都穿着衣服呢,不搞颜色。」 这活动已经很素很素了。 单身夜看个表演,只是这些表演者正好是男模而已。 「……」 是啊,她是看到没搞颜色,但厉天阙…… 楚眠正想着,忽然一阵强光从外面照进来,明明都已经拉上了厚厚的遮光帘,但光还是照进来,照得一片明亮。 见状,男模停下了唱歌,众人纷纷疑惑地往外看去。 「砰砰砰!」 隔音很好的别墅里,隐约传来敲门声。 一声一声力道闷而重,像是要把门拆了一样。 「不得了了,外面全是车,总统大人来了!」 有专门负责望风的人跑了进来,惊惧地大喊道。 楚眠看了一眼时间,这是开飞机来的吧,她记得厉宅离这边有点距离的。 「厉天阙没来么?」 楚眠问道。 「没看到厉总。」 「……」 他还挺忍得住,居然这么守着旧俗。 楚眠笑了笑,忽然就听到有隐约的汽车喇叭声传来,下一秒,孟墅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里边的人都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识相的,双手抱头排队自己走出来,不要打扰厉太太的生活!」 众人无语,这是扫黄来了? 「没事,我就不信他们敢炸了大门进来,楚总可还怀着孕呢。」 蔡香琪早就想过,这一会有恃无恐,「别怕他们,该表演继续表演,该唱歌继续唱歌。」 说着,蔡香琪便让那个声线和魏碑相似的男模继续唱歌,那人愣了下,握着话筒继续唱起来。 很快,又一个冷静的男声传来。 「里边的人,我警告你们,你们现在做的事性质十分、非常、极其的恶劣。」 是唐瑾辰的声音,「三分钟内如果你们不出来,我会把这件事上升到绑架总统夫人的政治高度,定性为今年最恶劣事件。」 话落,男模的歌走了调。 所有人都看向樊冰冰。 樊冰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有些尴尬地摆摆手,「不会,不会,受害者不承认受害,事情它就上升不了到那高度。」 这话刚说完,外面又传来声音,「不好了,他们在拆门,硬拆的那种。」 不是砸门,也不是炸门,就是拿起工具哗哗一顿拆。 不是大动静却足够吓人。 「总统不会来真格的吧?」 大家面面相觑。 开个单身夜party,怎么把总统召唤过来了。 见大家这样,樊冰冰道,「我去说一下吧,我们是正规活动。」 「行,那你解决吧,我先上楼了。」 楚眠笑道。 闻言,众人都有些失望地看向她,「眠姐,不继续玩了吗?」 再玩就真出人命了。 「你们继续玩,我怀孕了要早点睡,不能玩太久。」 楚眠微笑着说道,向大家低了低头,「今晚谢谢大家,有你们的心思和陪伴,还有魏碑的歌,我很开心。」 第1123章 被坑得明白的唐瑾辰 「其实还没玩多久呢。」 有人道。 「这倒没关系,反正明天还有婚礼。」安诗蓝说道,一双眼睛看向樊冰冰,「就是不知道门外的那尊神……怎么解决?」 「我去吧。」 樊冰冰等楚眠上楼以后才往外走去,大门紧闭,外面的强光照进来让人睁不开眼。 大概是等得不太耐烦了,那光开始变幻,比她们开party都夸张。 樊冰冰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然后让人打开大门。 门外的车灯照得整个庭院犹如白昼,一群保镖、警卫在周围站着,最前面站着的孟墅、叶成等人都是面有僵色。 中央的豪车前,唐瑾辰的腿抵在引擎盖前,抱着双臂,不时看一眼腕錶上的时间,等得有些不耐烦,正要再拿起扩音器,眼前的门打开了。 樊冰冰站在门口,一头长发被吹得往后飞扬,强烈的灯光照得她睁不开眼,只能拿手去挡,露出细长的鹅颈,皮肤雪白如上好的瓷器,一身斜肩式的复古长裙比电视里展现出来的还要惹眼。 「关灯。」 唐瑾辰发话,脱下身上的西装就走了过去盖到樊冰冰的肩上,低声道,「你也不是没见过天阙的脾气,怎么敢的?」 外面的灯光倏地暗下来。 「就是请眠姐看场表演,我们有分寸。」樊冰冰轻声说道。 「男模表演,要是天阙那边来一场女模表演,你们什么想法?」唐瑾辰问道。 「那怎么行?眠姐不比女模好看,有本事?」 樊冰冰立刻蹙起眉。 第1358页 对她这种双标的行事,唐瑾辰已经见怪不怪,「所以,天阙比男模差在哪里?没有欧式大双眼皮?腹肌多两块?」 「……」 好吧。 易地而处,确实有点不太好。 樊冰冰穿进他的西装里,看了一眼外面凉飕飕的阵势,小声问道,「那姐夫说什么了?没牵连你吧?」 闻言,唐瑾辰立刻作欣慰状,「宝宝终于想起我了,真是感动。」 「……」 樊冰冰默。 「要是你们再不出来,天阙就要把我扔海里去餵鱼了。」唐瑾辰伸手掐了掐她的后颈,「笼子都焊好了。」 「这么严重?」 樊冰冰愕然。 「我看天阙那样子摆明是要清帐,领头的是谁,那些个男模叫出来,我一併带过去。」 唐瑾辰说着又替她后颈揉了揉。 「不用这样吧?」樊冰冰蹙眉,「其实就是图个热闹,没出格,真的,现场也有人拍视频,我们可以给姐夫看。」 她们很规矩,一点逾越都没有。 「你还敢给他看?」唐瑾辰太清楚厉天阙狠起来是什么模样了,「那些男模穿棉大衣都没用,这两个字就够触动他神经了,听我话,把这些人推出去,保我们平安。」 「……」 樊冰冰自然不愿意,不禁看他,「你不能替大家说说话吗,大家可都是a国人,都应该受到你的庇护。」 「我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宝宝。」 这事已经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唐瑾辰搂上她的腰,「走,现在跟我去酒店,锁紧门,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里边的人默默往门外张望,见樊冰冰一出去就被唐瑾辰护在怀中,料想没什么事了不禁松一口气。 不料,樊冰冰被唐瑾辰搂在怀中,忽然往后做了个手势。 安诗蓝见状倒吸一口凉气,忙拉住一旁的蔡香琪,果断将一张早就准备好的机票塞到她手里,「快,蔡经理,现在就走,立刻走。」 「这么严重吗?」 蔡经理愣了下。 「还问,再不走就走不掉了。」安诗蓝推她一把,「从后门走。」 樊冰冰打的手势是最高级别的危险手势,说明连她都挡不住了…… 她们这次的举动确实大胆了些,也想过各种后果,就是没想到直接捅了最大的雷。 「那这些男……表演者呢?」 蔡香琪不敢提男模两个字。 「一齐带走,快。」安诗蓝推了她一把,「冰冰会替我们拖住总统,快走。」 里边一团乱,外面唐瑾辰搂着樊冰冰就要走。 「诶,等等……」 樊冰冰阻止他,目光掠过他板正的领带,一本正经地道,「你领带歪了,我给你调一下。」 突如其来的温柔。 「好。」 唐瑾辰受用地停下来,任由她替他打领带。 保镖、警卫们站在原地默默看着总统和第一夫人秀恩爱,也不敢说话,更不敢推开他们上前拿人。 叶成和孟墅站在一旁看着里边那群女人混乱一通,然后男模们就不见了。 「……」 两人看着仍在享受夫人温柔的唐瑾辰,享受得嘴角都在上扬,不禁对视一眼,无奈地嘆了一口气。 色字头上一把刀。 开心得稀里糊涂,被利用得明明白白。 这回头怎么和厉总交待? …… 入夜,楚眠沖了个澡走出来,卸掉脸上的妆容,坐到化妆檯做护肤。 卧室里静悄悄的。 手机震了下,楚眠拿起来,是安诗蓝发来的信息。 【安诗蓝:眠姐,搞定,暂时除了总统都安全。】 「……」 楚眠不禁低笑出声,冰冰这真是亲老婆,为了姐妹情义总统都能坑。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找到黑名单,冰冰都为大家做到这一步了,她也不能让厉天阙再折磨唐瑾辰,把人拉出黑名单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吧。 正想着,轻柔的敲门声传来。 楚眠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的是陆景然。 大概是这两天招待客人累了,陆景然的眼下有一层淡淡的青色,尽显疲惫感。 「很累吗?」楚眠问道。 「不累,我听说你们活动结束了,过来给你梳发。」 陆景然看着她淡淡一笑。 「进来。」 楚眠笑着道,给她倒了一杯水,陆景然连忙接过,「你有宝宝了,别做这些事,坐吧。」 楚眠在化妆檯前坐下来,侧过身体面向她,道,「早知道我应该多派点人去帮你们,免得你们这么累。」 「真的还好。」 陆景然还带了几份文件过来,「我知道你想招待好来宾,以图风岛的未来,所以我和霍烨也听了一些声音,这些都是有意向来风岛投资的,有国内公司,也有国外企业。」 第1124章 梳发 楚眠还真惦记着这件事情,于是拿起一份文件看起来,欣喜道,「这么多?」 「这些还只是一部分。」 陆景然捧着手杯,谈起公事很是利落,「照这个趋势,我想不是你拉人进来,而是他们会求着进岛。」 「风岛只是个海岛,土地贫瘠,如果不靠人力发展很难到一个高度。」 第1359页 楚眠放心地合上文件,「现在这样很好,我准备将风岛打造成宜居、宜游、宜发展的新城市。」 「没有问题,我觉得你要愁的是如何选择对风岛更有利的。」 陆景然打开一份文件走到楚眠身边,「你看这个企业,他们是很大,但有个问题,不够环保,排烟多少都会污染环境,我觉得打造新城市,这样的企业不能进来。」 「对。」 楚眠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没想到陆景然已经了解到这一步,看来她和霍烨这一阵是一点都没闲着,难怪会这么累。 想到这里,楚眠合上文件,阻止陆景然还没说完的话,道,「不谈公事了,梳头发吧?」 陆景然看着她,「好。」 楚眠在化妆檯前坐正,陆景然站在她的身后,看着镜子里的女儿。 楚眠身上穿着一套浅红的睡衣,干净利落,白白净净的一张脸,明眸红唇,波光流转之间看不出受过苦的痕迹,一头长发乌黑,发质很好。 陆景然静静地看着她,一时看出了神。 她没有想过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自己女儿出嫁,更没想到自己有这份资格替女儿梳发。 见陆景然出神,楚眠没有提醒她,只是安静地坐着,直到陆景然自己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 陆景然有些抱歉地道,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新木梳,「这梳子是……霍烨在船上这几天边做事边刻出来的。」 楚眠低眸,接过梳子看了一眼,完全手工打磨,梳尖都被磨得细而圆润,指尖拨过感觉不到一点刺感,梳子的一端刻着一个「雾」字。 很漂亮的一个字。 「在克斯洲的时候,我的反应很大,在苏家的时候,我也没怎么想过认回父亲。」 楚眠摸着手中的木梳,声音很淡,「其实我不是多恨你们,只是觉得自己连出生都不是被值得期待的事,这让我很难受。」 「……」 陆景然站在她的身后,有些僵硬地看着她。 「当我了解所有的故事以后,我才知道我想错了。」 她的存在,是被父母期待的。 只是遭遇人贩子,才把他们三个人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楚眠垂下手去,握住了陆景然的手,「母亲,以后不要再对我小心翼翼,我已经认回了你,就不想我们之间永远隔着一层,不敢说重,不敢做过。」 真正的母女不应该是这样。 闻言,陆景然别过脸去,眼眶泛红,被她握着的手轻微颤慄。 好久,陆景然取过木梳,顺着她乌黑的长发梳起来。 楚眠刚洗过澡,随便将头发吹了吹,半干的程度。 陆景然取出电吹风,将她的头发细緻吹干才开始重新给她梳。 也许是她的话给了陆景然这个看起来干练,实则脆弱不堪的女人一点勇气,陆景然的话多了起来,「你的成长阶段我没有参与,现在我是不敢干涉太多。」 楚眠笑了笑,抬眸看向镜子里的陆景然,语气轻松,「那我要你干涉呢?」 陆景然不禁一笑,「那我可说了?」 「说吧。」 楚眠道。 「你今晚真不该由着朋友们胡闹,你有深爱的人,怎么好再找那些……男模。」陆景然替她梳着头发,有些难以启齿地道。 楚眠没想到一上来就是王炸,连忙解释道,「不是找,是看,看表演。」 这个性质可大不一样。 而且都是正经表演。 「以后不能这样。」 陆景然看着女儿柔顺的长发从自己指尖划过,心里满足极了,缓缓说道,「从前我在陆家,对天阙的认识都停留在他的狠辣、他的只手遮天上,可现在离得近了,我清楚地看到他待你那么好,在那座城里他为了你不再受苦,甘愿被催眠,就是被催眠了,他也没有真的伤害过你,这是真把你疼进骨子里了。」 听到这话,楚眠不禁笑了,「不会是这些天厉天阙给你灌迷魂汤了吧?」 陆景然不由得看向镜子,瞪她一眼。 楚眠竟觉得格外的亲近,又听陆景然道,「不用他灌,是我一直看着你,才能看到他的好,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第一希望你幸福,可是,你做了人家的妻子,也要顾虑他的感受。」 楚眠听着这话,笑容慢慢淡下来。 「整个礼堂的设计,整个婚礼的流程,没有长辈扶持,没有父母谆谆教导,全是他一个人和各个团队沟通,要做到面面俱到耗费的精力是你都看不到的。」 陆景然说道,「你没发现么,要是撇去泼天的权势,撇去你和小懒的存在,他就是个孤家寡人。」 「……」 楚眠抿紧了唇,静静听着。 「将来要是你们之间发生争执,最可怜的那个人一定会是他,而不是你,明白么?」陆景然温柔地梳着她的头发。 他们都是三十岁未满的人,这个年纪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孩子,旁人都有父母诉说委屈,但他没有。 楚眠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不会欺负他。」 「也要给他足够的尊重,就像今晚,当你看出你朋友那些安排的时候,你就不能为了照顾大家的情绪而继续下去,应该选择制止。」 陆景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认真而严肃,「婚姻,是一个坚定的选择,它有它较高的底线,敢踏进去,就要守住。」 第1360页 楚眠还是第一次见陆景然插手她的事情,字字句句,再坚定不过。 楚眠抬起眼,和陆景然在镜中对视,她看到陆景然眼中的执拗,当年猜忌、误会连连的婚姻让陆景然这一刻格外清醒。 「好。」 楚眠郑重地点了点头。 陆景然站到她身后,将她柔顺的长发放到她肩上,不舍这温润的触感,「眠眠,我祝你和天阙幸福。」 愿以三世孤苦无依换你们幸福一生。 陆景然在心中补了一句。 第1125章 迎亲(1) 朴实的字眼,却让楚眠听得心动。 楚眠从化妆檯前站起来,推着陆景然往床边走,「好了,不早了,我们睡吧。」 陆景然有些愕然地看向她,楚眠笑,「不是说成婚的前一晚,女方要妈妈陪着睡才行么?」 如果她没记错是有这么一个旧俗吧? 陆景然没有再说什么,被楚眠拉着在大床上躺下来,两人肩并着肩躺在一起,陆景然侧了侧身体,替她将被子盖好,然后关灯。 卧室里陷入一片黑暗。 空气都静悄悄的。 陆景然躺了回去,很安静,楚眠却忍不住转过身体,静静地盯着黑暗的人。 陆景然绷紧了身体,似乎不太习惯,连声音都放得轻轻的。 「这样真好。」 楚眠忽然轻声道。 陆景然转头看向她,楚眠弯了弯嘴角,「虽然我嘴上说着一切从简最好,但原来规矩十足的婚礼才会让新娘感受到被重视。」 聘礼、嫁妆、合八字、梳发、母亲陪着一起入睡,象徵着女孩成婚前最后的孩子时光。 一点一点走过来,才能切身感受到那份厚重。 陆景然也笑了,她伸手将楚眠落在脸上的发勾到耳后,「那我可不可以抱着你睡?」 楚眠依偎过去,靠在了她的怀里。 陆景然伸手搂住她,眼睛一下子湿了,泪水顺着眼角无声地淌下来,「我上次这样抱着你,还是你刚刚出生的时候,护士把你放在我的手臂上,我环着你,小小的一团。」 楚眠听得有些不是滋味。 「知不知道你出生后我问护士的第一句话是什么?」陆景然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闻言,楚眠笑着道,「孩子都好么,手脚健不健全。」 话落,陆景然笑,「我忘了,你也是做妈妈的人了。」 作为妈妈,第一件害怕的事就是不能给孩子一个健全的身体,只等着护士说那一句都好,人才会完全放松下来。 至于手术台上的自己,那一刻已经不太重要了。 楚眠靠着她,跟着笑,鼻尖有些酸涩。 「睡吧,小雾。」 陆景然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很多年轻的妈妈一样,拍着宝宝的背,哄着宝宝入睡。 楚眠靠在她的怀里,缓缓闭上眼睛。 别墅外,一轮明月高挂在夜空,清凉的月光照在每一处,温柔了每一分色彩。 蓦地,楚眠想起自己好像还有什么事没做。 她记忆力最近好像有点不大好,算了,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 一夜悄然过去,天空泛起光亮。 早上五点,楚眠被陆景然叫醒,她有些混沌地跟着陆景然进浴室刷牙洗脸。 一夜没有真正睡着的陆景然站在她的身后又给她梳了一遍发,提醒道,「醒一醒,一会吃点东西再去做造型。」 她要是再不醒,一会人都到了,她就没时间吃饭,对肠胃不好。 但显然,陆景然还是算错了,这边刚刷着牙,那边房门就被敲响了。 「眠姐,你醒了吗?」 是樊冰冰和安诗蓝,两个伴娘到了。 说起来樊冰冰已经成婚,旧俗上不好再做伴娘,但楚眠不想用别人。 楚眠的思绪还有些不清楚,听到声响抬了抬眼,陆景然不禁摇了摇,算漏了,今天这样大喜的日子参与的人都很兴奋,没办法像平时一样作息,个个都早了。 洗完脸,楚眠就被拉到化妆室,早就准备就绪的团队们立刻忙开来。 樊冰冰和安诗蓝坐在她的两边做造型。 陆景然走进来,手上捧着精緻的餐盒走到楚眠面前,打开,里边是热气腾腾的粥。 「来,趁着在做头发先吃点东西垫一垫。」 陆景然用舀起一勺粥餵到楚眠的唇边。 「不用了。」 楚眠有些尴尬,她的手还放在两边做美甲,空不出来自己吃,要人餵就显得太…… 「今天事情太多了,要是一会化完妆怕食物黏在牙齿上就更不能吃了,现在吃还能再刷遍牙。」陆景然的理由很充分。 樊冰冰和安诗蓝纷纷看过来,「是啊,眠姐,多少吃一点,你不吃宝宝也要营养。」 好吧。 楚眠想不到理由拒绝,只能坐在那里一口一口吃着陆景然餵过来的粥,粥很细腻,还掺了点肉丝,微咸不腻,反而增加了粥的绸感。 她发现自己现在吃东西太过满足,于是没过一会儿,整碗粥就都被她吃了。 陆景然又打开一瓶热好的纯牛奶,将吸管放进去,笑着餵到楚眠唇边。 楚眠很不习惯被人这么伺候,有些尴尬地低头喝着,身后替她做头发的总监笑道,「厉太太和母亲的感情真好。」 第1361页 旁边的人也答腔,「最幸福的大概就是就算要做新娘了,还能像个孩子一样被宠着。」 陆景然抵着桌沿笑道,「是我女婿嘱咐我一定要让她吃早饭。」 话落,化妆室里又传来一片艷羡声。 楚眠吃完早饭,陆景然才将餐具收走,楚眠看向镜子里正在做造型的三个人,视线落在樊冰冰的脸上,「昨晚很晚睡么,怎么有点黑眼圈?」 樊冰冰的美是那种很外放的美,不化妆时色淡却依然明艷,有一点黑眼圈都看得十分明显,因为不够明艷了。 闻言,樊冰冰有些无奈地笑笑,「我把唐总统给坑了,昨晚我们还没回酒店,他就被孟助带走了,他们两个加叶成他们四个,吹了一晚上的气球。」 安诗蓝坐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真是辛苦他们了,我们的锅他们背,据说他们吹完后手都帕金森了,抖得停不下来。」 气球数量之多骇人听闻。 就算有自动吹气机,但将气球扎到吹气口,再扎起来,这个过程反反覆覆一整晚,特别折磨人。 「……」 楚眠终于想起自己忘记什么事了。 她昨晚忘记和厉天阙解释一下,好保全唐瑾辰…… 她没有解释,厉天阙估计会很郁闷吧? 她现在这记忆力真的是…… 楚眠有些自责地拍了拍额头,怪她,完了,她现在都不敢看厉天阙来接她时是什么表情了,不会臭着脸吧?还是会直接逃婚? 第1126章 迎亲(2) 这么一想,她道,「一会我的鞋子藏得容易找一些。」 可千万不能再激怒他。 忘了就忘了,楚眠也来不及再解释,一通造型做下来,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眼看着到迎亲的时间,楚眠别说摸一下手机,连自己都是完全被操控在造型师的手里。 一身正红的嫁衣穿上身,颗颗耀眼的珍珠与繁复的刺绣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是国内一级大师带着几十个徒弟耗时两个月做出来的一件纯手工嫁衣,是绝无仅有的一件。 之前给楚眠试过妆,但今天的新娘子显然更有美丽加成,明媚好看得令人摒息。 楚眠搭着两个伴娘的手缓缓走进卧室。 …… 电视机被打开着当背景音乐,屏幕中,媒体记者站在精緻华丽的礼堂外播报着这一场婚礼,以媒体的眼光算着这场婚礼的费用。 算着算着,已经算不清了,只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 孟墅和唐瑾辰也被上了一点淡妆,显得五官格外突出英俊,换上白衬衫黑西装,最正式的装扮也没让他们挺拔起来。 两人坐在圈椅里连连哈欠,急得旁边的造型团队连声道,「不能流眼泪水,会花了妆。」 两个伴郎怎么能困成这样。 「……」 废话,昨晚他们要是能睡上两个小时也不至于这样。 孟墅困得拿起面前的冰水喝一口提提神,手抖得不行,唐瑾辰看他这样嫌丢人,口渴也没喝一口水,困得脑子都不大清楚。 忽然,里侧的门被打开,厉天阙从里边走来,只见他一身装束正红,颜色高贵大气,完全是搭配着新娘的凤冠霞帔设计而成,云纹精细清雅,金线穿于其间,点缀在各处,修饰出完美的身形线条,英伟挺拔,利落的短发下,一张稜角分明、五官深邃的脸仿佛被那抹正红染了一层滤镜,找不到一点瑕疵。 厉天阙站在那里,面色冷淡,抬手整理着袖子,偏灰的双眸锐利一扫,气场扫荡全场。 造型室里一阵寂静。 「……」 唐瑾辰坐在椅子上,定定地看着登场的男人。 靠。 怎么会有人把红色穿得这么有气势,跟要昭告天下登基似的? 唐瑾辰都不困了,不行,他也要办场婚礼,他也要这么穿! 「……」 孟墅默默抹了下眼角的泪花,为什么新郎不用化妆就能达到秒杀一切的效果,他们做伴郎的化不化妆还有意义吗?反正都是背景板。 厉天阙的气压有些低,冷冷地扫一眼电视屏幕上的时间,「走了。」 唐瑾辰和孟墅跟着站起来,管家守在一旁,这时贴心递上两个密码箱交给他们,「迎亲都有堵门要红包的,这里不够后备箱还准备了八个箱子,唐总统和孟助到时看着拿。」 「好。」 两人接过来,深吸一气,清醒点,这就要去接新娘了。 厉天阙往外走去,就见一个镜头凑上来,他看着镜头停下步子,眼神阴沉沉地盯着镜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蓦地,厉天阙对着镜头勾了勾唇,硬挤出一丝笑意来,但那笑杀气腾腾…… 摄影师扛着摄像机,背后已经冷汗漓淋,短短的一个笑,他将用一生来治癒。 「……」 唐瑾辰和孟墅对视一眼,懂了,这是还在介意昨晚的事,明明不爽但有镜头在,硬要挤点笑容出来。 不愧是楚眠,从她出现开始,他们一路看着厉天阙这个杀神突破底线。 突破得都快没底线了。 昨晚气成那样,都没冲到楚眠面前,今天还要逼着自己笑……感人的爱情。 「厉总。」 造型总监小心翼翼地将一束花捧递到厉天阙面前。 厉天阙没什么表情地接过来,是一束制作得精緻的粉色蔷薇,花朵全是鲜花制成,朵朵大小一致,露水点缀其间,娇嫩欲滴,簇拥在一起散发着淡淡的芳香。 第1362页 看着这束花,厉天阙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唇角的笑意不再瘆人。 旁边造型团队的几个女的看了心脏砰砰直跳,真的太帅了,浅浅一勾唇便是耀眼逼人,让人看着就喘不过气来。 人类的参差为什么会这么大? 厉天阙握着花捧大步往外走去,一双眼睛深邃。 …… 车上,孟墅和唐瑾辰商量着一会如何应对新娘的亲友团。 「我做过攻略了,堵门要红包都是小的,还有什么生吃芥末辣椒,什么喝光一排的酒,什么踩趾压板跳绳……」 超长的房车里,孟墅和唐瑾辰面对面坐着,「照我看这群女人昨晚玩的疯性,今天只会更狠。」 他们做伴郎的今天绝对不好过。 「……」 唐瑾辰听得皱眉,「我好歹是总统,她们不敢。」 孟墅平静地看着他,「是啊,你昨晚去逮人的时候,也说你是一国总统,肯定能将那八个男模押到厉总面前。」 本来和他一个助理无关,可就因为他也跟着唐瑾辰去了,所以吹气球也算了他一份! 他已经患上气球恐惧症了,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气球! 「再让我听到这两个字,我就把你们宰了。」 凉薄的声音传来。 两人看过去,厉天阙坐在后面的黑色真皮座椅上,一双眼森冷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哪两个字? 男模还是八个? 这话两人自然不敢问出口,唐瑾辰一派镇定地转过头,看向孟墅,强行挡什么都没提,只道,「巅峰会的那四个跟在我们后面吧,要是踩趾压板吞芥末,让他们去。」 坐在后面车里的四个巅峰会成员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喷嚏。 无人机高空拍摄,镜头跟随着迎亲车队,也将蓝天之下风岛美丽的景致拍了个透彻。 环岛的公路上能清晰地看到海水起起伏伏。 树影撩人。 车子缓缓停到霍宅的门口,早已经准备好的工作人员立刻放起鞭炮,声响如雷震耳。 孟墅和唐瑾辰下车,替厉天阙打开车门。 厉天阙俯身从车里走下来,一脚踩在地上,抬起眼看向眼前的别墅,薄唇邪气地勾了勾。 小东西,老子来逮你了! 第1127章 迎亲(3) 鞭炮的烟雾在热闹声中缓缓散去,院落的大门匪夷所思地大敞着。 唐瑾辰和孟墅不约而同停住了脚步。 后面车上下来的叶成、黎哲等人下来,见大门没有严严实实闭着不禁奇怪,再往里看,只见红地毯铺向里边,红毯上绣着喜字暗纹,很是大气。 此刻,红毯两边整齐地站了十来个陆家的年轻一辈,个个穿着统一制式的吉服。 见他们站在门口,以陆寒、陆风、陆晴为首的小辈们纷纷笑容满面作了一揖,「恭喜恭喜,新婚快乐!」 「……」 这下,连厉天阙都驻足了步子,掀眸往前看去,里边的玻璃门也全是敞开式。 陆家众人都站在里边,个个笑着看向这边,脸上就差写上「欢迎」二字。 「不大对劲。」 唐瑾辰不禁拦了下厉天阙,这按照楚眠亲友团昨晚的手笔,能让他们就这么容易地进去接新娘? 后面迎接团队看了都直呼悬疑。 彭子杰用手挡着嘴小声在叶成身边道,「成哥,不会下面埋着地雷吧?」 叶成给了他一手肘。 孟墅看着这阵势,提了提手中的密码箱,「怕是要将我们放入第一道门,好关门直夺红包。」 「我看是这样。」 唐瑾辰点头。 不可能这么轻易,绝对不可能。 厉天阙的眸子深了深,低沉地道,「把车上的密码箱全拿下来。」 他厉天阙要是给不起堵门红包就成笑话了。 闻言,叶成他们纷纷上车取密码箱,一个拎了两个,站在伴郎后面,气势十足。 站在家里的陆景慧和陆云堂看了都不禁笑。 见他们笑了,接亲团队更是心慌,为什么有一种关门打狗的架势,不好搞啊,真的不好搞。 厉天阙没再迟疑,单手握着蔷薇花捧就往里走。 陆家纷纷转过身来继续向他作揖,喜气洋洋的吉服在身,弯腰一拱仿佛给他搭出了一座雀桥。 厉天阙迈一步。 「缔结良缘,笙馨同音!」 两边小辈异口同声地高喊。 他迈两步。 「两情相悦,鸾凤合鸣!」 三四五六步。 「诗咏好逑,永浴爱河!」 「鸳鸯比翼,燕侣双俦!」 「龙腾凤翔,永结同心!」 「同德同心,五世齐昌!」 直到厉天阙带着接亲团队走到里边的一道门口,陆家小辈也只有无穷无尽的贺词,没有半点讨要红包的意思,第一道大门也没有关。 奇了个大怪。 孟墅打开手中的密码箱,拿出两个红包递给一个陆家的小辈。 那少年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对着他又是一番作揖,礼貌地接过红包,「谢谢,请里边走!」 完全没有多要一点红包的意思。 「……」 单身夜玩得那么花,接亲这么文明吗? 接亲团队个个面面相觑,然后学着孟墅都打开箱子,将红包分给大家,陆家小辈个个礼貌相对,领红包领得井然有序,无争无抢,个个笑得跟空姐似的…… 第1363页 厉天阙一脚跨进门,唐瑾辰忍不住又拉他一把,贴过去低语,「会不会大招在里边?我先进去替你探一探?」 「滚。」 厉天阙不领情地斜他一脚,毫无顾忌地踩进别墅。 孟墅和巅峰会几个看得嗓子都提到了喉咙口,结果里边站得满满当当的陆家亲戚和风岛人都笑着向厉天阙道贺,「恭喜恭喜,这边走,这边走。」 众人手拉着手,以两道人墙隔出一条直通向里的路来,地面甚至还贴上了红色箭头,生怕他们走错路线似的。 厉天阙看他们一眼,继续往里走去,沿着人群拉出来的路径很快就到了楼梯口。 楼梯的灯亮着,很是温馨。 也穿上吉服的小太阳乐乐呵呵地守在楼梯口,见主角进场,他连忙放下一直抱着的红色地贴,很是恭敬放到第一阶楼梯上。 厉天阙一脚踏上去。 「砰!」 一声炸响,如雷贯耳。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接亲团队有些激动地看过去,结果就看到一排的礼花炮在他们头上炸开来,无数的红色礼花落下来,淋了他们一身。 