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将军……”高靖舒认真想了想,惊道,“应该是凌辉,他不是十二英魂殿的人,是朱王的家臣,翼族。”
“翼族的人?”云钰想起在留仙湖下见到的那些人,低声问道,“就是那种背后能生出火焰翅膀的翼族?”
高靖舒点头:“朱雀灵核虽然易主,但只是从朱庆身上继承到了他儿子朱厌那里罢了,相比白虎是强行变更了血契,朱雀的力量只要苏醒很快就会恢复如初。”
云钰托着下巴,自言自语地嘀咕:“早知道那家伙会变得这么棘手,当初第一次在鬼封村就该杀了他一了百了。”
高靖舒偷笑:“他只是不受宠,能力在朱族是顶尖的,当时我们两个无权无势,单枪匹马想杀他?那你多少是有点做梦了,他毕竟是世子,随随便便调集兵马过来抓我们还是很轻松的。”
“那我们还得谢谢他手下留情了?”云钰不屑一顾的冷哼。
“应该也不是手下留情。”
“那是什么?”
高靖舒用力戳着她的脑袋骂道:“因为人家根本看不起我们两个啊,你会大费周章地去抓两条杂鱼吗?”
“哼。”云钰悻悻骂道,“当年爱搭不理,现在高攀不起了。”
“现在也没有比我们差。”高靖舒纠正她的说辞,“人家是现任朱王,早就今非昔比了。”
“你会不会聊天?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云钰鄙夷地又骂了一句。
高靖舒的眼中似有复杂的深意,感慨道:“那个人……可惜了,他要是出生在苍族,起码也是第二个苍穹吧。”
“你少夸别人了。”云钰挥手打断他,“苍穹才不会拿自己的战士做试验,你看鳞族那些家臣,天羽、天凌,哪个训他的时候给过面子了?”
高靖舒挑了挑眉,笑道:“那倒也是,玄王的脾气够好了,汐族对他也是恭恭敬敬的,只有鳞族,尤其是那几个女人……啧啧,太可怕了。”
“多威风啊……”云钰则是一脸崇拜,“都说巾帼不让须眉,我也好想成为她们那样的人。”
“你也不比她们差啊。”高靖舒凑到她身边一顿吹嘘,把云钰逗得哈哈大笑,摇头,“也就你嘴巴甜会哄我开心了。”
“我不是哄你开心。”高靖舒语气倏然认真,“总之要小心他,毕竟他是唯一从星渊手上活下来的人,让翼族的凌辉过来,肯定也有目的。”
这么一折腾,两人索性在旁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休息,一边能看到城墙上的鸾鸟,一边也能随时注意军营的动静。
冷风一吹,云钰不由打了个哆嗦,高靖舒笑呵呵地搂着她,还往她身边蹭了蹭。
云钰托着下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叹气:“真惨,好不容易找了个地方可以睡觉,又遇到这种事情,寒风里蹲点。”
高靖舒看了看周围荒凉的环境,狡辩:“还好吧,至少这次不是乱葬岗,也不需要挖别人的坟躲进去了。”
云钰白了他一眼,玩笑道:“别人出门偶遇个王孙贵族,都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怎么到了我这里,不仅露宿荒郊野岭,还……”
“还什么?”高靖舒心虚地看着她,低声追问。
云钰憋着笑,一本正经地埋怨:“还三天饿九顿!”
高靖舒嘴角一抽:“没有这么惨吧,我每天还是会买好吃的把你喂饱的……”
云钰“嘿嘿”坏笑,靠在他肩上:“我要是当时听了师兄的话乖乖在山上待着,这会肯定抱着温暖的被褥做大梦呢,等明早醒来,师姐就会给我送上好吃的。”
高靖舒顿了顿,忽然问道:“阿钰,你出来这么久了,你师兄师姐不担心吗?为什么都不来找你?”
“因为偷渡犯法。”云钰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师兄那个人一板一眼的,是个遵章守纪的老好人。”
“犯法……”高靖舒不解:“同门师妹的命,难道还没有规矩重要吗?”
