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星子遍天。
炎凌使出了十八般武艺、才连拖带拽的把鹊青拉进了“舞霓裳”。他看的出,鹊青似乎很不喜欢这个地方。打从跨进舞霓裳的大门,鹊青紧锁的眉心就没舒展过。
尤其是,当看到那位花枝招展的鸨儿娘,抖着帕子扶着腰,香风似的飘来时,鹊青甚至嫌恶的皱了皱鼻子。
好在那位鸨儿娘颇为知趣,瞧着大祭司脸色不对,连忙绕道招呼其他欢客去了。
还是三楼,玉壶金鼎檀木桌,赤纱珠帘内隐隐可辨一女子形状,其抚琴之态含、首弄姿至为客观。
炎凌略作一请,过后又觉荒唐,整个宿安城都是人家鹊青的,敛去反客为主的尴尬,兀自坐了。
伙计推门进来,上了些酒菜和瓜子。
他现下不饿,抓了把瓜子闲嗑,一边吐着瓜子皮,一边道:“怎么样,素月姑娘的琴声不错吧?前些日子初来时,我还纳罕,小城勾栏怎会有琴技如此出众的美人。现在想来,鹊青君将这宿安建的可真是煞费苦心,这位‘素月’,大抵是天墟中颇具名气的琴师吧?”
鹊青为自己斟了杯酒,但没有要喝的意思,望了帘内一眼,道,“此事,都是瑶兮一手安排的,此人做事尚可。”
“哦喔——是他呀。”炎凌转转眼珠,黠黠笑之,“那么请问,这位瑶兮真君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
“为何问他?”鹊青不解。
炎凌斟酌措辞,试探道,“我与这位瑶兮真君也算有过几面之缘,我一直好奇,他从不以全貌示人,而是带着一块面具。有一次,我无意间看到他手臂和脖颈上遍布抓痕,以为是得了什么怪病,便跑上去问他,谁知他的表情凶的简直要跳起来咬人。他的这种反应,让我更好奇了。”
鹊青定定望着桌面上的酒菜,许久,才道,“你最好离他远些。”
炎凌把手中磕剩的瓜子扔进碟子里,心道,顾左右而言他,其中有诈。想了想,他顺着话茬接下去:“怎的,他那病传染吗?”
鹊青道:“此人奸猾狡诈,为一切君子所不为,非是什么良善之辈。”
这话倒没错,瑶兮的手段炎凌是见识过的。除了长街上的那三具尸体,以及那个什么石灵妙樱之死。前些日子,同样是这间房、这张桌,瑶兮被激怒时的反应便说明了一切。
但鹊青又一次不正面回答问题,亦让炎凌心生鄙夷。他很清楚瑶兮身上的抓痕是拜谁所赐,下毒这种事,也并非什么君子行径。
他道:“既然这位瑶兮真君是这样一个人,鹊青君你为何不与他划清界限?就不怕哪天,他会对你不利吗?”
鹊青并不掩饰脸上的不屑,嘴角勾起个轻微弧度,道,“他不能,也不敢。而且——”
似乎说来话长,斟酌片刻,他才接着道,“天族有天门四派,天门四派有百家之多,瑶兮乃是昆仑峒的主事,参与族中事务甚多,是以,这层关系也甚为复杂繁冗,非是想划清、便能划得清的。”
炎凌做恍然大悟状,轻轻点了个头。
住了住,鹊青又道:“但是,你,最好离他远些。”
鹊青将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郑重。
炎凌偷眼瞧他神情,竟有些苦口婆心之意。笑了笑,将这话题按下,抓了把瓜子继续磕。听着空灵如水的琴音,琢磨着那个他与瑶兮之间未完成的交易。
他暗想,即便这个交易没有完成,他都对瑶兮夸下海口扬言他知道桃花散的解药,而且瑶兮迟早会想办法将这个真相挖出来。可眼下,总得先应付过去,拖得一日是一日。
他道:“那个……额,鹊青君啊,你们天墟有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吃了可以法力大增那种?”
鹊青迷惑地抬起眼睫看他,住了住,道,“有,天族最是不缺丹药,但你无仙脉,眼下又不能驭气,丹药与你无用,且易激内火。”
炎凌干笑,道:“哈哈哈哈,死马当活马医嘛,你瞧瞧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能腾云驾雾,我瞧着很是羡慕,万一我天赋异禀,真能吃出点儿仙气来呢?也就不用麻烦那只仙鹤了,整天驮着我多累啊。
鹊青君啊,你是有所不知,上次我飞回千嶂里时,那仙鹤都累的呼哧带喘的了,你想想千嶂里那么高,我要是掉下去,那是会摔成肉泥的。哎,想想都觉得惨,你说我一个凡夫俗子,怎么就来了这儿了呢?要不你把我送回去得了。”
鹊青一脸黑线:“给你便是。”抬臂,从袖袋中摸出一个精致锦囊,递了过去。
炎凌双手接过,捏了几下,抽开抽绳,一股脑儿倒出来,约摸十几颗大小不一的丹药,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颜色多半是黑色、褐色、或者金色。
他用另一只手拨弄了几下,看向鹊青,道:“我说鹊青君啊,这些丹药中,有没有哪颗是你们天族人不常见的稀罕货色?”
鹊青伸出手指,对着其中一颗指甲大小的黑色丹药点了一下,“玉虚崆的聚气丹,可养气,护心脉,此丹药,非是玉虚崆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余人等,没有任何途径获取。”
他又指了指其中一颗黄豆大的金丹,道,“这是玉虚崆的小金丹,做疗伤之用,伤重时有回天之力,虽驰名天墟,但真正见过的人不多。”
炎凌一边点头,一边想:要想糊弄住瑶兮,这小金丹肯定是不行的,毕竟知道的人太多了,这颗聚气丹倒是不错,或许能忽悠一时,呵,便宜这个坏小子了。
鹊青道:“你若真是想服,切记不可贪多,小金丹可留作不时之需,其余丹药,每半月可服一粒。若是多服,内火激荡,恐会暴血而亡。”
“我去——!”炎凌讶然道,“这东西有这么大药劲儿吗?我刚才还激动的要死,琢磨着以后不用吃饭了,光吃这个就行了,用不了多久,说不定就能成仙儿。眼下看来,我这个美梦要泡汤咯!”
炎凌一边伤怀,一边将丹药悉数倒进锦囊中。
忽然,鹊青站了起来,冷眼看着房门的方向。他这才觉察到底下大堂内欢客们的喧哗声消失了,接着,外面走廊内传来噔噔噔几响仓促足音。
足音住在门前,一女声道:“禀大祭司,玉虚崆桓瑞真君破障而来,说是有要事,一定要跟大祭司面谈。”