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小纸人带着两人找到白涉水,高靖舒才惊讶的发现他们并没有走远。
“靖舒!”不过数日不见,白涉水看起来憔悴了许多,在感觉到小纸人靠近之后第一时间迎了出来,又惊又喜,“太好了,这几天的南州太安静了,我真担心你们出事!”
“你们怎么还在南州附近?”高靖舒比他还要惊讶,顾不得腰上烧的灼痛,连忙追问,“我以为你们肯定已经平安和孙将军会和了呢,为什么没走?”
白涉水摇摇头,带他走进地下密室,解释道:“如果要撤退的话,路径会很明显,鸾鸟占据着高空优势,我们冒然后撤还是太危险了,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我们干脆就地停留,找了这处廉政殿的地下旧址躲着等你们的消息,另外我还放出去几只小纸人迷惑敌人的视线,他们肯定也想不到,追了几天,我们还在原地。”
高靖舒心有余悸的瘫坐在地上,将南州一战简单转告众人,后怕的道:“也对,苍穹伤得那么重,不如原地歇着好恢复,等他能用雷云之后,后撤也更安全。”
“放心,孙将军已经撤离到安全的地方了。”苍澜主动接话,“朱厌也不敢追的太深,现在被你所伤,更不能轻举妄动了。”
“你的伤又是怎么回事?”白涉水第一眼就注意到他血淋淋的腰,皱眉检查了一番,脸色顿沉,“黑焰……是被魔气灼烧的?”
高靖舒叹气:“这次没杀了他,下次就更难得手了。”
“先别管他,关心一下自己的伤吧。”云钰坐在他身边,“涉水你快帮他看看,伤口一直冒黑焰。”
白涉水早就用灵力帮着他压住了伤势,低着头,语气也很低,似乎是在故意掩饰什么:“你们才是万幸,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我早就知道朱厌是在星渊手里幸存下来的,应该能猜到他的身体肯定也是用了什么禁术重塑的才对,是我疏忽了……”
话音未落他就被高靖舒用力拍了拍肩膀打断:“好歹把朱雀灵核抢回来了,虽然被动了手脚沾染了魔气,至少可以利用它的力量避开鸾鸟,先和孙将军会和了。”
他转向一直沉默的苍穹,忍着痛笑了笑,问道:“你歇了几天,伤势好点没?”
苍穹的气色并不好,只是稍稍运气脸色就“唰”的苍白下去,吓得一旁的孙若雪连连阻止:“别急别急,你整整昏迷了一个月呢,千万不要集火攻心!”
苍澜坐在弟弟旁边,好笑的瞄了他一眼:“长这么大第一次伤成这样吧?呵呵,多习惯习惯就好了。”
苍穹苦笑着看向姐姐,气若游丝的道:“大姐可别调侃我了,这种事情怎么能习惯呢?”
“战场上受伤是难免的。”高靖舒倒是主动解围,打了个哈欠催促,“大难不死,先让我好好睡一觉吧,累死了。”
虽是在废弃的地下基地,白涉水还是贴心的给他铺了一张地铺。
高靖舒心神不宁的看了又看,等了半天不见云钰的踪影,奇怪的问道:“阿钰呢?”
“我打发她去照顾苍穹了。”白涉水头也不抬,正在认真整理着手上不知从哪端来的一盆清水。
高靖舒嘴角尴尬的一抽,没好气的骂道:“照顾苍穹……她就一点不会避嫌吗?”