满室喜庆。 小太阳嗓子高亮—— 「步步高升,一路生花!请!」 说完,小太阳就做了个请往上的姿势,那欢迎的姿态就差找顶轿子把新郎抬上去了。 「……」 就这? 没有一路摆到新娘门口的酒,也没有满楼梯的趾压板? 唐瑾辰和孟墅对视一眼,越想越不对劲,不可能这么简单,绝对不可能! 一转头,厉天阙已经往上走了。 英雄!等等! 两人连忙跟上,一路检查周围是不是有机关,伴着这种提心弔胆风平浪静地走到新娘的卧室门口。 卧室的门紧闭,旁边都是一些亲朋好友,个个非常有规矩地站在旁边观看,不轻易蹭到镜头,也不挡住去路,相当文明地做着宾客。 摄影团队都懵了,为避免人杂事多,他们每个摄影师还配了两个保镖,就怕被人挤着漏拍。 结果,保镖显得非常多余。 一切的一切都不正常,只有紧闭的卧室门正常。 「重点一定在里边。」 唐瑾辰道,绝对是这样。 「应该是领到一定量的红包才会开门,或者出题为难我们。」 孟墅攻略做得足足的。 厉天阙直接上前,抬手叩了三下门。 「这样没用,我先塞红包。」 见状,唐瑾辰没有任何总统的架子地走上前,蹲下来,将红包从下边的门缝里塞进去,一个红包还没塞进去,卧室的门就被拉开了。 一袭伴娘刺绣长裙的樊冰冰站在门口,低头有些愕然地看着他。 唐瑾辰还保持着蹲着的姿势,裤线都歪了。 「……」 「……」 空气中谜之沉默。 厉天阙站在门口,视线直接越过樊冰冰往里望去,布置得喜气满满的卧室明亮干净、安安静静。 空气中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偌大的床上被子铺得一点皱褶都没有,一身正红嫁衣的新娘正安静地跪坐在床上,双手握一柄金绣红面团扇挡在脸前,背挺得笔直,透出来的气息温婉动人。 第1128章 迎亲(4) 仿佛,她已经等了很久。 穿上最美的装扮,安静地、乖巧地等着那个良人来迎娶自己。 厉天阙看过去,一双深色的眸瞬间柔软下来,周围的声音一下子静了,只剩下从露台吹来的一股清风,仿佛能带来她身上淡淡的气息。 厉天阙站着很久都没有动。 樊冰冰和安诗蓝站到门口两侧,笑盈盈地出声,「花开并蒂,佳偶天成,终身之盟,同德同心。新郎请——」 厉天阙盯着床上的那一抹倩影,如中了蛊般踩进房门。 孟墅急忙拉着他,小声道,「厉总,别中计,我看过攻略,她们是故意的,一路让你顺顺利利,等过去一揭扇才会发现是个络腮鬍大汉。」 厉天阙的脸黑了下,抬起一只手罩上孟墅的手将他往后推,「滚远点!」 是不是他女人,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厉天阙直直朝着床走过去,站定在新娘的面前。 他低眸看着挡住了新娘容颜的团扇,握着花捧的手忽地微微战慄起来,他摒住了呼吸,极力扼制住那一丝颤慄。 许久,他终于抬起一只手握上她柔软的手。 握上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冰凉,掌心竟是一片冷汗。 厉天阙握着她的手往下压,团扇跟着缓缓往下,一张明媚娇媚的脸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在化妆师的点缀下,楚眠的五官被添上一层娇艷的美,眉若浅月,眸子漆黑明亮,见到他的一剎那,红唇弯了起来,连眼底都染上了光泽,头上点金步摇轻动,恬静动人。 厉天阙站在她面前,低眸深深地盯着她,忘了一切。 樊冰冰和安诗蓝靠墙站着,见了都笑起来。 蓦地,樊冰冰被拉了一把,唐瑾辰站在她身边,压着声音道,「你们的设计到底在哪里?」 就算他没参加过别人的婚礼,也知道迎亲太容易了,容易得散发出不同寻常。 樊冰冰看着他笑而不语。 唐瑾辰正要继续问,一旁的孟墅沖他飞了个眼神,「设计在那里。」 第1364页 唐瑾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一只点钻的高跟鞋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贴在对面的墙上,被一圈摆成心形的蔷薇圈在中间。 进门就能见到的高跟鞋,就差告诉他们鞋在这里,赶紧去找! 这合理? 孟墅想提醒一下厉天阙,看过去,发现厉天阙已经魔障了,就盯着楚眠…… 楚眠也看出了厉天阙的发怔,不禁好笑,「不找鞋吗?」 按规矩,他要替她找到鞋,才能将她娶走。 厉天阙被她的声音唤得回过神来,转眸,看向墙上的鞋,他将手中的花捧塞进她的手里,就朝着那面墙走过去。 「……」 接亲团队集体倒吸一口气,唐瑾辰和孟墅来不及阻止,厉天阙就不假思索地将鞋子取了下来。 没有任何状况发生。 这么容易? 就这么容易? 这鞋肯定有问题,肯定穿不上,鞋子肯定在另外的地方,要找疯的那种地方。 楚眠握着花捧,微笑着在床上坐正,将一双腿从裙褂下露出来。 厉天阙直接单膝跪下来,一手捧上她的脚,她的脚真是跟他的手比都嫌小,厉天阙多看一眼,然后将鞋子套上她的脚。 他的手仍有些轻微发抖,套了好一会儿才将鞋子穿上。 鞋子很合脚。 「……」 唐瑾辰、孟墅以及后面的几个已经不想说话了。 不猜了。 不猜了! 楚眠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英俊的面庞,肌肤相亲,她感受着厉天阙动作间的颤慄,心口不由得跟着揪动,有些疼。 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庞。 厉天阙的身子一僵,又为她穿上另外一只鞋,嗓音低沉发颤,「为什么?」 为什么让他接亲这么顺利,一路引领。 楚眠听得心脏再次颤动,她弯了弯嘴角,指尖轻抚过他的稜角,轻声道,「他们说,迎亲时要好好为难一下新郎和接亲团队才能显示新娘的重要。」 「……」 「我说,我这辈子都不想再为难你一下了。」 「……」 厉天阙猛地抬眼,长睫颤了好几下,一双眼直勾勾地看向她,里边有着难以置信的震动。 不知道为什么,楚眠感觉他好像要哭出来了,只是在极力地克制着。 怎么和平时都不一样了。 她不由得俯下身,额头抵上他的,轻声喃了句,「傻瓜,起来了,都看着呢。」 厉天阙盯着她,目光恍了下,才仿佛听清她说了什么,起身就要抱她,楚眠连忙拦住他,「等下,还有甜羹,先坐下。」 她拉着他坐下来,厉天阙听话地坐下来,一双眼一直盯着她。 门外的宾客们见状都拼命忍笑,还以为没有为难接亲团队的接亲环境会没那么热闹,结果……还是有点好笑。 这样的厉总还是第一次见到。 果然还是楚眠了解他,这就紧张成这样,要是还有为难环节,厉总的丢脸时刻不就全交待在今天了? 「甜羹到咯——」 一声高喊传来。 陆景慧和陆云堂各捧着一个精緻金面小碗走进来,里边盛的是用莲子、桂花煮的一双汤圆。 两人站在一对新人前,陆云堂用小勺子舀起两颗汤圆餵到厉天阙嘴边,「来,两颗汤圆一起吃,新人团团圆圆到白头。」 「……」 厉天阙用见了鬼的眼神看着他。 旧俗,傻瓜,不早就看过流程么? 楚眠暗暗用手戳了戳他,然后张嘴吃下陆景慧餵来的汤圆,见状,厉天阙也只能张嘴去吃。 一股甜腻直冲颅顶,楚眠被甜得整个脑子都清醒了。 「甜不甜?」 陆景慧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们。 「甜。」 这还能不甜? 楚眠声音都甜抖了,惹来众人一阵轻笑。 「甜就对了!」陆云堂爽朗的笑声响在卧室里,「新人甜甜蜜蜜到永久!」 「……」 差点吐出来的厉天阙硬生生把甜得跟糖渣的汤圆咽了下去。 他侧目盯着她,楚眠正努力地品着汤圆,嚼都没勇气嚼下去,真的太甜了,甜得人发慌。 她正准备生咽下去,人就被厉天阙一把搂住,厉天阙低下头就吻住她的唇,舌尖强势抵了进来,将两颗汤圆捲走。 第1129章 老东西,小东西(1) 现场的气氛顿时热了起来。 所有人都哄闹起来,没有一张脸不是在笑。 「……」 楚眠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俊庞,脸颊热烫起来,他真的是……毫无顾忌。 嘴里没了过分甜腻的汤圆,一下子舒服很多。 见她这样,厉天阙才找回自己的气场,直接将她一把抱起,「走了!」 跟老子回家。 「……」 楚眠连忙抱住他的脖子,有些讶然地看着他,「我可以自己走。」 「高跟鞋走什么?」 厉天阙低眸睨她一眼,抱着她就往外走去,众人自觉让路,一路陪着他们到楼下。 按旧俗,新娘需在吉时出门,出门前新人拜别女方父母。 楼下的厅里已经摆出了敬茶的阵势,中央留出很大的一块空间,陆景然与霍烨坐在铺着红色缎面的圈椅上,面前是两个厚厚的软垫,软垫上做着金、红刺绣的龙飞凤舞,很是霸气。 第1365页 听到哄闹声,陆景然和霍烨都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一个微笑,一个面无表情,却是如出一辙的面貌出色。 旁边都在窃窃私语。 「那就是楚眠的父母啊,怪不得楚眠生得那么出色。」 「是啊,都看不出像是上了年纪的人。」 「听说楚眠当年是被人贩子抱走的,一家失散就失散了二十多年,人贩子真是该死哦。」 众人正说着,厉天阙抱着楚眠走下来,男帅女美到了偶像剧中都看不到的地步。 楚眠靠着厉天阙,心想还好化着妆,不然这一出闹下来脸红得太明显,「放我下来。」 厉天阙将她抱到霍烨和陆景然面前才放她下来,裙褂垂下的一瞬间,楚眠只感觉自己腰间被搂得一紧,脚下被什么轻轻一踢,高跟鞋就不在她的脚上了。 裙褂遮掩住一切。 楚眠抬眸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厉天阙勾唇,「敬茶,跟我走。」 「……」 楚眠无力吐槽他的肆意妄为,只能搭着他的手准备下跪。 两边樊冰冰和安诗蓝已经端上了刚沏好的茶水。 「等下。」 两人还没完全跪下,一个冷冽的声音忽然响起。 楚眠抬眼,只见霍烨坐在圈椅里,漆黑的眼冷冰冰地看着厉天阙,她的呼吸一顿,周围的空气也瞬间变得凝滞起来。 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这一幕,不明白霍烨是要做什么。 厉天阙站直了身体,一手握住楚眠,面无表情地看向霍烨,一身桀骜,「你……您有什么吩咐?」 字字咬了重音。 陆景然蹙眉,不悦地转头看向霍烨,正想说话,却见霍烨坐在那里慢慢解开扣子,将身上的西装脱下来。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霍烨缓缓站了起来,「今天我女儿吩咐了下去,说不能为难你,不过我想了下,这接亲不闹一下不热闹。」 「……」 所以,您这老丈人出来闹? 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不顺眼就直说呗,这么冠冕堂皇。 众人暗想。 「天阙。」 霍烨一边解袖扣一边道,「正好,你年少时我也算教过你一阵,今天就当老师考考你,打过我,眠眠你娶走,打不过,我留她三年。」 「霍烨。」 陆景然不贊同地瞪向他,他事可真多,是打不打得过的事么?就算神仙下凡来娶眠眠,他不还是不乐意? 楚眠也没想到霍烨会来这一出,她转了转眸道,「厉天阙穿这身衣服行动不开。」 再说,他不是试过厉天阙,他已经打不过了。 霍烨没听楚眠的,只盯着厉天阙,「敢不敢?」 闻言,厉天阙不可一世地勾了勾唇,伸手拉了拉袖口,「接亲就把泰山打到地上,我怕你颜面无光。」 「我一张老脸本就不要什么光亮。」 霍烨盯着他道,「请。」 一旁早已经准备好的房间前,门被工作人员缓缓打开。 里边是一个健身室,宽敞透亮,此刻里边健身器材全被搬空,只留下大面积的落地镜子照得空间格外得大。 楚眠拦不了,只能看着霍烨和厉天阙一前一后走进健身室。 「点到为止!」 陆景然忍不住说了句。 「砰。」 门被关上,只留下旁边墙上的半面玻璃可以看里边的情况,只见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什么,霍烨的面色更冷,厉天阙眼中的邪气更深。 忽地,霍烨比划开招式,厉天阙一一格挡,不时进攻。 一开始还打得有来有回,礼礼貌貌,也不知道两人是哪里打得不对,还是一言不合,一个绊腿,两人双双倒在地板上,扭打到一起,打得凶狠起来。 画面极其刺激。 宾客们眼睛都亮了。 「啧啧,没想到婚礼当日,先和新郎抱着一起躺下来的是老丈人。」 彭子杰看着吐槽。 唐瑾辰听了这一耳朵,不由得看去一眼,「好在你进了巅峰会。」 这要是进了媒体,a国的新闻标题得成什么德行。 「……」 彭子杰听懂了讽刺,有些讪讪地摸摸鼻子。 健身室里,格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霍烨一个翻身将厉天阙压在身下,横手抵在他脖颈前,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教你!我给了你自食其力重回厉氏的本事,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你狼心狗肺!」 厉天阙一手飞出去,霍烨急忙闪躲,又被厉天阙反按在身上。 「不平衡吧?」厉天阙狠狠按住他,冷笑一声,「还有更不平衡的,你现在出去问楚眠,我们掉进水里她救谁,你猜她救谁?」 「她一个都不用救,她最好赶紧回家,省得晒伤!」 霍烨想都不想地道,一拳出去,想到这是张新郎的脸又生生收回来,抬腿去踢。 但厉天阙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他教的少年,招招制住了他,霍烨被激得额上起汗,不顾一切地挣扎开,推着厉天阙到墙上,「我警告你,厉天阙,我女儿怀了孕,这十个月,不是,十五个月内你们都分房睡!」 「做梦。」 厉天阙一个反击又将他按回墙上,「再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自己已经留手了。 第1366页 第1130章 老东西,小东西(2) 「那我就天天上你们面前。」霍烨回击,又是一拳。 厉天阙再度化解,冷笑一声,「行啊,看到时楚眠烦不烦你。」 「我——」 霍烨贴在墙上噎了下,瞪着他道,「我告诉你,女人怀孕可大可小,你今天要是不答应,我就不放你出去!」 拗不过女儿,他还拗不过厉天阙了? 感觉到厉天阙要往后退,霍烨一记手刀噼过去,不停连着他,让他无法轻易抽身。 厉天阙往后一仰躲避开来,抬眼正好看到健身室墙壁上的时钟,「吉时到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喝茶去!」 「你先给我做保证!」 霍烨不满地道。 厉天阙到了风岛以后,迷信得就跟个老头子似的,是一点旧俗不敢逆,一点吉时都不敢误。 闻言也是恼了,他一双灰眸瞪向霍烨,「少在这里给我摆慈父的样,她要是有个万一我绝对比你先跳楼!」 「我比你先跳!」 霍烨想都不想地说道。 说完,两人都僵住了,空气中泛起尴尬的气息。 「……」 「……」 这叫什么对话。 哪有丈人女婿争着跳楼的。 厉天阙不耐烦地转身就走,霍烨一把拉住他,「不准走,就算今天是新婚夜,你也不能碰……」 「我不碰她!我手指头都不碰她一根,行了吧?」 厉天阙快烦死他了,「能不能出去了?」 吉时就他妈要过了! 要不看在他是楚眠父亲的份上,真想把他一身老骨头拆了! 「行,天阙,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说到就要做到!」 得到答案,霍烨瞬间心满意足,见厉天阙快步出去,跟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急,这时钟被我调快了十分钟,还可以掐着吉时出门。」 闻言,厉天阙猛地回头,一双眼如鹰隼般直直瞪向霍烨,一记左勾拳就挥了过去。 两人出来的时候,厉天阙也就身上的衣服有些乱,霍烨却嘴角泛了一抹血色,画面比接亲刺激多了。 在陆景然无语的注视下,霍烨在圈椅上坐下来,摸了摸疼痛的脸。 大逆不道的傢伙。 不过看在他为个吉时能紧张成这样,算了。 这么想着,霍烨的面色稍霁。 楚眠看着厉天阙朝自己走过来,小声问道,「还好么?我不知道他会这么做。」 「没事,老东西心理不平衡而已。」 厉天阙冷哼一声。 重得女儿还没怎么相处就要看着女儿嫁人,心理就变态了。 「……」 老东西,小东西。 楚眠突然就想替霍烨再和他打一架。 厉天阙托着她的手在软垫前站好,两人齐齐跪下,楚眠端起茶杯敬到霍烨面前,淡淡一笑,「父亲,喝茶。」 霍烨的面色立刻柔软起来,笑着接过茶杯,「乖。」 他掀了掀杯盏,旁人都是意思喝一口,他则是仰头一饮而尽,才将茶杯放到一旁,拿出龙凤镯中的凤镯小心翼翼地替她戴到右手上。 金灿灿的镯子衬得她手腕雪白,上面的凤翔图案镂刻得栩栩如生。 「这是你母亲家里传下来的一块金砖,我拿着做了一对镯子。」 霍烨低头慈爱地看着她,「希望你以后健康平安、心想事成、事事顺利、一帆风顺。」 「……」 跪在一旁刚戴上龙镯的厉天阙冷冷地睨向霍烨,他这是贺新人的词? 陆景然也看不过去,只能冲着厉天阙笑了笑道,「希望你们以后心意相通、万事圆满。眠眠有时候做起事来顾前不顾后,请你多担待一些,我相信,在她心里你是最重要最不可或缺的。」 听听,这还算句人话。 厉天阙颌首,转了转手上的镯子,一旁的霍烨仍在喋喋不休。 「眠眠,我已经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不再依附苏家,我会立起咱们霍家的门楣,你要是受了欺负不用怕,父亲会一直站在你身后。」 「……」 楚眠微笑着应下了。 「在婚姻中,女孩子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一定要自私一些,多为自己打算,天大地大都没自己大,你要想着自己开心,自己……」 碍于这么多人在场看着,陆景然不能直接把霍烨拖出去,只能压着声音斜了霍烨一眼,然后起身笑着将厉天阙和楚眠一起拉起来,「你们父亲这两天忙糊涂了,有点说话障碍,不用理他,吉时到了,出门吧。」 「……」 被强行打断的霍烨沉默地坐在那里,他什么时候有说话障碍了? 楚眠笑着抬起眼,却见陆景然笑着的眼里分明是一片红,心不由得揪了下。 她上前抱住陆景然,头上步摇轻晃,「我是厉天阙的楚眠,也是陆景然的霍雾。」 陆景然被她抱得眼泪差点掉下来,只能用力抱住她,「一定要过得特别好,一定要每天都很开心……」 「我知道,你也是。」 楚眠道,喉咙发涩。 外面的鞭炮声再次响起来,示意着新人可以出门了。 陆景然紧紧抱着她有些不愿意松手,几秒后才强逼着自己放开,楚眠趁着无人注意踩进高跟鞋里,结果一步还没走又被厉天阙横抱起来。 第1367页 周围又是哄闹声一片。 摄影师一路相随。 厉天阙抱着楚眠往外走去,霍烨还坐在圈椅里,呆呆地看着他们的身影在热闹声中走远。 陆景然不忍看回头时,见霍烨本来挺直的背弯了下去,那一剎那,她感觉到了一个父亲的迅速衰老…… 片刻后,陆景然上前,轻轻叩了叩他的圈椅扶手,道,「她还会在,会一直在。」 「……」 霍烨仍是望着外面,视线没有焦距,听到她的声音,他的眼睛动了动,却还是发怔一般,嘴唇掀了掀,「好想她还是个孩子……」 好想她还是个孩子。 由他们全程陪着长大,牵着她的小手学走路,手把手教着她骑车,带她去看遍世界美景,用相机记录她的一切。 陆景然听到这话,目光滞了下,有些怅然若失地看着新人离开的方向。 鞭炮声响阵阵,楚眠捂上耳朵靠在厉天阙的怀里。 一出门,冯明大叔便撑开了伞替他们遮上,护送着他们一路到婚车前。 第1131章 我爱你,没有尽头(1) 一到婚车前,楚眠被惊到了。 只见停在路边停得望不到尽头的婚车全部贴成了蔷薇粉,钻石碎光点缀在颜色中,一眼望去,是阳光下的星光熠熠,每辆车都闪着光。 而原本正常的马路上,中央的车道虚实线全被画成了一朵朵蔷薇绽放,颜色层层递进,如同活了一般,静静地绽放在马路中央,欣欣向荣。 饶是楚眠这些年见过各种世面,这一会儿也呆了好久。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海边的路牌上印着「蔷薇道」三个字,竟然,是字面意义上的蔷薇道。 这就是条蔷薇路,一条一路生花的路。 后面拍照声狂响,好多人都忍不住挤到门外拍车拍路。 她搂着厉天阙的脖子,忍不住抬头看他,厉天阙低眸盯着她,眉挑了下,掩饰不住的骄傲自得。 「你也太会了。」 楚眠不由得赞赏他,这已经不是钱不钱的事了,换成她,她想不出这样的浪漫。 他真的是…… 太会控制她的心脏了。 「小场面。」 厉天阙很是谦虚,等着唐瑾辰给他们拉开车门后,将楚眠抱了进去。 唐瑾辰和孟墅看了一眼外面的蔷薇路,这钱都砸成这样了,他们也没理由把密码箱再带回去,于是将密码箱打开,捧了一把红包就朝天空扬了出去。 这回没人再守着礼了,纷纷笑着上前哄抢,气氛热烈到夸张。 超长的房车缓缓开动时,楚眠还能听到大家抢红包的尖叫,以及中间掺杂的一声声尖叫—— 「新婚快乐!」 「白头偕老!」 楚眠捂住耳朵,笑着想回头看,刚一侧脸就被厉天阙的大手罩住,厉天阙将她的脸往前推,定住,「出了这道门就不能再回头看,只能跟我往前走!」 哦,对,又是旧俗。 她都忘了。 楚眠笑了笑,忽然想到什么,问道,「那我父母泼水了吗?」 旧俗里,新娘出门,父母要往婚车的方向泼一盆水,示意从今女儿和娘家的分割,成为两家人。 闻言,厉天阙回了一下头,看着抢红包人群前站着的两道身影,嗓音低沉,「没有,站在那没动。」 「是吗?」 楚眠笑了笑。 其实也不是所有的旧俗都让人喜欢,这一条,她就不喜欢。 两人坐在一起,楚眠的手被厉天阙握了过去,十指相扣放在他的腿上。 前面竖向的座椅上是两台摄影师,以及王大导演亲自坐了上来,传闻中不好惹的大导演这一刻笑得就差脸上开花,「恭喜两位,两位真是郎才女貌,这是我见过最有心思的一场接亲,厉太太对厉总的安排满意吗?」 楚眠看一眼厉天阙笑开,「满意,就像您说的,很有心思。」 路都一夜之间变了,她还能有不满意的地方? 「那厉总呢?厉太太完全捨不得难为你,一路顺顺利利接到新娘,有什么感想?」 王大导演又问厉天阙。 楚眠感觉自己被厉天阙握得紧了紧,随即就听某人坐在那里嚣张地道,「这段不要给媒体往外播,省得造成国内男人心理不平衡,毕竟a国也就我一个新郎不会被为难。」 「……」 两个男摄影师和王大导演想笑,又默默垮了。 他们是不是被内涵了什么? 楚眠见三张突然丧了的脸笑道,「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们了,谢谢。」 「是我们的荣幸。」王大导演道。 「是啊,我老了不一定记得自己的婚,但我肯定记得今天。」一个摄影师也道。 厉天阙看着窗外,忽然道,「阿眠,看窗外。」 楚眠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差一点以为自己看到《飞屋环游记》的真实场面。 只见风岛的上空,确切地说,应该是礼堂的上方,用无数气球扎成的大型蔷薇花束飘在空中,底下吊着一座岛屿的模型,粗粗一看便知道那是风岛。 蓝天白云,新风岛的模型跟着蔷薇飘在空中轻轻晃动。 「《飞屋环游记》的老人和妻子有一个冒险梦,老人带着他们的家飞上天空,去完成他们共同的目标。」 第1368页 王大导演在一旁解释道,「我想,厉总这个举动也是在告诉厉太太你,你们的梦想与爱情紧紧融在一起。」 不是他们的梦想。 是她的梦想。 只是他妥协后加入了进来,她的梦想由他帮着造成现实,而她的爱情由他一手打造…… 楚眠靠在厉天阙的身上望着天空中漂着的风岛大型模型,不禁道,「你什么时候看这种动画电影了?」 「你以为我昨晚睡得着?」 厉天阙低眸睨她一眼,明显本来被按下去的怨气又被勾了起来。 「……」 楚眠哑然,他被她的单身夜气到睡不着,然后去看了个动画片? 她不敢踩雷,于是避过单身夜三个字问道,「那怎么想到看动画?」 「你儿子要看。」 厉天阙道,眼神幽幽地盯着她。 「小懒?」 楚眠愣住,这里边怎么还有小懒的事情。 而且那个点已经很晚了,照理说小懒应该已经睡着了。 「请柬是我们三个人的名字,我睡不着,他凭什么睡觉?」 厉天阙理直气壮地反问。 「……」 所以,他是生生把小懒从睡梦中拎起来看动画电影的吗? 楚眠张了张红唇,想说些什么,在厉天阙幽幽的目光中硬是忍了下来,只笑笑道,「那动画挺好看的。」 「勉强。」 厉天阙哼了声。 「……」 楚眠默默转头望向窗外,假装在看风景,只见路边一块路牌从她视线里晃过。 【楚宫路】 一开始,楚眠没觉得什么,只看着窗外缓缓而过的风景,欣赏着风岛的变化,直到又一块路牌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抬眸看过去。 【眠云路】 楚眠忽然觉察出了什么,目光一定,她看着窗外,迅速回想着之前看过的风岛图纸。 图纸上,路名都标得清清楚楚,但因为道路蜿蜒,路名也是标得满地图都是,她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由蔷薇道开始,楚宫路连着眠云路。 第1132章 我爱你,没有尽头(2) 楚眠放开厉天阙的手,朝窗边坐了坐,按下车窗往外望去,盯着远处的路牌和自己脑海中的图纸结合起来。 如果她没记错,那接下来的路应该是—— 【和淳路】 【厉响路】 【天神路】 【阙庭路】 【生花路】 【生色路】 【世桃路】 【世源路】 【永恒路】 【浴新路】 【爱惜路】 【河星路】 进礼堂的那条路,就叫河星路。 从蔷薇道开出直至礼堂,一共经十四条路。 「……」 楚眠的眼眶忽然就潮湿了,一个人的感情到底要到什么程度才会做到这种极致。 她转眸看向仍坐在那里的厉天阙,鼻尖酸涩得厉害,和他一比,她做的还不够,远远不够。 厉天阙正盯着时间吩咐司机一定要掐着吉时点到礼堂,忽然怀里一重,楚眠就这么直直扑了过来。 厉天阙低眸看着她,「怎么了?」 楚眠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脸埋在他的怀里,「靠一会。」 「……」 啧。 有进步。 敢当着镜头的面抱他了。 厉天阙低声一笑,伸手搂住她,指腹顺着她身上的刺绣纹路轻抚,不时看一眼窗外的路牌。 大半个小时后,厉天阙拍了拍她,道,「礼堂到了。」 楚眠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正好看到窗外的路牌。 果然是河星路。 楚眠和厉天阙生生世世永浴爱河。 …… 这一场婚礼成了当日的流量密码。 新闻app、社交app、短视频app无一不是铺天盖地发布着这场婚礼,拍不到重点,拍个风岛的码头就敢发头条。 当然,也不是一点干货都没有。 重建的风岛、造型别致的礼堂、飞升的巨型蔷薇花束、造价无法估算的新人礼服、蔷薇花虚实线的马路、以及在马路上接长龙的钻闪蔷薇粉婚车,无一不让民众看得眼珠子都惊掉下来。 一直闹到深夜,这场婚礼才算正式结束。 厉天阙有些踉踉跄跄地走到露台上,被漫天的星子晃了下眼,他拉出一张藤椅坐下来,整个人往后靠去,吹着夜风散自己身上的酒气。 妈的。 一群不要脸的混帐。 换他刚把厉擎苍弄下去那会,谁敢胆子大到灌他酒! 喝得他头疼。 厉天阙的头往后仰去,漫天繁星落进他的眼里。 风岛一夜灯不眠,天上银河,地上星河,交相辉映。 整个宇宙仿佛在这个夜晚融为一体,令酒醉的人分不清哪个天上的星。 「阿眠,好不好看……」 厉天阙抬手做了个拥人的动作,夜风吹过来,他清醒了片刻。 靠,他让她先回房休息,自己应对那些王八蛋的招数,这会估计她都睡了。 神经病的霍烨,仗着现下身份不一般了,带头灌他,带着那群人也肆无忌惮。 当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怕他新婚之夜脑袋一热欺负了楚眠。 第1369页 他是那种人? 呵。 当年教他的时候一副慈父样,现在有了亲女儿,他就成了过期货。 这酒气什么时候才散得去? 烦死了。 厉天阙松了松领口,将领带扯松开来,身上的西装白若雪山,衬得他一张脸更显酒气潮红。 他仰头看着天空,看着看着,薄唇得意地勾了起来,低哑地喃了句,「姐,这世界变得有意思了。」 可惜,你看不到。 温柔的夜风拂过,吹动他的发。 厉天阙瘫在藤椅上,蓦地,他伸出自己的手,视线恍惚得看手都重影。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就看到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 他早就准备好了一对对戒。 没想到交换戒指的时候,楚眠给他戴上的不是他准备的男戒,是她不知道什么悄悄设计的一款。 和他准备的那一款类似,表面是凹圈,钻石镶嵌,只是男戒稍微粗一些。 怎么会准备得这么类似? 难道是偷偷看过他准备的婚戒了? 厉天阙混沌的思绪被风吹得有一丝清明,他伸手取下戒指,又拿出手机打开电筒光。 他侧了侧身体,找准位置将戒指沖向墙壁的方向,然后将电筒光打上戒指,光线折射出去,只见墙壁上顿时映出一行光字。 【我爱你,没有尽头。】 「……」 厉天阙的目光凝滞,整个人僵在那里。 她居然抄袭他的设计! 厉天阙捏着手中的戒指,死死盯着墙上那行字,盯了很久很久,直到手酸才放下手机,将戒指重新戴回无名指上。 