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天阙看着她轻哂。
「你懂什么,楚眠无亲无长,我这捧骨灰得立个墓,逢年过节她也好有个地方拜拜。」
房老太太缓缓说道,说完,她重重倒回摇椅上,望着远处逐渐沉进海底的夕阳眯上眼,呼吸越来越弱,身前的起伏也越来越平。
见状,厉天阙收敛了笑意,盯着她,「她一会就回来。」
老太太说了这么多,无非就一个意思,她还放不下楚眠。
可她偏偏在最后一刻赶走了楚眠。
闻言,房老太太撑着又睁开一些眼睛,望着远处,「不等了。」
她的楚眠,太苦了。
没必要再看着她闭眼,以后再想起来得多疼多苦啊。
「……」
厉天阙沉默地看着她。
「厉天阙。」房老太太准确无误地叫出他的名字,「是你让她学会哭的么?」
风忽然大了一些。
老太太两只空荡荡的衣袖又开始胡乱飞舞,划过厉天阙的眼前。
「谢、谢、你。」
房老太太发哑地说道,一双浑浊湿透的眼静静地望着远处。
须臾,她的眼睛阖了起来,身前再无一丝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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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就怎么说呢,下午睡了个午觉,睡落枕了,疼哭了,先更一章,待我白天缓一缓再给你们更新。
第619章 厉天阙帮我
楚眠不顾一切地往前奔跑。
落日的光细碎地洒落在疯子林里,叶子轻落。
老太太已经太久太久没吃过糖了,大约早已经忘记甜是什么滋味。
她每次都记得在身上带上几颗,唯独这一次,她忘了。
楚眠跑在疯子林里,光线时明时暗,她的眼前有些模糊,很多画面在眼前一闪而逝。
老太太很喜欢骂人,但却不是不分缘由,更多都是在她一个人呆着的时候靠过来骂她。
被骂着骂着,她就忘了孤独。
沈医生说,老太太不过是吊着一口气。
她比谁都明白,这口气是为了等她,为了再看她一眼……
大队伍还在缓缓往前走,忽然见楚眠跑过身边都愣住。
「有没有糖?有没有糖?」
楚眠边跑边问着人。
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
上岛是来做正经事的,谁会带两颗糖。
楚眠不敢停下,仍是不断往前跑,跑得越来越气喘,体力让速度逐渐慢下来。
她不能慢。
老师还在等她。
还在等她……
楚眠拼了命地往前跑,看都不看脚下,岛上没有平整的路,她一路绊了好几下,踉踉跄跄几乎摔倒,身形还没稳住又往前跑。
大队伍中的人个个愕然地看着她。
蓦地,她的身形一僵,人往后退了几步。
面前的树上,一截跟她差不多高的树枝上繫着一根细绳,细绳在风中飘荡,绳尾繫着一颗糖。
糖纸是玻璃绿的颜色,在落日的照射下折射出光彩。
楚眠僵硬地看着,这糖,她在陆公业那里学医蛊时吃过,是稻城的特产。
她四下环顾,没有看到那一抹身影。
陆景然让自己变得隐形。
「……」
楚眠看着树上的糖,目光凝了凝,眼底红得似盛血一般。
半晌,她抬起手一把扯下糖转身就往回跑。
不远处的树后,陆景然慢慢走出来,手里捏着一枚一模一样的糖果。
她在老爷子那里知道,她的女儿喜欢吃糖。
望着楚眠跑走的身影,她眼角颤了颤,一抹水光溢过。
还好。
她还能帮上一点忙。
……
楚眠赶回海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化为静止。
她的气喘成为她耳边唯一的声音,无限扩大,震撼了她的整个世界。
她的步子收得很猛,人差点摔下来。
小太阳、冯明、齐执、谢傲然站在后面,一脸悲伤地看向她。
见她回来,面无表情的厉天阙侧过身体,一双脚几乎踩进海水里,让她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万丈霞光落下来,海面波光粼粼,美得奇异。
老太太的银发随风拂动,静静地躺着,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楚眠捏着糖一步步走过去,双腿沉重如石,她走到摇椅前慢慢蹲下来,轻声唤人,「老师,我回来了。」
「……」
房老太太再没睁开眼。
「我把糖拿过来了,您尝尝看。」
楚眠说着,伸手去剥手中的糖果。
她白皙纤细的手指颤得不像话,不过是一层糖纸,她却怎么都剥不开。
厉天阙低头看着,眉头一拧,伸手去拉她。
「厉天阙帮我。」
楚眠没有起身,只求助地看向他,「剥一下,我,我剥不开。」
她突然间连声音都像是被海吞了一般,哑得厉害。
看着她苍白的脸,厉天阙扯她的手顿了顿,俯下身从后搂住她,大掌覆上她的,手把手地替她一点点剥开糖纸。
里边是一枚小小的糖果。
楚眠蹲在地上,极力稳住心神,捏住糖果餵到房老太太沾血的唇边,将糖果推进她的嘴里,「老师,吃糖,甜的。」
吃下去,就不苦了。
再也不会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