“我硬拖过去的。”白涉水语气坚定,补充道,“还麻烦大小姐帮我盯着她,让她不要过来打扰你。”
“恩?”高靖舒拖着下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看着他,“你不让她陪我就算了,怎么能把她打发去苍穹哪里呢?那可是情敌啊,情敌你懂不懂……”
“你腰上的伤,不想她看得更清楚吧?”白涉水打断他的碎碎念,下一秒手就直接点在了他的腰间,顿时黑焰“噼里啪啦”的炸响,痛的他险些昏厥。
高靖舒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一瞬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再也动弹不得了。
“搞得这么狼狈,还要把她喊来看吗?”白涉水边叹气边帮他清理伤口,小声又道,“这股魔力来着星渊,能瞒过阿钰的眼睛,可瞒不过我的眼睛,我一早就看出来你是在强撑了。”
“哎……”高靖舒平躺着,干脆一动不动任他摆布,自言自语的嘀咕,“这么狼狈,我也不想你看见啊。”
白涉水微微一怔,随即轻笑摇头:“你更狼狈的时候我也见过。”
他没有再说什么,白涉水脸色暗沉:“这个伤……有点不对劲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高靖舒摸着腰伤,也有些奇怪:“原本是在梦境里被朱厌刺伤,但有冰焰之力抵挡,应该伤的不重,它是在我苏醒夺走朱雀灵核之后,被上面的黑焰灼烧才开始痛的,若非如此,我应该在朱王府直接杀了朱厌一了百了才是。”
“再慢一步,不要说杀他,你们自己也要栽在那里了。”白涉水摇摇头,叮嘱道,“靖舒,你用过禁术,身上会留有魔的烙印,所以黑焰对你的伤害也会更厉害。”
“呵呵……果然是如跗骨之蛆,要纠缠我一辈子了。”
“这是使用禁术的代价。”
高靖舒挥手打断他,忽地想起来另一件事,认真问道:“涉水,你知道什么是‘三世伞’吗?”
白涉水不解,高靖舒担心的道:“是在炎狱火海的时候那只冰焰朱雀影提起来的,它没有直接和我说,是告诉了阿钰。”
“那是什么?”
“不知道。”高靖舒尴尬的挠了挠头,“只说是初代朱王为了救星渊特意调查过的什么东西,但是在哪里,如何获得,又到底是什么东西,都是一团谜。”
“救星渊?”白涉水大惊,心头却是一喜,“靖舒,你现在的情况和星渊很像,能救星渊的东西……是不是也能救你?”
“我就是怕她乱来。”高靖舒没有丝毫喜悦,加快语速,“我怕她会为了我去冒险找这种不明不白的东西,阿钰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阿钰也不是小孩子了。”白涉水笑呵呵的安慰,劝道,“我倒是没有听说过,应该是海外的传说吧?”
“恩,据说是中原的传说,当年朱武王爷已经病重,即使有了线索也无力回天,所以直到他去世也没能出海找寻。”
“中原……”白涉水若有所思,“阿钰是中原人,昆仑山博大精深,或许真的能有线索。”
“涉水……”高靖舒挣扎着坐起来,“我是想让你拦着阿钰。”
“我知道你不想她冒险。”白涉水打断他,反手又把他按了回去,“放心,我会先去打听的,你好好休息。”
高靖舒被他堵了回去,只能又不情不愿的躺下,很快就脑子一阵阵眩晕,开始昏昏欲睡。
白涉水担心的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一片滚烫。
“靖舒……”他紧张的守在床边,赶紧用灵力护住了对方的心脉。
噩梦是在入睡的瞬间席卷而来,让他额头青筋紧绷,眼皮不断跳动。
顺着灵力的感知,白涉水也模糊的看到了他梦中的景象。
果然还是百年前从羲和城逃走的一幕,他搀扶着重伤的高靖舒,踉跄的从云端摔下。
“哎。”白涉水无声叹气,埋怨道,“怎么总是忘不掉呢……”
话音未落,梦境一阵剧烈的摇晃,四根天柱同时绽放出明媚的光芒,四灵神君同时逐渐浮现!
“这是……”白涉水大吃一惊,百年前他们虽然遭遇四王追杀,但追击过来的也只是神君幻影,神君本尊从未同时现过身啊!
光影交错之际,他终于看清了前方雷雨中激战的身影,竟然是五千年前的星渊和湘灵!
白涉水看得出神,一瞬间竟然忘了自己是在高靖舒的梦境里,全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那样被历史一笔抹去的恶战终于在他眼底清楚的呈现,每一剑都仿佛能割裂天地。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五千年前的那一战,四王看似未参与,实则都深深的卷入其中,无法自拔。
红色的剑,宛如破空而来,击穿了对手的心脏。
当一切戛然而止的瞬间,他清楚的听见耳畔传来一声轻笑。
白涉水瞳孔顿缩,呢喃脱口:“靖舒?”