连个戒指都抄袭,没创意。 「狗东西。」 厉天阙转了转戒指冷哼一声,不出一秒,唇角又勾了起来,弧度弯得下都下不来。 他这辈子,值了。 吹了许久的风,厉天阙才从藤椅上站起来,不敢这一身就回新房,而是找了个房间随便洗了个澡才回房。 新房的门紧紧关着。 厉天阙靠在墙边,人还有混,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才伸手去推门,动作极轻。 意外的,新房里不是漆黑一片,而是泛着暖黄的光,淡淡的,绵柔的…… 厉天阙往里望去,只见床上的被子铺得齐整,一点都没有睡过的痕迹,他的酒气顿时散了个干净,「阿眠?」 语气冷了下来。 他这一瞬间提起来的心没有维持多久,温柔轻松的女声传来。 「看到门口的丝带没有,把自己眼睛蒙起来。」 声音是从浴室的方向传来。 厉天阙转过头,就见内侧的墙边挂着一条红色丝带,他伸手拿下来,放在手里摸了摸,低笑一声,「你要干什么?」 「给你一个小惊喜。」 「行。」 厉天阙顺着她,将红丝带蒙上自己的眼睛,刚将丝带在脑后绑好。 一只柔软的小手就握上他的手,拉着他往里走,房门在他身后被关上。 「走慢点。」 楚眠轻声提醒着他,牵着他往里走,笑了笑,「喝这么多?」 「我已经洗过了,还闻得出来?」 厉天阙拧眉。 「还好,喝解酒茶了吗?」她关切地问他,「有没有不舒服?」 「喝过了。」 厉天阙完全不用脑子思考,任由她牵着自己,也不担心旁边有什么家具,就是火海,他也敢睁着眼睛进去。 「坐。」 楚眠停了下来。 第1133章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厉天阙没有一点犹豫地坐下来,是沙发,他正要将她抱进怀里,她的手就跟鱼一样滑了出去。 「数十个数,再解开丝带。」 楚眠说道。 厉天阙坐在沙发上应了一声,在心中默数了十个数,然后扯下眼前的红丝带,过久的闭眼让视线变得没那么清晰。 他睁开眼,看到一片模糊的红。 厉天阙揉了揉眉心,重新睁开眼,就见不远处楚眠静静地站在那里。 房间里的灯变得更暗了一些,像烛光,为她身上那一袭吊带的红色丝质睡裙蒙上一层滤光,同色的外衣敞着,露出纤细的鹅颈和锁骨下方的雪白肌肤,骨线柔美性感。 见他看过来,楚眠嫣然一笑,而后又有些不自在地把手放到身后。 这是她第一次穿这种款式的睡裙。 厉天阙坐在那里,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喉咙紧了下,幽深的视线随着她的睡裙往下游走,裙子不长,裙边只到大腿根处,露出一双纤细嫩白的腿,光着脚踩在一堆玫瑰花瓣上。 玫瑰花瓣在地上铺成了一条小路,一直延伸到他面前。 她这是要…… 厉天阙眯了眯眼,就见楚眠站在那里清了清嗓子,不大自在地松开放在身后的手,一双玉足踩着玫瑰花瓣朝他走来。 短短一段路,她走得仿佛是用足了吃奶的劲,但还是走得不够流畅。 厉天阙盯着她,蓦地往后靠去,一副大爷样地松了松领口,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给出批评意见,「不够风骚。」 「……」 听到这气人的话,楚眠就想甩脸走人,但想想他在单身夜上受的气,她又忍下了,继续朝她走去,几乎把自己从网上学到的风情都刻意地卖弄出来。 第1370页 厉天阙摸了摸嘴唇,「腰扭的幅度再大一点,咬点下嘴唇。」 「……」 楚眠强行撑住场面,踩着花瓣朝他走,外衣在一侧肩处滑落下来。 厉天阙直勾勾盯着,见状嘴里一阵干渴,不禁干咽了下,酒气散去的脑子仿佛再次混沌起来,「另一侧也掉下来,我就点你。」 点她? 楚眠的脸冷了下,扯了一抹笑容出来,「厉总很懂啊,都点过谁?我来学学。」 声音冷成了冰渣。 厉天阙丝毫不以为惧,人几乎是半瘫在沙发上,不停扯着已经松开的领口,「楚楚,眠眠,霍霍,雾雾……你跟着学吧,学成了我就点你。」 「……」 楚眠看他半醉的姿势差点失笑,无聊死了。 她缓缓踩着玫瑰花瓣走到他面前,强撑着风情的气势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眼神魅惑得有稍许做作,「老闆,我给你唱首歌。」 男模的那一套她也会。 「唱什么歌,直接上钢管。」 厉天阙握住她的手指,低头轻轻咬了一口,胸口更热了。 楚眠推开他的脸,「我想表演就表演什么,不准挑剔。」 她上哪还给他加急学个钢管舞。 要求真多。 厉天阙被推得歪歪倒在沙发上,重新坐起来时,楚眠已经坐在他的身边,手上多了一个无线话筒。 缓缓的背景音乐在新房里响起。 楚眠唱的是一首魏碑早年的情歌,舒缓的曲子,动人的歌词,对演唱者的要求不高,普通人唱也不容易走调。 坐下来后,楚眠自在多了,侧身凝视着厉天阙缓缓唱起来,红唇微动,眼里带着爱意。 厉天阙被这样的楚眠勾得没了三魂七魄,像是被酒精催引着向她靠近。 一张一合的红唇近在眼前。 厉天阙低眸盯着,整个人热得厉害,正要去吻,脑海中零零散散地划过一些画面,一些声音。 什么手指不碰。 什么不是那种人。 是什么来着? 厉天阙蹙了蹙眉,一手按在沙发背上,迫使自己离那双诱人的红唇远一些,一只柔荑却主动抓上他的衬衫,娇媚的脸逼近他,几乎是贴着他的唇在唱歌…… 厉天阙口干舌燥得厉害,舌尖抵了抵牙齿。 楚眠盯着他这半醉半醒的样子,握着话筒一个横跨坐到他的腿上,随着半首曲子过去,她盯着他的眼睛,对着话筒道,「厉天阙,我爱你,没有尽头。」 闻言,厉天阙彻底将脑海中那些断断续续的声音摒弃在脑后,手掌扣上她的腰,逼她贴近自己,仰起脸就吻上她的唇。 话筒直接被他丢到地上。 红色的单薄外衣飞到地上。 厉天阙坐在沙发上吻着她的肩膀,炙热的呼吸放肆游走。 楚眠的手指埋入他的短发间,笑道,「厉天阙,和我结婚开心吗?」 「开心。」 厉天阙吻着她道。 「是什么样的开心?」 楚眠继续逗着酒鬼。 厉天阙顿了顿,抬眼近距离地盯着她清澈的双眼,她眼中的他迷离得可怕,他几乎认不出来自己。 好一会儿,他笑了笑,「是漫天神仙跟我换,我都不换的开心。」 漫天神仙。 真醉了。 楚眠笑着贴上他的额头,静静地看了他一会,低声道,「厉天阙。」 「嗯?」 他的声音带了几分酒醉的喑哑。 「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我让你更开心一些好不好?」 她盯着他道。 厉天阙迷惘地看着她。 楚眠抿了抿唇,手伸了出去…… …… 翌日早晨,厉天阙躺在偌大的床上,定定地看着头顶上方,英俊的脸上没有表情。 昨天她…… 不可能。 就她那性格,她干不出来这种事。 一定是他喝醉了。 忽然,浴室的水声传来,厉天阙转过脸,就见楚眠擦着脸从里边走出来,身上穿的还是那件吊带睡裙,顿时喉咙一紧,整个人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楚眠被他惊到,捧着毛巾后退一步,「怎么了?」 「过来。」 厉天阙朝她勾了勾手,楚眠不明所以地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来。 厉天阙抓过她的右手看了看,又将自己的手覆上去,十指相扣,感受了一下那种触感,唇角顿时放浪地勾起来,「老子果然不是在做梦。」 楚眠脸上一热,慌忙抽回手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第1134章 樊冰冰的心事 厉天阙将手撑在床边,被子落到腰间,盯着她低笑,「小东西胆子大了啊。」 「我胆子本来就很大。」 楚眠强作镇定。 「是么?」厉天阙笑,「那看来孕期的日子也没那么难熬了。」 「你在说什么?」 楚眠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你昨晚喝酒喝那么多,是不是喝糊涂了,我去叫医生。」 她刚要站起来,厉天阙就将她拉了回去,他的手掌在她腰后託了一把,然后将她整个人带到自己面前,低头欲亲不亲地贴着她的唇,「你这狗胆子就只敢趁我酒醉不备?」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楚眠是真的没脸在光天化日之下认这些…… 第1371页 「那我帮你回忆回忆。」 厉天阙一把将她带上床,将人搂进自己怀里,作势就要去亲她。 楚眠只能投降,「不早了,你赶紧起来洗漱一下。」 「你不认,我就不让你走。」 厉天阙一把掀起被子,将两人完全盖住。 楚眠眼前一片漆黑,被他闹得出不去,只好投降,「好好好,我认,我认。」 完了,有些人好不容易愿意克制十个月,她又以给挑起兽性了。 她以为,他喝醉后能断片的。 「认什么?」 厉天阙使坏地反问。 「……」 你还有完没完了。 楚眠闭上眼,咬了咬牙道,「昨晚是新婚之夜,加上气氛烘托到那了,所以……」 「所以什么?」厉天阙坏笑一声,抱着她不让她逃,「细聊一下,很多细节我忘了。」 「……」 你做个人吧! 楚眠把眼一闭,直挺挺躺在床上装死尸,不想说话了。 越说他越来劲。 厉天阙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她的动静,这才将被子掀开,就看着楚眠躺在那里一副爱谁谁的样子。 他不禁笑了一声,低头吻在她的眼睛上,深情款款,「阿眠,我到八十岁都会记得这个难忘的新婚之夜。」 「……」 你闭嘴吧闭嘴吧闭嘴吧。 楚眠死死闭着眼睛。 「还不睁眼?那我自己来回忆了。」 厉天阙俯下身。 楚眠连忙睁开眼睛,「起床,吃饭,快点。」 「好,都听你的。」 厉天阙的心情非常好,特别好,单身夜所受的怨气已经散了个干干净净。 啧。 神清气爽。 …… 一大早的,楚眠真是尴尬得能抠出一套别墅来。 趁着厉天阙在洗漱,她飞快地换了衣服下楼,这是厉天阙在风岛置的一套别墅,几乎是和霍宅一样的设计。 一到楼下,楚眠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 她顺着声音走过去,就见苏家一大群老老小小正坐在厅里看电视,看的正是昨晚礼堂的仪式,此刻正播放到厉小懒念祝词。 小傢伙受了厉天阙不少的摧残,才做到能在婚礼上脱稿背词,就是背着背着又走偏了,靠着小金恩在一旁才力挽狂澜。 一群人在那里看着,笑得前仰后合。 楚眠从荷妈手里接过茶杯,走向前,在苏杭仁面前跪下,给他敬了一杯茶。 苏杭仁连忙喝了茶,伸手扶她,「快起来快起来,都是家里人,不讲究这些虚礼。」 「谢谢外公。」 楚眠微笑着站起来。 「给你红包。」 苏杭仁把一个红封递给她,楚眠接过来,旁边的佣人又端出一套水光通透的脂玉首饰,「我让人从老宅拿出来的,这套首饰名为龙凤呈祥,我觉得送给你最是恰当。」 「谢谢。」 楚眠笑着接过,又想给苏家其他长辈敬茶,大家都知道她怀了孕,没敢让她再跪,只说敬茶就可。 于是一圈茶水敬下来,楚眠又收了好些个厚厚的红包和首饰,苏家在老宅的时候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但家底却是极为丰厚,这见面礼全是沉甸甸的。 用过早饭,楚眠就和樊冰冰、安诗蓝呆在休息室里计算这一次婚礼的「收入」。 樊冰冰报礼单,安诗蓝就坐在茶几前对着笔记本电脑输入,手指按得啪啪响,几乎将键盘按冒烟了。 「我的天,这哪是结婚,这分明就是世界资金大流动啊。」 安诗蓝一边输入一边感慨。 楚眠翻着手中的一份礼单,闻言凑过去看了一眼,也被上面的数字惊到。 「这全是重重的人情。」 樊冰冰说道,「我在总统府看这一套都看怕了,做事做人都要从这个上面讲究,一点都马虎不得。」 「你现在越来越像个总统夫人了。」 楚眠笑。 如果说以前的樊冰冰只是个总统夫人的模型,那么现在,这四个字已经进入她的身体里,她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像吗?」 樊冰冰笑了笑。 「诶,对了,总统夫人,现在国内欣欣向荣,你和总统什么时候办一场婚礼?」 安诗蓝问道。 「我?唐总统太忙了,暂时还不会想到这一步。」 樊冰冰说道,安诗蓝一边敲着键盘一边又道,「还有,昨天在眠姐婚礼上那女的,是谁啊,我看着她那眼神就不太对。」 闻言,楚眠不禁看向樊冰冰,昨天的婚礼还有延伸剧情? 听到这话,樊冰冰拿着礼单的手顿了顿,目光微微一暗,「是唐家之前给唐瑾辰定的未婚妻,家里是国外的一个石油大亨,因为唐瑾辰身份特殊,唐家本来是想等唐瑾辰辞任以后再给他们定,结果我们先发布了婚讯。」 安诗蓝错愕地张大了嘴。 楚眠也有些讶异,「还有这件事?」 「嗯。」 樊冰冰点了点头。 「怪不得她看你的眼神奇奇怪怪,合着是嫉妒啊。」安诗蓝嗤之以鼻,「这种人不用理她。」 「嗯。」 樊冰冰笑得有些勉强,继续报礼单。 楚眠看着她,蹙了蹙眉,「冰冰,是不是还有事?」 第1372页 「……」 樊冰冰看向她,目光有些闪烁,「没事,我们继续报礼单。」 楚眠弯下腰,手指叩了叩磨砂的茶几面,声音变得清冷,「冰冰,你是为了我才嫁给唐瑾辰,我对你始终都有一份愧疚,你们要是两情相悦,我乐见其成,如果不是,我绝对站你这边。」 第1135章 打喷嚏的唐瑾辰 樊冰冰从进了巅峰会以后,就唯她命是从,她被抓进江南堂,樊冰冰自毁容颜想救她;她要让唐瑾辰继任,樊冰冰就把自己投进婚姻里。 她是个很顾全大局的人。 但楚眠怕的就是她太顾全大局,少顾了自己。 要不是安诗蓝提这一桩,她都感觉不到樊冰冰有问题。 「等等,什么叫为了眠姐才嫁给总统?」 不明真相的安诗蓝惊呆了。 楚眠看她一眼道,「当时怕你们太过激愤,所以没告诉你们真相,其实冰冰和唐总统结婚只是为了助他继任总统,为了推进我们的重建贫民窟计划。」 若是换了别人做总统,风岛绝对不会这么快成为今天这样。 听到这话,安诗蓝惊得张大了嘴,瞪向樊冰冰道,「我就说你们什么时候偷偷谈恋爱了,你明明是个眼里除了眠姐和巅峰会什么都没有的人。」 「……」 樊冰冰默默看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夸自己。 「这事本来眠姐也不知道,完全是我一个人自作主张。」樊冰冰道,怕安诗蓝再误会了眠姐。 「我知道,眠姐知道才不会让你这么干。」 安诗蓝想都不想地道,眠姐有多在乎他们,她感受得到,「那现在怎么回事,你和总统处出感情了?又碰上一个什么未婚妻?总统不会是想两边吃吧?」 「没有那么严重。」 樊冰冰其实不想在这大喜的日子里说这些琐碎的事,但见楚眠直盯着自己,只好简单地道,「他和我说,那就是家里想给他定的亲,他没认,叫我不用放在心上。」 「然后呢?」 楚眠听得出没这么简单。 「然后昨天在婚礼上,我碰到这个姚小姐来庆贺眠姐你大婚,她和我说了两句。」 樊冰冰说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她说,唐瑾辰上位以前曾经出过国一段时间进修,两人在那时候相识,相谈甚欢,彼此间很有些暧昧的意思,后来姚家上国内投资,正好和唐家有一些合作,顺理成章提到婚事。」 楚眠和安诗蓝沉默地听着。 「姚小姐本来以为能和唐瑾辰走进婚姻,但没想到唐瑾辰突然翻脸不认人,和她断了联繫,还跑去竞选总统。」 樊冰冰说道,「第一次我和姚小姐见面的时候,她还没什么,这次却和我说,她是到现在才知道唐瑾辰和唐家关系很差,知道唐瑾辰是因为这个才疏远她,她有些抱歉,我听那意思她想和我竞争一次。」 光明正大的。 安诗蓝听了直乐,「玩呢?你是正牌夫人,她说竞争就竞争啊?美的她,唐总统看得上她么?我把我的自卑全分给她好不好,让她也有点自之明。」 安诗蓝怼起人来一连串。 在她眼里,天好地好不如巅峰会的人好。 楚眠坐在那里看着樊冰冰,「如果只是这样,你应该不至于心事重重。」 樊冰冰本来不想多说,硬是被楚眠看穿逼到了尽头,只能道,「唐瑾辰有一个很老式的钱包,放在他的房间里,整个抽屉只放这一个物件,还会找人定期护理,里边放着几枚硬币,其中一枚被贴上了爱心的贴纸,那位姚小姐说,是她贴的。」 这话没什么做虚弄假的空间,唐瑾辰都好些年不用钱包了,不是姚小姐贴的她肯定不知道他如此珍而重之。 听到这话,安诗蓝的脸色变了,「不会吧,唐总统不会是这种放不下的男人吧?」 「问过唐瑾辰了么?」 楚眠问道。 樊冰冰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他昨晚喝得醉,一回房倒头就睡了。」 「这不行啊,这姓姚的怎么敢上新风岛来耀武扬威的,不行,我去找她!」安诗蓝说着就要站起来。 「这事找姚小姐也没用,关键是在唐瑾辰的态度。」 楚眠拉住安诗蓝,看着樊冰冰道,「给你任务,今天之内必须向唐瑾辰问清楚,不要自己胡思乱想。」 「是,眠姐。」 樊冰冰点头。 安诗蓝只好重新坐下来,气乎乎地把键盘按得啪啪响,樊冰冰推她一把,「我都没气成你这样。」 她虽然有点膈应,但还没到就这么怀疑了唐瑾辰的地步,他对她怎样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我只是想到唐总统以前那些花边新闻我就发憷。」 安诗蓝用力地敲键盘。 「什么新闻?」 楚眠随口问道。 「你们不知道吗,好像是刚上大学那会吧,我看过一个报导,大谈唐总统的风流史,说他也就坐上总统这个位置后才安份几年,在以前,那是一年谈三、四个的风流主……还好集色。」 安诗蓝道,「不知道集色是什么意思吧?黄种人,白种人,黑种人……各种颜色都集一遍。」 「……」 「……」 楚眠和樊冰冰共同无语。 「这新闻来路正吗?」楚眠问道,唐瑾辰看着也不像这样的人。 第1373页 「这我不记得了。」 安诗蓝摇了摇头,那时候她才多大,怎么可能看个花边新闻还验一验真假,「那新闻还放了好多张比基尼艷女在海边的照片,说得像模像样的,唐总统就在旁边,但是不是ps的就不知道了。」 …… 海边的人工沙滩被太阳照得如一地钻石在闪烁。 唐瑾辰坐在太阳伞下又打了个喷嚏,拿纸擦了擦,孟墅坐在一旁喝着冰凉的果茶,默默挪着位置坐远一点,「总统大人一上午打多少个喷嚏了?」 「肯定是昨天替天阙挡酒喝得酒精过敏了。」 唐瑾辰有些烦闷地道,说着抬眸看一眼旁边坐着的厉天阙。 厉天阙穿着一件黑色衬衫,没系领带,领口松松垮垮地随着海风拂动,鼻樑上架着一副墨镜,脸上大写的轻松惬意,来回咬着嘴里的吸管。 还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被他扣了锅都没反应。 「今天才是婚礼第二天,你不陪老婆过来海边做什么?」 唐瑾辰说完又打了个喷嚏。 「你懂什么。」 厉天阙嗤了一声,唇角弯着弧度。 有些人面子薄,总要点时间缓一缓。 第1136章 鉴茶(1) 唐瑾辰看厉天阙这会心情畅快就知道他昨晚的新婚之夜一定过得不错,就是不知道楚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毕竟都怀孕了还能让他…… 这种事不能细想。 「我最多呆到今天晚上就得回帝都,就这样让我看大海看到晚上?」 唐瑾辰端起面前的果茶喝了一口问道。 厉天阙一身懒骨地坐在椅子上,闻言道,「谁让你只是看,晚上出一份报告,一天之间哪个时间段最适合海边踩沙。」 「……」 「……」 唐瑾辰和孟墅俱是沉默。 所以,他们两个就是个感受光照的工具人?好给他选出一个最合适的时间让他带着楚眠来玩,讨好楚眠? 「孟墅,再和你说一次,干不下去了就来跟我。」 唐瑾辰道。 「我觉得跟着厉总前途更大。」 孟墅实话实说,就沖厉总现在这股黏人劲,说不定哪天就想不开直接把财团给他了,那他多有钱。 厉天阙心情好,懒得理他们,只盯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看,薄唇始终勾着。 矫情劲。 唐瑾辰看不下去,转身朝着孟墅而坐,和他聊一些正事,「我看到k国的二王子携王妃前来道贺,我和那边一直不远不近,他们这次来肯定有所想法。」 提到正事,孟墅立刻放下手中的杯子,正色道,「对,二王子身边的管家已经和我透了口风,他们认为国内现在趋于稳定,想和我们有一点生意上的往来。」 唐瑾辰笑了笑,「k国是石油大国,这两年和那几个石油引进大国闹得关系有些僵,这是想开拓新市场。」 「厉总也是这么说的,厉总的意思是和k国合作有益无害,但不能太过激进。」 孟墅道,「那边也是端着,说是只想做一点小生意,所以只派了一个姚家来细谈,估计想从小处慢慢摸我们的态度。」 「姚家是移民,祖辈也是a国人,k国派他们打先锋也正常。」 唐瑾辰说着冷笑一声,道,「就是这试探的姿态我很不喜欢,天阙,你说呢?」 两人一转头,厉天阙还在看自己的戒指。 够了啊。 一个戒指而已。 「天阙。」唐瑾辰的声音大了点,「你可是a国的第一财阀,用点心思在正事上行不行?」 正说着,一个警卫跑过来,停在唐瑾辰身边耳语一番。 唐瑾辰有些炫耀地看向厉天阙,「你的新婚妻子没来找你,我家冰冰倒是来找我了,先走一步,不奉陪了。」 说着,唐瑾辰站起来离开。 「……」 孟墅默默坐在原位置,喂,说好的用点心思在正事上呢?怎么总统夫人一叫就走了?这比厉总好到哪去! 要不。 他拉着总统府的班子一起篡位得了,反正这两位大佬的心思也不在正事上。 厉天阙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还没有半条信息。 不是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回来了么? 怎么就一点消息都没有? 那什么冰的都知道找唐瑾辰,她就不知道找他? 厉天阙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 到新风岛这么多天,楚眠还是第一次真正去看一眼风岛的新风景。 车子缓缓开在路上,周围的一切就是一个「新」字,满眼繁华,美不胜收。 车子驶进岛上的跑马场,在停车位上停下来,换了一身利落装束的楚眠推开车门下来,一转头,就见安诗蓝也下了车,唯独樊冰冰还没有下车。 「总统夫人,我和眠姐都陪你过来了,你不会胆怯了吧?」 安诗蓝在车门前低下头看向里边的人。 楚眠也看过去,穿着一袭长裙美得张扬的樊冰冰此刻坐在车子里,两只搁在膝盖上的手握了握拳,像是被老师抽到提问的小学生一样,带着分明的紧张。 樊冰冰这人看着平时做事利落,不带一丝犹豫的样子,没想到遇上感情是这个样子,很沉闷,很爱憋在心里。 要不是安诗蓝说出来,她都不会讲。 第1374页 楚眠要她向唐瑾辰问清楚,不要把疑问留在心里,她居然觉得这样问不太好,好像在质疑总统,又觉得自己现在是总统夫人,怎么能被别人说了两句就去要说法,显得自己不知分寸…… 一通踌躇,最后安诗蓝说她们陪着一起来,樊冰冰才同意。 「冰冰。」楚眠站在车门旁看着她,严肃地道,「不要被总统夫人这个身份捆住了你的手脚,你们现在是在新风岛度假,就只是一对夫妻,你现在不问,留到什么时候问,等他回帝都处理事务的时候?」 那才叫不知分寸。 「可他好不容易才有两天休息时间。」 樊冰冰蹙眉。 她不知道唐瑾辰是不是对姚小姐留有旧情,但现在她眼里的唐瑾辰真得很忙,她恨不得他一停下来就赶紧睡觉休息,好不容易轻松两天,她还…… 「冰冰,如果你完全信任唐瑾辰,心里不会留下任何疙瘩,那就不问;如果不行,你今天不问以后也会表现出来,还是会影响到他。」楚眠道。 听到这话,樊冰冰终于下定了决心,从车上走下来往里边走去。 一行三人进了赛马场,场上正赛着马,解说的声音慷慨激昂,看台上也零零散散地坐了一些宾客。 「冰冰可真是个好妻子,要质问总统还选个总统喜欢的马场,让他可以看马。」 安诗蓝走在后面小声地对楚眠说道。 「因为唐瑾辰的身份不一般,他肩负a国,所以冰冰顾虑会多一些。」 楚眠能理解樊冰冰。 闻言,安诗蓝嘆了一口气,「这么一想,做总统夫人也没那么光鲜,要牺牲很多私人情感,还要处处小心照顾,还是男模好。」 「……」 别提男模了。 有工作人员一路引领着她们上看台,楚眠微笑着往前望去,就见约定好的位置上唐瑾辰已经坐在那里了,身旁坐在一个穿沙滩长裙、戴着帽子的年轻女人,脸上戴着墨镜。 两人看着马场不知道在说什么,都笑了起来。 那女人很挨着唐瑾辰,跷起的腿向着他的方向,高跟鞋松了鞋跟,半掉不掉的样子,显得很是休闲轻松。 第1137章 鉴茶(2) 楚眠看向身旁的安诗蓝,安诗蓝点了点头。 表示那就是姚小姐。 楚眠看向一旁的樊冰冰,樊冰冰望着那边,脸上的表情有些凝固,红唇抿得紧紧的。 身为总统夫人,樊冰冰自然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使小性子掉头走人,她抿了抿唇,微笑着往前走去。 「……」 安诗蓝再一次小声感慨,「眠姐,我觉得冰冰比你辛苦多了,姐夫从来不会让你在人前绷着所谓的财阀太太状态,可冰冰就得举手投足间都绷成一个模板。」 「别说了。」 楚眠淡淡地道,往前走去。 那边沉迷看马的唐瑾辰终于发现她们来了,立刻站起来笑着走向樊冰冰,自然地牵过她的手,「你来了,楚眠也来了?」 唐瑾辰有些意外。 「嗯,来看马。」 楚眠淡淡一笑,视线落在那位姚小姐的身上。 姚小姐坐在那里,视线从唐瑾辰牵着樊冰冰的手上飞快掠过,而后站起来看向楚眠,笑着点头,「厉太太,昨天的世纪婚礼真叫人开足了眼界,厉太太的明艷芳华也让人难以忘怀。」 「客气了,昨天忙于婚礼,无暇全面,您是?」 楚眠笑着问道。 姚小姐立刻伸出手来,「姚家,姚斐。」 楚眠转头看向安诗蓝,眼神带着疑惑。 安诗蓝是巅峰会出来的人,哪有不聪明的道理,立刻小声道,「姚家是k国的一个石油大家,听说深受皇室喜爱,明啸汽车就是他们家的,不过在a国卖得不是太好,眠姐你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 姚斐的表情僵了僵。 「原来是k国来的姚小姐。」 楚眠微笑着同她握了握手,「怪不得会和我先问好,怕是还没认全人,我楚眠只是个生意人,全赖总统和总统夫人扶持才有今天。」 这话不冷不淡的,将姚斐架在了那里。 姚斐站在那里僵了一秒,转眸看向樊冰冰,「我看总统和夫人恩爱,怕问好打扰了他们说话,是我无礼了。」 「……」 唐瑾辰搂着樊冰冰站在一旁,越听越不对劲,哪里来的一股火药味。 几人在位置上坐下来。 唐瑾辰握着樊冰冰的手,低头靠近她,低声问道,「是不是想我了?」 还特地把他叫出来看马。 「……」 樊冰冰倒是想问,但姚斐就直直地坐在一旁,她怎么开口。 「这个天阙,明知道我难得拨出两天空闲,他居然还让我去沙滩给他看光照,还好你聪敏,把我叫了出来。」唐瑾辰低眸看着她道。 「……」 樊冰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唐瑾辰察觉出她的异样,手揉上她的发,「怎么了,宝宝?不开心?」 宠溺的语气一如既往。 樊冰冰抬眸看向他,问道,「你刚刚在和姚小姐聊什么?」 唐瑾辰还没说话,一旁的姚斐就笑着道,「我们在聊马,唐总统是懂马的行家,说几号赢几号就能赢,帮我挣了不错的一笔。」 第1375页 说着,姚斐就拿出手机摇了摇,上面是她刚刚下注即刻回的利润。 樊冰冰没说话。 「第二局要开始了,总统大人,这次,我下注几号?」 姚斐说着就靠过去把手机往唐瑾辰面前放。 「哎呀,好渴……」 安诗蓝坐在他们后面,忽地大声沖旁边过道里穿制服的服务员喊道,「麻烦您,帮我买瓶绿茶来!要茶味很浓很浓的那种!谢谢!」 「……」 姚斐的脸又是一僵。 楚眠忍俊不禁,朝着姚斐道,「姚小姐,不如你坐到后面来,我和你聊聊这马,就别打扰总统和总统夫人秀恩爱了。」 姚斐戴着墨镜,楚眠也看不出她此刻是不是眼神怨毒,但姚斐很快就站起来,笑着道,「好啊。」 说着,姚斐便坐到后面来,「厉太太,我们姚家这次来a国,是得了二王子夫妇的授意,想在国内做一点小生意,希望能和厉氏财团合作。」 「有合作自然是好事。」 「那不知道厉太太能不能帮我约一下厉总,我想同厉总面谈一下。」姚斐又道,语气很是恭谦。 「不好意思,姚小姐,我不过问他的公事,不如你找孟助预约吧。」 楚眠微笑着道。 姚斐碰了个软钉子,沉默两秒后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挺具攻击性的美眸,「厉太太似乎不太欢迎我,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还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说着,她的目光仿若无意地往前面樊冰冰的背影上一飘,「我这个人说话做事比较直来直往,不懂拐弯抹角,但我向来不生恶意,请厉太太不要误会。」 安诗蓝受不了,又冲着一个服务员喊道,「不好意思啊,麻烦您帮我去催催,那个帮我买绿茶的怎么还没回来?」 楚眠淡淡地道,「姚小姐想多了,还不是什么风言风语都能进我的耳朵。」 「……」 姚斐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了下去。 樊冰冰注意着后面的声音,唐瑾辰已经上手抱住了她,「到底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说着,他抚上她的额。 「没有。」樊冰冰勉强笑了笑。 「厉太太,二王子真的很有诚意和a国互通往来。」姚斐对着楚眠说道。 楚眠只是笑了笑,抬眸看向此刻静谧的马场,一匹匹马被牵着走向赛场,是第二局赛马要开始了。 