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日,林初淮跪到日暮西斜才被下人搀扶着回房,路还有些走不稳。
翌日,两道圣旨,一道送进了相府,另一道则送进了将军府。
宣旨的公公到时,夏亦峥刚刚服过药,看起来还有些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北将军夏亦峥于平野之战大败敌军,于社稷有功,于万民有德,特此晋封为镇北侯,赏黄金万两,府邸一座。赐婚与户部侍郎林初淮,着钦天监择吉日完婚,钦此。」
「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夏亦峥刚刚跪完便被那太监扶了起来「咱家在此恭贺侯爷大喜了。」
夏亦峥轻轻咳了几声,示意身后小厮递上赏钱,才缓缓道:「李公公客气了,某身子不适,就不多留公公了。」
「那咱家就先回宫复命了,侯爷好生休息,切莫操劳。」李公公行了个礼,放下那万两黄金,一挥拂尘,带着许多小太监离开了。
待人走远,夏亦峥脸上浮现出的笑容,直看得钟祁摸不着头脑。
「赐婚与户部侍郎林初淮。」在心中默念着这几个字,夏亦峥第一次觉得这皇帝还不算太昏庸。
而林初淮接的那道旨,无非是将他二人细细的夸了一遍,又御笔亲批了个天赐良缘罢了。林初淮读罢便丢在了一边,一场本就不需要真情投入的婚姻,不必过多浪费精力在这上面,想来对方接到这旨指不定心里多不乐意呢。
这边两人各怀心思,御书房里那位心里也不安的很。
李公公一回宫就立马来了御书房给皇帝复命。
武帝急切地问「你确定他看起来虚弱得很?」
「是,奴才看得真真切切,这镇北侯不过将将站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面色发白,一副受不住的模样。依奴才之见,怕是没有多少日子了。」李公公说这话时笑得一脸谄媚。
「放肆,镇北侯功勋卓着,岂容你一个狗奴才在此大放厥词,诅咒于他,罚俸一月,好生反省,以儆效尤。」
武帝外表一副你个狗奴才竟然敢咒朕爱将的模样,但内心却为刚刚听到的消息悄悄松了一口气。
世人都道他忌惮夏亦峥,但只有武帝自己心里清楚,不是忌惮,是恐惧。没错,他恐惧这个年不过二十又二的小将,即便现在的夏亦峥表面忠君爱国,那日后呢,留着他终究是个隐患,还是尽早除了为妙。
那李公公领了这高高提起又轻轻放下的惩罚,这事便这么揭了过去。其实主僕二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婚事在钦天监的测算下定了农历五月初十,一个宜嫁娶的黄道吉日,后续事宜也都紧锣密鼓的安排了起来。
因着身体的缘故,夏亦峥在成婚前两旬才迁居今上所赐的侯府。这府内上下但凡是有关婚礼的筹备,他都尽量亲自监督,实在撑不住了也会让钟祁盯着。
在外人看来这镇北候是感念皇恩浩荡,生怕这圣上赐的婚出了什么岔子,落人话柄,就连钟祁都是这么想的。但只有夏亦峥自己心里清楚,去他的皇恩浩荡,他只是想给他的小公子这世间最好的体面。
这嫁娶事宜,礼部官员也是忙得焦头烂额,这按照礼制,成婚总有一个骑马一个坐轿的,但坏就坏在陛下给的旨意是赐婚于两人,而非明言谁为夫谁为妻,若按品阶自是夏亦峥这个侯爷更高,但林初淮背后又站着林相和林贵妃,这可如何是好。
这礼部侍郎想着夏将军身子不好,想安排他就委屈一下坐轿,但刚进侯府才提起话头就被夏亦峥一个「你让本将军坐轿,你是不是想死」的眼神给吓出了一身冷汗,连滚带爬的被钟祁请了出去。
无奈之下,这礼部侍郎只好登了相府的门,让人通传一声,说是要拜访林相。但这齣来的除了林相,还有林夫人。
「下官见过林相,林相夫人。」刘侍郎躬身长揖,给林相夫妇见礼。
林楚恒点了点头,向他回了一礼「刘大人不必多礼,来人,看座上茶。」
说完,扶着自己的夫人坐到上首。
「不知刘大人此次可是为了长昀的婚事而来。」说这话的是林相的夫人,林初淮和林景淮的母亲,沈静婷。
这林母,当年也是上京城了不得的女子,出身将门,一把软剑败了多少英雄少年,除此之外更是个容色出众的美人。
当年人人都说「沈家静婷,遗世独立,当许当世不二之英雄」,但最后沈静婷却挑中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寒门书生,也就是当年刚刚状元及第的林楚恒,甚至直接放言非君不嫁。这段原本不被众人看好的婚姻却成了人人称道的良缘。后来林楚恒即便是官至宰相都不曾纳妾,也只与夫人育有三子一女。
听到林夫人发问,刘侍郎立马起身更为恭敬的回道「是与令郎有关,乃是关于……关于坐轿一事。」
「哦,坐轿?」林夫人手中的茶盏不轻不重的搁在了案几上,发出了「铮」的一声轻响。
林楚恒哪能不知自家夫人的意思,虽说这夏亦峥封侯,品阶超越百官,便是比他这个丞相也不遑多让,但在婚事上谁家父母愿意自家孩子低人一头。
「本相记着镇北侯最近身子不爽,亟需静养,这驭马费气力,想来不利于养病,犬子还算健硕,倒不如将这轿撵让与侯爷。」
林楚恒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刘侍郎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