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颖想到了情节大概如此,却没想到最后的结果并不是蝉声凭自己的力气将人推了下去。
力的作用是相对的,许成强在踢蝉声的时候,自己也会因为受蝉声的阻力从而身体往前推出去。再加上晾衣室的窗户的确年久失修承轴松动,所以他连带着窗户一起掉了下去。
否则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就算半边身子趴在窗台外面,也不一定制服不了一个小孩。
这算什么,老天报应吗?
“恰在此时,一道雷声加闪电同时而来,将窗台映照的十分明亮,而原本在窗台上的人,却不见了。
“我吓得往后打了个滚,全身冒起了冷汗。冷汗中又带起了鸡皮疙瘩,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撑着地板站了起来,这才发现两腿竟然颤颤发抖。走到窗下,踮起脚尖往下一看。闪电中,他就趴在下面,一动不动。
“我两腿都软了,无力的跌到地面,摊在了积水里,整个人抖得更厉害了。雨水从外面飘进来,打到我身上,更加冷了。
“最后我跑出了晾衣室,跑回到宿舍,缩进了棉被里。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更不敢告诉院长,哆哆嗦嗦一直到天亮。
“天亮了之后,他被发现了,被送去了医院,警察也来了,我不知道他们怎么说的。最后何佳宏告诉我,说是警察的结论是昨天晚上下暴雨,他要上去关窗,谁知窗轴松了,他自己不小心掉了下来。
“自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许成强瘫痪了,也算罪有应得,然而蝉声也算是......杀人未遂,按律也当受罚。然而他并没有。
许成强只是瘫痪了,但没死,他就算动不了说不清,也总能想出办法告蝉声的。然而他也并没有。
一旦许成强供出蝉声,那么他的所作所为就会被警方追查,蝉声身上的伤那是千真万确的。
而一旦警察了解事情的真相后,他肯定得坐牢。蝉声呢,一来他本是受害者,反抗自卫理所当然,二来他可是未成年。
这笔帐算来算去,许成强都讨不到好处去。所以,他必须选择沉默。
毕竟,养老院总比牢房好呆。
二十年过去了,此时的蝉声已经长大,许成强就算想告,也没有意义了。时过境迁,证据早就被灰尘蒙得消踪匿迹了。
所以,再见到蝉声,他除了恶心他,恶心她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那个蝉声一直压抑的、肖颖一直想知道的秘密,终于讲完了。
蝉声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她的眼睛,问:“你不是觉得我很脏,满身的罪恶?”
肖颖已经平复了心绪,抬手抚上他的脸,拇指指腹流连在他桃花眼睛的眼尾,摇摇头,笑说:“我还是想带你回家,蝉声,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霎那间,蝉声本是干涩的眼睛,泪涌如泉。嘴巴张开哆嗦着,好像是在呜咽,却没有声。
回家啊!
她还是愿意带他回家啊!
他抬手,指尖颤抖,又问:“你真的不嫌弃我吗?”
肖颖再次摇头:“蝉声,我最近读了一本书,里面有这样一句话:我崇尚这世间所有形式的平等,无论你是浑身奢饰品还是粗布麻衣,只要包裹在身体里的灵魂是高尚的,就值得所有人尊敬。蝉声,我赞同这句话,也喜欢这句话。”
不会说话的人,不代表他哭时没有声音。
蝉声抽搐着鼻子,脸全部埋进了她的胸口,手紧揪着她的外套,抖着肩膀哭了出来,泪流满面。
仿佛寻觅了这么久的一盏明灯,在他已经失去希望变得绝望之时,忽然找到了。那份心绪,言语不足以表述,只想好好哭一场。
大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