见她不接茬,姚斐也不能翻脸,只继续笑着恭维,「厉太太,不如你说个号,我来下注,让我沾沾你的喜气,赢了的话我分你大彩头怎么样?」 安诗蓝飞快地把自己的手机递上前,「眠姐,我下载好了马场app,可以直接下注。」 「……」 姚斐看一眼安诗蓝,表情管理隐约有些失控。 「好了,下着玩玩。」 楚眠接过安诗蓝的手机,声音不重,但也不轻。 坐在前面的唐瑾辰听到了,为哄樊冰冰,他连忙让管家拿来一台手机,下载好马码的app,搂着樊冰冰道,「宝宝想选几号?我们也来玩一玩。」 「原来总统夫人也懂马,那我就跟着你一起选了,下几号?」 姚斐的声音又突然插进来。 第1138章 唐瑾辰的后知后觉(1) 楚眠觉得这个姚斐多少有点脑子不清楚,明明是想恭维着她,明明知道想和a国合作就得把局面弄弄好看,却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挑衅樊冰冰。 樊冰冰没有回头,只直截了当地道,「我不懂马。」 她是普通人家出身,能读帝都大学都是拼尽了全力,怎么可能懂这些富人的消遣,别说懂马,她就是连马也没怎么摸过。 「哦?是吗?我还以为总统夫人和总统兴趣都差不多呢。」 就这样的出身怎么能做总统夫人。 姚斐笑着说道,忽然感受到一道冷冰冰的视线。 她转眸,就见楚眠坐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里是看透一切的讥讽。 姚斐的目光滞了滞,终究没敢太放肆,默默闭了嘴。 唐瑾辰听樊冰冰声音冷冷的,只当她是遇了什么事心烦,又不好在旁人面前说,于是柔声哄着,「我也不懂马,都是随便买的,不过6号这匹毛皮发亮,脚下有劲,应该……」 「我买3号。」 樊冰冰淡漠地开口,偏不选6号。 唐瑾辰怔了下,看她一眼,「好好好,选3号,买个50万玩玩。」 3号一看就没有前景,怕是跑前5都难。 算了,砸个50万哄美人一笑也值。 姚斐坐在后面听着前面的声音,没敢再出声讥讽,但随手就在6号上用力下注,直接下了1000万。 这个马场就是个娱乐场所,赛马投注是为了增加趣味,她还真当成在赌场了。 楚眠抿唇,从安诗蓝手中接过望远镜看向马场,扫了一眼那几匹马,虽然她也不懂马,但的确6号看起来更有冠军相。 不用说,一旦6号赢了,这位姚小姐又要阴阳怪气一番。 冰冰心里已经不大好受了。 楚眠正要撤回望远镜,只是一动,镜头就跳出一张英俊无双的脸,身形颀长的男人漫不经心地走过棕色柱前,无意一个抬眼便和她的视线接上。 他停下来,直直望向她,眸子深如海域。 楚眠握着望远镜的手一颤,心口狠狠跳了下。 第1376页 婚礼后遗症有点重,竟让她有种刚恋爱时的怦然心动感。 她放下望远镜,调整了下呼吸便站起来笑着朝厉天阙迎过去,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直接到了他面前。 厉天阙伸手托住她,正要质问她为什么一上午都不联繫他,楚眠就沖他盈盈一笑,「你总算来了。」 「你在等我?」 厉天阙一怔。 当然不是,不过看他眼底那一抹幽沉,不是也得是了。 「对啊,我想看看你什么时候才会想到找我。」楚眠笑着说道,把倒打一耙四个字玩得很彻底。 「……」 厉天阙一想,自己的确也没联繫她,声音便不由自主地低下来,「我以为你要缓一缓。」 缓什么? 昨晚?新婚之夜?别提了。 「过来,我想下注,马上要开始赛马了。」 楚眠拉着厉天阙往看台走去,没坐回原位,而是停在和唐瑾辰隔了三个空位的位置。 姚斐已经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厉天阙,饶是她喜欢的是唐瑾辰,也没办法对厉天阙这样的男人做到忽视,他的颜值和气场都太强了,只是走过来就叫人莫名呼吸不畅。 像是一股凛冽之风吹过来。 姚斐露出标准的笑容,「厉总好,厉总,我是k国的……」 「嗯。」 厉天阙心情不错地应了一声,就随着楚眠坐下来。 姚斐站在那里,后面的自我介绍硬生生憋了回去。 安诗蓝坐在那里看着直乐,正好服务员替她将绿茶买了回来,她心情很好地抽出两张大钞递过去,「谢谢,不用找了,要是空的话再帮我买瓶矿泉水,我怕一会绿茶喝得我发腻,需要冲一冲茶味。」 「……」 姚斐冷冷地看向安诗蓝。 安诗蓝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解脱的声音传来,提示大家还剩最后五分钟的下注时间。 厉天阙来时的怒意被轻易化解,抱着楚眠很是愉悦,「要买哪一匹?」 「诗蓝,下3号,投2000万。」 楚眠说道。 「好咧。」 安诗蓝比了个ok的手势。 厉天阙朝赛场上看去,只见那3号黄马眼神恹恹,看着就不是冠军的料子。 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手指无聊地卷了卷她的发尾。 「楚眠,我知道这马场是你们家的,左口袋转右口袋的事,就不用走这形式了吧?」 唐瑾辰有些不满地看向楚眠。 他现在是真的后悔当年把她关在江南堂,报应吗?一定是报应吧,不然楚眠怎么会像道阴影一样一直笼罩着他? 他拿50万逗冰冰开心,她居然出2000万,那冰冰笑出来是为他,还是为她? 樊冰冰看向楚眠,蹙眉摇了摇头。 她就是一时不爽,想和唐瑾辰对着干,她砸这么多钱干什么?一旦输了,就不是左口袋转右口袋的事,是真会把钱扔出去。 楚眠坐着看向唐瑾辰,还知道生气呢,那怎么就看不出姚斐一直在阴阳怪气,盘算着要让樊冰冰出丑呢? 「唐总统,我向来喜欢宠着自己人,冰冰第一次下注赛马,我就是想支持一下她的眼光,你别多想。」 楚眠微笑着说道,忽然头发被扯得一疼。 她转头,厉天阙有些不满地盯着她,「谁是你自己人?」 小气。 楚眠摸了摸头发,一字一字道,「厉天阙,我下3号了,我要3号赢。」 厉天阙看着她,看了一会儿,转眸看向一旁的孟墅,「还站着干什么?太太下注3号赢。」 「是。」 孟墅站起来就走了。 不一会儿,比赛开始,8匹马在一声令下同时冲出起点,威风凛凛地往前冲去。 果不其然,3号马跑在最后。 唐瑾辰摇了摇头,忽然感觉裤管一紧,他低头,就见樊冰冰攥住了他的裤子,盯着赛场眉头锁得紧紧的。 他不禁看向她,「2000万对天阙来说就是手指缝里漏了一些,不用替他们紧张。」 「……」 樊冰冰没有说话,只紧张地望着赛场上的形势。 「真这么想3号赢?」唐瑾辰问道。 第1139章 唐瑾辰的后知后觉(2) 他以为,她就是随口说说的,对赛马没有兴趣。 「想。」 樊冰冰道。 姚斐看着赛场上进入白热化的氛围,唇角得意地弯了起来,6号一马当先,必然是冠军。 等赢了,她就吹捧一番唐瑾辰的好眼光,她就不信樊冰冰会不难受。 最后两程,6号突然就后继不力起来,越跑越慢。 「……」 姚斐脸色一变,不止6号,本来沖在前面的前三名都越跑越慢,有一匹甚至途中就停了下来,反而是3号,还是卖力地在奔跑,在解说激动的呼喊中一路奔向终点线。 「赢了!」 樊冰冰惊喜出声,重重地舒了口气。 「……」 唐瑾辰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一时恍了神。 又被楚眠给装到了。 「赢了,开心了?」 厉天阙卷着楚眠的头发挑了下眉。 「开心。」 楚眠笑着道。 「这不可能,3号明明是最没有黑马潜力的。」姚斐一激动站了起来,看向现在才回来的孟墅,质问道,「你刚刚去做什么了?」 第1377页 她听着楚眠说要3号赢,然后他就走了。 说这里边没鬼才奇怪。 孟墅没有理会,楚眠没有回头,只望着下面的马场微笑着道,「作为马场主人,我们确实不好随便下场,既然姚小姐质疑赛事的公正性,诗蓝,去提钱给姚小姐,按中注的标准给,姚小姐毕竟是大老远而来,不要伤了和气。」 轻描淡写的,好像她现在说一声计较,反而成了小气。 姚斐也不敢把话跟楚眠说重了,毕竟姚家是带着皇室任务来的,这么一想,她的面色白了又青,挤出一点笑容道,「厉太太,我没这意思,我只是觉得唐总统说的6号更有冠军相而已。」 「赛事之所以称为赛事,就是结局难料。」 唐瑾辰很淡地说了句。 「……」 姚斐无法置信地看向唐瑾辰,她不信他看不出这里边的问题,他还…… 无话可说,姚斐最后提起包说了声还有事后就离开,步子都带着郁闷和狼狈。 看着姚斐远走,楚眠才收敛了笑容,转头看向安诗蓝道,「诗蓝,去说一下,这一局出了点问题作废,按中注的标准给大家退钱。」 的确是黑幕了,这个代价她会承担。 「明白。」 安诗蓝点头,放下绿茶往下走去。 厉天阙看明白了,冷嗤一声,「那人谁啊?」 值得她亲手下场玩。 「没谁,就是看她阴阳怪气的有点不舒服。」 楚眠说着靠到他的肩膀,道,「也是一时激愤,这种黑幕的事以后还是不能干。」 不太道德。 唐瑾辰自然也看出来了,楚眠这一通操作不是和他在作对,而是在针对那个姚家小姐,他低眸看向樊冰冰,「怎么了,姚斐惹到楚眠了?」 「……」 樊冰冰看着唐瑾辰眼中认真的询问,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郁闷,她问道,「你和姚小姐早就认识吗?」 「不是和你说了,是家里给我定的,我没认。」 他说着恍然过来,「你在介意她?我可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家里逼迫不了我。」 樊冰冰注视着他,想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拿下来,但周围有着太多视线,她就没动,只低声道,「她说你们在k国就是旧识,是因为她不了解你和唐家的恩怨,你才不理她,她这次来就是想和你道个歉,看能不能恢复以前的交际。」 这是姚斐的原话,她没有任何的添油加醋。 「……」 唐瑾辰搂着她的手僵了僵,合着今天这一出起源都在他身上? 樊冰冰直直凝视进他的眼里,「你们是旧识吗?」 他之前完全没说过。 对着樊冰冰的眼神,唐瑾辰没由来的一阵慌,手心发凉,「在k国是有过几个照面,但不熟,我和她不熟,所以我才没提这个。」 「可我看你们刚刚聊得挺开心的,你们志趣挺相投的吧?」 樊冰冰又问,语气不带一点质问,很平淡,但平淡同样让人心慌。 「没有,怎么可能!我对赛马一点兴趣都没有!」 唐瑾辰这会已经明白问题出在哪了,极力撇清自己,「是天阙,天阙有意有k国那边合作,所以碰上了才和姚家人聊上两句。」 就隔了三个位置,唐瑾辰的心慌就这么顺着风飘到厉天阙耳朵里。 他低笑一声,「别胡说,我度蜜月,不谈公事。」 什么叫落井下石,这就叫落井下石。 唐瑾辰被逼无奈了,低下头贴近樊冰冰,竖起三根手指,低声道,「宝宝,我和你发誓,但凡我对你有一点异心,叫我不得好死。」 「你别这样。」 樊冰冰蹙眉,这么多人看着,他连形象都不管了? 「那你信不信我?」 唐瑾辰问道,语气透着一丝焦急。 「嗯。」 樊冰冰点了点头,他都说成这样了,她还能不信么。 唐瑾辰顿时松了口气,大掌在她头上揉了又揉,「是我不好,没看出你不开心是因为她,可我真的没有在乎她是谁。」 闻言,樊冰冰抬眼看向他,「那你能告诉我,你们之间是怎么认识,又是怎么没了往来的么?」 唐瑾辰哑了哑,「我不记得了,我这些年这么忙……」 「一点点都不记得了?」 樊冰冰反问。 唐瑾辰张嘴就想来,但看着樊冰冰不带一点怨怼只有认真的眼神,到嘴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 「砰。」 唐瑾辰用力将地下酒窖的门关上,转头就解了身上的西装,人往一旁的沙发上一躺,指腹烦燥地一遍遍刮着额头。 厉天阙靠在酒架前,低眸看着手中的手机,冷冽地道,「唐瑾辰,你可以带你的女人回总统府了。」 别总来骚扰他的人。 「我现在敢回吗?冰冰是个闷性子,有楚眠在还能开导开导她,一回去她肯定什么都不说。」 唐瑾辰气闷地道,蓦地,他坐起来,「孟墅,现在网上还能搜到我以前那些花边新闻么?」 「我查一下。」 孟墅坐在桃木灰的长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搜索起来,「有一点,不过都是古早的新闻了,不仔细从犄角旮旯里找,找不出来。」 第1140章 眠姐,你说,我对他来说是什么? 第1378页 「都是什么样的花边?」 唐瑾辰皱眉问道。 「集色狂人、风流总统、海边吃两杯,d杯与e杯……」孟墅感慨,「还是以前的新闻敢写啊。」 吃两杯哈哈哈哈…… 孟墅忍不住笑起来。 「还笑。」唐瑾辰一个枕头砸了过去,「赶紧把这些假新闻都给我删了,省得被再翻出来。」 「也不全是假的啊,我记得你以前是交过一个金发妹。」孟墅一边快速在电脑上操作着,把花边新闻的地址记下来,一边说道。 「那都猴年马月的事了?交着好玩的,没几天就分了。」 唐瑾辰皱眉。 金发妹太过热情,找着机会往他身上蹦,他连做点正事都做不了,就直接分了,这女的还在外面放话说他不行。 想起来就糟心。 孟墅把地址全部记下后发给自己的属下处理,然后道,「总统夫人也是巅峰会出来的,那群人智商个个不低,说不定现在已经把所有花边都翻出来了。」 「……」 唐瑾辰的脸色变了变,站起来走到长桌前,盯着厉天阙道,「天阙,你得帮我。」 厉天阙靠着酒架,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 「风岛的路牌名已经轰炸整个网络,你太会哄楚眠了,你必须传授我两招。」唐瑾辰说着见厉天阙没一点动容,直接放了狠话,「你不帮我,我就不走了。」 厉天阙冷着脸取下一旁架壁上的弓箭,搭上箭,拉开弓,箭头直接对准了唐瑾辰,「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 孟墅默默往旁边缩了缩,好不被波及。 唐瑾辰扯开领带往旁边一扔,不怕死地站到厉天阙面前,「来来,朝这射,射不死我,我还能去冰冰面前卖一波惨。」 「……」 孟墅都无语了。 怎么谈个恋爱还把总统夫人谈得没皮没脸了。 厉天阙目色阴沉地盯着唐瑾辰,弓线被拉到极限,唐瑾辰一脸无畏无惧地站着,两只手搭在腰间,一点抵御的意思都没有。 四目相对。 气氛僵持。 孟墅做着旁观者。 30秒后,厉天阙沉着脸一把砸了手中的弓箭,见状,唐瑾辰上前就去搭他的肩膀,「我就知道天阙你不会见死不救。」 「滚。」 厉天阙烦躁地推开他。 「唐总统,你和那位姚小姐到底怎么回事?能让我们小姐都忍不住要出手治一治。」孟墅问道。 「我真的和她没关系。」 孟墅往长桌边的椅子上一坐,顿了顿又道,「那时候还没做总统,在国外又闲得慌,可能当时无聊撩拨过两句,但后面知道家里要给我们订亲,我对她是一点想法都没了,连联繫都没再联繫过。」 「那实话实说不就好了么?」 孟墅不认为这是多难的事。 「这我怎么说,冰冰肯定觉得我对待感情轻浮,她面上不说心里也会质疑我。」 唐瑾辰扶额,「但是孟墅,你应该也懂的,男人嘛,无聊的时候总会……」 孟墅想都不想地划清关系,「我一直跟着厉总做事,太忙了,没有无聊的时候。」 「……」 这还踩一脚? 唐瑾辰心里自然也后悔,当年的自己怎么就犯这种贱,「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对冰冰绝对是认真的,天阙,你帮我,怎么哄好冰冰,又不让她对我的人品心存芥蒂。」 厉天阙瞥他一眼,「你的人品全是芥蒂。」 「要不,我去和楚眠聊聊?」 楚眠说话比他管用。 「离我女人远点。」厉天阙一提楚眠脸色更冷,「平时勾心斗角的事没少做,怎么想不到我女人为什么要针对那姓姚的?」 「不是我被家里订过亲?」 唐瑾辰还没反应过来。 「你过去的烂帐,我女人会去针对?」 厉天阙冷哼一声。 闻言,唐瑾辰顿时醍醐灌顶,「不会姚斐去冰冰面前胡编乱造了吧?」 才明白过来。 厉天阙嫌弃地看着他,沖孟墅道,「竞选总统的时候提醒我,不能再让他连任了。」 这人的脑子黄金期已经过了。 …… 夜幕降临,答谢晚宴正在大酒店里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樊冰冰一个人坐在泳池边的长椅上,远离人群的喧嚣,看着泳池的水面映着月光。 月光弯弯曲曲,碎了一池…… 夜色容易让人恍惚,樊冰冰也有些恍惚。 「在想什么?」 楚眠走到她的身后,手搭在她背后的长椅上。 樊冰冰回头,有些意外地看向她,「眠姐,你怎么也出来了?」 「里边声音太大,厉天阙让我出来透透气。」楚眠道,「要不要聊聊?」 闻言,樊冰冰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华贵的礼服道,「我刚刚在想第一次见唐瑾辰的时候,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他已经是总统,而她,只是帝都大学的一个学生。 受到召见,她才跟着眠姐去了总统府。 她所有的震撼都来自于自身境遇的改变,以及总统府遥不可及的一切。 唐瑾辰走出来的时候,一身矜贵,贵不可攀,她跟着大家站起来问好,有几分拘谨,怕自己说错做错给眠姐丢人。 第1379页 「那个时候他对我来说就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樊冰冰道。 直到,她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自荐妻位,他用一种看孩子的眼神看她,仿佛在笑她太过稚嫩,太过想当然。 她抱着文件,指甲深深按在文件封面上,几乎将指甲都按得脱离下来。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那时候也没想到你会这么敢。」楚眠笑了笑,「把我惊了很久。」 「眠姐,你说,我对他来说是什么?」 樊冰冰有些茫然地问道,「我看惯了你和姐夫的刻骨铭心,下意识就觉得爱情应该是那个样子,可我看他今天在马场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突然又明白,我好像想得太多了。」 他满嘴说着和姚斐毫无关系,可她要问个明白的时候,他明显迟疑。 可要说他不好,也没有,他为了彻底了结当年江南堂之事,甘愿吃了tp1314,这里边有她的原因在;他一向和唐家不和,为了让她名正言顺上唐家的族谱,他决定和唐家缓和。 第1141章 又吃什么了? 「我还是那句话,你要对自己好一点。」 楚眠俯下身,靠在椅背上吃着一个饭糰,还是包了辣味鸡腿肉的那种,她一口咬下去,充盈的汁水几乎在口腔里爆开来。 太美味了。 樊冰冰看向她,「姐夫让你出来透气,没让你吃这吧?」 「嘘。」 楚眠沖她眨了眨眼睛,「不要告诉他。」 樊冰冰笑了,笑得有些勉强。 也许,不是唐瑾辰的问题。 是她看多了厉天阙对楚眠的偏爱,一个人看过浩瀚宇宙,无法再觉得万家灯火闪耀。 可这不代表万家灯火不好,不是么? 毕竟,她也成不了楚眠,又怎么敢奢求和楚眠一样的。 楚眠又咬了一口饭糰,侧目看她,直接道出她心里的癥结,「冰冰,你不是看惯了我们的爱情,就非要这样的,而是……你想被坚定地选择。」 「……」 樊冰冰的目光凝了凝,良久垂下眼,「他对我很好,但我想,如果没有我,其实也可以是别人。」 「你觉得你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楚眠咬着饭糰,「怎么得出来的结论?」 樊冰冰咬了咬唇,有些难以启齿地看向楚眠,在楚眠澄澈的目光中,她最终选择说出来,「其实,在我答应他处真的之前,我们就上过一次床。」 「噗——咳。」 楚眠没想到会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一口饭糰卡在喉咙口连连咳嗽。 樊冰冰连忙起身替她拍背,楚眠咳着将自己带出来的水递给她,樊冰冰打开瓶盖递给她。 楚眠仰头喝了几口,把饭糰顺下去后蹙眉看她,「什么意思,他对你强来?」 「没有。」 樊冰冰连忙摇头,站在那里道,「眠姐你还记得那次总统府办的继任宴会么?就那次,我见到了姚斐,匆匆一面。」 「然后呢?」 楚眠问道。 「那晚,唐瑾辰很高兴,喝了很多酒,晚宴后,他拎了一瓶酒到我房间里,简单和我说了下他和姚斐就是唐家的自作主张,让我不用放在心上。」 樊冰冰说道,「他让我陪他喝酒,我就喝得有些迷糊……」 「……」 婚后一夜情。 离了个大谱。 楚眠连饭糰都吃不下去了,盯着她道,「唐瑾辰对这种生色犬马的场所早就呆惯了,哪那么容易醉,他故意的吧。」 不知道。 樊冰冰只记得那晚他们两个的确都很高兴,一杯接着一杯地碰杯,一饮而尽。 唐瑾辰那一刻不再是个高高在上的总统,而就是个话很多的普通人,拉着她一直说自己的报负,说自己被人看低时的种种委屈,一直说一直说…… 灯光晃过他的眼睛,樊冰冰承认那个晚上,她被灯火晃了眼。 一切就好像特别的顺理成章,意识明明模糊,却又觉得自己清醒的不得了。 「那晚,他给我看了他放在抽屉里的钱包,说这个旧钱包对他很重要,说里边的硬币每一枚都是他的幸运硬币,他每次难以抉择的时候就会用幸运硬币给自己做决定,我这个妻子也是得了硬币同意来的。」 樊冰冰说到这里苦笑一声,鼻尖有些涩,「我那时候……竟只觉得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再高高在上也有难以抉择、无助的时候,都没问,他为什么觉得那几个硬币是幸运硬币。」 他当着她的面,抛了一个硬币。 硬币上的心形贴纸朝上,他醉醺的双眼慢慢贴近她,低哑地告诉她,「硬币告诉我,我该亲你了。」 「……」 楚眠听到这里,彻底吃不下去了。 她终于知道樊冰冰膈应的是什么了,脸色一冷,转身就走。 樊冰冰见状连忙拉住她,「眠姐,去哪?」 「找唐瑾辰算帐!」 楚眠道。 「别,眠姐。」樊冰冰急急拖住她,「里边人太多了,他到底是总统,要顾全他的面子。」 「那你的面子他顾全了么?他好意思拿着其她女人送的硬币来决定你是不是他的妻子?他在噁心谁?」 楚眠很是不满,还借着酒劲欺负人,也是够了。 「可他在唐家的时候为了救我犯险,差点被杀。」 第1380页 樊冰冰在泳池边拦去楚眠的去路,有些焦急地道。 「……」 楚眠停下来,沉默地看着她,像看一个不争气的孩子。 樊冰冰被她看得低下头,「眠姐,就算我不是被坚定选择的那个,我也不想和他为此决裂。」 她和唐瑾辰之间还牵扯着太多实际利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不能不顾忌。 「那你怎么想?」 楚眠反问。 樊冰冰深吸一口气,最后下了决定,「我今晚会再问他一次硬币的事,他要还是不想明说,我就尽力把我们的关系拉回从前,待他下任,和平分开。」 「你不委屈吗?」楚眠蹙眉。 她连吵都不想吵一次?她明明有权利去质问。 「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就清楚自己肩上的担子。」 樊冰冰道,别说只是没被坚定选择,就是唐瑾辰当着她的面睡了别的女人,被媒体拍到,她也会当着所有人的面,笑着说大家误会了。 这是她的责任。 凌驾在感情之上的责任。 听到这话,楚眠心里闷得慌,上前直接抱住她,抱得有些用力。 樊冰冰回拥住她,眼眶发涩。 …… 回到宴会,楚眠没有去和大家打招呼,而是直接走进一旁的休息厅,将手机狠狠砸到沙发上。 手机屏幕上,停着语音通话的时长。 是她和樊冰冰聊这么久的时长。 忽然,腰被人一握,她整个人被带得转过身来,厉天阙低下头靠近她的唇,沉着眼问道,「又吃什么了?」 「……」 狗鼻子。 楚眠抿了抿唇,看着厉天阙要追根究底的样子,忙道,「唐瑾辰呢,不是他要听冰冰的真实想法么,怎么又跑了?」 她环视休息厅四周,已经不见唐瑾辰人了。 只有茶几的菸灰缸里盛着几个菸头。 「到底吃的什么,辣的?」厉天阙不放过她,手沿着她的腰线往下滑,掐了一把,「是不是我一刻不看你,你就乱吃东西?」 第1142章 唐瑾辰的反击(1) 楚眠被掐得不自在,心虚地往后退一步,「没有啊,我没吃东西。」 她回来前明明还去漱了下口,怎么还会有味道。 「我全程听着。」 厉天阙目光凉凉地看着她,她就是再刻意放轻咀嚼的声音,他也听得出来她吃得相当开心。 「……」 他真的是…… 楚眠只好比了个大小,「就是吃了一个小饭糰,这么小,都没感觉饱。」 「你现在吃东西哪次觉得饱了?」 他都怀疑她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吃起来就没个够,「今天晚上只能再喝一杯牛奶,其它不能再吃了。」 楚眠哀怨地看着他,「厉天阙,讲点道理,哪个老婆怀孕的时候,老公不让老婆吃的?还不都是好吃好喝供着?」 「我不让你吃了?」 厉天阙把她带到身前,用手圈了一下她的腰围,「谁刚怀孕腰围增长速度就这么快?」 要是再晚几天办婚礼,她的婚纱礼服全都得又改一遍。 「你嫌我胖了?」 楚眠反问,准备占领道德制高点。 厉天阙懒得和她计较,「你觉得我计较的是这个?」 怀孕初期腰围就拼命长,后期怎么办,生产的时候怎么办,把肚子给撑破? 「……」 楚眠实在说不过厉天阙,转了转眸,人往他怀里靠去,柔声道,「好好好,我晚上就只喝一杯牛奶,再加一块小蛋糕,行吗?」 现在这一套是越来越熟练了。 认识她的时候,他可没想过有一天她会为了一点吃的就跟他撒娇。 偏偏,他受用得要死。 厉天阙把她搂进怀里,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不加奶油的小蛋糕。」 「好。」 楚眠欣然应允,又问道,「唐瑾辰呢,到底去哪了?」 「听你们聊完就出去了。」 厉天阙牵着她的手往前走,推开落地的玻璃门,带她走到露台上。 夜风清凉,四周霓虹灯光点缀城市繁华,远处有烟花在绽放,全是蔷薇花的形状,在寂黑在的夜空绽放出盛世年华。 楚眠站在露台上欣赏着,忽地问道,「怎么把烟花放得那么远?」 虽然这个角度赏烟花很好,但怎么说都远了些。 「烟花炸开的声音太吵,你怀了身孕,不能听。」 厉天阙道。 楚眠想到他来送聘礼迎亲的时候,鞭炮一响,她那个房间都是听不大到声响的,全程没觉得惊过。 她抬头看向厉天阙如削的侧脸,远处烟花的光落下来,他的脸暗了又明,一双眼深邃似海。 他只是站在她的身边,她就感受到了现世安稳。 看着看着,她不禁低笑一声。 「笑什么?」 厉天阙低眸看她。 「我想到冰冰说的话,她说见过你,就对爱情的期待值变高了。」 楚眠转头面向烟花的方向,「其实她说的没错,在几年之前,我也没想过自己的人生能有一个人会对我这么好。」 这话甜的……真不是在拍马屁? 厉天阙幽幽地看她一眼,「只有小蛋糕和牛奶。」 第1381页 「我是真的在感慨,没有目的。」楚眠有些无奈地看他一眼,他现在都把她当成什么了。 厉天阙转过身,腿抵在扶手上,低眸盯着她道,「你现在说话很难立住诚信。」 「……」 楚眠有些郁闷地往后退了退,不信拉倒。 「退什么,没诚信老子也只认你这一个人了。」 厉天阙圈住她的肩膀,低下头,不由分说地就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又有烟花在远处炸开来,美进了两人的眼底。 忽然,底下传来一阵喧闹声。 楚眠往下望去,只见这个角度看下去,楼下不远处就是那个游泳池。 水面泛着月光。 泳池不远处,一群人正边说着话边走,有爽朗的笑声传来。 楚眠看过去,就见到为首的是唐瑾辰和一个中年男人,男人极尽恭维,两人相谈甚欢。 他们身后还跟着不少衣着华丽的人,其中就有姚斐,她走在后面,一双眼一直深情款款地看着前面的男人,脸上带着笑意。 楚眠认出那些全是姚家人。 怎么回事,听完她和樊冰冰的对话,唐瑾辰还能和姚家相谈甚欢? 是因为要和k国合作? 楚眠蹙了蹙眉,往远处一些望去,只见泳池前的长椅上,樊冰冰仍然一个人坐在那里,她显然也听到了动静,转眸看过去,但没有站起来。 她静静地坐着,就好像自己不存在一样。 唐瑾辰没有发现她,仍然是和姚家人谈着合作。 楚眠的眼神冷了冷,唐瑾辰是个好总统,也算个合格担得起责任的丈夫,但就不是个……值得让人深爱到底的恋人。 底下,一群人渐渐停了下来。 喝得微醺的中年男人拿出一根雪茄递给唐瑾辰,笑着开口道,「唐总统,我你和我们家小斐是朋友,我就倚老卖老一次,不站国家层面和你谈事了,我们二王子想的是和厉氏财团合作,但我想大可不必。」 「什么意思?」 唐瑾辰笑着接过雪茄,在指尖转了转。 「虽然我常年呆在k国,对a国也有所了解。」 男人站在那里道,「这厉天阙和他那女人楚眠这两年在国内大出风头,办个婚礼闹得全球皆知,我知道你和厉天阙关系不错,但再这样下去,国内人岂不是只知厉天阙,不知唐瑾辰?」 休息厅只在二楼,离得近,话听得一清二楚。 这挑拨离间就挑到正主面前来了。 楚眠抬眸看向厉天阙,厉天阙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地盯着下面。 楼下,唐瑾辰的脸色慢慢冷下来,「姚总,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人的面色变了变,「唐总统,我这番话你要是听不进去就当我是喝醉酒胡说,但我是真心诚意,厉天阙现在在a国只手遮天,你对他来说是什么?就是摆在檯面上的一个精緻娃娃,你不可能一直连任下去,等你下任,他厉天阙还能待你多客气?」 「那照你这么说,我得防着厉天阙一手?」 唐瑾辰反问。 「k国的石油进a国那是双方互益的事,何必从厉天阙这里再过一手?」