云钰坐直身体,认真看着他:“我是自己偷偷溜出来的,要是出了什么事,那也是我咎由自取,不能迁怒别人。”
高靖舒低下头,正好撞见她璀璨如星的双瞳,真诚无比地继续说道:“师父说过,到了可以下山游历的年纪,就要对自己的每一个选择负责,哪怕真的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也要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高靖舒呢喃着这三个字,忽然有几分走神。
云钰用力捏着他的脸:“怎么,你不会是在后悔遇见我吧?”
他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后悔吗……也许是真的后悔,后悔把她卷进来。
云钰按着他的脑袋强行转过来,龇牙笑起:“反正我从来都没有后悔偷渡过海来到这里。”
“你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高靖舒只是感叹,轻轻抱着她。
“可是你变了很多。”云钰绞着手,“你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像有很多事情瞒着我。”
“有吗?”高靖舒不动声色地掩饰过去,嬉笑道,“当时你御剑从我头顶飞过,我还以为帝都又派了什么厉害的帮手,结果出去一看……是个傻子,哎,吓我一跳,害得我几天都没睡好。”
他边说话,还边朝她龇牙坏笑了一下。
云钰踹了他一脚:“只有这张嘴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的欠!”
“要不然怎么骗你玩?”高靖舒轻拍着她的后背,手指还能感觉到那个法术上流动的灵力,有太多想说的话,最后却只是无声叹了气,“好了好了,你快睡觉吧,我来守着。”
云钰枕在他的膝上,虽在寒风里,却感觉全身暖暖的。
这一晚上安安静静,直到天蒙蒙亮,营地里才传出了声响。
高靖舒依然只是放出小纸人暗中盯着,自己抱起云钰悄悄换了个更加隐秘的地方。
他刚一动身,皮肤又感觉到熟悉的灼烧之痛,比之前那次更为明显。
“你怎么了?”云钰被惊醒,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好烫……”
高靖舒咬牙,短短片刻就在寒冷的清晨大汗淋漓,他朝军营方向望去,果然有一只朱雀鸾鸟从天而降,落在一旁。
“朱雀鸾鸟!”云钰连忙搀扶着他躲避,透过小纸人的眼睛望向远方大步走进军营里的人,“那个人就是他们昨天说的凌辉吗?”
高靖舒缓了口气,强行将身体里呼之欲出的朱雀影火焰压了回去,低道:“肯定是他了,一般人也用不了朱雀鸾鸟,他以前就是负责帝都的治安,后来朱厌继承了爵位,把他调回去支援了。”
云钰担心不已:“你身上的朱雀影只要靠近他们就会被影响,这要是去了南戈壁遇到朱厌,岂不是更危险?”
高靖舒显然也没想到朱妍郡主会给自己留下这么大的麻烦,难怪星渊当年杀了那么多人,也没有对拥有神君之力的四王家族动手!
他不是因为顾及兄弟情义,他是知道这股力量太过凶狠极难驾驭,才选择去屠杀普通人。
现在的星渊一定很期待他的结局吧……他几乎是身不由己地走着那条和他一样的不归路。
高靖舒默默稳住呼吸,又不能明说原因,敷衍地道:“没事,皮肤有一点点烫而已,一只恶灵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别乱动了。”云钰嘘声,“躲远一点不要拖后腿!”
高靖舒尴尬地咧咧嘴,两人一起看向小纸人。
因为朱雀鸾鸟的力量,小纸人只能远远地看着,不敢太过靠近。
赵队长恭维地迎接凌辉,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如实相告,还喊来了巡逻的小兵一起解释。
凌辉眉头紧蹙,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走进了帐篷检查。
小纸人偷偷跟上,透过帘子的一角,凌辉面色凝重地蹲在尸体旁。
“剑伤……”凌辉转向赵队长,“他们身上怎么会有剑伤?”