下一秒,他终于看清了恶战的人脸,那不是五千年前的星渊和湘灵,是靖舒和阿钰?
那一剑洞穿心脏之后,梦里的高靖舒扼住了阿钰的咽喉,金色的瞳孔里只有疯狂的杀戮。
“住手!”他忍不住高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云钰在他指尖支离破碎,像流星般散去。
也是在这一瞬间,高靖舒从短暂的昏睡中赫然坐起,倒抽了一口寒气。
“靖舒!”白涉水守在床边,“靖舒,你怎么样?”
高靖舒木楞的看着他,脑子一片空白,第一时间竟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在颤抖……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
“做噩梦了?”白涉水坐在他身边,强行掩饰了刚才的所见,故作镇定的安慰,“靖舒,你的伤势虽然不重,但是被朱雀灵核上沾染的魔气灼烧了一下,做噩梦……很正常。”
“噩梦……”高靖舒揉着眉心,脸色也是“唰”的苍白下去,豆大的冷汗滴滴渗出,低问,“我睡了多久?”
“才躺下就醒了,还不到一炷香呢。”
他沉默着,又是一阵困意铺天盖地的袭来。
即使整个人萎靡不振,高靖舒也不敢再闭眼休息,仿佛只要稍微放松,噩梦就会将他的精神彻底击垮。
“靖舒,我喊阿钰来陪你吧。”察觉到他不舒服,白涉水也不知该怎么办,没等他起身,高靖舒一把按住他的手腕,低头轻语,“别……陪我坐一会吧。”
白涉水扶着他,很久之后他才平复了呼吸,自嘲的笑了笑:“糟糕,我现在梦见她……就全是噩梦了。”
他没有接话,听见高靖舒自言自语的嘀咕:“以前还会做些奇奇怪怪的梦,现在不是梦见她被人杀了,就是梦见她被我杀了,呵呵。”
白涉水小声问:“是不是从杀了朱妍郡主之后就一直这样了?”
高靖舒没有否认,心烦意乱的用力揉着额头:“朱妍已经死了,她所化的恶灵也消失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来越累,越来越虚弱。”
白涉水认真看着他,一字一顿提醒:“靖舒,星渊的目标是你啊,他在一步一步的逼你。”
“呵呵。”高靖舒苦笑,“我知道他的目标是我,可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只能被他一步一步逼着前进。”
“他现在唯一的目的应该就是完全复生吧。”白涉水回忆着过去,伸手摸了摸高靖舒的心口,“他只差‘心’的这一部分就能彻底恢复了。”
话音未落,他的指尖忽地有一抹金光闪耀。
“恩?”白涉水顿时紧张起来,那抹金光若有若无,似乎在绘制什么奇妙的图腾。
又是一阵灼烧的痛感袭来,让高靖舒一把捂住胸口,毫无预兆的呕出一口鲜血。
金光随即消失,快的仿佛只是他们的错觉。
“靖舒!”
“没事。”他低低安慰,翻手取出朱雀灵核,低道,“不管怎么样,现在四灵神君已经被我们夺回,鸾鸟的压制力会大大下降,但是现在我必须要先等灵核上沾染的魔气消失才能另寻继承者,在灵核彻底易主之前,原有旧主的力量不会太快消失,南州一战还是要小心谨慎才行。”
高靖舒顿了顿,因为心口上的阵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继续说道:“正常人那种伤势肯定早就死了,他之所以没死,是因为身体经历过星渊的禁术改造,那么现在他想要快速恢复,肯定还需要继续以禁术杀戮生命,云江、平沭……距离最近的城市是罗城,朱厌肯定会去那里。”
白涉水一惊:“你都这样了,难道还想再去罗城杀他?”
高靖舒点头:“现在不杀他,将来必是后患无穷,更何况云江、平沭两城之内还有无数恶灵,朱雀灵核在我手上,我正好过去一把火全烧了,免得夜长梦多。”
白涉水并没有反对,只在短暂的沉思后坚定的道:“好,我陪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