男人看着唐瑾辰道。 「你是想通过我的关系直接进a国?」 唐瑾辰转着手中的雪茄,道出他的目的。 第1143章 唐瑾辰的反击(2) 「唐总统,历来权术都有制衡一说,现下帝都发展起来的陆家、苏家,哪个和他厉天阙不沾点关系?没了制衡,这a国还不是他厉天阙想怎样就怎样。」 男人语气沉了几分,「可我姚家,绝对对唐总统你忠诚不二。」 说着,男人又把姚斐拉了过来,道,「我会让我女儿亲自管理a国这一块,连我,都只做辅助。」 「……」 楚眠站在楼上,总算是听明白了。 她就说么,二王子和姚家想和a国合作是多大的事,这姚斐怎么就敢在樊冰冰面前阴阳怪气、茶言茶语,原来是姚家纵容的。 姚家想通过唐瑾辰在如今财阀极少的a国占据一席之地,要得到唐瑾辰的信任,得挑拨他和厉天阙的关系,还要拉出女儿的深情,让唐瑾辰知道他是能拿捏住姚家的。 不错啊。 好手段。 唐瑾辰站在楼下,转着雪茄的手一段,抬眸睨一眼姚斐,「姚总这意思是……要献色?」 「是我家小斐对总统您一往情深,自你们k国一别后,她就一直茶饭不思,知道你结婚后,这傻丫头把自己关在家里一个月,瘦得都脱了形。」 男人摇了摇头,嘆着气道,「我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闻言,姚斐看着面前伟岸矜贵的男人,捏了捏手里的包,往前一步,含羞带涩地道,「唐瑾辰,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单纯把你当成一国总统,在我眼里,你始终都是k国那个健谈又天资聪颖的学生。」 「……」 唐瑾辰没出声,只是看着她。 楚眠冷眼看着这一幕,又望向远处的樊冰冰,她那个位置恐怕听不到这边的声音。 也好,听了生气。 姚斐继续剖心告白,「之前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那时不知道你和家里处得不好,还一心以为能和你订婚……不过我知道以后,就告诉我爹地不要再和唐家往来了。」 「……」 「我知道,错过的始终都是错过了,很多事难以挽回。」 第1382页 姚斐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所以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也不想伤害总统夫人,我只想有一个机会能陪在你身边,哪怕只是偶尔能看你一眼都好,我这辈子就满足了。」 「……」 楚眠微微张了唇,这是知三当三? 是她身边的人都太正常了么,她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一号的女人。 又是大度又是委屈,楚楚可怜样的,就跟提前排练过的一样,莫非男人都好这一口? 她深深盯着唐瑾辰,他敢表现出一点犹豫,她立刻就按着樊冰冰在空白签名纸上写下离婚协议书。 风停了半晌。 唐瑾辰等姚斐都说完了,才低笑一声,「你在冰冰面前也是这么说的?」 一句话到了后半截,他的声音冷下来。 姚家人本来都笑着,闻着这语气不对,大家的脸都有些变,姚斐有些僵硬,「唐瑾辰……」 「姚小姐,不要说得我们好像有过一段似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连你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碰过。」唐瑾辰冷淡地道,「我的硬币又和你有几分关系?」 楚眠怔了下,硬币和姚斐无关? 姚斐没想到唐瑾辰面对姚家这样的讨好都无动于衷,顿时笑得有些勉强,「是总统太太和你说什么了吗?我没有说硬币和我有什么关系,她可能是误会了,我可以帮你去解释。」 「好,那现在就去解释。」 唐瑾辰不假思索地道。 「……」 楚眠看着唐瑾辰这姿态,隐隐觉得自己可能误会了什么。 姚斐又是一僵,眼眶泛了红,没动,只道,「唐瑾辰,我觉得你做了总统以后,和以前不一样了,在k国的时候,你明明对我……」 「是人就有不懂事的时候。」 唐瑾辰打断她的话。 她是不懂事? 姚斐差点真哭出来,声音有了几分哽咽,「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那时真不知道你和家里的关系那么糟糕,如果知道我一定会让家里不跟唐家合作……」 「你当时的确也算是一个朋友,我的确也是因为姚家和唐家的合作才和你断了联繫。」 唐瑾辰冷冷地看着她,一字一字道,「但我现在已经和家里缓和了关系,因为我的太太。」 这就是差别。 他心甘情愿为樊冰冰能上唐家的族谱而和家里缓和关系。 「……」 这下不止姚斐,姚家人全都傻了,呆呆地看着他。 他居然和唐家缓和了,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所以,请姚小姐以后不要再表现出什么藕断丝连的迹象,毕竟我和你没有连过。」 唐瑾辰说完又看向姚斐的父亲,「还有,姚总,自我坐上这个位置,想挑拨我和天阙关系的人多了去,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而成功的那一个绝对不会有。」 「唐总统……」 姚家人的脸全变了,没想到唐瑾辰会连一点犹豫都没有,要是这样,他们就没办法进替二王子完成这一次任务。 顿时,大家都有点慌。 「走吧,姚小姐,你应该向我太太道个歉,解释原委。」 唐瑾辰冷冷地看向姚斐道。 「……」 姚斐呆在那里,嘴张了张开不出口来。 见她不动,唐瑾辰随意地将雪茄扔到一旁,道,「我给姚小姐道歉的机会只有这一次,望姚小姐好自为之。」 姚斐被自己的父亲推了一把,声音发涩,「总统夫人……在哪里?」 唐瑾辰转头,直直朝泳池边望去。 樊冰冰俨然没想到唐瑾辰一早就知道自己在这里,整个人一怔,有些僵硬地站起来,脸上露出一抹客套的笑容,远远冲着姚家点了点头。 她并不知道唐瑾辰和姚家聊了什么,只知道得履行好一个总统夫人的责任。 唐瑾辰的眸子深了深,朝着樊冰冰走过去。 姚家人也只能面色各异地跟上去。 看着一群人远走,楚眠才搂着厉天阙的臂弯出声,「那硬币到底是怎么回事?」 厉天阙低眸看她一眼,「那个时候唐瑾辰在国外求学,我们长时间没有联繫,他不知道哪里弄到孟墅的电话,大半夜喝醉酒给孟墅打电话,说自己很困顿,家里又被那个继母把持着不给他寄钱。」 「然后呢?」 楚眠问。 厉天阙不是很想说自己以前穷困时的事,顿了顿才道,「我和孟墅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他寄了过去,包括一个钱包。」 第1144章 唐瑾辰面子里子全不要了 「……」 楚眠怔然。 竟然,还有这样一段。 所以真的是她误解了,楚眠有些尴尬,「那为什么冰冰问他关于姚斐的事,他遮遮掩掩的。」 既然他和姚斐没什么情感牵绊,直接解释不就好了? 「因为他心虚,当年嘴上调戏过那女人,也不只那女人。」 厉天阙道。 「……」 楚眠默,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所以人真的是最复杂矛盾的动物,像唐瑾辰这样的人,到底要怎么去评价他呢? 她抿了抿唇,看着眼前的男人问道,「那你觉得,现在的唐瑾辰值得託付吗?」 樊冰冰之前一直不答应唐瑾辰,犹犹豫豫多次,不是不心动,而是像冰冰这样的人,一旦答应就是决定付出一切去投入,所以她没有第一时间凭冲动应下。 第1383页 「谁知道。」 厉天阙冷嗤一声,「反正照孟墅说,他身边没有女人能长久。」 「……」 这样的答案毫无参考性。 问到这,楚眠也不再往下问了,感情的事还是当事人去决定来路和去路才行。 正想着,寂静的夜空里忽然传来一声遥远的吶喊—— 「樊、冰、冰!」 楚眠一怔,走到露台边缘往下望去,就见远处的泳池边上,樊冰冰和姚家人站在一起,而唐瑾辰唐大总统正背对一池泛着月光的水站在泳池边上。 借着风声,楚眠隐约听到唐瑾辰似乎在说什么,「我没想过有一天会想和一个人好好过日……我有错,我不好……你原谅我一次,就一次……」 说着,唐瑾辰就慢慢张开了双臂,在樊冰冰和姚家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往后倒去。 樊冰冰伸手想去拉,指尖错过。 「砰——」 一声巨响。 唐瑾辰整个人就这么直直地坠进泳池里,溅起无数水浪。 一瞬间,许多保安、警卫朝泳池沖了过去,闻声的宴会宾客也纷纷跑下来,有镜头直接怼着泳池拍。 大场面。 楚眠愕然地望着,然后无奈地笑了,怪不得唐瑾辰能做总统,后知后觉归后知后觉,精明起来也是精明到了极点,根本不容得樊冰冰的情绪留到回帝都以后…… 她转眸,却见厉天阙拿着手机,指腹按在语音键上,「孟墅,运两卡车的冰倒泳池里。」 「……」 不是好发小么? 厉天阙发送语音,掀眸对上楚眠的视线,「我的婚礼,他要来抢风头,我就让他抢个彻底。」 「……」 发小情还真是好感人呢。 楚眠默默地看着他,也没阻止,反正不会伤到人。 「一个都不准下来。」 面对一群警卫扒了衣服就要跳,唐瑾辰浮在水面上,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没了眼镜的双眼有些迷离地看向岸上的那一抹纤丽身影,「我从前对感情不认真,人品不好,没有单身三十年来等我的太太,我对不起她!」 旁边的摄像机、手机、相机越来越多,唐瑾辰却是毫无顾忌。 「……」 姚家人的脸色全都难看到了一个极致,试问这世上懂点政治的谁不认定唐瑾辰这桩婚姻是为了连任,什么突破阶级的爱情神话都是骗骗民众而已。 结果,你现在面子里子都不要了,当众像个傻逼一样跳游泳池,就是为了告诉所有人,你他妈这还真是真爱? 「……」 樊冰冰被唐瑾辰这不管不顾的作为吓到了,他这会上新闻的,他疯了吗? 她走到泳池边,焦急地道,「快上来。」 唐瑾辰飘在冰凉的水里看着她,笑了一声,「我想告诉你,过去的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从爱上你的那天起,我就决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你一生的依靠。」 水珠沿着湿发落在湿漉漉的眼睛上。 他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反而有一种豁出一切的豪爽气势,字字句句,不怕昭告天下。 「你先上来。」 樊冰冰蹙了眉。 唐瑾辰看得出她眼里还没放下,于是也不急着上去,就这么让自己像个笑话一样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 忽然,有车子的声音传来。 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被人强推出一条路来,有工人推着推车往泳池走来,推车上是一块巨大的冰。 一辆推车、两辆推车、三辆推车…… 工人们把推车推到泳池就作势要倒。 「……」 唐瑾辰看着呆了下,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整么? 这个厉天阙…… 樊冰冰以为是唐瑾辰自己安排的,彻底急了,不顾形象地直接跪坐到了泳池边,把手递向他,「唐瑾辰,你快上来!」 「……」 唐瑾辰看着她眼中分明的惶恐和紧张,心中立刻停止了对兄弟的骂骂咧咧。 他游到她身边,仰头深深地注视着她,「冰冰,那个钱包是天阙和孟墅送给我的,在我一穷二白的时候,他们让我活了下去。」 樊冰冰跪坐在地上,闻言错愕地看向他。 「他们把身上的钱都给我寄了过来,连硬币都掏给我了。」 提到这一段,唐瑾辰的眼眶微微泛红,「我把他们的钱用得就只剩下几枚硬币,便再也捨不得用。」 「……」 樊冰冰怔怔地看着他。 「那时,我在犹豫今后要走的路,是不是要回国,我就用硬币抛了,它告诉我该回国,我回了,才有今天。」 唐瑾辰伸出湿漉漉的手一把握住她的,「所以,那真的是我的幸运硬币。」 旁边巨石一般的大冰块「砰砰」入水,唐瑾辰瞬间感受到一股直冲骨头的寒意。 「那贴纸是怎么回事?」 樊冰冰蹙眉。 「贴纸?」 唐瑾辰猛地看向一旁站着的姚家人,视线落在姚斐的身上,「什么贴纸。」 眼神骤冷,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姚斐被看得心底一寒,加上周围太多眼睛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在k国时,唐总统的硬币掉在地上,我给捡了起来,看上面的花纹有些磨损就贴了个贴纸……总统夫人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第1384页 「多余的话就不用讲了。」 唐瑾辰浸在水里冷冷地道,再度看向樊冰冰,眼神剎那温柔,「我都忘了那贴纸是什么时候沾上的,回去我就把贴纸撕了烧了。」 第1145章 我磕三对!我磕三对 说完,他打了个寒战。 樊冰冰看着满池浸到深处的大冰石,皱了皱眉,「好,我知道了,快上来。」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唐瑾辰冷得呼出一口白气,却还是不上去,只紧紧抓着她的手。 「没有,我没有讨厌你,你快上来。」樊冰冰伸手拉他,却拉不动,「你再呆在里面会生病的。」 「我不知道会遇上你,没有修身养性,我不对,生病也活该。」 唐瑾辰张嘴就来,又被冷得一激灵。 见他这样,樊冰冰也是完全没了办法,她缠住他的手指,「唐瑾辰,我不管你的过去,我要的只是做你坚定选择的那一个人。」 也是豁出去脸面了。 人山人海的围观。 听到这话,唐瑾辰笑着道,「你是,你是唯一的一个。」 说完,他一手按在泳池边上,利落地爬上来,老管家急急忙忙展开浴巾给唐瑾辰披上。 樊冰冰又接过毛巾盖到他的头上,用力擦着,眉头蹙得紧紧的,「唐瑾辰,你不小了。」 还是一国总统…… 怎么做得出来的…… 「是不小了,老婆跑了我这辈子就完了。」 唐瑾辰低下头乖乖由她擦头发,听话得不行。 「……」 樊冰冰听着,又好笑又好气地睨他一眼,「走吧,进去,我煮杯热茶给你。」 「行,走。」 唐瑾辰没了眼镜,不怎么看得清,就跟着她离开。 在场的人都忍俊不禁地笑,除了姚家人,个个脸黑如锅底。 …… 唐瑾辰凭藉着一己之力从厉天阙和楚眠的婚礼热搜中突出重围,杀出一条热搜。 【总统洗心革面,晋位男德新天花板】 主要内容如下: 日前,唐总统携第一夫人樊冰冰参加国内第一财阀厉天阙与风岛新主人楚眠的婚礼,并以伴郎伴娘的身份出席,本是浪漫喜庆的日子,宾客中某人在樊冰冰面前说三道四,言语中各种暗示自己与唐总统旧情难忘,为洗清冤屈,唐总统众目睽睽之下跳冰水,来了一出世纪告白,终换得太太信任。 这逐字逐句全部禁得起推敲。 文中都以「某人」两个字代过了,偏偏图片中还来了一张姚斐的单人照。 于是下面的评论就热闹了。 【拆我cp者不得好死:啊啊啊啊,甜死了甜死了,我感觉唐总统结婚以后就从仙人下凡了啊,太接地气了,a国第一夫人天下第一美,不接受反驳。】 【月月圆圆月:那我还是磕厉总和楚总这一对,尼玛,接亲十四条路,路路有我们的爱情,妈呀,磕到牙疼。】 【小狐狸:我磕三对!我磕三对!】 【胡八道:@小狐狸,哪来的三对啊?】 【小狐狸:你们仔细听现场录音了吗,原来唐总统很穷的时候,是厉总和孟助拿了全身家当助助他,这三人情不好磕?】 【厉楚永浴爱河:@小狐狸,邪教走开!邪教走开!】 【想做风岛人:话说都没关注么,那个女的不是k国的石油大亨姚天的孙女?都这身份了,怎么还干得出挑拨人夫妻的事?】 【努力做学霸:什么挑拨夫妻,那是给留了情面的话好吗,那女人就是去知三当三的,不要脸。】 【我什么都知道:听说k国二王子来恭贺厉楚大婚,就是因为他们国家出了事,又在和一些石油国家打价格战,所以想拉拢我们国家,还勾引总统,我感觉野心不止于此啊。】 【天荒人不老:我靠,那赶紧请愿抵制啊。】 小型的会议室里,楚眠接过安诗蓝的手机看了一眼网上的评论,安诗蓝笑道,「冰冰还担心舆论会对唐总统不利,结果所有人都觉得唐总统好接地气,好有男德,支持率又莫名其妙上升了,据说已经是a国历史上支持率最高的总统。」 不得不说,樊冰冰简直就是唐总统的幸运女神。 「好事情。」 楚眠笑了笑道,放下手机,拿出一包虾条撕开吃起来。 安诗蓝已经见怪不怪,继续道,「姚家人今早匆匆离开了风岛,是二王子赶走的,走的时候脸色一个个都特别难看。」 能不难看么,网上民众自发请愿抵制与姚家合作,那k国的二王子也看出了这里的名堂,察觉出姚家的野心,于是怒斥姚家,还亲自联繫孟助,表明自己想合作的诚意。 可以说,姚家人是灰熘熘离开风岛的,就这样回了k国,怕是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姚家是被自己的野心反噬了,活该。」 楚眠吃着虾条道,估计那姚斐也有点自以为是,在姚家人面前说自己和唐瑾辰如何眉来眼去,否则姚家也不敢这么干,顶着二王子的名头来和a国合作,还想一脚踢开厉天阙在a国立足,做唐瑾辰的心腹。 到头来,弄得两边不是人。 「笑死。」安诗蓝笑着道,「还有,姚家的贺礼我已经替眠姐你还回去了,在机场还的,他们那叫一个气啊……还不敢发飙。」 敢在如今的风岛发飙甩脸色,是逃得过厉天阙,还是逃得过她? 第1385页 正说着,门忽然有了轻微的声响。 楚眠的耳朵敏锐一动,飞快地拉开面前的抽屉,将虾条塞了进去,打开面前的文件,一本正经地道,「引资这一块你们再好好盯着,我现在以保养为主,不会参与什么公事,你们自己决定,决策不了的问叶成。」 话音刚落,门就被人从外推开来。 「……」 安诗蓝看向门口存在感强到能覆灭一切的的男人,又看看一脸认真的楚眠,默默吸了口气,站起来道,「那眠姐你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女儿,我就先下去了。」 说完,安诗蓝快步朝门口走去,朝着厉天阙恭敬地低了低头才离开。 厉天阙用脚轻轻踢上门。 楚眠坐在会议桌前,抬眸看向他,「交待得差不多了,叶成他们接下来应该可以处理好所有的事务,不会经常来找我。」 「……」 厉天阙靠着门,幽幽地盯着她。 楚眠挺直了嵴樑,「有点无聊,我们去海上钓鱼吧?」 第1146章 厉天阙的心理状况(1) 说着,楚眠端起面前时刻准备的保温杯,喝了两口温水,把嘴里的虾条味沖淡一些。 「她为什么让你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女儿?」 厉天阙带着绝对压迫感一步步朝她走去,手按在她身边的会议桌上。 楚眠只感觉一阵阴影笼罩下来,淡定地又喝了两口水,表示不知。 「难道不是酸儿辣女?」 厉天阙缓缓俯下身逼近她的双眸,边说边一只手伸向了抽屉,「可她怎么知道你老是在吃辣?」 说完,他一把拉开抽屉。 里边赫然是一包辣味虾条,而且已经被撕开包装。 「……」 楚眠默,他怎么不改行去做侦探呢? 将零食扔到桌上,厉天阙气得看着她直点头,捏了一根虾条扔进嘴里,跟咬烟似的咬着,然后站直起来转身朝着旁边的绿植走去。 楚眠坐在椅子上摒了一口气,厉天阙把手伸进长势喜人的绿植里,从里边掏出两根火腿肠扔到会议桌上,然后开始环视四周。 虾条被他狠狠咬断。 楚眠抿了抿唇,「这火腿肠是纯肉的,不含添加剂。」 厉天阙没接她的话,迳自走向前面的演讲台,拉开抽屉,抽屉里一无所有。 楚眠看着他,「我就藏了一点点,你干什么呢,拆房子?」 厉天阙没拆房子,倒是把话筒的底座给拆了,从里边拿出两包薄薄的山楂片,随手一扔。 山楂片从她身旁飞越过去,落在会议桌上。 不一会儿,整个会议室就被厉天阙翻了个遍,会议室的桌上堆起小山似的零食。 厉天阙双手撑着桌面,低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 楚眠看着自己的罪证全被翻了出来,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拿起虾条继续吃。 「可以啊,楚眠,这蜜月硬是让你过成了仓鼠过冬。」 厉天阙凉凉地开口。 「我嘴巴里真的没味。」 楚眠看着他道,「我咨询过医生,这也是孕期状态之一,适当吃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不能在饮食上过份计较,而且这些是健康零食,你可以看配方。」 毕竟怀着孕,不能吃的她也不敢吃,比如生鲜刺身,她就不吃。 她的话刚说完,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门被敲响推开,只见孟墅和管家,以及一个佣人抱着三怀的零食走进来,吃力地全堆到会议桌上。 「厉总,这是从小姐书房搜出来的。」孟墅道,「还要继续吗?」 零食小山变成了大山。 厉天阙气乐了,一双眼紧紧盯着楚眠,「这叫适当?」 「这是藏的,我没有准备一下子全吃掉。」 楚眠认真地说道。 「都出去,把整栋房子给我搜一遍。」 厉天阙冷冷看向孟墅和管家,待门被关上后,他站直了身体,盯着面前一大堆的零食,气得长长呼出一口气,胸膛起伏得厉害。 见他这样,楚眠默默把手中的虾条放回桌上,「厉天阙,你没事吧?」 厉天阙睨向她,「楚眠,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说着,眼眶竟添了两分猩红。 「不管你吃,我怕你太胖对身体不好,对生产不好,我往死里管你,我又怕你心里难受,弄出个抑郁症来。」 厉天阙满脸躁色,磨了磨牙,轮廓弧线绷紧,「你告诉我,我怎么做才能万无一失?」 「砰砰。」 门又被人敲了三下。 孟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厉总,t国的首相要走了,想在走之前同您见一面。」 「滚!」 厉天阙心烦意乱地低吼出来。 「……」 楚眠定定地看着他,他是一直盯着她的饮食,但还没有气成这样过。 他猛地瞪向她,下一秒又强行压抑了下去,转身一脚踹在墙上。 楚眠察觉出一丝不对劲起来,起身将面前的零食往外推,道,「让人把这些零食分了吧,我不吃了。」 闻言,厉天阙转眸睨向她,「你都偷偷吃多少次了?你真当我不知道?」 「我真不吃了。」 楚眠站在那里,再严肃不过地道。 「……」 第1386页 厉天阙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信了她的话,那股烦躁渐渐消了下去,朝她伸出手。 楚眠走过去,被他一把搂进怀里,大掌在她背上来回抚着,掌心滚烫。 她靠着他,清晰地听着他胸腔剧烈的跳动声。 她拍拍他的背,「去见一下t国的首相吧,人家千里迢迢而来。」 「嗯。」 厉天阙拥着她,闷闷地应了一声。 …… 自从和厉天阙在一起,楚眠的睡眠质量越发良好,但今晚,她心里装着事,睡眠质量就没那么好了,迷迷糊糊一阵睡,一阵醒。 蓦地,身边的床一动。 她在黑暗中睁开眼,就见厉天阙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低下头,楚眠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下一秒,厉天阙给她把薄被往上拉了拉,然后下床。 楚眠重新睁开眼,看着厉天阙往浴室走去,不一会儿里边传来沖水的声响,很小,但在夜里是清晰的。 「……」 楚眠蹙了蹙眉,从床上坐起来,坐到厉天阙那一边拿起手机。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的脸。 凌晨两点。 楚眠把手机放回去,放到一半,又拿回来,用指纹解锁进入,查看他最近用过的软体。 一个是聊天记录,一个搜索记录。 楚眠点开搜索,就见里边的历史记录只有一条。 【总是失眠是什么问题?安眠药无用。】 「……」 楚眠看着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居然不知道,他最近一直在失眠。 楚眠又点开他的聊天框,结果全是和霍烨的聊天记录。 这在迎亲当天都要大打出手的两个人,居然聊天记录比他们夫妻的还要多。 楚眠点进去,果不其然,全是霍烨发的一些妖言惑众的新闻,偏偏厉天阙还全受了,不止受了,甚至主动索要。 【厉天阙:还有没有?】 【厉天阙:有没有小孩子生出不健全,妈妈抑郁痛苦走不出来的新闻?】 「……」 楚眠看着这些,顿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将手机放回去,然后躺回床上,盖好被子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1147章 厉天阙的心理状况(2) 不一会儿,她感觉到床边一沉,厉天阙躺了上来,温热的呼吸靠近,她被亲了下。 接着,楚眠就一直醒着,她知道厉天阙也一直醒着。 因为他的呼吸较沉,和睡着时完全不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厉天阙大概还是睡不着,楚眠感觉他又下了床,她睁开眼,就见厉天阙推开玻璃门,走去了露台。 现在外面的温度很低。 一片暗色中,隔着玻璃,楚眠看到一小团的火苗亮起,映亮他桀骜深沉的脸。 他低下头,点了烟,坐在藤椅上抽起来。 那一抹猩红的光浮动在黑夜里。 楚眠侧躺在床上,就静静地看着那一个模糊的轮廓,心狠狠抽疼。 这一晚,厉天阙无声地折腾到了天亮,抽完烟在外面坐很久才回房,又沖了个澡刷完牙才回到床上。 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躺在她的身边这才慢慢入睡,楚眠却直直睁开眼,再也没有睡意。 …… 楚眠当机立断将远在复制城的沈医生叫了过来,沈医生把那边的事务做好一个交待,三天后才风尘僕僕地抵达新风岛。 楚眠把厉天阙推进庭院,厉天阙一眼看到站在假山前的沈医生。 「厉总,小姐。」 沈医生回过身来,恭敬低头,「恭喜你们,百年好合。」 厉天阙拧起眉来,转头看楚眠一眼,「他又不是妇产科医生,叫他回来干什么?」 「沈医生在那也累了,喜酒没喝上,来讨一盒喜糖也行啊。」 楚眠笑着说道,沖沈医生使了个眼色。 「是啊,我也想来看看风岛的变化,真是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样子了。」 沈医生拎着手中的箱子笑着道,「对了,小姐,我来都来了,给你做下简单的孕期心理评估吧?我最近在精神状态这一方面大有突破。」 听到这话,厉天阙没再计较,拉着楚眠的手在一旁的竹椅上坐下来。 楚眠坐下一软,发现厉天阙适时地给她塞了一个软垫。 这一幕,沈医生也尽收眼底,从箱子拿出一本笔记本和钢笔,翻开就开始做询问,「听说小姐怀孕以后变得非常贪吃?」 不等楚眠回答,厉天阙便冷冷开口,「那叫嗜吃,什么都吃,重油重荤重辣,这在心理学上会不会有什么讲究?」 沈医生没有一口包揽,只道,「我要再问几个问题,才能回去做一个系统的评估。」 「你说。」 厉天阙道。 佣人端着茶壶上来,楚眠刚想伸手接过替他们倒一下茶,结果连茶具的边都没挨到,茶具就被厉天阙推到离她远远的竹桌边缘。 「……」 沈医生静静看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边问,「小姐的睡眠质量好吗?」 「很好,一夜到天亮。」 厉天阙再次替她回答。 楚眠没了说话的空间,索性也不再说话,接过佣人端来的热牛奶喝着。 「宝宝什么时候做四维?」沈医生随口问道。 第1387页 「还有两个月十天。」 厉天阙直接回答。 楚眠喝着牛奶不是滋味,沈医生点点头继续问道,「小姐想过这一胎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吗?」 这次,厉天阙没再替她回答,而是看向她,楚眠淡淡一笑,「都可以,健康就好。」 「那有没有担忧过经历复制城一遭,孩子会因某些因素不健康?」沈医生又问。 厉天阙直勾勾盯着楚眠,楚眠感觉自己要被他盯出一个洞来。 「怀小懒的时候我想过,这一次我心态比较好,顺其自然吧,等做四维的时候再看。」 楚眠冷静地回答。 「嗯,这样的心态很好。」沈医生点点头,「没有突然之间心烦意乱,或者突然间感觉自己什么事都做不好的那种颓废吧?」 「……」 厉天阙的目光凝了下,继续盯着楚眠。 「没有。」 楚眠没看厉天阙,只摇了下头。 「嗯,听起来没什么问题。」沈医生一副办着公事的模样,「不过孕期是不能太过嗜吃,对身体和生产都不好,尤其是小姐你之前才在复制城受过伤。」 「那要怎么抑制,你能不能从心理方面帮她正常度过这个孕期?」 厉天阙立刻问道,「她喜欢躲起来吃,我太过管着她,会不会对她的心理状态造成影响?」 沈医生坐在那里听着,半晌道,「让我回去做一套系统的心理治疗方案吧,可以给小姐上上课。」 「那你马上回去准备!」 厉天阙一点时间都不想等。 楚眠坐在一旁默默喝牛奶。 …… 楚眠几乎时刻都被厉天阙盯着,一直等到厉天阙有个非去不可的商务会,才将沈医生找了过来。 楚眠早早让荷妈把佣人都安排了事情,沈医生进门时,客厅里只有楚眠一个人。 「怎么说?」 