赵队长摇头:“昨晚上刘大夫上过药之后,我就命人将他们搬进来休息,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忽然就这样了……”
凌辉仔细检查了一圈,指着胸口道:“这么明显的伤肯定是有人进来过,你这里可是观风殿的营地,竟然这么轻易被人混进来,还杀了这么多人?”
赵队长吓得面无血色,但他怎么回忆昨晚上也确实没有丝毫动静。
凌辉看着他,似乎从这个人的神情里确认了并没有说谎,提醒:“王爷说过,敌人有一种极其厉害的障眼法,而且是玄王亲自所为,除非附近有神君之力,否则确实可以瞒天过海,现在他们莫名被杀,说明敌人应该已在附近了。”
赵队长神色一紧:“我这就命令封城搜捕……”
凌辉摆手:“不必了,这件事不要张扬,以免动摇军心,最近我也会让朱雀鸾鸟在附近巡逻,赵队长,我此番奉命过来另有重要任务,必须优先执行。”
“是。”赵队长领命,两人一起走出帐篷,凌辉问道,“观风殿训练得怎么样了?”
赵队长一听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连连叹气:“凌将军,帝都的守军要乘坐鸾鸟作战,至少也要训练三年才行,我们这还不到三个月,每次出去任务,回来的人连一半都不到……”
凌辉不以为然地笑着:“白麓城失守,白王随时都可能打过来,一旦泽城、津城沦陷,整个西地都会岌岌可危,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点道理不会不明白吧?”
赵队长苦笑:“话虽如此,可普通人确实适应不了鸾鸟,再这么下去,不等白王打过来,我们自己人就要损失惨重了。”
凌辉点头:“王爷知道你们也很为难,所以这次特意派我过来协助,上阳殿失联,指望和他们里应外合是不可能了,我现在去清点鸾鸟的数量,你召集好人,明早在这里等我。”
赵队长疑惑地问道:“凌将军的意思是……”
凌辉也不隐瞒,直言不讳地道:“要从泽城方向进攻白麓城,势必会被招摇山阻拦,既然从地下偷袭行不通,那就只能从天上强攻了。”
赵队长一惊,他显然了解白虎的能力,提醒:“月族虽然不会飞,骑着白虎短暂滞空对付鸾鸟还是很容易的,除非数量压制,否则不可能突围成功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担心地扫了一眼城墙上的鸾鸟:“凌将军,南戈壁战事僵持已久,大多数鸾鸟都在那里,泽城的鸾鸟数量如果要强攻白麓城,只怕……和送死没区别。”
“连送死的觉悟都没有,还当什么兵。”凌辉只是冷哼,起身就准备走。
赵队长死咬着牙,深吸一口气反驳:“就算是先锋敢死队,至少也要死的有价值!白麓城有白王亲自坐镇,后方还有玄王随时支援,如果朱王不来,普通战士乘坐鸾鸟过去就是毫无意义的送死!他们连白麓城的城墙都摸不到就会被白虎一口吞了!”
“我会让他们死得其所的。”凌辉仍是语气淡淡,甚至没有多解释一秒,直接离开。
赵队长瘫坐在椅子上,呆看着面前一排排尸体。
到底在搞什么鬼,白麓城明明可以不丢的,那么大好的局势,偏偏轻而易举地拱手送人,现在又大费周章地牺牲无数战士的生命去夺回。
那些人……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权者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只把他们当成可以随时弃之如敝履的工具?
忽然想起“工具”二字,赵队长瞳孔顿缩,又想起来另外一件恐怖的事。
前任朱王……他以前拿活人做过什么可怕的试验吧?南州总兵之所以投靠苍王,似乎就是因为亲眼目睹了那些怪物?
难道是想把他们也变成怪物,强攻夺回白麓城?
糟糕……赵队长头痛欲裂地抱住脑袋,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训练队长,但也已经在观风殿二十年了,这种大敌当前的节骨眼上,他竟然想临阵脱逃。
他亲手带出来的战士,正在被人当成靶子扔到前线去送死!
普通人的生命在掌权者的眼里,当真如此不值一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