楚眠连客套的话都不说了,直奔主题。 沈医生拿出几本厚厚的文件,「厉总这是典型的孕期焦虑症。」 「……」 楚眠听得怔了下,「男人真的也会有这种病?」 她猜到了,只是不敢相信。 「有。」 沈医生翻开一份文件,「这是我收集的一些案例,大部分宝爸都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孩子生出来不健全,或者多一个孩子如何生活如何教育而产生焦急,但厉总更多的是在担心你。」 「……」 「他很担心你没办法好好度过这个孕期,担心你磕着碰着,担心孩子有个万一,你会因此受到身体和情绪上的波及……」沈医生说道,「他既不想这些发生,又拼命地做最坏的准备,导致他变得非常焦虑。」 「之前一直在筹办婚礼,我忽略了他的情绪,没早点发现他的过度紧张已经成了一种魔怔。」 楚眠有些后悔。 她明明可以早点发现的。 而不是一直到厉天阙失眠,甚至晚上睡不着去探她鼻息时,她才感觉不对劲。 「小姐你不用责怪自己,这种焦虑本来就很难发现。」沈医生安慰她。 「那应该怎么做,吃药有用么?」 楚眠问道。 「睡眠问题可以加重一点药量,没睡眠精神会更差。」沈医生道,「至于缓解焦虑,恐怕还是要从身边人给他营造一个好环境才行。」 第1148章 如何帮助厉天阙(1) 「他不想我吃零食,我不吃了,我以后一日三餐都听他的,他应该会缓和一些吧?」 早知道厉天阙会这样,她绝对一包零食都不碰。 「这不是零食的事。」 沈医生见她如临大敌的样子,摇了摇头,「小姐,关心则乱,你自己得先镇定下来。」 「好,你说。」 楚眠翻着文件中的案例,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顺一些。 「其实你对于孕期的心态非常良好,我看过那些零食,的确都可以吃,小姐怀过小懒,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知道怎么控这个量。」 「可是厉天阙不相信我。」 楚眠轻嘆一声。 她记得她怀小懒的时候,还在忙,每次都是荷妈催着她吃,这一次怀孕,就好像要把上一次没吃到的都吃回来一样。 她对于食物的需求确实超过了没怀孕的时候,但她有分寸,可厉天阙不相信,越是逼她戒口,她就越是想吃,这是个恶性循环。 「所以,真正要改变的其实是厉总。」 沈医生告诉她这里边真正的重点,「你妥协是没有用的,而是要他自己把这份焦虑给放开了才行。」 「那怎么才能帮他放开?」 楚眠问道。 「呃……」 说到这里,沈医生有些难以启齿地摸摸鼻子,「一般这种呢我们都是建议身边人多关注患者,让患者感受到被爱、被关怀、被体谅,帮助他度过一些突如其来的焦虑时刻……」 「为什么要说一般这种?」 楚眠不解。 沈医生很是尴尬,「总觉得这些词套在厉总身上感觉有点怪。」 厉天阙是什么人吶,襁褓里被赶出大家族,遭僕人欺负殴打,遭亲姐自尽,踩着荆棘丛走过来的大佬,要给大佬爱……这就真的…… 楚眠看着沈医生,眉头微蹙,她突然就想起婚礼前的一晚,陆景然在她耳边说的话。 第1388页 不管是沈医生还是旁人,都觉得厉天阙是一方不可倾塌的天,天立于众人之上,怎么可能脆弱。 可事实上,他从来都不是坚不可摧。 他在意的很少,因此,拥有的也太少,越少,人就越执着,执着到……生了病。 「我明白了。」 楚眠说道。 「只要平稳度过这个孕期,孩子健健康康地出生,那厉总就能彻底好了。」 「……」 还有那么多个月,越到后期,怕是厉天阙会越焦虑。 「哦,对了。」沈医生正色道,「还有一点,万万不能再让厉总接触那些骇人听闻的新闻了,这会加剧他的焦虑情绪。」 闻言,楚眠的目光一点点沉淀下来。 懂了。 …… 新风岛楚宫路上有一座富丽堂皇的海边酒店,海水涨上沙滩,阳光落在酒店的玻璃下,反射出璀璨的光。 一部部黑色轿车驶进绿荫大道,停在喷泉池前。 守在酒店门口的门童见状立刻招呼了同事朝车子跑去,低头,开门。 几个保镖率先下车。 楚眠也弯腰下了车,脚上踩的是一双平底靴,身上的奶咖色长裙衬得肌肤雪白,是孕期的单独设计款,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闪耀无比。 在新风岛,无人不识楚眠。 门童们当即变了脸色,恭敬地低头,「厉太太好。」 楚眠点点头,面容清冷,抬起腿就往里走去,保镖们连忙跟上,不一会儿,四个经理也沖了出来,陪在楚眠身边,「真是太失礼了,厉太太大驾光临,我们什么准备都没有。」 「不用紧张,我只是来找人。」 楚眠淡淡地道。 四个经理往后瞄了一眼一连串的保镖,不是砸场子就好。 又听楚眠边走边问,「我父亲这几天怎么样?」 「得了您的吩咐,我们已经将霍先生换到总统套房,每日三餐也定时送了过去,一开始他还不愿意,后来听说是您的意思他很开心。」一个经理回答道,「不过,这两天他都不怎么出门。」 楚眠知道霍烨想补偿自己,所以把所有身家都给她添了嫁妆,穷到只能住最廉价的酒店,还一声不吭,是陆景然告诉她她才解决的。 不过,他对她付出再多,她今天也要发难了。 「不用跟着。」 楚眠看着打开的电梯门,冷淡地说了句便抬起脚往里走去。 保镖们迅速跟上。 四个经理站在外面面面相觑,擦着头上的汗,「我怎么觉得厉太太还是来砸场子的?」 「深有同感。」 楚眠冷着脸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一直到尽头的门前,保镖立刻上前按响门铃。 门被打开,是陆景然开的门。 见到楚眠,陆景然怔了下,「眠眠?你怎么来了?」 在新风岛,陆景然和霍烨都是以夫妻身份出席,也在媒体上亮过相,为避免旁人胡乱猜测搞出是非影响楚眠,两人在风岛就住了一家酒店,一个套房,分开睡。 「他在么?」 楚眠问道。 陆景然察觉出她的语气有些凉,侧过身体,「在,苏老爷子他们也在。」 楚眠立刻往里走去,步子生风,一进客厅,她的步子就顿了下,只见整个客厅到处都是文件,从桌上到地上,像是下了一室的雪花片,白茫茫的,又像是扫荡的战场,乱七八糟。 而苏杭仁和苏家几位长辈就坐在这样的环境里,苏杭仁正语重心长地劝说霍烨,「霍烨,你这个人太执拗了,眠眠有专业的医生照顾,你帮不上什么忙的,还不如来苏氏帮我。」 霍烨站在一旁,低头受着教育,手上却不停地剪着一张报纸。 楚眠低眸扫了一眼,好么,厉天阙收到的那些标题党霍烨还全列印出来了,不会还要装载成册吧? 「你父亲跟着了魔似的,天天研究这些有的没的,我说不了他,就让苏家人来说。」 陆景然在她身边小声道。 可看霍烨这个成魔的样子,怕是苏老爷子都说服不了。 楚眠站在那里冷眼看着,几秒后,她大步朝着霍烨走过去。 听到动静,霍烨抬眸,见是她,顿时笑起来,「眠……」 话没说完,手中的报纸就被楚眠夺了过去,楚眠低眸,又是一条惊悚的大标题…… 第1149章 如何帮助厉天阙(2) 【一尸三命是为何?】 「眠眠,你快劝劝你父亲,天天锁在酒店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研究这些,人都要闷出病来了。」 苏杭仁见到楚眠连忙说道,他一向看重霍烨,这坐了半天说什么都没用,嗓子都哑了。 楚眠抬眸,冷淡地看着霍烨,「劝已经没用了,把东西拿上来。」 霍烨愕然地看过去,就见几个保镖拎着两个黑色的烤炉进来,直接将烤炉往地上一放,掀开盖子。 楚眠拿着报纸走过去,保镖立刻按睛手中的打火机,火苗飘起来。 她没有丝毫犹豫地将报纸递过去,将报纸点燃,火光「嗤」地蹿开,跳动在她的指尖。 楚眠将报纸扔进炉子里,旁边的保镖立刻跟着捡起地上的纸一张张扔进去,很快,大火就冲出炉子,灼烧的气味散发开来。 保镖们又过去将窗户打开。 第1389页 「眠眠,你这是做什么?」霍烨立刻皱着眉过去,「天阙还等着要我这些资料。」 「他不需要。」 楚眠冷淡地道,接过保镖递来的一团文件,一张张扔进火里。 霍烨急得抢过来,「眠眠,你别意气用事,你不把怀孕当一回事,不代表为人父母的我们,为人丈夫的天阙就能不在意。」 为人父母的陆景然默默上前,弯腰捡了一团文件,点上火扔进另一个炉子里。 楚眠站在那里,没什么表情地继续烧。 霍烨看着他们一会功夫就将纸烧了一小半,眉头皱得更紧,「有些事情就得防患于未然,没有当然最好,有了我们也知道怎么办!你就是不体谅我的心意,也得体谅天阙的心意吧?他什么时候害过你?」 闻言,楚眠侧目,目光清冷地睨向他,一字一字道,「他是没害我,他患上焦虑症了还怎么害我?」 听到这话,霍烨怔在那里,脸色灰败。 陆景然也是一愣,眉头微蹙,苏杭仁着急地站起来,「眠眠,你说什么?天阙他怎么了?」 楚眠没回答,只死死捏着手中的纸张,盯着霍烨的眼睛道,「就是因为你天天给他这些一尸两命、一尸三命的新闻,他才会越来越焦虑,现在我睡着了他都要探一下我的鼻息,看看我暴毙没有,这就是你想看到的?这就是你所谓的防患于未然?」 她字字锐利。 霍烨的脸色变白,「怎么会这样?」 好好的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焦虑。 「你现在还要拦着我烧么?」 「……」 霍烨人往后退了一步,半晌,他弯下腰捧起一堆纸就扔进炉子里,不再犹豫。 见状,楚眠的面色才稍微好一些,还好,不算没得救。 霍烨烧着纸,忽然忧虑地看向她,「天阙现在怎么样?」 他是紧张楚眠,但也没想过去害厉天阙。 楚眠由着保镖们销毁那些文件,自己则在沙发上坐下来,在大家的注视下道,「夜夜失眠、心绪不宁、过度紧张,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开始疑神疑鬼。」 她不小心摔个杯子,他都能惊得脸色大变。 「那应该怎么做?我让人去找最好的心理治疗师。」苏杭仁道,呼吸都重了。 「厉天阙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我担心就算告诉他,他也不会在意,不如用润物细无声的治疗方式。」 楚眠道。 「怎么个润物细无声?」 霍烨跟着问道,眉头锁得紧紧的。 听到这话,楚眠抬眸看他,沉默良久,道,「心病,还要心药医。」 话落,所有人都看向霍烨,个个眼中带着指责。 「……」 霍烨被看得渐渐低下头去。 …… 「还有多少人没走?」 书房里,厉天阙翻着手中的文件有些烦躁地道,一个个都呆着不走是准备在这过年? 「很多宾客都希望和您见上一面再走。」 孟墅站在一旁说道。 「我哪来那么多时间,你去见一下。」 冲着这些人都是来恭贺自己的,厉天阙没有一闷棍打走所有人,「要是想进风岛发展的你不用管,也不用搭线,留着巅峰会去做。」 这座岛是属于楚眠的,她要把这里打造成什么样的城市,巅峰会的人知道。 「明白。」 孟墅点头。 厉天阙合上文件,又摸起手机,搞什么,这个霍烨,让他把新闻整合一下,怎么就没声了? 正想着,手机震了一下,厉天阙立刻打开,摒着呼吸点开。 【所有人说这一胎保不住了,可妈妈却依然坚持,结局感人……】 厉天阙看着这标题,一瞬间以为霍烨发错了,他点进去看,内容讲的是一个孕妈在怀孕后乱吃药,周围朋友亲人都建议堕胎,可她坚持要,最后生了一对活泼可爱的双胞胎。 「……」 霍烨什么时候是这风向了。 厉天阙拧眉放下手机,一抬眼,只见孟墅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个香薰蜡烛搁到一处墙角,蹲到地上点火。 淡淡的香味从角落飘散开来。 「大白天的你犯什么病?」 厉天阙冷眼看着他。 「厉总,这蜡烛添了宁神的配方,我看您最近照顾小姐那么累,给您点上一支。」孟墅说着站起来。 「……」 厉天阙看着他,有些奇怪,但一时也说不上哪里奇怪,就没说什么。 手机又震了下,还是霍烨发来的新闻。 【如何和妻子一起快乐温馨地度过整个孕期。】 「……」 霍烨脑子出了问题? 厉天阙正要发信息问一番,一个电话拨了进来,是荷妈的来电。 荷妈从来没有打过他的电话,信息还是楚眠帮他输入进去的。 厉天阙接起电话放到耳边,奶声奶气的歌声就在他耳边响起来—— 「我有一个好爸爸,好爸爸!爸爸像大树为我遮风,爸爸像大船带我遨游!爸爸mua!爸爸mua!我爱你呀好爸爸,好爸爸……」 「……」 厉天阙默默把手机拿得远一些,「厉小懒,不会唱歌以后就不要唱了。」 就算他不知道原唱是什么样,也能猜到这绝对是崩了十万八千里的调子。 第1390页 「不好听吗?」 厉小懒在那里愣了一下,「那我再换一首唱给你听。」 「……」 「太阳好大,妈妈不在家,爸爸要煮饭给我吃啦,饭糊啦!锅炸啦!爸爸脸都黑啦!」 第1150章 如何治癒厉天阙(1) 厉天阙听着那走得乱七八糟的调子,脸是真的有点黑,「闭嘴。」 「嗷嗷,爹地,我唱得不好听吗?」 厉小懒委委屈屈,「荷奶奶都夸我有写歌的天赋呢。」 「是么?」厉天阙冷淡回应,「那你站她面前唱五个小时。」 「哦。」 那边厉小懒听话得蹦了一下,声音有些远离,厉天阙正要挂断电话,厉小懒的声音又伴着一阵小碎步传了过来,「爹地,荷奶奶说她还有个八十岁周游世界的梦想,现在忙着去做计划,就不听我唱了。」 是不能听,一听就活不到八十岁了。 厉天阙捏了捏眉心,「你怎么突然想起唱歌了?」 厉小懒似乎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词,爽利地回答道,「我听大人们说每个人都应该有个除了二世祖以外的梦想,我就想做那什么词曲什么创作……什么歌手。」 「厉小懒。」 厉天阙坐在书桌前唤着自己的儿子。 「嗯?」 厉小懒的声音很兴奋。 厉天阙闻着飘来淡淡香气,整个人稍微沉淀一些,「每个人都应该有一个除了二世祖、词曲创作歌手以外的梦想。」 「……」 厉小懒没声音了,大概是在电话那边萎了。 「叩叩。」 门被敲了两下,而后被直接推开。 楚眠笑盈盈地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进去,将水果盘搁到桌上。 见她进来,孟墅识趣地捧着文件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厉天阙将通话改成免提,把手机扔到书桌上,楚眠靠过去,低眸看一眼上面的联繫人名字,笑了笑,用叉子定住一块哈蜜瓜餵到厉天阙的唇边。 厉天阙直勾勾地盯着她,张嘴咬过,视线落在她的裙子上,「去哪了?」 她在家一般都穿宽松的家居服,不会穿这种收些腰线的裙子。 「……」 他果然越来越像个侦探。 楚眠对答如流,「不是去哪了,是一会去哪。」 「妈咪?」电话里厉小懒一听到楚眠的声音就委屈得不行了,「妈咪,爹地嫌我唱歌不好听。」 那不叫不好听,那叫难听。 厉天阙没直接打击他,楚眠笑了一声,看着他对厉小懒道,「别难过,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唱歌的,小懒还需要学习,你去换身衣服,我们一会带你去玩。」 一听到这话,厉小懒顿时明朗了,快乐地应一声便挂断电话。 楚眠继续餵厉天阙吃水果,厉天阙享受着她的服务,道,「就他这嗓子学一下能好?」 闻言,楚眠耸耸肩,有些无可奈何地道,「事实上,他已经跟着音乐老师学一个月了,老师跟我请辞过三次。」 「……」 厉天阙差点被嘴里的水果噎住,他握住她的手摸了摸,道,「趁早让他绝了做歌手的心思。」 省得一家人都活不到八十岁。 「慢慢来吧,他现在在兴头上。」楚眠笑着继续餵他。 厉天阙这才注意到她的反常,「你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 天天不是光忙着藏零食,今天有一盘水果不抢着吃,还餵他? 「这就叫对你好了?」 楚眠笑着道,直接将火龙果咬进自己嘴里,然后低头就吻上他的唇,将小块的火龙果送了过去。 「……」 厉天阙的喉咙一紧,伸手就握住她的后颈,舌尖勾过她唇间的甜汁,眼神幽沉,「又勾引我?」 「不勾了,省得有些人再洗冷水澡。」 楚眠道,眼神却是着迷地注视着他,手指抚上他的薄唇,将一滴绯红的火龙果汁抹开,像是给他的唇涂了一抹色泽,有些性感诱人。 「……」 厉天阙被她看得整个人有些发躁,拉开她的手,不去看她的眼睛,「你要带小懒去玩?」 「上次不是说去海钓么,都没去。」 楚眠说道。 闻言,厉天阙顿时拧起眉,「不行,厉小懒和大海都是不稳定因素,你离远点,你喜欢看海我带你去沙滩上走走。」 又开始紧张过度。 「首先,厉小懒很乖巧,他知道保护现在的我。」 楚眠认真和他诠释,「其次,我查过天气,今天海上风平浪静,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们不把游艇开远就是了。」 厉天阙还是拧着眉。 楚眠看一眼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其中一半都是全世界孕妇出事的案例。 她转了转眸,又含了一块切好的水蜜桃,低头作势继续餵她,厉天阙受不了这攻势,连连往后退,「行,只要你不乱吃东西,我带你去,但什么时候回来我说了算。」 「唔。」 楚眠点点头,指指自己嘴里的水果,用眼神示意他这一块怎么办。 她眨着一双杏目,下巴轻仰,嘴唇微张,勾人得厉害。 厉天阙起身就往外走,没走两步又退回来,不争气地一手捧上她的脸,低头将那一小块桃子从她嘴里咬了过去,然后牵着她的手就走。 第1391页 妈的。 真甜。 楚眠从后看向他微勾的唇角,也跟着笑了。 …… 一直到游艇上,楚眠笑不出来了。 阳光温柔落下,楚眠坐在游艇顶端的长桌上,单手托腮,生无可恋地看向近在咫尺的沙滩,无奈地嘆了一口气。 「唉——」 旁边传来一声更重的嘆气。 楚眠转过头,就见厉小懒跪坐在椅子上,学着她的样子支着脸,一脸的看破红尘。 「你又怎么了?」 楚眠问道。 厉小懒遥望天空,「妈咪啊,你说怎么就没人欣赏我的歌呢?」 「……」 楚眠表示这个问题她也回答不了,怪她,没给他唱歌的天赋。 「你说我的歌怎么就治癒不到爹地呢?」 厉小懒太苦恼了。 妈咪说爹地最近太紧张,情绪不太好,还老是失眠,需要身边亲人的陪伴和治癒,所以他连觉都不睡了,抓紧时间做了两首曲子,结果…… 爹地好像一点都不感动啊。 「嘘。」 楚眠将食指放到唇前。 厉小懒明白过来,懂事地点点头,不可以告诉爹地,不然爹地会更睡不着,得像阳光融化雪一样慢慢融化。 两人刚达成一致,就有声音传来,「不是要钓鱼,呆在上面干什么?」 第1151章 如何治癒厉天阙(2) 楚眠转眸,就见厉天阙从楼梯处走上来,身上的白衬衫被吹动,一张稜角分明的脸在阳光下帅得更加惨绝人寰。 「怎么钓?水里连只螃蟹都没有。」 楚眠无奈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护栏边上,还没到,人就被厉天阙拉着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生怕她掉下去。 楚眠只能看向沙滩道,「你看,别说人了,我在这里连沙子都能数清楚,谁海钓是把游艇贴着沙滩钓的?」 那还上什么游艇,搬个小板凳坐在海边看风景不好么? 「是你自己说的,不把游艇开远。」 厉天阙理由充分。 「那也不用停在海边。」楚眠拉过他的衣袖,「都出来了,就把游艇开远一点吧。」 厉天阙拗不过她,同意,「我让人把游艇往外多开五米。」 「……」 这是三米五米的事吗? 楚眠简直想跳脚,就他这种紧张程度,她要怎么才能掰正过来? 她抓紧他的衣袖,「五百米,就五百米,行吗?」 「不可能!」 厉天阙一脸你在做梦的神情,「离岛越远,危险系数越大,游艇的安全系数不高,要是你真这么想航海,我让人开邮轮。」 「……」 那代价就大了。 楚眠看着他,「四百米行吗?」 「十米。」 「三百五十米。」 「十二米。」 「……」 在氛围良好的讨价还价下,停在海边的游艇终于动了动,驶出去……十五米。 楚眠贴着护栏往下看一眼,除了水还是水,一条鱼都见不到,这不是鱼扑腾上岸的时候,离这么近很难钓到。 但,来都来了。 今天必须钓点什么上来,哪怕是只虾。 楚眠看一眼正在调整鱼竿的厉天阙,转眸看向一旁哀怨声连天的厉小懒同学,沖他使了个眼角。 厉小懒终于想起自己的任务,就是要治癒爹地,要让爹地开心。 他蹦蹦跳跳地走向厉天阙,「爹地,我也要钓鱼,我也要钓鱼。」 「可以。」 厉天阙很慈父地答应了。 厉小懒开心地便要往他怀里挤,厉天阙大掌按住他的头,将他整个人往外一转。 厉小懒木木地往前看,就见荷妈拎着一个水桶和一件玩具往这边走来,水桶一放,玩具盒一撕,一堆的玩具小鱼、小蟹、小乌龟就咚咚咚地落进水桶里。 荷妈把手中的玩具鱼竿递给到厉小懒手里。 厉天阙看他一眼,「钓吧。」 「……」 厉小懒捏着玩具鱼竿人都傻了,转头欲哭无泪地看向楚眠。 妈咪,我觉得我需要治癒。 楚眠也是有些哭笑不得,看向厉天阙道,「好不容易来海钓,你就教教他吧。」 「海上太危险,照顾他就照顾不了你了。」 厉天阙沖她勾勾手,示意她坐过来。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他把注意力往旁边散散,同时也能让她看到自己真的能照顾好自己,不需要太过紧张。 楚眠朝他走去,但没如他所愿坐进他怀里,而是在他旁边坐下来,「我要自己钓。」 「听话,过来。」 厉天阙拧眉。 「厉天阙,我们打个赌吧,谁钓的鱼少,就必须应承多的那个一件事,不管什么事,都不能拒绝。」 楚眠一边接过荷妈递过来的鱼竿一边说道。 「你赢不了我。」 她就算是在风岛呆了三年,对这些海钓的鱼竿也不熟悉,怎么可能钓得过他,「一会儿赢了你你又急。」 对身体不好。 「……」 她心态稳得不行好么,明明是他现在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楚眠看着他,「我知道我能力不如你,所以,你一边教小懒钓鱼一边和我比赛,以三个小时为限,这样也不算你欺负我,怎么样?」 第1392页 厉天阙自认看穿她的意图,「你就是想饮食自由,是么?」 「比一下,我天天闷在家里很无聊。」 楚眠扯了扯他的衣袖。 听到这话,厉天阙的眸色变得深沉,孕期的女人是不好弄,让她歇着又怕她闷着,让她出来又怕出个意外。 他盯着她,见她眼里满满都是请求,到嘴的拒绝说不出来,便道,「一个小时为限。」 「成交。」 楚眠笑着应下,「小懒,去你爹地怀里学钓鱼。」 「来咯!」 厉小懒一把扔了玩具鱼竿,冲到厉天阙怀里一坐,亲昵地往他怀里蹭了蹭,「爹地爹地,我最爱爹地啦。」 「……」 厉天阙被他蹭得表情一言难尽,「别唱歌就行。」 「……」 厉小懒耷拉下脸。 但很快,厉小懒又兴奋起来,「爹地,你看,前面有鱼在跳,我们过去钓啊。」 「不行。」 「爹地!小懒是不是你最爱的宝贝儿子啊?」 「不是。」 「爹地!为什么这个线能钓鱼啊,为什么海里会有鱼啊?为什么天上没有鱼呢?为什么海里没有星星呢?为什么海上风那么大,为什么我们不能住在海里啊?」 「……」 厉天阙一开始还时不时去看一眼楚眠的状况,怕她冷着,怕她离护栏太近,结果在厉小懒的精神攻击下,他好一会儿都没去关注楚眠。 等看去时,楚眠仍然是微笑着坐在那里,安静地钓着鱼。 没有风险。 「我已经两条了。」厉天阙睨一眼鱼桶,看向楚眠,「我来教你?」 不想她输得太难看。 楚眠摇了摇头,笑着道,「不用,我今天感觉特别好,我觉得我一定能赢你。」 「是么?」 厉天阙看她没有太过气恼,也稍微放下了点。 海水湛蓝,像是倒映的一片天空,不远处,有两艘渔船驶过来,不远不近地停在不远处捕鱼。 深水之下,几个穿了潜水服的人朝着游艇驶过去。 在海水中看到两个鱼钩,相视一眼,都朝着钩子游过去,仔细辨别了一下细节,其中一人想都不想地将手中的鱼往其中一个钩子上挂去。 楚眠感觉到鱼线一紧,喜上心头,连忙收回鱼线,一条大鱼上钩了。 「怎么样?」楚眠看向厉天阙。 才一条而已。 算了,让她开心好了。 「真厉害,不愧是厉太太。」厉天阙哄着她。 不过一分钟,又一条鱼上了楚眠的钩子。 第1152章 重药治厉天阙(1) 又一条鱼。 接着又一条。 没完没了的鱼。 不一会儿,楚眠就有了半桶的鱼,活鱼在里边蹦来跳去,厉小懒不知作弊是何物,惊嘆地「哇」了一声,「爹地,妈咪比你厉害耶。」 楚眠笑得很开心。 「……」 厉天阙看着那半桶鱼陷入怀疑中,突然有鱼群经过?就算经过没理由只咬她的钩。 他将厉小懒放下,起身走到护栏边往下看,海水平静,观不到深处。 「你看什么?」楚眠故作不解地问道。 「看看有没有人拿着鱼往你钩上挂。」 厉天阙抿唇,没理由,这水这么平静,连点波澜都没有,根本不像是有鱼群经过。 「怎么可能,只是玩一下我还作弊?」 楚眠笑道,「赶紧回来比赛,时间还没到呢。」 「这还用比?」厉天阙黑着脸看向她的桶,再看看自己桶里可怜兮兮的两条鱼,再给他一个小时也没有可比性了,「你这鱼有问题。」 不可能几分钟之内连续有鱼上钩。 「厉天阙,你是不是输不起啊?」 楚眠一本正经地反问,指了指鱼桶中的鱼道,「就不能是鱼爷爷被我钓走,鱼奶奶急了,想救鱼爷爷,结果也被我钓走,然后鱼爸爸救双亲,鱼妈妈救老公,几条小鱼没了长辈肯定着急,然后就……」 厉天阙站在那里听得乐了,勾起唇角,「所以这是鱼一家前仆后继上你桶里团圆来了?」 「合理猜测。」 楚眠道。 「……」 那还真是合理。 厉天阙又看了一眼下面的海水,仍是没看出端倪,有些郁闷地坐回去,厉小懒适时地又往他怀里软软一靠,小脑袋蹭着他的胸膛,把那点刚浮上来的烦躁都蹭少了一些。 厉天阙按下他的小脑袋不让他乱动,转眸看向楚眠,「不准提饮食自由的要求。」 「你这是要耍赖?」 楚眠反问。 「赖了,怎么样?」厉天阙赖得理直气壮。 就知道。 好在,她要提的要求也不是这个。 楚眠坐在那里,望着前方的天空思考了下,假装为难地道,「行吧,那我提另一个要求,明天一整天,你归我支配。」 厉天阙的掌心直接贴上厉小懒的两只小耳朵,挑眉看楚眠,坏笑着道,「不是一整晚?」 「……」 楚眠有些窘。 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我听到了!」 厉小懒仰起小脑袋,「为什么说一整晚要捂我的耳朵?」 「……」 厉天阙直接把他的小嘴巴捂住,拒绝听到「为什么」三个字。 第1393页 楚眠继续道,「反正明天一整天,我说东你不能往西,我说摘星星你不能摘月亮,但凡你反抗、挣扎、拒绝一次,就增加一天。」 「你还是想饮食自由。」 厉天阙看透了她,眉头拧着,不肯松口。 「爹地,你就答应妈咪吧,妈咪怀宝宝多辛苦啊。」厉小懒在厉天阙的怀里扭来扭去。 厉天阙盯着楚眠,沉默了半晌道,「就一天。」 他就忍了这一天。 「好。」 楚眠松一口气。 定下赌约,他们没有急着回去。 厉小懒尽职地一直呆在厉天阙身边,拿着玩具小乌龟逗那些鱼,不时发出一连串的笑声。 「爹地,你看。」 「爹地爹地!」 「爹地爹地,这鱼跳起来啦!」 整个游艇上都是厉小懒的声音。 楚眠看过去,厉天阙一边嫌弃一边护着厉小懒,她的唇角勾起来,这样才对,注意力不能光在她的孕期上。 第一步算是成功了,希望明天也可以一路成功,不会出任何意外。 …… 回到家,楚眠靠在沙发上休息,心里想着今天出海钓鱼还是有收穫的,没有沉浸在那一堆乱七八糟恐怖新闻中的厉天阙明显开怀很多。 结果,还没等她开心两秒,就看着孟墅、管家、荷妈抱着一堆又一堆的零食下来,装进行李箱里带出家门。 「……」 她才藏的。 楚眠无奈,孟墅走过来,望了一眼楼上,确定厉天阙没下来后,小声道,「厉总要我把家里的车子都开走,看样子是准备明天让你无法出门购买零食。」 楚眠点点头,「那我们的计划需要做一些改变,让沈医生准备好,我需要他随时远程观测厉天阙的状态,一旦做得超过了就提醒我。」 「明白。」 孟墅点头,又看一眼楼上,又道,「小姐,你真确定要这么做?会不会太狠了?」 「这是沈医生制定的一个方案,他觉得厉天阙的症状特殊,旁人的关怀可能起不到什么作用,只有我才能改变他。」 楚眠道,「以他现在的状态,就算我父亲不再发那些,他自己就不找不看了?我能烧我父亲的资料,烧得了他的么?」 烧了,厉天阙还会偷偷看。 所以她同意沈医生的方案,想试试下一剂重药,就算不能一下子除了他的焦虑症,至少要让他心甘情愿地远离这些新闻、案例。 「也是。」孟墅抱着一怀的零食点头,「那我先下去了。」 「蔬菜小饼干。」 楚眠抓过孟墅怀里的一包饼干,她今天一天没吃零食了。 孟墅笑笑往外走去。 到晚上,楚眠给厉天阙倒了一杯牛奶,加重了安眠药的剂量,怕他尝出味道不对,又加重了糖。 这一晚上,厉天阙果然好眠。 待天亮时,厉天阙睁开眼,久违的神清气爽让他出了会神。 他居然睡了个好觉。 手下意识地往旁边摸去,空空荡荡,厉天阙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立刻坐了起来,「阿眠?」 「怎么了?」 楚眠从浴室里走出来,换了一身纯白的运动服,头发随意地扎起来,正往耳朵里塞无线耳机。 见到她,厉天阙的心脏顿时落回原位,靠在床头看着清丽的人,「起这么早?」 「你也起床吧,我要开始支配你了。」 楚眠微笑着道。 厉天阙勾了勾唇,满眼的邪气,「你准备怎么支配?在哪个地点?」 「你想在哪个地点?」 「床上、阳台、浴缸、影音室……不挑。」厉天阙回忆着什么,「说起来,我对新婚之夜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 不要脸。 第1153章 重药治厉天阙(2) 楚眠过去拉了他一把,「快起来。」 厉天阙顺势坐起来,视线掠过她的耳朵,只见她在耳朵里塞着一只白色耳机,耳机下方垂着泪滴状的流苏,不禁蹙眉,「怎么戴上耳机了?不要长时间听歌。」 他以为她是用来听歌,但他熟读孕期万种注意方式,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所有的注意点他都注意。 楚眠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从容应对,「不是耳机,这就是装饰性的耳坠子,好看么?」 她指了指上面的泪滴流苏。 「好看。」 只要不是耳机就行。 早餐还是厉天阙之前就定下的营养早餐,楚眠坐在餐桌上咬着鸡蛋面包、喝着牛奶,一点不情不愿的样子都没有。 厉天阙直勾勾地盯着她,「难得有一天完全由你作主,都不提意见?」 她不是应该把早餐全换成红烧排骨、东坡肉、可乐鸡翅这些么? 还是在憋着后招? 「不提。」 楚眠咽下面包,一脸认真地看向他,「我想过了,你的担忧也是对的,我对待孕期的态度太随意太松散,这是把所有的压力都放在你身上,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改变,要向你学习。」 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 厉天阙端着牛奶杯半天没喝下去,「我怎么听着像是有坑。」 「没有,我认真的,我去查过了,还有孕妇吃面包噎死的,救都救不回来。」楚眠说着就咬了一口面包,细细慢慢地嚼。 第1394页 「唔,咳咳——」 被面包噎到的厉小懒拼命喝牛奶,见两人看过来,他连忙摆摆小手,「我没事,小孩噎不死。」 「……」 厉天阙感觉自己被嘲讽了,他拧了拧眉,问楚眠,「那你今天要我做什么?」 「一会我们去抽查一下食材健康与否吧。」 楚眠道。 「这个我已经安排人专门检查了,每一道进你口的食材都会先经过检测。」厉天阙想都不想地道。 「……」 怪不得他会焦虑,连这个他都想到了。 楚眠眸子一转,「那就查这些检查的人。」 厉天阙睨她,带着不解。 「你想,我们的身份地位毕竟摆在这里,眼红我们的人太多,说不多也有因为一些小事而记恨上我们的,比如走了不久的姚家,万一他们派人混进来,找时间害我怎么办?」 楚眠煞有介事地道。 这瞬间给厉天阙打开了新思路,他一把放下牛奶杯,起身道,「孟墅,把家里的人事表给我拿过来!」 「……」 楚眠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他现在是好的听不进去,一听到坏的,整个人就像被打了鸡血,恨不得处理掉世间所有的隐患。 厉天阙早饭都没吃完,就开始盘查家中工作人员的背景。 孟墅站在一旁给他讲解,「这些人都是可以信赖的,我筛查过几遍了。」 厉天阙一页页翻着手中的文件,道,「让沈医生给所有工作人员做个心理评估,看看他们内心有没有对我不服的。」 说完,他又抬眸看一眼孟墅,「你也去做。」 「……」 孟墅的脸都丧了。 他看出来了,厉总的焦虑症确实比他们想的重。 「这是叫余常的以前在樊家工作过,樊家因为我倒了,很可能会怀恨在心,再查几遍。」 厉天阙不漏掉一个小细节。 忽然,门外传来荷妈的惊呼,「你、你要干什么?放开!」 放开? 绑架? 余常报复?楚眠! 一剎那间所有的不好都浮上来,厉天阙丢了手中的文件就往外沖走,脸色铁青,一阵寒意直蹿全身。 门外,厉小懒正在一个水桶前,徒手抓起了一条鱼,吓得荷妈大惊失色,「小祖宗耶,你抓鱼干什么?」 厉小懒抓着鱼一脸兴奋,「我想到了,我以后要做抓鱼师!」 楚眠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阳光落在她的身上无限美好。 「……」 厉天阙看着她,整个人顿时松懈下来,双脚竟控制不住地发软,人往墙边靠去,扶了一把才没倒下来。 楚眠似是才看到他,有些担忧,「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没事。」 只是虚惊一场。 厉天阙摇了摇头,不让她看出自己的慌乱。 「那我们出去走走吧?」 楚眠笑着提议。 「家里暂时没车,都派用场了。」 厉天阙立刻道,不给她去买零食的机会。 楚眠也没失望,只道,「那我们就散散步。」 「嗯。」 愿赌服输,他今天不能拒绝她。 出了家门不远就是马路,新风岛的马路比帝都的要干净清爽上一些,连沿路的绿植都更绿一些,欣欣向荣,不时有车子经过。 厉天阙牵着她的手走在马路边上,让她走在里侧,自己走在外侧。 「今天天气真好。」楚眠道。 「嗯。」 厉天阙一边应着一边注意后面来的车。 见他连走路都是这样的状态,楚眠有些心疼,良久,她拉着厉天阙往里走一点,「不行,你还是走我前面吧。」 她推着厉天阙到自己前面。 「怎么了?」 厉天阙不解地回头睨她。 「路上车子太多了,我担心车子撞着你。」楚眠一脸忧虑地说道。 「没事。」 厉天阙又走了回来,仍是走在她的外侧。 还没走几步,厉天阙就听着楚眠紧张地喊了一句「不要」,她整个人就扑上来,死死地抱住他。 他的背后,一部车子呼啸而过,和他隔了一点距离。 怀中的人在发抖。 「我没事,没事。」 厉天阙连忙安慰她,楚眠仍是紧紧抱着他,声音都带着轻微的颤意,「我以为那车会撞上你。」 「那个距离撞不到我。」厉天阙解释道。 「那万一呢,万一司机发酒疯呢?」 楚眠又道。 「没那么多万一。」 厉天阙安抚着她道,大掌拍了拍她的背。 原来,他也知道没那么多万一,只是这个想法他就用不到她的身上。 楚眠点点头,耳机里传来沈医生的声音,「小姐,想必你也看出来了,道理厉总比谁都明白,可他还是焦虑,所以我并不能保证你的过份紧张能让他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需要改变,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第1154章 十二级分娩疼痛体验 知道了。 楚眠听着,朝厉天阙勉强笑了笑。 怕她还紧张,厉天阙带她去咖啡店外坐了坐,楚眠看着招牌上的文案,道,「这里还有冰淇淋,我想吃一下。」 闻言,厉天阙拧起眉,看他这样,楚眠明白过来,眼底掠过一抹紧张,「哦,对,不能吃冰的,而是外面的食物很可能有问题。」 第1395页 「……」 她把他的顾虑都说完了。 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厉天阙的眉头拧得更深,几秒后,他温和地笑了笑,「偶尔吃一下没事,我去给你买。」 「好。」 楚眠立刻开心了。 厉天阙站起来往店里走去,楚眠坐在位置上看着远处,看了一会儿,厉天阙拿着冰淇淋脆筒走到她面前,小小的一个草莓球。 这是让店员独家定制的吧? 她一口就能给吃完了。 「吃吧。」 厉天阙拉过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来。 楚眠接过来将脆筒递到他唇边,「你先尝一口。」 「这么小还有我的份?」 厉天阙有些不解地看着她,笔管里都能藏根豆条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怕你担心,让你先尝一口。」楚眠道,厉天阙盯着她看,看了几秒才低下头咬走半个冰淇淋。 楚眠没什么激动的反应,低头就满足地吃起冰淇淋,一口咬在嘴里也不直接咽,放在嘴里慢慢等它融化。 「吃这么慢?」 厉天阙拨了拨她的头发。 「我怕吃太快肚子受凉,呆会闹肚子闹生病,又不能吃药,太麻烦。」楚眠小口小口吃着,把顾虑率先说了一遍。 「……」 厉天阙低眸看着她,眸色沉了沉,「你今天好像特别紧张。」 楚眠抬眸看他,「我觉得我就是太随意了不好,还得跟你学学。」 「……」 厉天阙坐在她身边看她咬着冰淇淋,面色也沉下来。 远处,一个灌木丛后两个顶草的脑袋冒出来一点,其中一个持着望远镜静静观望,对着耳机小声道,「小姐,厉总好像有点反应了,继续下一步吧。」 沈医生刚说完,孟墅就拉起他,「走,那我们赶紧去布置。」 「等等等——」 沈医生痛苦地一把抓住孟墅,「孟助,我腿麻了。」 「……」 孟墅无奈地拉他一把,真够麻烦的。 楚眠坐在位置上静静地吃着冰淇淋,一直等到耳机里的兵荒马乱过去,她才将最后一口脆筒吃下,主动从包里拿出厉天阙给她备的免洗消毒洗手液,擦了擦手,笑着道,「走吧,我们继续走走。」 「还走得动?」 厉天阙问她。 「我们沿着商铺走,没车。」楚眠牵过他的手就站起来。 经过一家高端表行,是厉氏财团旗下的一份产业,楚眠拉着厉天阙这个大boss进去,给他买了一款新表。 厉天阙看着自己手上的表,勾唇,「我有些不知道自己是赚了还是亏了。」 老婆拿钱买了他想卖的表送给他。 「好看就行了,这款星空錶盘又闪又不失庄重,很大气。」 楚眠拉着他的手边走边欣赏手錶,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 「你今天支配我就是为了给我买礼物?」 厉天阙享受着她的黏乎,但疑问同时滋生出来。 「你还真以为我在支配你啊?」楚眠亲昵地抱住他的手臂,「我就是想和你出来过过二人世界,压压马路都开心。」 「压马路有什么开心。」 厉天阙嗤之以鼻,唇角却不断上扬,抬了抬手臂,越看这表越好看,今年可以给设计部多加点钱。 两人边说边走着,惬意非常。 不远处,传来争执的声音,隐约伴着女人的哭泣声。 楚眠抬眸看过去,就见前面站着五六个人,他们围着一个坐在地上哭得面目全非的年轻孕妇,孕妇一边挺着大肚子一边哭。 厉天阙将楚眠护在身前准备从旁边离开,那孕妇哭着抽泣道,「我只是想让他知道生孩子的辛苦,以后对我好一些,没想到他怕成那样,连试都不敢试就跑了,呜呜呜,我嫁错人了……怎么办啊……」 旁边人跟着唉声嘆气,纷纷安慰。 厉天阙顿了顿脚步,抬眼看去,只见店面前挂着公益的字样,是某医院派了医生护士过来专门替大家讲解孕期注意事项,而其中最突出的一项就是让男士体验女士分娩的十二级疼痛,好让男人懂得女人的不易。 还有这种? 厉天阙眯起眼,再低眸时,就见楚眠看着那孕妇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状,厉天阙拉着楚眠便往店里走去。 店里的医生护士一见到他们就很是惊讶,连忙恭敬地请他们进去,带进私人休息室。 厉天阙直接阐明来意,「我要体验那个十二级疼痛。」 医生护士们愣在那里。 楚眠早有预料,但还是被他毫不犹豫的口吻惊到,她转眸看向他,「不要,你没事体验这个做什么?」 「就想体验下,快点。」 厉天阙发下话来。 厉大总裁都发话了,医生护士们自然不敢怠慢,很快就推着大型仪器走进来,介绍道,「这现在是我们国内最先进的体验仪,能做到百分之九十疼痛模拟。」 「不要。」 楚眠再一次拉住厉天阙,担忧地看向他,「别体验了。」 「旁边坐好。」 厉天阙将她按到一旁坐下,直接走到白色仪器前坐下,脱下鞋躺了下去,医生将各色夹子夹到他的手上、脚上,连脖子上也没放过。 「厉总,那我们现在开始了,先从一级开始。」 第1396页 医生说道。 「直接十二级。」 厉天阙不喜欢慢吞吞。 「……」 医生怔了下,转过身去,视线掠过一旁坐着的楚眠,楚眠朝他点了点头。 医生收到示意,应了一声,便伸手按下十二等级疼痛的按钮。 瞬间袭来的疼痛从厉天阙肚腹间炸开来,那种剧痛在身体的经脉里游走,恨不得要爆炸。 厉天阙面无表情地躺在那里感受着,感受那疼痛一阵阵扩散,一阵阵直达大脑…… 「你还好吗?」 楚眠忍不住握上他的手,「要是疼的话就算了。」 第1155章 所以,我得了焦虑症 厉天阙转过眼,只见楚眠守在他的身边,一双眼睛泛了红,握着他的手在微微战慄,就像早上他以为她会被人害时一样,控制不住的抖。 厉天阙躺在那里躺了整整十分钟才让医生关掉按钮,楚眠坐在一旁眼睛已经红得不像话。 医生护士们识相地退了出去,留下空间给他们。 「你怎么了?」 厉天阙抬起她的脸。 「十二级疼痛啊,你居然坚持那么久。」 楚眠有些忧心忡忡地道,「我突然在想,为了我,为了这个孩子,你已经付出那么多,要是我没有生出一个健康的宝宝……」 说到最后,她已经有些说不下去了,只靠在他的手臂上,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袖。 「……」 看着反常的楚眠,厉天阙没有出声安慰,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眸色深得让人窥探不出什么。 好久,他伸手抱住了她。 …… 这一天,楚眠都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但好在一天还没过完,厉天阙就接到一通电话,说是临时有个会议。 楚眠知道他肯定是意识到了点什么,否则,他才不会管什么会议。 这只是一个藉口。 「那你去吧,我也有些累了,想回家睡会。」 楚眠「通情达理」地道。 回到家,楚眠顿时卸下一通伪装,有些疲倦地倒在沙发里。 「小姐,怎么这个点就回来了,少爷怎么样?」 荷妈端着一份牛奶桃胶过来,一边关切地问道。 「他应该是察觉出了点什么,但不知道能起到多少效果。」 楚眠深吸一口气,从沙发上坐起来,拉过荷妈手中的碗,用勺子舀了一口喝着。 她回忆着今天的每一处细节,应该还算演得自然,没过吧? 正想着,耳机突然传来沈医生焦急的声音,「小姐,小姐,厉总往我这边过来了。」 厉天阙果然是去见沈医生。 楚眠连忙放下桃胶,摘了耳机往楼上走去,迳自走进书房,打开电脑,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噼哩啪啦敲着,弹出一个监控视频。 监控里是沈医生在风岛住的酒店,很宽敞明亮的一个大厅。 沈医生理了理衣着,紧张地在大厅里踱来踱去,不停地做着个人演习。 楚眠等了又等,终于等到视频中传来门铃声,沈医生整个人都站直了,摆出一副专业的样子前去开门。 不一会儿,厉天阙出现在楚眠的视线里。 不比在她面前时的温和,厉天阙的脸冷若冰霜。 酒店大厅里,沈医生被厉天阙周身的寒气冻得胆寒,他连忙将刚泡好的咖啡送到厉天阙面前。 厉天阙在沙发上坐着,跷起一条腿,也不接咖啡,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 沈医生的额角落下一滴汗,强撑起一点笑容,「厉总这么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厉天阙盯着他不说话。 良久,厉天阙才缓了神色,接过咖啡低头喝了一口,嗓音极沉,「楚眠有点不对劲。」 「小姐不对劲?」 沈医生一脸不解地看向他。 厉天阙将今天楚眠的种种反常简单叙述了下,然后看着沈医生,「她这是怎么回事。」 沈医生假装才知道这些事,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厉总,我要……实话实说吗?」 「……」 厉天阙看他,眸色森冷,跟要吃人似的。 沈医生连忙道,「看起来,小姐可能有点孕期焦虑症的徵兆。」 「焦虑症?」 厉天阙没有大惊失色,只是重复着这三个字,目色更深不可测。 身为在精神科领域有着足够能耐的沈医生也看不透厉天阙此刻的样子代表着什么,只能道,「不过是刚开始,还不用太紧张。」 「那要怎么治?」 厉天阙问道。 真是奇了怪了,以厉总护着小姐的德行听到这里不是都要掀桌,问他前两天还说楚眠很好,怎么就突然就焦虑了,大骂一定是他的问题…… 沈医生脑子闪过很多想法,清了清嗓子道,「是不是周围人在给小姐贩卖焦虑?」 「贩卖焦虑?」 厉天阙眸色阴沉沉地看向他。 「对,我之前给小姐做过心理评估,她心态不错,很健康,但如果周围一直有人给她制造焦虑,比如告诉她怀孕生孩子有多少多少的危险和死亡焦虑,人就容易患上焦虑。」 所以,大佬你赶紧把那些新闻、案例全都烧了吧,这样他们治癒焦急症的第一步也就达成了。 沈医生站在一旁,边说边试探地看着厉天阙。 第1397页 楚眠坐在电脑前,贝齿不由自主地咬住了唇,紧张地看着屏幕中的厉天阙。 乖。 厉天阙。 一定要听沈医生的话,把该烧的都烧了,不能再看了。 屏幕中的厉天阙却迟迟不应话,只是坐在那里,低眸看着被他放下的咖啡杯,完全看不出是在想什么。 楚眠的手握紧了滑鼠。 许久,厉天阙终于抬起眼,没有看沈医生,而是直直看向摄像头的方向,与楚眠的视线隔空接上。 「……」 楚眠的心狠狠一震,意识到有什么偏离了走向。 果然。 下一秒,厉天阙看着她的方向,低沉而冷静地出声,「所以,是我得了焦虑症。」 「……」 沈医生站在那里,看着厉天阙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楚眠看着厉天阙深邃的双眼,手一下子发凉,还真是……什么都骗不了他。 是她演技太烂了吧。 「厉、厉、厉总,您在说什么呢。」 沈医生尴尬得想挖条地缝钻进去。 厉天阙冷冷地睨他,「我现在做的都是错的?都是在向她贩卖焦虑?」 「……」 听到这话,沈医生知道厉天阙是完全明白了过来,只能硬着头皮道,「其实小姐的心脏很强大,没怎么受您影响,反而是您,太容易受到周边焦虑的影响。」 「……」 厉天阙脸色冰冷。 「苏家血脉都有疯子血的基因,所以苏家人患上心理障碍的机率就比普通人高,不过这也没有太大的影响,焦虑症是可以治癒的,不用太担心。」 到这一会,沈医生只能连声安慰,生怕厉天阙的心思越来越重。 第1156章 阿眠,很疼啊…… 厉天阙看着他,「千方百计搞这一出,就是为了告诉我,我现在做的一切都过了度。」 「不是过度的问题,厉总您也知道,这世上没那么多的万一。」 沈医生站在那里拼命挤出笑容,「孕期更没那么可怕,每天感受肚子里宝宝的成长可是一种人生难得经历的特别幸福。」 厉天阙听着这话,脸色没什么大的变化,好久,他自嘲地低笑一声,「那个十二级分娩疼痛是假的。」 「……」 沈医生有些傻眼地看着他。 这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也是,厉总都猜到这是他们的计谋了,肯定也猜得到楚眠是不可能让他真正感受十二级疼痛,以免他更加焦急。 见厉天阙质问般地盯着自己,沈医生只能实话实说,「是六级。」 「……」 原来,那才是六级疼痛。 厉天阙笑得更深,也更加讽刺,他抬眸,直直看向摄像头的方向,道,「把这个给我关了。」 「是。」 沈医生听命地关了摄像头。 电脑屏幕顿时一片漆黑。 楚眠坐在书桌前看着屏幕,好一阵都没有晃过神来,蓦地,她的心狠狠一提,站起来就往外跑。 跑了两步,她速度减慢下来,但焦急一点没减。 走到楼下,荷妈正好出来,楚眠连忙道,「荷妈,帮我联繫车,我要出去。」 「车子不都被少爷弄走了吗?」 荷妈道。 「……」 对,今天的车都弄走了。 楚眠只能给叶成打电话,让他送辆车过来,这一耽搁,等她坐车来到沈医生的酒店时,已经过去一个小时。 车子一停,楚眠就急忙推开车门下去,迎面而来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看了看两边,没人没车便快步朝着酒店大堂的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酒店的旋转大门动了起来,一个颀长的身影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楚眠呆在原地。 像是喝醉了一样,厉天阙完全找不着方向,人几乎地跌跌撞撞地往前走,面色一片惨白。 楚眠望着他,心脏揪成一团。 沈医生一脸忧虑地跟在后面,手里提着西装外套,想去扶人,却被厉天阙一把推开。 厉天阙伸手去扶墙,却怎么都扶不到,忽地,腿一弯,整个人差点狼狈地跪到地上,他用手撑了一下地面,蹲在那里。 再站不起来。 沈医生只能候在一旁。 楚眠往前走去,停在厉天阙的身旁,沈医生看向她,「厉总非要体验十二级的分娩疼痛,体验了……很久。」 楚眠接过他手中的外套,抱着外套蹲下来,平静地注视着他。 厉天阙低头蹲在那里,像是被泄了所有的力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缓缓抬起头,一张脸白得面无血色,他看着她,猩红的眼里满是心疼,「阿眠,很疼啊……」 真的很疼。 就像是硬生生要将他的内脏全部挖出来的痛,就像是整个人要被钝器一点点割开的痛。 她经历过,并且还要再为他经历一次。 楚眠深深地凝视着他,眼眶微湿,她勉强扯了扯嘴角,笑着道,「但这个痛不会一直持续,它总会过去,这种痛是带我们收穫一个至亲,是有意义的,不是吗?」 「……」 厉天阙看着她,眼神脆弱得厉害。 楚眠伸出一只手抚上他的脸庞,他的皮肤凉得冰她手心,她轻轻抚摸着,「厉天阙,能和你有两个宝宝,我很开心,我觉得值得。」 第1398页 厉天阙蹲在那里,脸蹭着她的掌心,仿佛在寻求着抚慰。 「回去以后,我就把那些新闻全烧了。」 他低沉地道。 楚眠笑了,「好,我们以后就定期做检查,没问题的。」 厉天阙凝视着她,妥协地点了点头。 沈医生站在一旁,闻言大松一口气,只要不看那些标题党的新闻,这焦虑症立刻好一半。 今日风岛的阳光格外温暖。 …… 六个多月后。 新风岛的气候依然温暖如春,阳光温柔,海面风平浪静。 越来越多的投资商入驻新风岛,越来越多的家庭选在新风岛定居,仅仅半年,新风岛一跃而成a国最宜居住的城市。 不止空气好、风景好,治安也好,好到什么程度呢,小孩子单独出门都不用担心,风岛设置了大面积的步行区,不允许车子进入。 要是小孩子不小心进了非步行区也没事,会有随处可见的安全人员将孩子送回家中。 因此,新风岛民众的幸福指数与日俱增,人人都来想这里定居,以至于到后面人满到无法再添新人口,只接受游客游玩。 明亮整洁的蔷薇道上,迎面走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小,但嚣张。 只见他一身白净的衬衫配上一张漂亮又不失帅气的小面孔,谁见了都要多看两眼,而此刻,他将一把扫帚横扛在肩上,两只小手搭在上面,雄纠纠气昂昂地走在路上。 阳光晃得他一滴汗从额间落了下来。 厉小懒肃着一张小脸往前走,硬是凭着一双腿走到了一家便利店。 他气势十足地往便利店门口一站,惊得里边的顾客都转头看向他,这小孩怎么一副要来打劫的架势? 厉小懒扫了众人一眼,气势汹汹地往里走。 两个年轻的女孩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错愕地看着他。 下一秒,厉小懒放下扫帚立在一旁,沖她们露出大大的笑脸,「漂亮可爱的小姐姐们,买东西吗?」 「……」 啊啊啊啊啊! 好萌啊! 萌翻了啊! 女孩们的心里在山呼海啸,脸上挤出矜持的笑容,「对呀,想买几个面包。」 「光吃面包怎么可以呀,万一噎着这么可爱的小姐姐可怎么办,应该要买牛奶。」 厉小懒拔腿就冲上去,拿起架子上的一瓶牛奶递给她们,「这牛奶最好了,含有胶原蛋白,让姐姐们永远都这么漂亮,牛奶每天都是新鲜送来的哦,牧场就在风岛的东南角那边。」 不一会儿,不止女孩,进来的顾客陆陆续续都围到他身边。 厉小懒对着顾客们就一通介绍,推销出一大堆的东西。 第1157章 贴心宝贝厉小懒 「这个肉松面包好吃,咸淡适中,咬一口,哇,都能感觉到春天来了……」 「叔叔,你要不要这个积木,这个是孙悟空的积木,孙悟空,齐天大圣美猴王,七十二变,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 「哇,奶奶,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奶奶了,奶奶你要不要垃圾袋,这个袋子质量特别好,怎么拎都不会破,我还可以给你送货上门呢。」 一时间,收银台前挤满了人。 老闆是个胖大叔,一边算着帐一边笑得见牙不见眼。 送走了一大拨顾客,没新的来,厉小懒便抄起自己带来的扫帚开始装模作样地扫起来,扫几下嘆几口气,小拳头捶着小肩膀,「哎哟,好累呀……累坏我了……」 老闆坐在收银台前正美滋滋地看着这一下子多起来的收入,听到这声音不禁笑着看过去,「行了行了,别装样子了,你今天又给我卖掉不少东西,去挑吧,这次可以挑五样。」 一张小嘴巴甜得要人命,一干活就这痛那痛。 「谢谢老闆!」 厉小懒欢腾地一把扔了扫帚,开始在架子上扫货起来。 豆干、蒜味虾片、海带结、薄荷糖,还有…… 厉小懒扫了一圈,小手扒着架子又拿下一包酸辣柠檬无骨鸡爪。 他抱着满怀的零食冲到收银台前,老闆看着这些零食问道,「又是给你妈妈拿的?你说你爸爸也是,你妈妈怀孕了还不让她吃不让她喝,逼得你这小孩子跑来我这里打工给你妈妈挣点吃的。」 哎—— 这爸爸真够不是东西的,这孩子和他妈妈真惨。 他要是有这么漂亮这么懂事这么聪明的儿子,做梦都要笑醒了。 「不是,我爹……我爸爸已经不像以前那么管了,但他还是不允许我妈妈吃垃圾食品,我妈妈忍不住哇。」 厉小懒回想自己妈咪为一点零食茶饭不思的样子就心疼。 爹地不让吃,他弄来给妈咪吃就是了。 反正妈咪每次检查都健健康康的。 「……」 胖老闆越听越感慨,只觉得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起身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不用不用不用。」 厉小懒瞪大了眼睛连忙摆手,「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要送,我得和你爸爸谈谈,让他对自己老婆别那么抠搜,还有,要保护好你,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孩子出来打工。」胖老闆揉揉他的小脑袋道。 厉小懒听得一愣一愣的,等他说完后才一本正经地问道,「老闆,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 第1399页 「不知道啊。」 胖老闆道。 「不知道就对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厉小懒推开他的手,「所以,您千万不用送我。」 胖老闆顿时严肃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爸不会还是暴力份子吧?他揍你了?」 说着,胖老闆就要捋他衣袖检查,厉小懒摆摆手,「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在您这里打工这件事要是被揭发了,我妈妈护着我,我爸爸肯定不打我,可您妈妈就护不了您了。」 「……」 胖老闆脑子没转过弯来。 厉小懒麻利地将零食往购物袋里一装,冲着老闆摇摇手便跑了出去。 满载而归,厉小懒兴奋地一蹦一跳往回走,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个女孩子站在路边,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金恩姐姐!」 厉小懒乐乐呵呵地跑过去。 金恩从他小手中取过购物袋自己拎着,把他推到道路的内侧走,道,「叔叔说的对,不管有没有怀孕,吃垃圾食物就是不对的,中医上也推荐健康饮食、延年益寿。」 厉小懒听得直打哈欠,「可是妈咪喜欢吃啊,她喜欢吃我就想给她弄到。」 「那也不能弄这么多。」金恩看着袋子里的零食,「你把零食收好,每天一样给阿姨吃,知道么?」 厉小懒有些不情愿,「我妈咪想吃……」 「不行。」金恩坚决站在他的对立面,「我看过医书,有些怀孕的妈妈就是会和小孩一样很馋嘴,小孩馋嘴的时候大人不也得管么?」 厉小懒又打了个呵欠,差点以为自己在教室里。 他抬起两只手放在脑后,懒散地走着,嘆了一口气,「唉,人活在这世上,高兴一天是一天,能吃一天是一天,想那么多干什么呢……想吃就吃嘛,开心就好。」 「……」 金恩低头默默看他,嘴巴张了张,愣是没有话可驳。 她比他年纪大,但总是被他的「道理」打败。 两人回到蔷薇道的霍宅,楚眠正了无生气地坐在庭院的藤编沙发上,整个人明显地圆了,肚子已经很大,连基本的活动都有些困难。 她在沙发上从左挪到右,又从右挪到左,无聊地嘆了一口气。 「妈咪——」 稚气的声音传来。 楚眠顿时眼睛亮了,扶着腰从沙发上站起来,就见金恩和厉小懒一前一后地从外面走进来。 厉小懒举着一包蒜味虾片就沖了过来,「妈咪,快吃,快吃。」 母子俩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么勾当了,楚眠赞赏地颳了刮厉小懒的脖子,便将虾片撕开来,拿出一片放进嘴里。 就是这个味道。 好吃…… 「好吃吧?」厉小懒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她。 「嗯。」 楚眠用力点头,人坐在沙发上专心吃起来,无聊的孕期生活,就靠这一口续命了。 半年前,厉天阙意识到自己焦虑过度以后,改了很多,但有一点却是通过了全家人的同意,就是营养品可以吃,重油重荤也可以弄一点,但外面的垃圾零食绝对不能吃。 但楚眠感觉自己就跟进了叛逆期一样,越不让她吃的,她就越想吃。 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楚眠,金恩无可奈何走到大门口往外张望,给她望风。 「爹地什么时候回来?」 厉小懒站在那里问道。 「我把他骗去给我买待产包了,估计还要有一会。」楚眠道。 厉小懒伸出小手摸摸她圆滚滚的肚子,「妹妹,我是哥哥呀。」 小手手心突然感觉到生命的律动,厉小懒惊奇地睁大眼睛,「妹妹动了!妹妹动了!」 第1158章 厉天阙,我有点疼 闻言,金恩转过头来,道,「我给阿姨摸过脉,我觉得宝宝是个男孩。」 「不,肯定是个妹妹。」 厉小懒早就已经认定了,言之凿凿,「大人们都说小孩子能看到,我已经看到了,就是个妹妹,大眼睛,小嘴巴,特别可爱。」 「……」 那你看得还真清楚。 楚眠吃着虾片听厉小懒胡扯,问道,「对了,有买鸡爪吗?」 「有啊。」厉小懒立刻点头,转头看向金恩。 金恩站在大门口,闻言忙不迭地把购物袋往自己身后藏,拼命摇头。 「就吃一个,行吗?」 楚眠目光请求地看着她。 厉小懒也帮忙劝,「金恩姐姐,你是全世界最可爱最标緻的小姐姐了,你心肠最好,我妈咪没得吃真的很可怜,你就给她吃一点吧,拜託拜託。」 说着,厉小懒双手合了十,一脸的狗腿姿态。 「……」 金恩贴着墙,底线坚守得很难。 楚眠将虾片放到一旁,「你看,我虾片只吃一点点,不多吃,要不,这鸡爪我嚼一嚼就吐掉,不咽下去好不好?我就尝个味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金恩也只能举手投降,把一大包柠檬无骨鸡爪递过去,像个小大人似地叮嘱道,「嚼一嚼就吐掉哦。」 「好的,小金老师。」 楚眠满足地撕开包装,咬下一口。 软糯兼具筋道,柠檬的香味伴着一点酸辣在嘴里蔓延开来,这味道……绝了。 美食是天底下对人类最大的赏赐。 第1400页 身为大人,楚眠当然不会欺骗孩子,她嚼了两口,在金恩的紧张注视下,心疼地往垃圾筒里吐去。 「阿姨真听话。」 金恩很是欣慰地拍拍她的手臂,比起之前,金恩现在对楚眠十分亲昵。 「反正都是吐掉,要不再吃个豆干吧,老闆说这个最好吃。」 厉小懒从金恩身后的袋子偷拿出豆干,费了点力气才撕开包装,一脸宠溺地递给楚眠,「妈咪吃。」 「要吐掉。」 金恩叮嘱。 「妈咪再吃个海带结。」 「要吐掉。」 「……」 在两位小朋友左右夹攻式的关爱下,楚眠过了次嘴瘾,「这个豆干不辣,你们也可以尝尝,特别好吃。」 她撕开一包豆干餵他们。 厉小懒上嘴就咬,金恩一开始还端着一些小女孩的矜持,不肯吃,在楚眠和厉小懒的坚持下,她张嘴咬了一口,被惊耗得眼睛都瞪圆了。 「好吃吧?」楚眠问。 「嗯。」 金恩用力点头。 三个人快快乐乐地享受着零食带来的快乐,忽然,门外传来车子减速的声音。 「是爹地」 厉小懒用耳朵认车。 三人面面相觑,金恩有些慌了,紧张地看着楚眠,楚眠还算冷静,「老办法,你们拖住厉天阙,我把这些收拾掉,然后去刷牙,大概需要五分钟的时候,可以么?」 「没问题。」 厉小懒拉着金恩就沖向门口。 楚眠起身站起来,将零食和垃圾筒放到一旁的树后面,造成视觉死角,然后扶着腰慢吞吞地往里走。 走进楼下的浴室,楚眠看着镜中的自己,吸了一口凉气。 两次怀孕,两次症状大不相同,这一回自己圆得有些过份了啊。 楚眠掐了掐自己肉乎乎的脸蛋,不知道等生完以后,这食慾能不能降下去,莫非真像苏老爷子说的那样,她肚子里的是个小吃货,才会导致她现在变得这么嗜吃? 想了想,楚眠拿起杯子接水,慢悠悠地刷着牙。 等她擦完脸出去时,厉天阙已经臭着一张脸将厉小懒拎进来了,金恩耷拉着小脑袋默默跟在后面。 厉小懒放松全身,全然无所谓被拎着,甚至还厚着脸皮强行拖延,「爹地,我真的想好好学习了,你就教教我呗,3加3为什么等于6啊?那6加3能不能等于3啊?」 「闭嘴。」 厉天阙将他扔到沙发上,一抬眼,就见楚眠站在不远处淡定地擦着护手霜。 见英俊无双的男人看过来,楚眠笑了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厉天阙睨向她,将一本本子扔在茶几上,道,「我把家里的待产清单给出去,查缺补漏,别人告诉我,这清单比他们全渠道的货加起来都齐全。」 「是吗?」 楚眠故作不解,「看来是我担忧过度了,总怕少些什么。」 「……」 厉天阙勾了勾唇,皮笑肉不笑地看她一眼,视线落在她的肚子里,半句指责都说不出来,一转眸,就看到从沙发上滚下来的厉小懒,声音顿时凌厉,「站好了!」 厉小懒垂下小脑袋站到一旁。 「很喜欢惯着人是么?」厉天阙在沙发上坐下,把一腔火发在儿子身上,「想惯以后惯你老婆,别惯我老婆。」 「……」 厉小懒被训得大气都不敢出。 「从今天起,你再敢偷偷弄零食回来,我就把你赶出家门。」 厉天阙严厉地道,「双手抱头,深蹲五十个,开始。」 「……」 动一下都懒的厉小懒差点哭出声来,在厉天阙近乎吃人的目光下,他只好瘪着小嘴双手抱头,开始做深蹲,「一、二、三……」 厉小懒不喜欢运动,稍微做了几个就开始气喘。 楚眠站在一旁同情地看着他,正想劝一下厉天阙,一阵疼痛突然从身下传来,她连忙去扶旁边的沙发—— 「厉天阙,我有点疼。」 「能不能有点新鲜的,你们两个互相惯是么……」 厉天阙说着转头,就见楚眠的面色发白,眉间痛楚不似作假,他几乎是整个人从沙发上跳下来,一把拥住她,低声吼出来,「厉小懒!按铃!」 厉小懒早就关心过这一步,闻言忙不迭地冲到墙边,伸手按下绿色按钮。 虽说是按铃,但没有任何紧张的铃声传出来,只不过不到两分钟,专业的妇产科团队就齐齐出现在大厅里,包括负责心理辅导的沈医生。 「产室准备好了。」 「血袋准备好了。」 「所有设备运行一切正常。」 靠海的霍宅风景气候宜人,环境舒适,就是最好的生产地,最专业的队伍在两周前就已经入住待命,只要楚眠有任何生产的迹象,不用出门就能把宝宝生了。 第1159章 我带你去个地方 「厉太太,我们扶您去待产室检查一下基础情况。」 护士迎上来。 闻言,厉天阙一把将楚眠抱起大步走向待产室,一躺到待产室的床上,医生护士们就忙碌起来,测血压的测血压、测胎心的测胎心…… 一个个如临大敌。 「没事,我们打无痛,会好一些。」 厉天阙坐在她的身旁,手指不停地抚着她额角的头发,浑身充斥着不安。 第1401页 第一阵痛楚眠已经缓下来了,她看着厉天阙一下子惨白的脸色,安抚地笑了笑,「别这么紧张,之前的检查次次都成功过关,就差这最后一下了。」 她是很期待的,孕后期的笨重带给她生活上太多的不便,她现在也不在乎痛不痛了,只想快点卸货。 而且,厉天阙尽管不像之前那么焦虑了,但只要她有一点风吹草动,他还是会很紧张,只有她和宝宝双双平安,他这份焦虑才会完全过去。 「你要是疼就咬我的手。」 厉天阙根本听不进去她的安抚,反而把手送到她嘴边。 「……」 这是什么古老做法。 楚眠笑着睨他,「厉天阙,我ok的,放松。」 「你现在还疼么?」 厉天阙问她。 「不疼。」 楚眠摇了摇头,忽地反应过来。 对呃,怎么这么久都没再疼? 一通操作雷如电,最后得出解释——假性阵痛。 当这个答案出来的时候,厉天阙已经是一身的冷汗了。 …… 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楚眠坐在外面很是过意不去,她真不是故意要吓他。 厉天阙从浴室里走出来,单手拿着毛巾擦头发,楚眠连忙殷勤地走过去,接过毛巾道,「我给你擦吧。」 「别乱动。」 厉天阙拧眉,手在她腰间拢了一把,扶着她在床边坐下来。 「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 楚眠有些歉疚地道,要是真生也就算了,结果是一出假性阵痛要了他半条命。 「跟我道什么歉?」厉天阙盯着她,「假性阵痛就不是痛了?」 「……」 当然痛,可她只想他最后这一次紧张就紧张在她生的时候,过了也就过了,结果还来这一出。 「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厉天阙把毛巾扔到一旁,再次将她抱起。 楚眠明显感觉他面部肌肉的用力,不禁道,「我现在很重。」 「再来一倍我都抱得起。」 厉天阙满不在乎地道。 「……」 这话很假,但架不住是真甜。 楚眠抱住他的脖子,听得内心十分愉悦,厉天阙抱着让她靠到床头,将她的双腿放直,手指掀上裙子。 见状,楚眠想去阻止,但裙子已经被掀到膝盖处,露出水肿的双腿和双脚,丑得不忍直视。 她看向厉天阙,厉天阙盯着她的腿,眼神没有一点异样,伸出手给她按摩。 他的手法专门跟着妇产科的医生请教过,学了个十成,这一按下去,楚眠浑身的不对劲就缓解了许多…… 她往后靠去,往窗外望了一眼,轻嘆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生。」 早生早解脱。 「这么想生?」 厉天阙睨她。 「拖着这么笨重的身体哪哪都去不了,你又担心。」 自从进入预产期的时间段,楚眠就不再出门,而是安心呆在家里待产,最远也就是在马路上散散步。 而厉天阙眼看着又开始失眠,她当然希望赶紧生。 厉天阙一边给她揉腿一边跟着往窗外望了一眼,一只雀鸟在树梢停了片刻又飞走了。 他看了一会儿,回眸看向她,「想出去走走?」 楚眠摇头,「不想。」 她现在这种情况随时可能会生,还是不要往外走的好。 她说着,一双眼睛却一直看着外面。 厉天阙看着,伸手放下她的裙子,「走,我带你去走走。」 「我今天已经在外面散过步了,等吃完晚饭再走。」楚眠以为他是带自己去散步。 「我带你去个地方。」 厉天阙扶着她坐起来,给她穿上鞋子。 楚眠现在已经没办法自己穿鞋了,只能等着他的照顾。 坐到宽敞的轿车上,厉天阙横手过来替她繫上安全带,楚眠有些错愕地看向他,「你要带我去哪?」 居然都用上车了。 「到了你就知道。」 厉天阙启动车子往前缓缓开去。 楚眠都想不起来没有坐车了,心情很是有些小雀跃,她伸手按下车窗,吹来的风都和家里的不一样,很是清新。 她忍不住把手伸出去,感受着微风迎上掌心,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包围着。 远处的海岸线连着天际,美得像一幅看不到底的画卷。 车子越开越远,楚眠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厉天阙,「你带我走这么远,心里不焦虑吗?」 「焦虑。」 厉天阙想都不想地道。 离妇产科团队越远,他心里就越慌。 「那你还带我出来?」 「自己看镜子。」 厉天阙转头看了她一眼,又专注地看回前面的路,车速开得很缓慢很平稳。 楚眠有些不解地拉下车上的镜子,一抬眼,就看到自己的脸,还是那么圆乎乎的一张脸,只是,她此刻的嘴角是上翘的。 她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在笑,一双眼睛里笑意简直热烈。 「……」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禁笑得更深,「你是说我在家里不笑么?」 「笑得不够高兴。」 厉天阙的嗓音低沉磁性,「你以为,我真信了你那一套待产包还有缺漏的话?」 第1402页 「……」 楚眠怔了下,这才明白过来,「你故意被我支出去的?」 「每次偷偷吃到零食就跟只偷到油的小老鼠一样高兴。」 厉天阙说着,想起楚眠每次偷吃以后的心满意足,不禁勾唇笑了。 他其实大可以放宽条件,让她偶尔吃一次零食,但这就没有偷吃的乐趣了。 越到孕后期,身体越笨重,楚眠的笑容明显没有之前多了。 楚眠真没想到他是故意的,有些感动,又有些心酸,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大肚子,气息微长,「不是小老鼠,是肥老鼠。」 她现在的体重比那时怀厉小懒时重多了。 第1160章 不会这么灵吧 闻言,厉天阙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道,「把你藏在车里的薯片拿出来。」 「……」 这也知道,都是好久之前藏的了。 楚眠默默把一包薯片寻摸出来,是要她扔了么? 「打开,餵我。」 厉天阙盯着前面道。 楚眠有些莫名地撕开包装,捏了一片薯片餵他,「怎么,饿了?」 厉天阙的视线始终落在前面,侧过脸咬走她手里的薯片,道,「没有,你这么在乎胖瘦,我吃到比你胖,对比之下,你就舒服了。」 「……」 楚眠愣了下,拿在手里的薯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递出去,「胖可不好,影响健康。」 「为了你,不要健康算什么,不要脑袋都行。」 厉天阙一脸肃色。 「……」 楚眠被逗笑,继续给他餵薯片,「行了行了,我不愁自己胖不胖了,行吗?」 不要脑袋这种话都讲得出来。 「行。」 厉天阙满意了,低头咬走她手中的薯片。 楚眠一边给他喂,一边又默默给自己嘴里塞了两片,厉天阙当什么都没看到。 大概是十几分钟的路程,车子开始减速。 到目的地了。 楚眠抬眸从车窗望出去,就看到两个站得笔直的保安,再往上看,看到一个弧形的招牌—— 【风岛特殊科研园】 旁边竖了很大一块提醒的牌子。 科研重地、非请勿入。 看到这里,楚眠猜到这是哪里了,顿时会心一笑。 厉天阙开着车驶进去,保安立刻上来拦。 厉天阙面无表情地按下车窗,一见到他们,两个保安连忙低头,「厉总、厉太太,是你们吶,我马上给你开门。」 关得严实的大门缓缓打开,厉天阙轻踩油门驶进科研园。 一眼望去,楚眠都以为自己是进了一个森林公园,道路整洁,花草树木都能规整得井井有条,错落有致,美得令人想驻足欣赏。 但厉天阙一直往里开始。 不一会儿,一个玻璃的圆弧顶出现在楚眠的视线里。 周围的保安明显比之前更多更加严密,来回巡逻,见到来车,又有人上前要拦,见到是他们又连忙放行。 车子停在玻璃花园的前。 有保安上前替他们打开车门。 楚眠正要伸手去解安全带,就听「啪」的一声,安全带被厉天阙解开了,她将腿伸出去,厉天阙已经站在外面伸手扶她。 「……」 楚眠错愕地看向他,这速度……是练过了? 她几乎是被厉天阙半抱着下了车,都没怎么费力气。 「厉总,厉太太,这边请。」 保安领头恭敬地走上前来,领着他们走进玻璃花园。 迈进花香四溢的玻璃花园,楚眠一眼就望见中央的参天大树,枝繁花茂,果实纍纍,高得几乎要刺破玻璃顶,即便它的树枝长得还像是枯木一样,却也尽显威严了。 楚眠很是意外,「它居然长得这么高了。」 她知道枯木雪和忘生果的长势喜人,科研进展一向顺利,但她不知道这棵树可以长得这么高这么壮。 说着,楚眠忍不住一脚迈进低矮的围栏,走了进去,伸手摸向粗壮的树干,惊喜地道,「以前它的树干只有那一截树枝那么粗。」 「想来很久了?」 厉天阙扶着她的腰,低眸看着她道。 「嗯。」 楚眠点头,在树干上摸了又摸,之前的时间都用来度过孕期和帮助厉天阙脱离焦虑症,她虽然想,但一直没有过来。 事隔这么久,再一次摸到这棵树,感觉实在有些奇妙。 「我们整个团队都是一点点看着这棵姻缘树从最开始半死不活的样子长成如今的参天大树,这心情还真有点像养孩子。」保安在一旁笑着感慨道。 「姻缘树?」 楚眠有些不解。 这话一出,几个保安都笑起来,其中一个道,「那科研团队给这树取了个专业的名字,听着特别复杂,我们都叫不出来,后来有一次,我们队里的小刘值夜,对着树唠叨了一晚上没对象,第二天就和网友奔现了。」 「……」 「再后来,但凡谁单身来拜一拜这树,说说心中没对象的苦闷,一个月内肯定脱单,这不,名号就打出来了。」 「……」 那这棵树还挺辛苦的,又要治疗疯子血,还要解决大家没对象的问题。 楚眠失笑。 厉天阙摆摆手,让他们下去,几个保安低头退下,其中一个突然又回了头,神秘兮兮地道,「我们都说这姻缘树第一次赐的姻缘是厉总和厉太太,神着呢。」 第1403页 说完,一群人忙不迭地走了。 楚眠看向厉天阙,只见他抬头看了一眼大树,不知道在想什么,薄唇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你笑什么?」 楚眠问道。 「我在想这树上辈子应该欠了我不少债,不然也不至于做棵树都要还我这么多。」 又治病又送老婆。 厉天阙拍拍树身,辛苦了。 「也许我就是这棵神树。」 楚眠看向他,眸子透着光亮,「几百年前,你路过在我树下歇了一会,我对你一见钟情,于是修炼几百年脱离树身化出人形来找你。」 闻言,厉天阙低眸睨向她,眸子深邃,若有所思。 半晌,他颌首,「很合理,尤其是那个一见钟情。」 合理得不能再合理了。 「……」 臭不要脸。 楚眠笑着推了他一把,「走开点。」 「怎么?」 「我也拜一拜。」 迷信就是这么来的。 厉天阙低笑着让开一些,楚眠站在树下看着树上的花果,伸出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在她过得最痛苦最迷茫的那三年,是它陪伴着她熬了无数个夜晚;在她对疯子血绝望的时候,也是它给了她希望。 谢谢。 楚眠无声地感激着。 希望你能一直屹立不倒,生机勃勃,也希望我能生一个健康的宝宝。 刚在心里默念完,一阵疼痛就从腹下传来,楚眠痛得手指一抖。 应该还是假性阵痛。 楚眠咬紧牙关,不敢表现出来,怕再让厉天阙担心。 她就站在那里假装一直在许愿,但过了一会儿,楚眠明显感觉这一次不同了。 不会这么灵吧…… 第1161章 生产 才许愿要一个健康的宝宝这就要生了? 楚眠转眸看向身旁的厉天阙,厉天阙笑道,「许什么愿了这么严肃?」 楚眠努力等那一阵疼痛缓过去才笑了笑,道,「我想回家了,我们走吧?」 「……」 厉天阙站在那里睨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别紧张,厉天阙,才刚始阵痛,肯定没开多少指,我们赶回去时间绰绰有余。」 楚眠试图缓解他脸上的苍白。 厉天阙的脸却是白得越来越厉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楚眠无奈地伸手在他眼前划了两下,疼痛再次来袭。 「听,听到了。」 厉天阙直直盯着她,蓦地一把抓住她的手,一边拿出手机打电话,「马上全部到科研园这里来,立刻!」 他的手冰得厉害。 楚眠连忙摇头,「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真的不……啊——」 厉天阙根本容不得她拒绝,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冲着外面的保安吼,「马上去安排一间无菌室出来!快!」 「……」 楚眠靠在他的怀里,视线里,厉天阙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这一刻,楚眠都顾不上自己痛不痛了,只希望这一次是来真的,千万别是诈胡。 她不怕假性阵痛,但她怕多来几次,厉天阙能把自己吓昏过去。 厉天阙抱着她一个转身往外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楚眠恍惚感觉树身一动,她下意识地把一只手伸出去。 一朵如雪般纯白的花朵轻飘飘地落在她的掌心上。 周围脚步声急促而凌乱,楚眠看着掌心里的花一颗心格外安定、宁静。 …… 好一阵混乱。 妇产科团队加上各项仪器、血箱全部紧急转移到科研园。 可能是第二次生产的缘故,楚眠开指特别快,只能躺在那里听着众人的人仰马翻。 她不是喜欢劳烦别人的人,当场恨不得下地给大家赔个不是。 更大的剧痛突然袭起来,几乎淹没过她的全身。 楚眠倒吸一口气,死死抓紧手中的花,留着一点清醒的意志看向身旁还试图把手伸到她嘴里咬着的古董本董厉大总裁,咬了咬牙道,「你出去。」 他在这里又要吓到焦虑症了。 生孩子的场面新闻上看、记录片上看都和现实中看不一样,太直观,太血腥,就他的承受能力不行的。 「……」 厉天阙穿着无菌服站在那里,难以置信地瞪着她,眼眶红得仿佛被鲜血浸过。 旁边的医生护士们一边操作着一边松了口气,厉总在这里,他们还真的有压力。 「你出去替我拜一拜树,好不好?他们都说很神。」 楚眠坚持地说道,脸上已经一片惨白,冷汗不断冒出来,气息急促。 「不行,我不去。」 厉天阙不肯走。 「你去啊!」 楚眠急得要坐起来,见状,厉天阙才作罢,「行行行,我马上去,马上回来!」 说完,厉天阙看了一眼正在做准备工作的医护人员,想一时半会还不会生,于是匆忙往外跑,跑出了同手同脚。 楚眠撑着一点身体看他离开,沙哑地喊出来,「快锁门,快!」 闻言,两个护士立刻上前将门锁上,拉上蓝色帘子。 楚眠顿时松一口气,倒了回去,紧紧握着手里的花朵,气虚地道,「麻烦你们,不管一会我顺不顺利,最后都要告诉他特别顺利。」 第1404页 「放心吧,厉太太,胎位很正,情况一切良好。」 医生安慰着她。 「谢谢。」 楚眠躺在那里,疼痛越来越加重,也越来越厉害,几乎没有停顿的时刻,像是要将她完全淹没…… 明明还是疼,她却完全没有生小懒时那时候泼天的无助感,反而一直很安定。 …… 厉天阙刚出去就发现自己被楚眠玩了,看着眼前紧闭上的大门,他伸手想砸,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无痛!打无痛!」 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来。 话音刚落,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就传来,霍烨和陆景然几乎是一路冲过来,后面跟着巅峰会的叶成、安诗蓝,连苏杭仁苏老爷子都拄着拐杖快步往这边走。 他们都是在楚眠进入预产期后就来到风岛等候,没想到生产突然又换了地方。 两个护士站在门外听命,陆景然冲过去问道,「我是楚眠的妈妈,我能不能进去陪产?」 「我是她爸爸,我也要陪产!」 霍烨也沖了过来。 「你陪什么,你看看你现在的脸色,进去吓眠眠吗?」陆景然一把推开霍烨。 护士看向霍烨,就见他也是厉总同款惨白脸,莫名有点想笑,最后还是撑住了专业精神,「不好意思,里边已经锁上了,请相信我们的医护人员。」 「让她妈妈进去也不行?」霍烨有些急了。 陆景然将他往后拖,不让他给里边的医护人员制造压力。 消息一经传出,陆家和苏家的人,以及冯明大叔和小太阳等风岛的住户陆陆续续都往这边赶,不一会儿,人越来越多,孟墅和叶成只能维持秩序,将人都往外赶,到休息大厅去等候。 「啊——」 产房里,楚眠的一声惨叫传来,叫得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霍烨死死抓住陆景然的手,陆景然担忧得顾不上挣开。 陆晴和安诗蓝急得来回走。 「怎么回事,不是说二胎会生得容易一些吗?」 「有没有打无痛啊?到底怎么回事?」 人人脸上都写着焦急,走廊里一片急促的呼吸声。 厉天阙贴着墙死死盯着紧闭的门,里边偶尔传来几声楚眠无法克制的惨叫,一声一声全部扎进他的血管里,激得他整个人几乎要爆裂开来。 蓦地,厉天阙转身就跑。 他冲进玻璃花园,直挺挺在树下跪了下来,学着楚眠之前的样子双手合十,「我不懂许愿,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有你什么要的,只要楚眠和孩子平安,我身上的任何东西你都可以拿去,事业、财富、健康你通通可以拿走!」 「……」 「我只换她们这一次安然无恙。」 他一字一字用力地道,喉结滚了滚,眼睛红如鲜血。 人,可以在一剎那间变得虔诚,可以在一剎那为了某些比自己还重要的人去相信满天神佛,迷信所有的迷信。 第1162章 剧终 一朵白如雪的花缓缓从树上落下。 厉天阙伸出手,看着花瓣落在自己的婚戒上。 「厉总!」 孟墅拎着西装急匆匆地往这边跑来,满脸喜色,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母子平安!」 「……」 厉天阙跪在树前,肩膀一下子跨了下去,瘫坐在地上。 忽如其来的一阵花瓣雨,淋在他的肩上。 …… 这一次生产比楚眠想像中的顺利得多,但却还是要了厉天阙半条命。 楚眠半躺在家中舒适的大床上,厉天阙整个人蜷缩着贴在她腰侧正在昏睡,一条胳膊横在她的腿上,跟怕她跑了似的。 她有些无奈地揉了揉他的短发,不能再要孩子了。 不是她要不起,是厉天阙实在要不起了。 楚眠看着厉天阙英俊的睡颜,慢慢把身子往下沉,低头吻在他的头上,然后转头往旁边的婴儿小床看去。 厉小懒和金恩正站在婴儿床边,金恩笑眯眯的,厉小懒则是一脸的怀疑人生。 「昂……」 小婴儿奶奶地出了个声,小呵欠一打,小胳膊一伸,露出一双漂亮的灰色眼睛。 「好可爱呀。」 金恩小声地说道。 小婴儿粉粉嫩嫩的,软软糯糯的,真好看。 厉小懒现在可没心情考虑婴儿可不可爱的问题,他站在那里半晌,伸出手又扯开婴儿的小衣服,拎高尿不湿认认真真地往里看一眼。 他无法接受妈咪肚子里的妹妹变成了弟弟。 可所有人都说就是弟弟。 荷奶奶还教他怎么辨认弟弟和妹妹,厉小懒每天盯几下,想把那象徵弟弟的一点盯没了。 「你别这样。」金恩小声说着,拉开厉小懒的手,将小婴儿的衣服盖过去。 「……」 厉小懒瘪了嘴,有些郁闷。 楚眠看了有些好笑,如果说她怀孕的过程,谁最在意宝宝的性别,那一定是厉小懒,一叫叫了大半年的妹妹…… 还为了给妹妹取名,心甘情愿地跑去看了一堆的书,识到大量文字的同时又取出很多似模似样的名字。 什么冬羽、南乔、思柔、愉辰…… 听着就很有文化。 现在,这些文化都用不上了。 楚眠知道厉小懒现在满脑子肯定就一个想法,书白读了。 第1405页 她沖两个孩子招招手,厉小懒耷拉着小脑袋走到床边,无精打彩地看着她。 「弟弟还没取名字,取个名吧?」 这名要不让厉小懒取,这书就真成白读了,打击孩子的上进心。 「可是我看的书都是取女孩名的。」 厉小懒低着头郁闷地道。 整个世界都不美好了呀。 「取一个吧。」 楚眠鼓励他。 哥哥给弟弟取个名字,叫着叫着兄弟感情就来了。 「好吧,那我再去翻翻书。」 厉小懒嘆着气应下,从自己房间拿了本字典坐在床边地上看起来。 金恩坐在他旁边,指着几个字问他好不好,厉小懒都摇头,表示不好。 过了许久,厉小懒咬住笔帽,把笔拔出来,在字典上一圈,然后把字典往楚眠身边一放,闷闷地道,「妈咪,我给弟弟取好名了,我先出去了。」 出去好好收拾一下一颗没了妹妹的哥哥的失落的心。 金恩跟在他的身后离开。 楚眠靠在床头,一手搭在厉天阙的身上,一手有些费力地拿起字典,看向上面厉小懒圈的字,嘴微微张开,失了一切语言。 她家二宝有了一个来自亲爱的哥哥赐的名—— 厉小馋。 …… 生完第二个孩子后,楚眠又在新风岛休养了一年多。 风岛几乎人人都知道厉大财阀宠妻,宠得要让妻子坐一年多的月子,在他宠妻的时间里,两个儿子在风岛出了名。 因为名字玄学出的名。 听说厉总家的儿子一个在学步的年纪懒得只练了一张好嘴皮,一个在学步的年纪没学会走路,先练就了强大的肠胃功能,趁人不备夺过大块蛋糕就往嘴里塞,连抓周都爬到厨房里去抓。 朗朗晴天,万里无云。 两个中年女人站在墙边说话,其中一个笑道,「以后咱们邻里多多照应,我这些年都呆在国外,没想到国内发展得这么好了,之前我老公说搬新风岛,我还以为他疯了要搬贫民窟来。」 另一个听着笑起来,「早就不是以前的贫民窟咯,还是楚眠能干啊,一个女人年纪轻轻的硬是把贫民窟变成了国内最好的城市。」 「楚眠做的?就是那个跟了厉天阙爬上位的?」 那女人脸色一变。 「什么?你这都是哪年的旧新闻了?她可不是靠男……」 「别说,我知道她,楚眠嘛,贫民窟出来的。」 那扮得一身时髦的女人左右看看,靠近邻居神秘兮兮地道,「听说她在跟厉天阙之前还爬过很多男人的床,早就不能生了!」 「这位大妈!」 一声稚嫩的质问凌空传来。 女人摸自己头上染得金灿灿的头发一怔,闻声看向前方。 只见一个漂亮得精雕玉琢的小男孩站在那里,肩上横扛着一根细竹竿,横眉怒视着女人。 他的身后,有个更小的穿着熊猫连体服的粉糰子,两只小手夸张地抬着,颤颤巍巍地稳定住自己小小的躯体。 正是厉小懒与厉小馋。 女人惊艷于兄弟俩都漂亮得跟画似的,刚要开口,厉小懒就冷冷开口,「说我妈咪不能生,那我是从哪来的?」 说完,厉小懒一竹竿就挥了过去,女人尖叫一声跳起来。 厉小馋站在后面,一双圆熘熘的眼睛盯着厉小懒,有样学样地吼了一句「呜呜啊啊呜呜来的」,就举着小拳头沖了过去…… 「哎哟,要死了哟,谁家的熊孩子啊……再打找你妈了啊……哎哟哎哟……」 女人被打得上蹿下跳,想要去抓那个小的,厉小懒立刻挡在弟弟面前,继续乱打一气。 女人愣是没在两个孩子面前占到便宜,最后只能抓着自己金色的假发仓皇地爬进墙边的狗洞里,扭着屁股往里挤,又被厉小懒打了好几下,疼得直嗷嗷叫。 「坏人打跑了,哥哥帅吧?」 厉小懒把竹竿往地上一竖,得意洋洋地颳了下鼻子。 「呜呜啊啊呜呜帅吧!」 厉小馋学着他的样子横刮鼻子,这一刮重心不稳,一屁股就坐在地上,顿时红了眼眶,嗷嗷着要抱抱。 「哎……不是妹妹你就别撒娇了。」 厉小懒嘆着气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奶片,「吃不吃?吃就站起来跟我回家。」 见到吃的,厉小馋眼睛一亮,果断从地上爬起来,颤巍巍地就跟着厉小懒往前走。 厉小懒捏着奶片像遛小狗一样将厉小馋遛回家。 一进家门,厉小懒大声喊道,「爹地,妈咪,我们回来啦!」 「藕们肥来啦!」 厉小馋更大声。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